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视频专区免费看_亞洲高清在線播放_一级毛片久久久_女友被粗大的猛烈进出_亚洲黄色操B网站_免费亚洲欧美精品_欧美小屁孩cao大人在线播放_大陆国产乱人伦a_2023国产精品视频_免费国产vā在线观看视频

背景
18px
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26章

    陸清則費勁地掂了掂重量。

    胖是胖了點,不過傷也養(yǎng)好了,再繼續(xù)這樣喂養(yǎng)下去,讓這小家伙丟了捕獵的天性,就不好了。

    還是得放歸的。

    聽馴鷹師說小雪不肯動,陸清則想了想,干脆帶著它來到外頭,放開這大鳥,試圖與它交流:“我拋起食物,你能接住嗎?”

    小雪收起翅膀,歪歪腦袋,眼神里充滿了憨憨懵懵。

    陸清則接過馴鷹師遞來的夾子,夾起塊肉,小雪還以為是要喂自己,張開了嘴。

    卻見陸清則用盡全力一拋,將肉扔向了天空!

    刷一下,院中幾人眼前黑影一掠,大鷹雙翅一振,快得猶如閃電,穩(wěn)穩(wěn)地在半空中叼住了那塊肉,扇扇翅膀,優(yōu)雅地落到屋檐上,得意地昂首胸膛,傲視底下眾人,低頭吧唧吧唧吃了宵夜。

    馴鷹師目瞪口呆:“原來它還會飛的?”

    陸清則摸摸下巴:“這就是祖?zhèn)餮}的力量吧。”

    看來不需要擔心這胖鳥放歸后連食物都找不到了。

    馴鷹師緩緩合上張大的嘴巴:“您不知道,我們也嘗試這樣喂小雪,但它壓根不理的,還得是您才成�!�

    陸清則啼笑皆非:“我若是有空,就常來鍛煉鍛煉小雪吧�!�

    陪著興奮的大鳥玩了會兒,陸清則深感不僅小雪得到了運動量,自個兒也得到了,出了身熱汗。

    見時間不早,再不回去,寧倦八成要派人來催了,他便把小雪送了回去,與馴鷹師道了別,回了乾清宮。

    路過南書房,里頭燈影未熄,陛下還在奮筆疾書。

    陸清則去沐浴了一番出來,皇帝陛下還在奮筆疾書。

    先前陸清則陪寧倦看了一下午奏本,深感頭大。

    這些奏本所用詞句極為繁瑣,駢四儷六,啰里啰嗦,看完洋洋灑灑的一大篇,再提出重點信息,費神又傷眼睛,甚至可能看完長篇累牘,也提取不到有效信息。

    難怪會有皇帝看完五千字廢話后,選擇廷杖官員。

    本來許多折子應(yīng)該先交給內(nèi)閣處理,內(nèi)閣票擬后,再匯報給寧倦,寧倦只需要裁定,交由司禮監(jiān)官批紅便可。

    但衛(wèi)鶴榮故意將這些奏本也送到了寧倦面前,工作量便極為繁瑣。

    大概是想讓寧倦知難而退,放權(quán)回內(nèi)閣,但內(nèi)閣又以衛(wèi)黨為首。

    孩子還沒年滿十八呢,放到現(xiàn)代,都是雇傭未成年童工了。

    陸清則看看燈火通明的書房,有點心疼孩子,去小廚房端了碗冰鎮(zhèn)著的綠豆銀耳湯,回到南書房,敲了敲門。

    寧倦正鎖眉看著面前廢話連篇的玩意兒,以為門外是長順,隨意應(yīng)了聲:“進�!�

    人進來了,卻沒出聲,反而有什么東西被擱到桌上,寧倦煩躁地抬起眉,看到陸清則的臉,斥責的話頓時咽了下去,不由自主地先露出笑來:“老師回來了?是給我?guī)У臏珕幔俊?br />
    陸清則看他煩悶的樣子,摸了摸他的腦袋:“喝點解暑的湯,稍微歇歇,還剩多少?我給你批,你在旁邊看著吧�!�

    晚上點的蠟燭再多,看這些東西多少也有點傷眼,寧倦不太樂意:“不多了,一會兒就能批完�!�

    有過一次猜疑后,陸清則其實很難界定一些距離。

    是不想讓他看嗎?

    他琢磨了下,又懷疑是自己多想了,也沒說什么,坐在一邊,托著腮看寧倦喝湯。

    寧倦邊喝甜湯,邊偷偷覷陸清則。

    俗話言,燈下看美人。

    陸清則無疑是個如雪似月的美人。

    衣袖落下去,露出的一截手腕瘦削雪白,視線上移,便能看到因剛沐浴完而有了幾分紅潤氣色的面頰,被披散著的烏發(fā)襯得臉龐仿佛會發(fā)光。

    和往日的虛弱蒼白不一樣,此刻他唇瓣水紅,眸光瀲滟,眼角一點淚痣,笑盈盈地望過來,顧盼神飛,令人難以移目。

    寧倦心跳加速,捏著瓷勺的指尖發(fā)白,廢了很大的力氣,才勉強瞥開眸光,免得叫陸清則發(fā)現(xiàn)他眼里的炙灼。

    陸清則捻了捻還微微發(fā)潮的頭發(fā),隨口閑聊:“小雪的傷養(yǎng)好了,方才我去鷹房看它,胖了許多,好在它捕獵的技巧沒消退多少,找個時間把它放歸了吧�!�

    寧倦一頓:“老師不是很喜歡它嗎?”

    喜歡的話,為何不留下來?

    陸清則眨了眨眼:“便是喜歡,所以更不能鎖著它,否則強行留下,消磨了它的天性,豈不是悲劇一樁?”

    寧倦握著瓷碗的手一緊。

    若不是知曉陸清則于情愛一事上極為遲鈍,尚未發(fā)現(xiàn)他那些陰暗污濁的心思,他幾乎要以為,陸清則這番話是對他說的。

    他深深地看了眼陸清則:“讓它在京城待著,每日有人喂食,想要出去散心,也會有人帶著,與放歸的生活相比,也沒什么不同,甚至不會再有危險,豈不是更好?”

    之前討論小雪時,小崽子不是主動說要放了小雪嗎?

    怎么這會兒又忽然改了主意?

    陸清則微蹙了下眉。

    倆人相遇時,寧倦已經(jīng)十一二歲,三觀性格都基本固定了,陸清則很難將一些不同于當下世俗的觀念教給寧倦。

    而且也不能真把封建社會的皇帝教成現(xiàn)代思維青年,否則寧倦只會死得更快。

    所以他猶豫半晌,沒有試圖爭辯:“除非它自愿留下吧,否則關(guān)在這里,總會枯萎的。”

    寧倦抿了抿唇,他贊同陸清則的絕大多數(shù)觀念。

    但或許是陸清則無意間說的這些話,精準地戳到了他的心思,他難得生出了幾分不贊同。

    老師是一株漂亮但脆弱,引無數(shù)人想要攀折的花,他們覬覦著想要折取,而他會打斷那些人的手,小心呵護,精心澆水。

    唯一的條件,便是留在他身邊。

    留在他身邊有什么不好?

    外面那般危險,只會比在他身邊難過。

    心底膨脹的陰暗念頭翻涌不停,寧倦咽下最后一口綠豆湯,淺淺一笑:“老師再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就好了。”

    陸清則沒得到個準確的答復(fù),也有些納悶,看寧倦又埋首伏案,只能暫時按下心思,等著寧倦處理完最后一點奏本。

    處理完的時候已是深夜,寧倦去沐浴了一番,眼底熬得有些紅血絲。

    長順挑著燈,將兩人送到寢殿前,便迅速小碎步消失。

    陸清則眨了下眼,看出了一絲故意的成分。

    著急忙慌地跑什么?

    等進了屋,他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納悶地瞥了眼皇帝陛下:“你跟進來做什么?”

    寧倦更無辜:“老師,這是我的寢殿�!�

    說得也是。

    陸清則方才等寧倦沐浴時喝了藥,現(xiàn)在已經(jīng)困了,打了個小小的呵欠:“那你早點睡,明兒還要上朝�!�

    說完,扭身就想離開。

    寧倦被他氣得簡直心梗,忍無可忍,一把撈住陸清則,咬牙切齒:“長順都提著燈走了,外頭黑漆漆的,你去哪兒?”

    陸清則這才曉得長順怎么飛快就溜了,一時無言。

    寧倦抓著他的手腕,斂起眉眼,郁郁地看著陸清則:“就這么不想和我睡嗎?”

    陸清則愣了一下,陡然感覺,這樣的寧倦和那一晚上有些像。

    那一晚寧倦并未給他造成實質(zhì)性的傷害,但卻讓他產(chǎn)生了幾分若有似無的危險感。

    這小崽子似乎不止是會撒嬌的小狗,還有著尖牙利爪,帶著鋒銳的攻擊性。

    出于潛意識的不安,便不太想和寧倦一起睡了。

    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的態(tài)度,寧倦立刻松了手,落寞垂眼:“我就知道,老師果然還在怪我�!�

    陸清則:“……”

    又來了!

    這小崽子演就算了,他怎么就這么吃這招?!

    陸清則欲言又止,最后也沒說出那番傷人的話,面無慈悲地道出另一個原因:“實話實說吧,跟你睡太熱了,晚上躺在一張床上,跟個小火爐似的�!�

    寧倦:“……我讓人再加個冰盆。”

    入夏以來,他是第幾次被陸清則這么嫌棄了?

    拉扯了一通,最終陸清則還是敗下陣來,不情不愿地多拿了個軟枕擱在兩人中間,當做楚河漢界,規(guī)定寧倦不準過界來燙到他,才愿意躺上龍床。

    寧倦憋悶得火都沒處發(fā)去。

    不知道多少人想爬龍床還爬不了,只有陸清則,想讓他上個龍床,都得哄著勸著騙著,還得小心被他嫌棄。

    年輕的陛下郁悶地躺了下來。

    他平時睡得不好,寢殿內(nèi)點著安息香,味道有些濃郁,陸清則又離得遠,熟悉的梅香若有若無的,勾著人,安靜地躺了會兒,寧倦忍不住往陸清則那邊蹭了蹭。

    旋即額間便點來根冰冷的指尖。

    陸清則朦朧地半睜著眼,一指抵著寧倦的腦袋,將他推回去,半夢半醒地充滿警惕:“陛下,過界了啊�!�

    寧倦不情不愿地縮回去,悻悻地看著陸清則的側(cè)顏。

    臨近中秋,窗外的玉盤越來越圓,皎皎月輝灑進屋內(nèi),穿過薄紗床帳,被篩得更為柔和,均勻地抹在陸清則的臉上,兩道長睫安靜地閉合著。

    寧倦的呼吸不由得放輕,看陸清則的呼吸逐漸均勻,沉沉地睡了過去。

    老師這么美好,他怎么可能放他離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寧倦試探著往那邊挪了挪,低低叫了聲:“懷雪?”

    也不知道是因為在寧倦身邊,還是因為點了安息香,陸清則睡得很沉,毫無所覺。

    寧倦漠然瞥了眼被用來劃楚河漢界的枕頭,直接忽視,伸手輕輕一帶,熟睡中的陸清則便被帶到了他懷里。

    之前似有似無勾著人的淡淡梅香霎時變得馥郁。

    寧倦暗暗決定,往后把陸清則拐來寢殿時,都得把安息香熄了。

    陡然被帶到個火熱的懷抱里,陸清則不太舒服地掙了兩下,沒能掙開,便怏怏皺著眉,繼續(xù)安睡下去,接受現(xiàn)實接受得很快。

    寧倦唇角帶著笑,沒忍住在他額角親了下,心滿意足地摟著陸清則闔上眼。

    隔日一大清早,陸清則是被熱醒的。

    夢里他好似被人丟在溫水里煮著,怎么也逃不出去,陣陣熱意襲來,逼得他從睡夢里拔了出來。

    也不知道放了兩盆冰的寢殿怎么就那么熱,陸清則滿頭熱汗地睜開眼,朦朦朧朧地發(fā)現(xiàn),腰間搭著只有力的臂膀。

    抬頭一看,便看到少年熟睡中英挺俊美的面容。

    陸清則腦子還沒清醒,念頭一個接一個從腦海里蹦出來:

    寧果果一向很聽話。

    難道是他昨晚不知不覺滾過來的?

    他有時候睡覺是不太老實。

    精神和身體沒有同步清醒,陸清則不著邊際地思索了許久,感知逐步恢復(fù)后,陡然察覺有哪里不太對。

    薄衾之下,寧倦緊緊摟著他。

    寢衣單薄,倆人的身軀便貼得愈近。

    所以許多難以掩飾的東西,就毫無阻礙地讓他感受到了。

    意識到那是什么,陸清則原本緩緩清醒了三分的腦子一下又蒙了。

    他活像被火舌甜了下似的,猛地掙了掙,寧倦從甜美的睡夢里被驚醒,警覺地睜開眼,還沒反應(yīng)過來,陸清則又掙扎了一下,少年頓時蹙著眉頭,按著他的腰,嗓音沙啞:“老師……別亂動。”

    陸清則表情空白。

    屋內(nèi)氣氛未明,長順也帶著人到了寢殿外,正準備敲門進去,提醒寧倦該起身更衣上朝了,還沒敲上去,就聽到屋內(nèi)傳來“咚”的一大聲。

    長順心里一驚,顧不得許多,連忙推開房門沖進去:“怎么了怎么了?”

    便看到陸清則臉色古怪地坐在床上,衣衫頭發(fā)俱亂,皇帝陛下則衣衫不整地倒在床下,皺著眉坐起身,冷冷瞥來一眼,抓起旁邊的鞋子就丟了過去,嗓音猶帶幾分啞意,語氣不善:“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一瞬間,長順仿佛看到自己的小金碗飛走了。

    他想也沒想,嗖地退出去,砰地關(guān)上門,板起臉守在門外,禁止其他人靠近。

    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等了良久,陛下自個兒凈了面出來了,話音淡淡:“去旁邊的暖閣更衣�!�

    長順:“……”

    所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陛下這是……被陸大人踹下了龍床?

    這話是不敢問出口的,猶豫再三,長順還是小小聲道:“陛下,您額頭有些青……要不要涂點藥?”

    寧倦:“……”

    見寧倦不語,長順不敢再吭聲,默默伺候著寧倦更衣,換上了袞服。

    他真的無時無刻都在擔心陛下對陸大人用強�。�

    寧倦癱著臉換好袞服,腦子里還在盤旋陸清則方才對他說的話。

    陸清則將他踹下床后,耳根都在發(fā)著紅,像是被投了石子的鏡湖,被打破了慣來的從容淡定,漣漪不斷,眼神游移了許久,才輕咳一聲,說了兩句話。

    第一句是:“正�,F(xiàn)象,我不介意的�!�

    第二句是:“嗯……果果很健康�!�

    他坐在地上,看了看陸清則,故作不解:“老師也會這樣嗎?”

    一句話讓陸清則耳根的紅又加深了兩分。

    陸清則的氣息都不太穩(wěn):“自然�!�

    寧倦的嘴角勾了勾,眼神晦暗不明,只要想想陸清則當時的表現(xiàn),便有些止不住的心猿意馬。

    老師害羞還要強作鎮(zhèn)定的樣子,真是可愛。

    他的心情忽然愉快不少,慢條斯理地接過茶水喝了一口:“留著老師,別給駕輦讓他出宮�!�

    若不是時間不夠……等下朝回來,他還要再逗逗老師。

    還未體會過春宵苦短,他竟就有點不想早朝了。

    寧倦想得很美好,不過陸清則是長著腿的。

    被攔著不給駕輦,他就靠著兩條腿,慢悠悠地晃出了紫禁城。

    路上聽見些小宮女太監(jiān)八卦,今日陛下上朝時,額角好像有點青,也泰然自若,只當沒聽到。

    等寧倦下朝回來的時候,人早就溜了。

    長順也很無奈:“陸大人一定要走,奴婢也不敢真攔著,怕傷到他……”

    他心里堅信,在陛下心里,陸大人的安危,肯定比把陸大人留下來要重要。

    寧倦語塞,拿陸清則沒辦法,只能差遣長順再跑趟陸府,多送些消暑的物件,又派人去搜羅新的玩意兒。

    免得下次還要被嫌棄。

    陸清則回到陸府,忽略陳小刀調(diào)侃的眼神,板起臉道:“這兩日先閉門不見客�!�

    陳小刀猜他是不是又和陛下吵架了,撓撓頭應(yīng)是。

    醒得太早,陸清則還發(fā)著困,搖搖晃晃地回屋里補覺。

    他一向沾著枕頭就能睡著,這回卻輾轉(zhuǎn)反側(cè),怎么都入不了眠。

    一想到早上的事,就尷尬得渾身都不對勁。

    其實沒什么好在意的,可他卻跟著魔了似的,怎么都忘不掉,哪哪兒都別扭。

    藉由此事,陸清則終于真真正正地意識到——寧倦是當真長大了。

    陸清則在府里當了幾日的烏龜,宮里的賞賜三五不時地送來,長順每回都隱晦地提提陛下很想他,他也只是笑笑,沒打算去宮里。

    又過了兩日,皇宮里鬧得風風雨雨,藏著掖著的,隱約傳來個消息。

    陛下被人下毒,昏迷不醒。

    第五十一章

    還未至夜,天色便已經(jīng)烏沉沉的,風雨交加,電光豁開黑壓壓的烏云,沉悶的滾雷之后,冷雨簌簌急下。

    宮中來人急速敲開了陸府的大門,陸清則坐在書房里,第一時間聽到了消息。

    陸清則沒有多言,行云流水地披上外袍,扣上面具,囑咐陳小刀:“我可能會離開幾日,這幾日看好家里,大門關(guān)上,不需見客。”

    陳小刀原本還有些慌,見他四平八穩(wěn)的從容模樣,吸了口氣點點頭,撐著傘,憂心忡忡地將陸清則送進了在大門外候著的馬車里。

    陸清則坐在馬車里,閉了閉眼,徐徐呼出口氣。

    不必恐慌。

    和前幾日與寧倦討論的一樣,只是計劃的一部分罷了。

    寧倦假裝中毒,引出徐恕的身世,勾衛(wèi)鶴榮上鉤。

    這幾年他們嘗試派人潛入衛(wèi)府,卻始終會被攔在最邊緣,衛(wèi)鶴榮過于警惕,將衛(wèi)府內(nèi)院守得密不透風、宛如鐵桶,徐恕若能進去,便是在這鐵桶上鉆出了一條縫隙。

    這幾日他沒進宮,寧倦應(yīng)該是安排好了。

    只是這小混賬行動之前,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他一下?

    因這突發(fā)的情況,紫禁城的巡防顯然比往日要更嚴密幾分,就算是陸清則,也經(jīng)過了重重篩查。

    路上還碰到了聞訊而來的馮閣老、左都御史秦暉幾人,眾人面帶憂容,誰也沒吭聲,等到了乾清宮門口,以衛(wèi)黨為首的衛(wèi)鶴榮、許閣老等人竟已經(jīng)先到了一步,只是錦衣衛(wèi)挎著刀守在宮門口,禁止任何人出入。

    與其他大臣一起,陸清則自然沒有坐車駕,趕來時氣息不勻,唇色蒼白,看上去受驚不小,上前拱了拱手,淡淡道:“衛(wèi)首輔消息倒是靈通得很。”

    衛(wèi)鶴榮衣冠齊整,來得并不匆忙,聞聲反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沒有作答。

    許閣老站在屋檐下等了許久,就是撐著傘,下擺也被雨濺濕了,聞言冷笑一聲:“我等憂心陛下身體,聽聞消息便趕來了,不過來得再快也無用,鄭指揮使派人守著乾清宮,眼下既然陸大人來了,看來我們也能進去了�!�

    仿佛印證了他的話。

    守在宮門口的數(shù)名錦衣衛(wèi)里,為首的是之前見過的那個多才多藝的小靳,見到陸清則,他便側(cè)了側(cè)身:“陸大人,請�!�

    許閣老的臉頓時又沉了幾分,心里很不痛快。

    江右一事后,傻子才看不出鄭垚早就效忠小皇帝了,錦衣衛(wèi)的態(tài)度,便是小皇帝的態(tài)度。

    這小皇帝當年在他們面前俯仰唯唯,現(xiàn)在當真是翅膀硬了,被這陸清則教得連幾位閣老的面子都不給了。

    他抬步想跟著陸清則進去,卻被錦衣衛(wèi)伸手擋住。

    直屬皇帝的錦衣衛(wèi)可不會看候在外面的這些人是誰、官職多大。

    衛(wèi)鶴榮慢條斯理地開了口:“鄭大人好大的權(quán)力,我等擔憂陛下的情況,鄭大人卻只讓陸太傅一人進去,如此不信任,不怕寒了諸位大人的心?”

    此次計劃僅有幾人知曉,并未告知太多人,幾個保皇黨著急趕來,聽到衛(wèi)鶴榮的話,臉色登時有些復(fù)雜。

    錦衣衛(wèi)的態(tài)度就是皇上的態(tài)度。

    他們在皇上尚幼時,就無條件地選擇擁護,支持正統(tǒng),然而皇上卻依舊只信任先皇點的太傅,對他們并無信任。

    這感覺確實是……讓人有點寒心啊。

    陸清則越過這幾人,冷冷睇他一眼:“衛(wèi)大人若真擔心陛下,還是少說兩句挑撥的話罷。”

    頓了頓,他掃了眼趕來的幾個大臣:“鄭大人擔心陛下安危,倉促之間考慮不周,外頭雨這般大,幾位大人能進去避避雨嗎?”

    最后一句話是對小靳說的。

    小靳猶豫了一下,想到老大說的“等陸大人來了一切聽陸大人的”,拱手道:“自然可以,諸位大人,方才多有得罪,請。”

    許閣老哼出一聲,抬腳跨進乾清宮。

    整座宮殿里的氣氛緊緊繃著,來往宮人行色匆匆,長順面色慘白地在寢殿外來回轉(zhuǎn)著,聽到腳步聲,抬頭見到陸清則背后的衛(wèi)鶴榮,眼里多了絲警惕,繃著臉細聲細氣道:“陛下眼下不宜被打擾,先請陸大人一人進去便可,勞煩諸位大人等候片刻了�!�

    文人武將沒有看得起閹人的,但長順是寧倦身邊伺候的人,說話有分量,慣來也不會踩低捧高陰陽怪氣,語氣比外頭那些就會橫刀阻攔的錦衣衛(wèi)好多了,其他人便暫時沒了意見,看著陸清則步入寢殿。

    陸清則本來以為,進了寢殿,看到的會是精神奕奕的寧倦,裝著中毒躺在床上,見到他就蹦起來撒嬌賣乖。

    左右就是設(shè)局,為了讓衛(wèi)鶴榮跳進圈套罷了。

    但沒想到,走進寢殿時,迎接他的是靜靜躺在床上的寧倦。

    以陳科為首的幾個太醫(yī)圍在龍床邊轉(zhuǎn)著,少年皇帝臉色蒼白,長睫閉合著,唇色透著點不太正常的微青,額上微微發(fā)汗,陷在昏迷之中。

    一路上都十分從容的陸清則瞬間變了臉色。

    難道計劃有誤,假戲變真了?

    他竭力穩(wěn)住了語氣,但走過的步伐依舊亂了平穩(wěn)風度:“陳太醫(yī),陛下怎么樣了?”

    陳老太醫(yī)躬了躬身,注意到他轉(zhuǎn)瞬即逝的慌亂,怔了一下,陡然想起在江右時,因陸清則病倒而險些失去理智的皇帝陛下。

    這師生倆的態(tài)度雖然不盡相同,但在某種程度上來看……感情很深啊。

    他擦了擦額上細密的汗,嘆氣道:“陛下中的是一種前朝的毒,藥性復(fù)雜,早就消失多年了,下官派人翻遍太醫(yī)院脈案,卻只有兩則中毒記錄,并未記載解法……”

    陸清則緊抿的唇色愈發(fā)蒼白:“陛下是怎么中的毒?”

    陳科道:“陛下睡夢不穩(wěn),每夜會焚點安息香,方才鄭大人派人搜查了一通,搜出了香灰有異,下官看過,是安息香中被摻了毒。”

    頓了頓,他看看陸清則緊握著的手,低頭補充道:“此毒毒性猛烈,極為危險,好在陛下只是焚燒吸入,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我等會竭盡全力找出解毒之法�!�

    陸清則深深吸了口氣,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徐大夫呢?”

    陳科臉色更顯遺憾,嘆息一聲:“您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了,鄭大人不在,自徐大夫隨著陛下進京以來,都是徐大夫進宮為陛下請平安脈,方才排查了一通后,確認只有徐大夫有機會下毒……徐大夫醫(yī)術(shù)甚為高明,以他的天資,毒術(shù)與醫(yī)術(shù)必然不分伯仲,恐怕……鄭大人已經(jīng)去抓捕徐大夫了。”

    聽到這句話,陸清則反而冷靜了下來。

    既然鄭垚去抓徐恕了,那這就是還在按計劃走著。

    只是……

    他扶著床架,額角還是禁不住突突直跳,簡直想把寧倦掀起來。

    做戲就做戲,你做那么全套干什么?想讓衛(wèi)鶴榮給你發(fā)個小金人嗎!

    陸清則垂下眼睫,半跪在床邊,握住寧倦冷冰冰的手。

    和少年以往熾烈、充滿生命活力的熱度不一樣。

    就算知道這是做戲,寧倦會醒過來,他也不想看寧倦這樣冷冰冰地躺在床上。

    他應(yīng)該是意氣風發(fā)、志驕氣盈的。

    雖然經(jīng)常嫌這小崽子燙乎乎的,但他喜歡的也是摸起來熱乎乎的寧倦。

    陸清則盯著寧倦蒼白俊美的面容,花費了一點時間整理思緒,仔細將寧倦的手掖進被子里,轉(zhuǎn)身時已經(jīng)看不出什么情緒,朝著幾個太醫(yī)深深一鞠:“諸位,陛下就交給你們了�!�

    幾個太醫(yī)連忙回禮。

    “在陛下醒來之前,諸位便請住在偏殿吧,”陸清則望著他們,語氣很溫和,“陛下的情況,勞請把住口,切莫外泄�!�

    他的瞳仁顏色原本很淺,不知是不是因為戴著面具,加深了一重陰影,盯著人看時,那股溫和恍惚又像疏冷,陳科幾人被看得莫名背后一寒,齊聲應(yīng)下。

    陸清則這才旋身出了寢殿。

    外面的幾個大臣還在巴巴兒地等著,�;庶h憂心如焚,唯恐方嶄露頭角的陛下有個什么閃失。

    衛(wèi)黨則幸災(zāi)樂禍,巴不得小皇帝早點嗝屁完蛋,方便他們名正言順地從宗族抱個三歲小兒立為新帝,扶持個新的傀儡。

    聽話可以是真的,不會說話就不會是假的了。

    兩撥人本來就互相不對付,平時撞見少不得唇槍舌戰(zhàn)、互相挖苦,這會兒難得齊心協(xié)力,保持著靜默。

    見陸清則出來了,秦暉忍不住朝前跨了一步:“陸大人,陛下怎么樣了?”

    陸清則神色如常,語氣平和:“陛下沒什么大礙,只是方才醒來,實在沒有精力見人,諸位散了吧�!�

    此話一出,馮閣老的臉色依舊沒有轉(zhuǎn)晴。

    朝野上下,誰不知道衛(wèi)鶴榮狼子野心,妄圖當個無名的攝政王?

    少帝初露鋒芒,衛(wèi)黨感到威脅,此刻若是少帝倒下了,衛(wèi)黨自然欣喜雀躍,所以陸清則說的也不一定是真話,陛下很有可能還昏迷著。

    看衛(wèi)鶴榮冷眼旁觀置身事外的模樣,這毒就是衛(wèi)黨下的也未可知。

    畢竟潘敬民還在獄中,若他改口咬死衛(wèi)鶴榮,再次翻供,衛(wèi)鶴榮還想獨善其身,就不可能了,少帝若是死了,對他們百利而無一害。

    許閣老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瞇著眼盯著陸清則,估摸了會兒他話里的虛實,眼前的青年氣度沉靜,卻是看不出什么,他捋捋胡子,猶帶狐疑:“陛下既然無礙,那便讓老朽進去看看,我等在此等候多時,總要看看天顏,回去才安心吶�!�

    秦暉雖然也擔心寧倦的情況,聞言冷笑一聲:“是嗎,就怕許閣老進去見著陛下了,今晚都會睡不著�!�

    許閣老吹胡子瞪眼:“你!”

    陸清則比了個噤聲的動作:“陛下精神不振,方才又歇下了,不宜喧嘩,也不便見諸位,等陛下精神好些了,自然會召集諸位見上一見,請回吧。”

    他的語氣從始至終都很平靜,看不出什么破綻。

    衛(wèi)鶴榮和陸清則對視片晌,隨手一揖:“那就勞煩陸太傅,代我等照看陛下了�!�

    話畢,領(lǐng)先離開。

    其余的衛(wèi)黨雖有不甘,但以衛(wèi)鶴榮馬首是瞻,還是跟著走了。

    那幾人一走,馮閣老的腳步便慢了一拍,壓低聲音問:“陸大人,陛下的情況……”

    “馮老安心,”陸清則不便道出真相,寬慰道,“太醫(yī)正在全力施救,陛下不會有事的�!�

    有陸清則的話,幾人這才放心了些,紛紛告辭離開。

    把人都送走后,陸清則在檐下站立了片晌,抬手接了手冰涼的細雨,用力握了握,轉(zhuǎn)身時正好撞見從寢殿里出來,提著藥箱的幾位太醫(yī)。

    幾人先前已經(jīng)商討著寫了藥方,但只求穩(wěn),具體的解毒之法,還得回一趟太醫(yī)院,再翻看一遍所有的卷宗脈案,尋求突破。

    陸清則朝他們微微頷首,叫了幾個錦衣衛(wèi),護送兼監(jiān)視,撐著傘送他們回太醫(yī)院。

    雨還在淅淅瀝瀝下著,天色昏蒙。

    陸清則目送幾個太醫(yī)離開后,折身回了寢殿,一走進去,就聽到哐的一聲,他心里一緊,趕緊繞過屏風,視線落過去,卻撞上了長順哭喪著的臉:“陸大人,陛下不喝咱家喂的藥,還把藥打翻了,可能得您才能喂得進了�!�

    陸清則腳步一頓,愣了下:“這是什么道理?”

    寧倦昏迷著,哪兒還能認出誰是誰,他喂和長順喂,有什么區(qū)別么。

    長順支支吾吾的,不敢解釋,把擱在桌上另一碗藥遞給陸清則,又草草擦了擦地上的藥漬,撿起地上的藥碗:“陸大人安心,這藥是徐大夫開的,咱家全程盯著熬的……您先喂藥,咱家再去廚房盯著!”

    說完,不等陸清則回話,一溜煙就跑了。

    怎么冒冒失失的?

    陸清則摸不著頭腦,端著藥碗坐到床沿上,見寧倦昏睡中無意識蹙著眉,有些心疼又好笑。

    小崽子皮實得很,從小到大幾乎沒生過病,聞到苦澀的藥味,排斥也正常。

    何況又是個警惕性子,平日里要到他嘴里的東西都得經(jīng)過幾重檢查,睡夢里打翻藥碗也在意料之中。

    陸清則有很豐富的喝藥經(jīng)驗,擔心寧倦又把藥碗打翻,便坐到床頭,把寧倦移到自己懷里半躺著,順帶鉗制住他的雙手,然后舀了一勺藥,試圖喂進他嘴里。

    或許是嗅到了熟悉的梅香,寧倦緊蹙著的眉尖松開了許多,沒有什么掙扎,很乖地將藥喝了下去。

    和長順說的“極度不配合”正相反。

    這不是挺簡單的嘛,哪有那么難伺候。

    陸清則安心地想著,放松對寧倦的鉗制,耐心地一勺勺喂了藥。

    毒是徐恕下的,解藥也是徐恕給的,應(yīng)當不會有問題。

    但是喂完藥后,過了許久,寧倦依舊沒有醒來。

    陸清則竭力按下焦慮,擰了塊濕帕子,給寧倦擦了擦額上的細汗,才帶著空藥碗出去:“藥陛下已經(jīng)喝下了,鄭指揮使那邊如何了?”

    外頭便有錦衣衛(wèi)守著,聞聲立刻回道:“指揮使已帶人捉拿了徐恕,現(xiàn)已帶回北鎮(zhèn)撫司審訊了�!�

    陸清則頓了頓,下毒都來真的,審訊不會也來真的吧?

    猜到他是怎么想的,小靳小聲道:“陸大人放心,指揮使心里有數(shù)�!�

    聞言,陸清則點點頭,遞去空碗,關(guān)上門回到殿里,坐守在寧倦身邊。

    天色愈來愈暗,小雨轉(zhuǎn)急,隆隆的悶雷聲不斷,整個乾清宮卻靜得落針可聞,陸清則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以及寧倦微弱的呼吸聲。

    寧倦既然敢這么做,想來也把事情都交代好了。

    出了這么一遭事,今夜不知道多少人會睡不著覺。

    陸清則眄了眼床上的罪魁禍首。

    寧倦依舊靜靜地躺在床上,無聲無息的,讓他很不習慣。

    他喜歡的是那個一見到他就眼神亮起來,黏黏糊糊小狗似的寧倦,即使有時候黏糊得叫人受不了,但都好過這般了無生氣地躺在床上。

    等這小混賬醒來,他一定要狠狠地罵一頓才解氣。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屋外噼里啪啦的雨聲很遠,有些催眠,陸清則趴在床邊,不知道守了寧倦多久,迷迷蒙蒙地睡過去了一小會兒。

    寧倦醒來時見到的便是趴在他身邊的陸清則,雖渾身因毒發(fā)痛,嘴角還是勾了勾。

    如他所料,陸清則會憂心地守著他。

    他漫不經(jīng)心地伸手,輕輕撥弄了一下陸清則的頭發(fā),想將他抱上床來睡。

    豈料中了毒的身體十分虛弱,嘗試了一下,非但沒抱動陸清則,反而把陸清則弄醒了。

    陸清則揉了下眼,抬頭對上寧倦的眼睛。

    倆人都不由愣了愣。

    寧倦:“……”

    從沒這么沒用過。

    他迅速切換眼神,可憐無辜地望著陸清則:“老師怎么趴在床邊,萬一著涼了怎么辦。”

    陸清則不吃這套了,霍然站起來,氣得肝火旺:“小兔崽子,兩天不看著你就做出這種事,誰讓你用真毒的?!”

    寧倦虛弱咳了兩聲:“老師,我是有原因的,怕你不同意,才……”

    “說,”陸清則面無表情,“說不出個合理的緣由,今年我不會再進宮來看你。”

    寧倦忍著毒發(fā)的痛臉色都淡然自若,聽到這話,面色頓時變了,急急忙忙地拉住陸清則的袖子,生怕他下一刻就要轉(zhuǎn)身離開。

    他平日里身體再好不過,難得虛弱一點,看著便覺得脆弱可憐,陸清則發(fā)現(xiàn)自己忍不住又心軟了,在心里唾棄了一番自己,不解氣地狠狠揉了把他的腦袋:“好好說話,不準賣慘。”

    寧倦眨了眨黑亮的眼眸,嘴唇動了動,聲音有些低,聽不太清。

    陸清則只能坐到床上,俯下身,微微貼近他:“你說什么?”

    寧倦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太醫(yī)院,有衛(wèi)鶴榮的人�!�

    一句話,就讓陸清則明白過來了。

    這出戲里,最難的部分,自然是讓衛(wèi)鶴榮相信寧倦被徐恕下了致命的毒,能證實這一點的就是太醫(yī)。

    太醫(yī)院的御醫(yī)都是當世數(shù)一數(shù)二的醫(yī)者,要瞞過他們,要么有他們的絕對忠心,要么就用真毒。

    即使如此,陸清則的臉色還是有點難看:“你可真是舍得�!�
← 鍵盤左<< 上一頁給書點贊目錄+ 標記書簽下一頁 >> 鍵盤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