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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上?飛機之?前,

    夏仰看見了跟在保鏢隊伍后面的梁魯烏。

    男生高高瘦瘦的,

    穿著一件兜帽衛(wèi)衣,臉上?傷口還青腫著。不看長相,

    其實煢煢孑立的那道身影讓她有?些恍惚。

    她意?識到段宵很容易對她生氣,

    所以她不太敢和?無辜的人再主動?說話,

    對梁魯烏也心存愧疚。

    但梁魯烏是來告別?的。

    他還在段宵手下?工作,

    也暫時不會離開迪拜。

    “其實你不該跑,他也許真的只是讓你陪他一個月�!�

    夏仰怔怔地看他。,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梁魯烏面無表情地繼續(xù)說:“可是現(xiàn)在說不定了�!�

    她聽了覺得滑稽:“你說的也是猜測,

    沒人能猜透段宵的心思吧�!�

    “是。段先生很久以前就救過我,

    我不會再幫你�!绷呼敒醯椭壅f完這句,

    又有?點不理?解地問,“你為什么還要一直看著我?”

    夏仰慢慢挪開視線,

    輕嘆口氣:“我和?他分手那會兒,他也就像你這個年紀(jì)這么大。我突然覺得是不是當(dāng)?時就做錯了……”

    段宵那時為她做這么多,應(yīng)該是沒想分手的。

    是她強行?要斷,要他放手。

    但如果當(dāng)?時沒分手,他會不會不至于這么冷血,不至于漠然得讓人難以揣摩。

    她或許可以矯正一個18歲就陪在自己身邊的少?年,但她無法輕易撼動?一個24歲就獨當(dāng)?一面的成功商人。

    從段氏少?東家變成人人都尊敬的段先生、段總。

    這期間他改變了什么,放棄了什么,從失去的人身上?又想要拿回什么,都成了她看不懂的謎。

    梁魯烏帶著些疑惑,望著她。

    夏仰視線已經(jīng)不在放在他身上?,只是虛擲在玻璃窗外的草坪上?。

    那兒有?攜家?guī)Э诘囊患易�,還有?小孩抱著一只貓在追逐一只飛起來的蝴蝶,每個人看上?去都無憂無慮的。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她穿著一件長到膝蓋的鏤空線衫,烏黑直發(fā)如瀑。

    明?明?不算矮,但肩身薄如蟬翼,清瘦又嬌軟。臉色恬靜潔白,顯得整個人坐在那里有?幾分不太真實的風(fēng)情感。

    那晚被問到她美?不美?時,梁魯烏其實并沒往那想。

    他在段宵身邊見過太多自薦枕席的美?女,東方、西方的面孔都有?。夏仰是漂亮,可也不是漂亮到能讓人盲目覺得最美?。

    要說她有?什么特別?的,唯獨一點:她不是自愿來到他們身邊的。

    可這也不奇怪,她看上?去干凈清雅,年紀(jì)輕輕就已經(jīng)是位舞者藝術(shù)家,對他們這群人哪里會有?所求。

    她和?段先生的性情完全相反,也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如果這樣還能相愛的話,那真是愛情里的奇跡。

    女人白皙的頸脖到鎖骨上?,無一不被留下?曖昧吻痕,可見那人的占有?欲有?多蠻橫無理?。

    梁魯烏驚慌地錯開眼,試圖說些什么來掩飾自己看見的東西。

    “你是他的第一個伴侶,我沒見過他對誰是這樣的……”梁魯烏默了默,又問,“你還是很想走嗎?”

    夏仰沒吭聲。

    他們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呢?總問一些正常人都問不出來的話。

    有?人在這時過來,是帶夏仰上?飛機的。梁魯烏也要離開了,離開之?前,提醒了句:“Desire

    always

    ends

    in

    boredom.

    ”

    欲望常以厭倦收場。

    欲望得不到滿足會痛苦,得到了滿足則會無聊。

    夏仰笑了笑,那就但愿段宵早點厭倦她。

    **

    私人島上?原住民不多,會英語的更是寥寥無幾。一大部分人是墨西哥人,說的是西班牙語和?印第安土著語。

    無形中,也斷絕了夏仰短期內(nèi)能和?人交流溝通的念頭。

    段宵在這有?套美?式莊園,大門口到院子里有?幾口噴泉和?人工池,里頭養(yǎng)著七、八條護士鯊。

    常看著夏仰的是個四十歲的大媽,名字也最常見,叫蘇薩娜·卡瓦列羅。做飯很好吃,會做很多省份的中餐特色菜。

    蘇薩娜是個啞巴,胸前常年掛著翻譯器,這也是她和?雇主交流的方式。

    來到這座島上?的第一周,夏仰試圖問他,自己什么時候能回去,也委婉地提及想和?溫云渺通話。

    “你妹妹很好。這周去醫(yī)院領(lǐng)過藥,周三去過一次你的公寓,有?個同系的男生一直在追她……”段宵說到這,停頓住,“你清楚這些嗎?”

    他人在海外,卻對溫云渺的動?靜都一清二楚。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夏仰不知?道他是否在變相地警告她,他拿捏著她的家人,她也識趣地不敢再提要離開。

    段宵不是每天都在島上?,他行?動?太自如,一艘快艇或直升機來回出行?都不到一小時。

    而她好像成了他的固定床伴。

    一個人時,待在莊園里就像縷亂晃的游魂。

    因為太害怕一樓養(yǎng)的那三條兇神惡煞的杜高犬,也害怕池子里那些體型龐大的鯊魚。

    她的固定活動?場所只剩下?二樓和?三樓,雖然并不小,但日子也實在乏善可陳。

    就算數(shù)著日期過,日復(fù)一日地也會有?些模糊,好像快一個月過去。

    電視機上?的新聞顯示著今天是周四,轉(zhuǎn)到國際頻道時,正在播放一場中美?古典舞大賽。

    夏仰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有?跳舞了。

    她去了陽臺那拉筋,練一日不做就會廢退的基本功。聽見停機坪那的聲音,往樓下?看時,正好看到段宵的挺拔身影。

    另一方小池子里養(yǎng)著幾只大白鵝,這東西就是小池塘里的霸主。一有?人經(jīng)過,就會上?趕著啄人。

    夏仰平時的樂趣之?一就是趴在這,看它們追著喂食的工人跑幾分鐘。

    今天也不例外,段宵才接過工人手里的食盤,心血來潮地?fù)]了把?食料下?池,其中一只大白鵝就上?岸追著他了。

    但它顯然惹錯人,下?一刻就被男人暴力地掐住那條細長的脖子,不耐煩地在空中晃了晃。

    一巴掌拍在它的天靈蓋上?,把?鵝拍老實了,而后甩回池子里。

    大白鵝被丟回池子里后暈了須臾,抖擻了幾下?才鉆出水面,悻悻地縮到池塘另一側(cè)去了。

    其余幾個同伴更是被這殺雞儆猴的場面嚇到,不敢再對他造次。

    夏仰看著那幾只鵝焉巴巴的樣子,沒忍住笑。

    這里的寵物都是段宵的所有?物,他養(yǎng)著就是用來點綴莊園的。

    工人們把?它們當(dāng)?成衣食父母,好吃好喝地供著,唯恐生病死掉,也難怪慣得無法無天。

    段宵在噴泉旁邊的洗手臺那洗手,邊上?幾條護士鯊游來游去。

    他似有?所感,驀地抬頭,看向樓上?。

    夏仰沒來得及躲開,撞進他深邃的眼里。

    他今天穿得休閑,眉眼也慵懶,招手讓她下?來。

    她猶豫著,正好看見蘇薩娜一并牽出了那三條杜高犬出院門去遛,好像解決了她不敢下?樓的一大難題。

    但池子的護士鯊依舊是夏仰忌憚的生物,即使被蘇薩娜多次告知?這些鯊魚性格溫順,可她還是敬而遠之?。

    段宵坐在池邊上?喂魚,聽見她趿拉著拖鞋下?樓的聲音,并沒轉(zhuǎn)身:“吃過飯了?”

    “嗯。”她小心翼翼地蹲在他旁邊,打量那些鯊魚的樣子,也輕聲問,“你今天不忙嗎?”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看不出心情好壞:“你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

    夏仰抿直唇線,看向外面的茂密綠植:“這里一年四季是不是都是夏天?室外還挺熱的�!�

    這不像是個問題,段宵沒回答她。

    她也自顧自往下?說:“我昨晚去三樓用那臺天文望遠鏡看星星的時候,突發(fā)奇想把?鏡頭對準(zhǔn)了那片林子里。”

    “原來也能看清楚的,你猜我看見什么了?”

    她聲音起伏間能聽出雀躍。

    段宵轉(zhuǎn)過頭,問:“什么?”

    夏仰和?他對視著,做了一個緊握手掌又張開的動?作:“螢火蟲�!�

    是他在高三的時候,曾經(jīng)在舞蹈室外面的那條走廊上?等她,閑得無聊,抓了一手螢火蟲握著。

    段宵是臨時起意?,也沒帶瓶罐。足足抓了幾十只在手心里,被刺撓叮咬著也沒松手。

    等她下?完晚修的練習(xí)課,一出來,面前就揮出翩飛的瑩綠色亮光。

    這是她這么久以來,第一次聊到和?以前有?關(guān)的回憶。

    段宵沉默地看著她臉上?露出的笑,狹長的黑眸垂下?來,尾睫覆住眼里情緒:“你越來越聰明?了�!�

    夏仰表情微微僵硬。

    下?一秒,卻被他抓著手腕起身。

    “去、去哪兒��?”

    他言簡意?賅:“玩�!�

    **

    來這里這么久,夏仰對這個島也一無所知?。她住的莊園就好像是全包酒店,四周安靜,應(yīng)有?盡有?。

    常年住在這里的蘇薩娜對她也是畢恭畢敬,有?求必應(yīng)。

    但走出莊園,她才發(fā)現(xiàn)外面也是個小島上?的世界,有?集市、市場、居民、和?工作的人。

    偶爾也接待貴重游客,這些人煙氣都維持這座私人島嶼不成為荒島。

    段宵帶她來了靶場。

    北美?不禁槍,但私人島禁槍。這里也是整座島上?唯一能拿到真槍的地方,雇傭兵和?島上?的管理?人員都持有?槍械。

    靶場設(shè)置在一座小山背后,是露天場地。

    幾個穿著迷彩服的高壯男人看見段宵過來,都紛紛收了槍械,熱情地向他頷首示意?。

    語言不通,夏仰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

    但看著彼此臉上?的表情,應(yīng)該只是熟人之?間的敘舊問候。

    幾個人沒有?走遠,只是讓出這邊的靶臺給他們,期間有?服務(wù)人員在旁邊安置了遮陽傘和?解暑的飲品。

    “我大一學(xué)?會的用真槍。”段宵在槍支墻那挑挑揀揀,找出兩把?槍來,語氣輕描淡寫道,“因為有?一次,不小心在party上?開槍殺人�!�

    夏仰正端著杯橙汁喝,聽到這里嚇得嗆到,咳了幾聲。

    他手法熟練地組裝一把?手槍的彈匣,并沒注意?她的表情:“那是我朋友家的房子。聚會上?人很雜,有?伙男的抽葉子抽嗨了,拖著我一個同學(xué)?往外走�!�

    她不太明?白:“你同學(xué)??”

    段宵伸手撥弄了下?她橙汁杯子里的吸管,轉(zhuǎn)過來,抿了一口她的飲料,接著說道:“是個很漂亮的女華裔。”

    夏仰皺了下?眉,不太敢信:“你真的……把?人殺了嗎?”

    “沒死�!彼畚参⑻�,笑了下?,“我那會兒也喝高了,準(zhǔn)頭不行?�!�

    他沒說的是,喝高了,當(dāng)?時感覺那個女生的臉看上?去太像夏仰。

    第一槍知?道沒把?那黑人給打死,想補第二槍的時候,被人給攔了下?來。

    段宵話鋒一轉(zhuǎn):“所以后來花了點時間練槍法,現(xiàn)在準(zhǔn)頭很好了�!�

    “砰”的一聲,他毫無提示地往左邊抬手連開了兩槍,兩顆子彈都正中靶上?紅心。

    夏仰無征兆地被嚇一跳,往后躲開幾步,驚恐萬狀地看著他,話都說不出來。

    彈殼相繼落在地上?,槍口還有?滾燙硝火的白煙氣冒出來點。

    段宵眼皮未抬,轉(zhuǎn)過臉望著她,淡淡地開口:“我的意?思是,我早就壞了,你修不好�!�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都瞪大了些,盯著他一動?不動?,終于察覺到他是在生氣。

    而且,是從莊園出來那會兒就已經(jīng)在生氣了。

    至于原因……

    大概是在警告她別?再利用以前的戀愛回憶。

    他不會心軟,不會回頭,更不會蠢到上?她懷柔政策的當(dāng)?。

    “少?白費力氣跟我耍心眼�!�

    男人的嗓音低冷,落在她頭頂,手臂卻又親昵地把?人環(huán)住在他懷里。

    他肩寬,骨骼硬朗,精瘦的肌肉線條隨著動?作收緊,窄腰貼著她后背。

    夏仰手里的杯子被他拿下?來,換上?了一把?短槍。

    他頓了下?,問道:“要不要戴手套?”

    她有?點排斥開槍,手握住槍柄時還有?點抖,沒吱聲。

    似乎是想了兩秒,段宵還是決定給她拿雙手套。松開對她桎梏的那會兒,余光卻看見她將手槍的槍口對調(diào)了方向,是她自己的胸口。

    她按下?板機的速度太快,沒給任何人反應(yīng)的時間。

    段宵在當(dāng)?下?除了用手去擋,找不到更好的辦法,那顆子彈就在這樣的短程距離里射進了他右手的小臂里。

    夏仰被開槍的后座力弄傷,下?意?識松開了手,槍重重地落在鋪滿沙土的地上?。

    她則被段宵橫亙在胸前的手臂順勢弄倒了。

    聽見男人的悶哼聲,她虎口那已經(jīng)被槍磨破皮肉,可是映入眼簾的是段宵手臂上?涌出來的血,袖子已經(jīng)破開,皮開肉綻的血腥場面也不過如此。

    旁邊那幾個人很快沖過來,嘰嘰喳喳地喊醫(yī)生過來。

    而這時,私人保鏢的兩把?槍齊齊對準(zhǔn)了夏仰的腦袋。段宵是他們的老板,他受傷,她是這里唯一要負(fù)責(zé)的人。

    身上?中了真槍實彈,段宵額頭上?覆著密密的汗,喘著氣。

    另一只手臂還緊緊地托著她后腰,抿唇,探究性地看著她表情。

    夏仰臉上?血色全無,被槍抵著腦袋,微微害怕地縮著頸。

    空落落的手還在微顫著,虎口有?股火辣的痛感,她沒解釋剛才那個動?作到底是想干什么。

    可能是沒想到開槍居然會這么容易,也或許是早就在無聲無息地崩潰。

    她眼淚像珠子,一顆一顆無聲地往下?落。

    消失

    島上的醫(yī)院更像是社區(qū)的小診所?,

    簡單感冒能抓個藥,被海魚海蛇咬到也能應(yīng)急處理,但治療正規(guī)的槍傷還是得出島。

    直升機飛離島嶼,

    去往旁邊的邁阿密,

    降落在最近的一家私人醫(yī)院。

    醫(yī)護人員早就做足了準(zhǔn)備在外面等。

    因為離槍口太近,

    子?彈在?手臂上進得更深,

    危及血管。好在靶場那邊的軍人都有過中槍的經(jīng)驗,及時為段宵止住了血。

    取彈結(jié)束后,

    醫(yī)生認(rèn)為存在?傷及骨頭和手部神經(jīng)的風(fēng)險,

    為他縫針后又拍了幾組X光。

    折騰了幾個小時才結(jié)束。

    病房里不少人圍著,

    段宵也根本沒?打算在?這住院,

    只是在?等醫(yī)生開診斷報告。

    那些看?望的人被助理一個個支走?,轉(zhuǎn)身出去時,都不約而同多?看?一眼外面坐在?皮質(zhì)沙發(fā)上的東亞女人。

    她身材羸弱,

    眼睫還潮濕著,

    并攏膝蓋一動不動地坐在?那。一塵不染的衣裙上沾著幾片通紅的血,

    臉色發(fā)白。

    明明看?上去毫無攻擊力的一張臉,卻被兩個保鏢看?守著,

    難免讓人多?想這其中的故事。

    段宵抿了口冰水,

    隔著道?玻璃推拉門望過去。

    夏仰虎口上的傷口沒?人處理,

    還疼著,

    就這么平放在?膝蓋上。從上直升機后,她就沒?再開口說過一句話。

    她總是用著一副無辜軟弱的姿態(tài)。

    看?著一聲不吭的樣子?,

    卻做著別?人都不敢做的事。

    門被緩緩關(guān)緊,

    醫(yī)生和一行?醫(yī)護人員一起進去了。

    夏仰緊咬著泛血的下唇,

    聽?不清耳邊的人在?說什么。

    她還沒?緩過神來,也不知道?在?靶場時,

    為什么會鬼使神差地拿槍對準(zhǔn)自己。

    也許怪段宵給她的希望太渺茫,他今天說的那些話幾乎是斬斷她能離開的所?有遐想。

    他逼得已經(jīng)這么緊,關(guān)了她這么久。

    不該連一點自由的念頭都不給她。

    但她真的敢死嗎?

    冷靜下來想想,她不敢的,她也不想死。

    不假思?索地開動那一槍,用盡了她所?有氣力。

    可為什么段宵寧愿自己擋住槍口也要救她,他看?不到就算是開了槍,也只會擊中她右邊的胸口嗎?

    他貌似把她這個床伴看?得很重要。

    醫(yī)院走?廊靜得能聽?見洶涌澎湃的心跳聲,夏仰如夢初醒般,慢慢地抬起頭,望向病房里的男人。

    所?以,他很害怕她死啊。

    那就意味著她抓住了他的軟肋吧。

    **

    車開回南沙灘的一處豪宅房產(chǎn),緊鄰海濱,鋸齒形的玻璃墻外是海邊水幕,也是南弗羅里達州市的那條運河。

    一輛西爾貝超跑還沒?開進車庫,就停在?通往船塢的那條路上。

    這里看?得出是段宵常住的地方,安保系統(tǒng)在?百米之外就已經(jīng)有反應(yīng),工人們還在?泳池邊換水。

    夏仰被他拉進屋里,直奔二樓臥室。

    她腿軟地摔坐在?毛絨地毯上,隱約覺得一場暴風(fēng)雨降至。

    玻璃窗外是艷陽高?照的天,這里的夏季太長,白晝也長,晚上7、8點才迎來夜幕。

    嗆人又凜冽的煙味先傳過來,段宵咬著煙,緊抿薄唇。棱角分明的輪廓被煙霧遮掩,看?不清那雙深眸里的思?忖。

    煙沒?抽完,砸進玻璃水杯里,呲啦一聲熄滅火光。

    他在?解腕表,單手多?少有些不便。于是動作像慢放的電影,每一秒都格外磨人。

    表盤砸在?茶幾上,哐當(dāng)一聲響。

    男人往前?走?近幾步,半跪在?她身邊,嗓音冷:“我是不是給了你什么錯覺?”

    夏仰蜷緊手掌,沒?看?他,也沒?回話。

    被他一只手拽著腿拖過來,連好好脫她身上那條裙子?的耐心都沒?了,純靠撕扯。

    扯痛她肩胛,段宵也像聽?不到她的喊痛聲般,低謔:“死都不怕,還怕痛?”

    這場情事注定不會輕松,是他在?泄怒。她捱不住的時候,有意去掐他的傷口,血立刻從繃帶里滲了出來,他也置若罔聞。

    血在?涌,他低喘聲漸重,把她弄得更狠。

    就算他傷了一只手,兩個人的體力也懸殊。皮帶扣住她兩只手腕,禁錮在?床頭。

    看?清她眼里的怨恨和不甘,總好比對著她在?莊園里那些拐彎抹角的試探和心機。

    前?幾回都聽?她的話收著勁兒,今天完全不留情面,夏仰也是鐵了心不求他。被子?上、地毯上,包括她身上都染了紅。

    他這么有潔癖的人,從始至終居然沒?去浴室一次。

    家庭醫(yī)生在?他們結(jié)束后的二十分鐘里,拎著醫(yī)藥箱趕過來。

    段宵在?樓下抽煙,抽得太兇,一下堆了四五根在?旁邊。幸虧私人宅院沒?煙霧警報器,否則不知道?得響多?久才停。

    烏煙瘴氣的樓下彌漫著青霧。

    醫(yī)生站在?職業(yè)角度,心里自然諸多?不滿,卻也皺著眉不敢教?訓(xùn)這位肆意妄為的病人,只盡職把那縫針開裂的傷口又依次縫好。

    又開了止痛藥和消炎藥,多?叮囑了幾遍才離開。

    手部在?麻醉狀態(tài)中,暫時感受不到疼痛。段宵背脊肌肉上的汗還沒?干,閉著眼靠在?軟墊椅背上,安靜了片刻。

    他不喜歡傭人進入他的私人領(lǐng)域,因此保姆、工人們極少在?雇主在?家時進入這套主屋,此刻就寂靜到聽?不到一點聲音。

    二樓臥室里的夏仰也沒?動,她精疲力盡,身上蓋著條薄毯,手腕已經(jīng)被皮帶磨出泛紅的勒痕。

    可是桎梏依舊沒?解開,她也沒?力氣解開。

    聽?見樓道?上的聲音,門沒?關(guān)上,一道?修長影子?立在?那。

    她看?過去,段宵拿著消炎藥進屋,坐在?床沿上,在?處理她虎口那破皮的傷處。

    其實幾個小時過去,快要結(jié)上一層薄薄的痂。

    傷口只是破了皮,可她皮薄白嫩,沒?受過什么傷,顯得那抹血紅也特別?鮮明。

    夏仰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嗓音嘶�。骸安粫亲詈笠淮巍!�

    她說,用自己的命來威脅他,這種事不會是最后一次。

    段宵眼皮微動,沒?搭理。只低垂著眉眼專注給她傷口消毒,年輕鋒銳的五官被房間內(nèi)的熾白色燈光暈得朦朧。

    “原來你不是想和我玩游戲。”她盯住他臉上的每一處變化?,攤牌,“段宵,你還喜歡我?”

    最后那句話是疑問,又難以置信的語氣。

    甚至帶了點事不關(guān)己的幸災(zāi)樂禍。

    這副攥住把柄不松口來談判的樣子?到底像誰。才和他待了一個多?月,就已經(jīng)把他學(xué)了十成十。

    “明天駱星朗會過來。”段宵臉色比她還冷,眉骨英挺,淡漠的臉色俯瞰著她,“你說他應(yīng)該看?到什么?”

    夏仰唇微動,還沒?說出話來,就看?見他拉開床頭柜,拿出了一桿紋身機。

    冰冷的機器劃過她胸口。

    他在?打量她的驚嚇表情之余,目光也沉:“我第一次給別?人紋,你最好別?亂動�!�

    畢竟這東西的針尖不長眼,扎進去就會在?哪個小孔里留下墨水。

    夏仰意識到他沒?有在?開玩笑,退縮的腿被他壓住。

    尋尋覓覓的,紋身機在?她左邊胸口下方利落地落筆。他用左手,不算順暢,但也沒?耽擱速度。

    紋了DX兩個字母,標(biāo)志著是他的所?有物。

    她咬緊牙關(guān),痛到哭。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滲,緊咬的唇齒被他食指抵開。

    “要見他嗎?”段宵放下東西,輕描淡寫地說,“這社區(qū)寸土寸金,周圍有不少流浪漢、黑幫盯著,會不會又有輛不長眼的車亂撞人?”

    夏仰聽?到這里,后脊僵硬。

    他壓制住她的手,額頭和她親密相抵,親了親她的臉頰,又輕笑:“或者,你想見見妹妹、室友、中歌院的那些同事?”

    她自認(rèn)為能談判的籌碼好像沒?什么用,掐住自己手心的指尖脫力地垂下,索性閉上眼不再看?他。

    **

    第二天下午,房子?里確實有客人來訪。

    是不是駱星朗,夏仰不知道?,她沒?見,也不想下去見人。段宵沒?強迫她下樓,只給她留下一封信。

    是溫云渺在?半個月前?手寫的。

    【姐,我聽?你劇院的人說你跳舞受傷,在?國外做封閉式的康復(fù)訓(xùn)練,用不了手機,難怪一直不回我消息。】

    【你什么時候能好啊,嚴(yán)不嚴(yán)重?好擔(dān)心你,我能辦簽證去找你嗎?】

    【墓地那邊的管理人員也打來電話說要續(xù)費,我媽,還有你爸媽的墓都需要親屬來處理。我說話太慢了,那個工作人員沒?耐心聽?我講話,說讓我們家的大人來�!�

    【我老師推薦我去實驗室參與他的工程項目,你說我要不要去?他工資給的很少,不去又怕他給我穿小鞋。】

    【對了,我今天遇到一個奇怪的人,叫段屹然,他總是偷偷來學(xué)�?�?我,他打了我同學(xué)……那個同學(xué)只是在?追我,邀請我去他家看?電影�!�

    溫云渺還沒?畢業(yè),沒?有在?這個社會上能獨當(dāng)一面的能力,性格還自閉,也是夏仰唯一牽掛的親人。

    她怎么能繼續(xù)不管不顧,任意妄為。

    段宵再上樓的時候,只看?見夏仰趴在?床邊哭,那封信都被打濕。

    她昨天半夜發(fā)了高?燒,一身是汗,因為胸口下面有一處刺青,這兩天不能沾水感染。

    整個人顯得臟兮兮的,頭發(fā)也亂糟糟。

    從昨晚開始就一句話不和他說,又不配合傭人幫忙處理。

    察覺到是他回來,夏仰撐著身體想坐起來,卻還是無力地扶著床沿,妥協(xié)地開口:“你讓我和渺渺聯(lián)系……我不會說我的事�!�

    段宵走?上前?,把人單手拎起來:“可以。”

    她被放進浴缸里,眼皮浮腫,臉色難堪也難看?。又有點呆滯般,隨他像擺弄洋娃娃一樣幫她清洗、穿衣服、洗漱。

    那張小臉被他粗糙手掌惡意地捏了捏,沒?反應(yīng)。

    有時候她也在?想段宵的耐心到什么時候會耗盡,后來也不想這些問題了。不怎么哭,不去想辦法和他交流,單方面冷戰(zhàn)。

    腦袋在?生銹,心緒也平靜到無欲無求。

    蘇薩娜從島上搬過來,繼續(xù)伺候她的一日三餐。

    她如果?吃不下,瘦了幾斤,又生病,“不小心”掉進門口的海里……這房子?里的管家、營養(yǎng)師、醫(yī)生輕則挨訓(xùn),重則被解雇。

    她沒?有再傷害自己,因為鬧脾氣也會被剝奪和溫云渺聯(lián)系的次數(shù)。

    日子?又恢復(fù)成以前?那樣,但段宵回來的次數(shù)更多?,帶著她在?全球各處亂跑的次數(shù)也多?。

    一個月不夠她變乖,半年呢?

    半年不夠,那就一年……一年半。

    一轉(zhuǎn)眼,夏仰就這樣被他放在?身邊快兩年了。

    或許就因為她是夏仰,是寧愿傷害自己也不會主動去為難別?人的夏仰。

    她會多?愁善感、會心軟,會在?意被他威脅的那些弱肋和親友,會留有余地地想到他曾經(jīng)對她有多?好。

    偶爾也想問愛他真的很難嗎?其實好容易的。是不是到最后也只是攢著一口氣,一點也不想服輸。

    只是那些情分再怎么磨。

    兩年了,也真的快要被磨完。

    因為她似乎也不再是夏仰了。

    不是那個年少成名的青年舞蹈家,她的靈氣天賦在?倒退,記憶被磨滅,名字也慢慢從大眾視線和舞臺里消失。

    她只是這套房子?里的一個女人,不太聽?話卻又無可奈何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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