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作者有話要說:
陸清則:連夜找徐大夫打了狂犬疫苗。
寧倦:?
第七十七章
和陸清則料想的差不多,寧倦之所以會遲了些才回寄雪軒,是因為前朝的大臣。
隔得天高皇帝遠的鄉(xiāng)野村夫,也時時高談闊論,覺得當(dāng)今陛下至今未娶,要么是長得太兇神惡煞,要么是有什么隱疾,要么就是下面那群負責(zé)催婚的大臣沒盡到責(zé)任。
其實與他們想的相反,下面那群大臣急得要命。
陛下遲遲不立后就算了,連個妃子也不納,甚至在年初抱了個宗族孤兒回宮里,擺明了就是不準(zhǔn)備成婚生子了,準(zhǔn)備養(yǎng)個宗室的孩子,當(dāng)做儲這哪里成!
陛下年輕力壯,正是開枝散葉的好時候啊!
這么一番動作下來,朝野內(nèi)外頗有非議。
但是關(guān)于立后納妃這些事,大臣們平時也不是很敢催,只偶爾在奏本里嘮叨兩句。
年輕的天子英明神武,且鐵血冷酷,當(dāng)年帝師去后,陛下便褪去了僅剩的幾絲少年青澀,這幾年的威勢愈沉,在陛下面前說話,都沒人敢太大聲,更別說長跪不起,懇求陛下早日成家了,這招對陛下沒用。
要是帝師還在就好了,陛下就聽帝師的話。
眾人一邊嘆惋著,忍不住也在心里嘀咕:
……陛下年紀(jì)輕輕的,總不至于當(dāng)真有什么隱疾吧?
所以就更不敢提了。
一邊著急,一邊又不敢吱聲。
沒想到,就在這么一個尋常的初春,陛下忽然在一個尋常的早朝上,散朝之前,輕描淡寫地道,往后別再奏本里添加私貨了,皇后人選已冊立,他已經(jīng)去了宗廟前祭告天地,皇后眼下身體不適,于宮中修養(yǎng),待他身子好些了,再行冊封大禮。
百官一下就炸了鍋,再不得其他,追著求問皇后是誰,然而陛下搭都不搭理的,直接就走了。
寧倦將陸清則逮回來時,動靜也不算小,并不算隱蔽,那家客棧的人也被放了回去。
雖然有得到吩咐不準(zhǔn)多說,但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見的人多了,總會傳出點風(fēng)言風(fēng)語。
眾人很快得知,前兩日陛下微服出宮,到郊外踏青散心時,將一個人強行帶進了宮,聽說那人渾身都被陛下罩著,遮得一絲不露的,連是男是女都看不清。
再想想這兩日陛下散朝時走得匆匆,除了偶爾召見大臣外,其余時候,恐怕都待在寄雪軒里。
想來那人必定是生得容顏如玉,才叫陛下這般神魂顛倒。
不僅來歷不明,還讓陛下做出這么不合禮數(shù)之事!
他們是盼著陛下立后,但也沒想這樣啊!
一群人便急匆匆地趕去乾清宮跪了,一天跪一茬,輪流求見陛下。
但陛下壓根兒不見他們,愛跪就跪,長順甚至很貼心地準(zhǔn)備了幾個蒲團。
大臣們極為哀愁,惶惶不已,生怕陛下會被妖媚惑心。
陛下雖然殺性重了些,算不上仁君,但也從不濫殺,任用女官,稱得上極為開明,有宏才大略,又勵精圖治,他們就算偶有牢騷,也甘愿俯首稱臣。
眼見著大齊的盛世要重啟了,萬一陛下跟他爹似的墮落了,大齊的國祚可咋整?
唉,要是帝師還在就好了。
陛下肯定聽他老師的話。
前朝的大臣正抓耳撓腮,懷念陸清則的時候,陸清則一天兩碗藥喝下去,如徐恕所言,正正好痊愈。
只是身體好了,腳卻崴了。
陸清則自感風(fēng)寒痊愈,何必繼續(xù)喝藥,嘴里發(fā)苦心里更苦,吃什么都沒滋沒味,了無生趣。
兩三句話將長順支出去后,他探頭四處看了看,想找找屋里有沒有盆栽,送份溫暖。
還沒看全乎,嘎吱一聲,屋門再度被推開。
消失了一早上的皇帝陛下走進屋里,跟猜到了陸清則想做什么似的,不咸不淡道:“別找了,怕你再澆死一盆,沒在屋里放盆栽。”
陸清則看到他就別扭,聽到這話,又一陣凝噎:“……”
這小兔崽子。
“喝吧。”
白日里的皇帝陛下顯得十分正常,跟人格分裂似的,半點也沒有晚上瘋狗的影子,拉了張椅子坐在榻邊,淡淡盯著陸清則。
顯然一看長順被支出去,就猜到了陸清則背地里又想搞什么小動作,才進來盯著陸清則喝藥了。
陸清則莫名有種在被管教著的錯覺,靜默片刻后,怏怏蹙著眉,還是把藥喝下去了。
寧倦又不放心地傾身湊過來,伸手探了探他的額溫,臉色才緩了緩,露出絲滿意。
陸清則蹙著眉心,拍開他的手,目光不經(jīng)意掠過寧倦的嘴唇。
寧倦的唇瓣很薄,形狀優(yōu)美,線條鋒利,顯得很薄情似的,不茍言笑的時候微抿著,確然很有帝王氣勢,頗為威嚴(yán)。
他很久沒見寧倦真心實意地笑過了,最近的記憶里,寧倦笑起來時薄唇微微勾著,有種意味難明的攻擊性。
而這雙唇,昨日才吻過他的足尖。
……
他在想什么。
陸清則感覺足尖好似竄過絲癢意,腳趾不由蜷了蜷,不太自然地又往后縮了縮,維持著波瀾不驚的臉色,試圖將注意力扭開,落到皇帝陛下那張英俊非凡的臉上。
和少年時當(dāng)真很不一樣了。
在臨安時聽到那些人閑談,他就堅定地覺得寧倦不可能長殘。
果然沒長殘。
陸清則不著邊際地胡思亂想著,寧倦察覺到他的退避,眼神暗了暗,面色看不出變化,接過他手里的碗,嗓音低沉悅耳:“我再叫徐恕來把把脈,開服藥調(diào)養(yǎng)。”
還喝啊?!
陸清則不太樂意:“我好得很。”
寧倦唇角往下壓了壓,忽然湊上前來,將他抱了個滿懷,順道狠狠吸了口他身上的氣息。
沒等陸清則有反應(yīng),又松開手退了回去,語氣不冷不熱的:“出去三年瘦得只剩骨頭了,你哪里好得很?往后必須每日喝藥調(diào)養(yǎng),朕會親盯著你。”
陸清則冷著臉不搭茬。
這兔崽子對著他說一不二的獨斷姿態(tài),確實也很皇帝陛下。
他都不知道該為教出個皇帝感到高興,還是生氣了。
之前還在陸府的時候,陸清則確實每天都喝著徐恕開的調(diào)養(yǎng)身體的藥,身體好了許多,不然也不可能開開心心地在外游走了三年,一場風(fēng)都能把他吹病倒。
斷了藥三年,還是有些影響。
一想到本來這三年可以把陸清則養(yǎng)胖一點,身子養(yǎng)好一些,折損了三年,不知道又要多久才能養(yǎng)回來,寧倦就火大,看陸清則清瘦得像是壓一下就折了的樣子,勉強壓著脾氣。
他又不是從前那個一個不合心意,就冷臉子揮袖而走、脾氣很沖的少年了。
等了沒多久,徐恕就被帶來了寄雪軒。
自陸清則從寄雪軒醒來以后,終于見到了第三個故人。
不過這位故人明顯在他還昏迷時就見過他了,并沒有展露出見到大變活人的震驚,依舊擺著張臭臉:“手。
陸清則伸出手。
徐恕臉上沒表露什么,心里難得八卦,畢竟最近外頭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可真是太精彩了,就連他這個對京城八卦沒什么興致的人,都偶爾會聽兩耳朵。
立后啊,嘖嘖。
徐恕給陸清則把著脈,間隙間掀掀眼皮,瞥了他兩眼,見他還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著,又瞄了眼面無表情坐在邊上的皇帝陛下。
還真能忍啊。
他還以為陸清則醒來后,就沒什么好日子過了。
看來陛下還是很將惜陸清則的身子的。
不過也不難理解。
畢竟是真真切切地失去了三年,曾以為自己當(dāng)真痛失過,現(xiàn)在找回來了,自然顧惜得緊,恐怕比誰都害怕再次失去。
只是見過這三年寧倦不斷壓抑的痛苦,徐恕還以為寧倦會采用更極端一些的方式……看來都還在心里壓著。
能不爆發(fā)最好,若是爆發(fā)了,恐怕就很難控制了。
都取決于陸清則的態(tài)度罷。
徐恕面不改色地當(dāng)著兩人,在心里八卦了一通,才收回手,又問了問陸清則的身體情況:“晚上會驚醒嗎?睡醒后發(fā)汗嗎?會不會心口發(fā)悶或者頭暈?”
問完了又道:“舌頭伸出來我看看�!�
陸清則最任性的舉動,也不過是喝得頂了或者病好后,偷偷把藥倒了,一直以來都是個很配合的病患,聽話地張開嘴,伸出舌頭。
淡紅的唇瓣,潔白的齒列,以及……鮮紅的舌尖。
寧倦托著腮,沉沉地注視著陸清則,喉結(jié)不自覺地滾了滾。
他品嘗過其中的美好。
若不是清楚徐恕是當(dāng)真在給陸清則檢查身體,他已經(jīng)急不可耐地把徐恕丟出去了。
陸清則罵他有病,他好像還真病得不輕。
徐恕檢查完了,坐到一邊提筆唰唰唰寫了張方子。
末了,吹了吹墨跡,隨手撿來個茶盞鎮(zhèn)著,思索了下,扭頭道:“正好,來得湊巧,陛下也在,我也給陛下看看吧,上次的方子不好使,我換了個新方子。”
陸清則一怔,扭頭看向?qū)幘耄骸啊菹略趺戳�?�?br />
是長順說的失眠頭疼嗎?
寧倦眼底流過絲笑意:“懷雪是關(guān)心我嗎?”
陸清則擰緊了身側(cè)的衣角,不自覺地避開他灼灼的視線:“我是你的老師,關(guān)心你不是很應(yīng)當(dāng)?”
“那我寧可不要這種關(guān)心�!�
寧倦的臉色冷了三分,淡淡說完,對徐恕道:“去書房談。”
徐恕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心里嘖嘖幾聲,提起醫(yī)箱,跟著寧倦往書房去了。
陸清則:“……”
不知道該說他更幼稚點,還是寧倦更幼稚點。
至于嗎,還要避開他。
陸清則昨日剛擰到腳踝時還沒太大的感覺,睡了一覺醒來,腳踝又紅腫了一圈,走起路來鉆心疼,只能悻悻地坐在原處,等著寧倦生完悶氣回來。
他還有事要說呢。
左等右等,也沒等到人來,陸清則只能扶著羅漢榻站起來,再扶著墻,一瘸一拐地往外面走。
外頭守著兩個臉生的小太監(jiān),見陸清則悶聲不吭就出來了,大驚失色:“您怎么出來了,奴婢扶您�!�
寄雪軒里的宮人都是新挑上來的,沒有見過陸清則,也不清楚他的身份。
但見他生得姿容不凡,就猜測應(yīng)當(dāng)是陛下的新寵,陛下還從未寵幸過誰,態(tài)度就更戰(zhàn)戰(zhàn)兢兢。
陸清則不喜被人觸碰,走去書房也就幾步路的距離,避開兩人伸過來的手,擺擺手道:“不必�!�
說完,扶著路上的欄桿,慢吞吞地挪到了書房前。
兩個小太監(jiān)生怕他摔了,緊張地跟在后面。
到了書房門口,陸清則敲了下門。
里頭傳來皇帝陛下冷颼颼的聲音:“進來�!�
還沒氣夠?
陸清則一把推開門,就看到寧倦正在寫字,估計以為來的是什么侍奉茶水的小太監(jiān),也沒抬頭,冷著臉寫下幾個大字。
離得稍遠,也看不清在寫什么。
聽到門邊沒動靜,寧倦皺著眉抬頭,見到陸清則,愣了一下,立刻將筆一扔走了過來:“腳還沒好亂跑什么,干什么吃的,就看著他這么走過來也不知道扶一下?”
后面一句是對那倆小太監(jiān)說的,語氣沉冷,兩個小太監(jiān)當(dāng)即就腿軟了,還沒下跪求饒,陸清則就插了句嘴:“我讓的,瞎怪罪什么�!�
寧倦只能把氣咽了回去,臉色仍是不太好看。
看陸清則在門檻邊難以進退的樣子,他兩手一伸,直接將陸清則抱起來,旋身走進書房里,放到書案后的椅子上。
陸清則一低頭,這回看得清清楚楚,寫的是“心如止水”。
只是下筆極重,墨汁飛濺,殺氣騰騰的,看起來并不是很心如止水的樣子。
陸清則:“……”
陸清則怕寧倦白日發(fā)瘋,再挨一口,緩緩起身,決定回屋,讓他再心如止水會兒。
屁股剛離了兩寸椅子,就被一把按了回去。
寧倦注意到他在看那張紙上的幾個大字,耳根猝然發(fā)熱,一把將那張宣紙扯過來,胡亂揉成一團,丟進旁邊的字紙簍里。
陸清則被逮回來幾日,大部分時候都冷著臉,見到寧倦這個依稀有些舊影的舉動,想起好像有一次寧倦流鼻血,也是這么副態(tài)度,沒來由就覺得好笑,唇邊有了點笑意,順口補刀:“陛下的墨寶一字千金,怎么還丟了?”
寧倦窘迫得耳根更熱。
他想讓陸清則看到他的改變和成長,承認(rèn)他不再是他眼里的小孩兒了,讓陸清則覺得,他是一個可以依靠、穩(wěn)妥的成熟男人。
可是越是在意在陸清則面前的形象,就越是容易在他面前發(fā)生些讓他尷尬的事。
當(dāng)真惱火。
但能看到陸清則笑,窘迫好像也沒那么要緊了。
畢竟這是重逢以來,陸清則第一次對他笑。
寧倦珍惜得目不轉(zhuǎn)睛,低聲道:“……你開心就好�!�
陸清則的眼睫顫了顫,不用抬頭對上寧倦的眼神,他也知道寧倦看他的目光是怎樣的。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局促,明明從前就算猜出了寧倦的心思,他也不會感到局促的。
書房內(nèi)靜默了幾瞬,還是寧倦先開了口:“跌跌蹌蹌地也要過來,總不至于是關(guān)心我,有什么事想說就說吧�!�
語氣平平淡淡的。
……什么就“總不至于是關(guān)心我”?
陸清則難得敏感一下,覺得他話里酸酸的,狐疑地看他一眼,皇帝陛下又面無波瀾,看不出什么了,斟酌了一下,他還是把徐恕給寧倦看病的事往后按了按,免得起爭端,先道:“錢明明還被關(guān)在詔獄,也是時候放他出來了罷?我想見見他�!�
錢明明從頭到尾都很無辜,只是幫他易個容罷了,并不知曉他的身份,跟著他來趟京城,還受這個罪,怎么也得當(dāng)面道個歉。
順便,他還想讓錢明明幫忙,給段凌光傳傳話。
寧倦眉梢一攏,直接戳破:“你是想去和他說話,還是想讓他給段凌光傳話?”
段凌光和陸清則是同鄉(xiāng)。
當(dāng)年他沒有因靈牌的事治罪段凌光,已經(jīng)是很看陸清則面子了,現(xiàn)在陸清則還要去找錢明明給段凌光傳私話!
陸清則是如何看段凌光的?
寧倦心里恐慌,唯一能不斷安慰自己的,就是這三年里,陸清則沒有在段凌光身邊停留過。
否則他很難控制自己的妒意。
陸清則見寧倦說穿了,隱約能感受到寧倦對段凌光的敵意,有些不解,抿了下唇:“我的確想讓他幫忙傳個話,他因我多次受到陛下責(zé)難,我于心有愧�!�
寧倦妒火更旺,冷然道:“他若是不多事插手,也不會受教訓(xùn)。”
陸清則凝眉:“所以陛下的意思是不允?”
寧倦臉上沒有表情:“詔獄陰冷,你腿腳不便,還是別去了�!�
陸清則也沉下臉:“我明白了�!�
說完,他也不想再和寧倦多說,扶著書案站起身,瘸瘸拐拐地想回屋。
寧倦一聲不吭彎下腰,把他抄抱起來,大步走出書房。
陸清則腳還崴著,自知力氣擰不過寧倦,抱著手也不吭聲。
外頭伺候的宮人一看這架勢,紛紛低下了頭,不敢多看。
寧倦踢開房門,把陸清則放到床上,脫下他的雙靴,看了看他發(fā)腫的腳踝,還想再說點什么。
陸清則眉心一跳,想起昨晚的事,耳根就又開始發(fā)熱,腦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身體先條件反射有了動作。
他踹了寧倦一腳。
寧倦垂下眸光,看陸清則的臉色發(fā)紅,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聲音也有些不穩(wěn):“放開。”
陸清則力氣不大,被當(dāng)胸踹了一下,跟被貓蹬了腳似的。
寧倦眉峰不動,抓著他的腳,欺身逼近,瞇著眼問:“膽敢踹朕,陸懷雪,你不覺得自己有點恃寵而驕嗎?”
陸清則:“……”
寧倦又逼近了一點:“你應(yīng)該記得我很記仇,你踹了我,也得有些懲罰�!�
再聽話的瘋狗,也是會咬人的。
陸清則臉色微變,遲鈍地意識到危險,抽回自己的腳,就想往大床深處爬去,但他的速度哪兒有寧倦的快,一把就被按倒在床上,衣領(lǐng)被翻下來,清晰地感到寧倦溫?zé)岬氖种覆痪o不慢撫過他的后頸:“變淺了�!�
陸清則惱怒:“你再咬一下試試!”
“我聽你的。”
身后的話音才落,熟悉的痛感再度襲來。
陸清則嘶著氣,卻只能被牢牢地按倒在寧倦身下,承受著嚙咬。
好在這回寧倦下口沒上回重,比起懲罰意味,情玉的意味更濃,陸清則疼得并不厲害,但被迫直觀感受寧倦對他的渴望。
還是又受到了沖擊。
重逢之后不過幾日,每一日,寧倦都在沖淡他在心底對他的孩子印象。
陸清則搭著胳膊,埋著臉,恍惚感覺,寧倦在極力改變他們之間那種,類似于親人的感情。
這次的嚙咬極為漫長。
松口的時候,寧倦還輕輕甜了一下那片被揉拎的肌膚,甜得陸清則渾身一顫。
清晰完整的齒痕,重新烙印在了陸清則雪白的后頸上。
是一個帶著占有欲的標(biāo)記。
寧倦心口的火總算是散了大半,低低笑道:“懷雪,我其實很喜歡你恃寵而驕的模樣,也很樂意你對我多撒氣�!�
這樣他才有理由多咬幾口。
陸清則睜開眼,眼底都帶了模糊的水霧,淺淺地喘了幾口氣,對寧倦間歇性的發(fā)瘋實在頭疼,啞著嗓子罵:“滾出去�!�
寧倦難得沒有立刻聽話,反而又低頭在他后頸上輕啄了一下,盯著陸清則微微偏頭時,隱約可窺的水紅唇瓣。
是剛剛被他自己咬的。
他不免想起之前陸清則張開嘴時,露出的一點舌尖,有些蠢蠢欲動。
陸清則感覺得到寧倦對他的欲念。
炙熱,滾燙,像是隨時會噴薄而出的火山,躁動不已。
他揪緊了被褥,努力平復(fù)呼吸,刨除雜念,但腦子里怎么都沒辦法平靜下來,只能再次開口:“你不是說你聽話嗎?放開我�!�
聽到這句,寧倦克制著渾身沸騰的熱血,忍著想要進一步的沖動,緩緩起身松開陸清則,又在床邊直勾勾地盯了他一會兒。
像是期盼能被留下來。
陸清則悶著臉,抓起只軟枕就丟了過去:“出去�!�
寧倦只好接過那只染著梅香的軟枕,抱著往外走,走到門邊時,又忍不住回頭,自薦枕席:“晚上冷的話,就叫我來。”
他可以負責(zé)暖床。
陸清則忙著整理亂七八糟的心緒,沒搭理他。
寧倦遺憾地抱著枕頭走出了屋。
因著還有政務(wù)處理,外加怕自己待在寄雪軒里,會忍不住去看陸清則,當(dāng)夜寧倦并沒有留宿寄雪軒,而是回到了乾清宮,在南書房里批閱奏本。
長順在邊上伺候著筆墨,見陛下時而笑一下,時而又臉色陰晴不定的,不用猜都知道肯定和陸清則有關(guān),默默地不敢說話。
寧倦效率極高地批閱著奏本,但顯然沒往日那么全神貫注,夜色愈深時,他抬頭往寄雪軒的方向看了看,冷不丁開口:“朕不想再逼他,但朕是不是一直在退讓,主動服軟去找他?”
長順嚇得手一抖,聽著這話,哪能不知道這個“他”是誰,咽了口唾沫,硬著頭皮道:“回陛下,陸大人其實……也很關(guān)心您的�!�
私底下還問過他徐恕給他看的什么病,只是他被寧倦下令封口,便沒有說。
寧倦面無表情:“他有向朕服過軟?”
長順:“……”
不敢說話。
寧倦眼神愈冷:“還總是惹朕生氣�!�
長順:“……”
更不敢說話。
寧倦也不需要長順說話,自言自語:“今天他又讓我滾,我若是再主動去看他,豈不是犯賤?”
長順依舊不敢吱聲:“……”
大半夜的,他為什么要在這里,聽這么恐怖的話。
批完最后一本奏本,寧倦丟開筆:“收起來�!�
話畢,便朝外走去。
長順連忙跟上去:“陛下,天色不早了,今兒不是宿在乾清宮嗎,您要去哪兒?”
寧倦漠然道:“朕去哪兒,還需要你來過問?”
長順:“……”
好了,不用問,他知道是去哪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寧倦:補個(臨時)標(biāo)記。
段凌光:啊,這個文學(xué)我也是熟悉的!
陸清則:(茫然)?
第七十八章
三月的京城乍暖還寒,屋內(nèi)雖燒著地龍,依舊阻止不了陸清則手足發(fā)涼,晚上睡得很不安穩(wěn)。
這兩日他都把寧倦轟走,一個人睡的。
輾轉(zhuǎn)反側(cè)間,腦子里竄過寧倦那聲“晚上冷的話,就叫我來”,心底不由掠過絲淡淡的小后悔。
雖然寧倦有時候確實很像只得寸進尺的大尾巴狼,但皇帝陛下暖床的功夫,還是很不錯的。
年輕人就是火力旺。
半夢半醒間,他好似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
然后有人微微掀開被子,鉆了進來。
暖烘烘的熱度拱過來,陸清則耷拉著眼皮,半夢半醒,意識朦朦朧朧的,不甚清晰:“……果果?”
身側(cè)的男人面不改色地伸手將他攬到懷里,攏著他的手足焐著,沉默了下,“嗯”了一聲,旋即又輕輕哼了聲:“就知道離開我你睡不安穩(wěn)�!�
這三年肯定都睡得不好吧。
手腳不再冰冷,陸清則無意識地呢喃了聲“你不也是”,沒注意到驟然僵硬的皇帝陛下,閉上眼安安穩(wěn)穩(wěn)地睡了過去。
陸清則還算平緩的呼吸輕輕噴灑在喉間。
寧倦的喉結(jié)滾了滾,一動不敢動,生怕將他驚醒。
三年前冷戰(zhàn)的那兩個月,他每晚都會偷偷溜進陸府,抱著陸清則睡覺,也不做什么,只要抱著陸清則,他心里就能有一種油然而生的滿足感。
之后與陸清則徹底陷入僵局,他只能遠遠望著陸清則,再也沒能上前去懷抱住那縷溫暖的梅香。
就這么一去三年。
黑暗之中,寧倦低頭凝視著陸清則模糊的睡容,腦子里不由自主地再次冒出個念頭:
他懷里的陸清則,是真的陸清則嗎?
這究竟是又一場夢,還是他意識錯亂間產(chǎn)生的錯覺?
找回陸清則的每個夜晚,他都會陷入這樣的困頓之中,卻從不敢開口,生怕這是場一出聲就會破碎的幻夢。
如果是假的……那就讓這場夢延續(xù)下去吧。
寧倦靜默良久,輕輕翻開陸清則的衣領(lǐng)。
蒙蒙的黑暗中,他的指尖微微發(fā)顫,小心翼翼地探過去,觸碰到了一個深深的齒痕。
是下午時才加深的標(biāo)記。
寧倦忽然就獲得了一點安全感,緊繃著的肩頭松下來,眉目略略舒展,閉上眼,在熟悉的梅香繚繞間,也陷入了難得可貴的安穩(wěn)沉眠之中。
隔日陸清則醒來的時候,感覺身上暖洋洋的,就猜到寧倦肯定半夜跑來摟著他睡了。
他揉揉額角,感到頭疼。
昨日把寧倦趕走之后,他也沒想明白那些混亂的念頭從何而來、該如何收整,所有的紊亂都是由寧倦引起的,但他也避不開寧倦。
他向來能在腦子里條分縷析地打理好一切思緒,冷靜自持地解決問題,就像從前,面對寧倦的步步緊逼,他也選擇了這么做。
現(xiàn)在卻做不到了。
陸清則干脆自暴自棄,放棄思考,到暖閣里用完早膳,長順把藥膏拿出來:“陛下上朝去了,咱家給您上藥吧?”
陸清則搖搖頭,接過藥膏,自個兒擰著眉,給腫得像個饅頭的腳踝上了藥。
長順在邊上瞧著,等陸清則慢吞吞地上好藥,又端上來碗放溫的藥:“陸大人,陛下吩咐說,往后您喝藥的時候,他若是不在,咱家就得盯著您……”
陸清則不太愉快:“陛下當(dāng)我是三歲小孩兒嗎?”
說著,皺著眉把這碗藥也喝了下去。
看他不太高興的樣子,長順笑道:“陛下還吩咐了個事�!�
陸清則崴了腳,去哪兒都不方便,怏怏地“嗯”了聲,鼻音上揚。
長順朝外頭拍了拍手:“帶上來�!�
陸清則意識到什么,抬頭一看,果然就看到錢明明被兩個侍衛(wèi)帶著走了進來。
雖然被關(guān)了幾日,但好像沒受什么傷的樣子,只是黑眼圈有點重,見到陸清則,驚喜地叫:“路公子,原來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陸清則也有點驚愕,昨日寧倦那副模樣,擺明了是嚴(yán)防死守著段凌光,絕不樂意讓他再和錢明明有接觸的。
他是完全沒想到,寧倦居然會讓人把錢明明帶來見他。
這和他印象里左性又?jǐn)Q巴的寧倦也不一樣。
長順道:“咱家去外頭候著,就不打擾陸大人和您朋友說話了,有什么事的話,陸大人記得叫咱家�!�
說著便帶著那倆侍衛(wèi)走了出去,合上了門。
寧倦讓人審了一下,就了然錢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但能通過錢明明,順藤摸到后面的瓜就夠了。
這幾日錢明明在牢里蹲著,沒有再被審過,也無從得知外界的情況,一頭霧水。
他眼里全是迷茫:“方才那個太監(jiān),我聽別人叫他大總管,早上他來詔獄把我?guī)ё叩�,他怎么對你那么恭敬��?還叫路公子你陸大人?”
陸清則無奈地笑了笑:“說來話長,坐著說話吧�!�
錢明明也不糾結(jié),坐到暖炕上,腦子里又反復(fù)琢磨了幾遍那個大總管口中的“陸大人”,這世上有誰是這個姓氏,還能被陛下身邊的大總管如此恭敬的?
他腦中忽然一道驚雷劈過:“路、路公子,你、你莫非就是那個,傳聞里的帝師陸清則?!”
當(dāng)年帝師被刺,葬身火場,京城被再度血洗一事,可是轟動了不少人,隨處可見議論。
見陸清則不語,只是倒了杯茶推過來,錢明明依舊處于震撼之中,呆滯地接過茶盞:“可是你不是死了嗎……”
大變活人的確有點嚇人,陸清則好心建議:“你要不要喝點茶壓壓驚?”
錢明明“哦哦”兩聲,一口悶下去壓了驚,又驚悚道:“帝師親自給我倒茶誒?!”
陸清則莞爾,又給他添了點半杯茶:“冷靜點了嗎?”
錢明明又喝了半盞茶,恍如在夢中:“冷靜了�!�
“此番回京,我也沒想到會被發(fā)現(xiàn),”陸清則抿了口溫?zé)岬牟杷疂櫇櫤�,誠懇道歉,“牽累了你,抱歉�!�
錢明明搖頭:“我倒是沒什么事,那日等您回客棧的時候,突然圍來一群錦衣衛(wèi)把我抓走,嚇了我一跳,審訊我的人還兇神惡煞的,忒嚇人,之后他們就沒再管過我,我就猜是不是您在京城的仇家找上門了,一直擔(dān)心您出事�!�
“我沒事�!�
陸清則笑了笑,一聽“兇神惡煞”幾個字,就知道八成是指鄭垚。
一別多年,鄭指揮使風(fēng)采依舊啊。
錢明明偷摸打量著陸清則,他擅于妝扮,被段凌光帶去見到陸清則的第一眼,就感覺這位生得像是老天爺?shù)膶檭�,他見過那么多人,還是頭一次見到長得這么好看的。
但傳聞里帝師陸清則不是因為生得面目丑陋,才用面具遮擋著嗎?
看來傳聞是反著來的,明明就是因為長得太好看了,所以才用面具遮著。
錢明明感嘆完了,瞄了眼外面,壓低聲音問:“那您現(xiàn)在這個情況是……”
他說著,又想起到京城那日,陸清則告訴他,他在京城得罪了一個大人物。
對于陸清則而言,還有什么大人物是得罪不起的?
錢明明嘶了一聲。
除了當(dāng)今天子,還有誰!
結(jié)合三年前帝師被刺一案,毫無疑問,這對師生之間,肯定是出了點什么毛病吧!
陸清則搖頭道:“我走不開了,不過陛下既然允準(zhǔn)你來見我,想來也是準(zhǔn)備放你回去找段公子了,不用害怕。”
錢明明當(dāng)然不害怕,他只有滿滿的擔(dān)憂:“那陸大人你……”
“放心,”陸清則看清他眼底的擔(dān)憂,笑著安慰他,“陛下不會對我怎么樣�!�
除了發(fā)瘋時咬他幾口,也確實不會怎么樣。
他能察覺到,寧倦一直在壓抑著某種情緒,盡量與他平和地相處,不想再鬧僵。
所以至少目前,他們倆之間還算得上是風(fēng)平浪靜。
錢明明欲言又止,但他確實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咽下了剩下的話。
“因著我,段公子也受到了牽連,陛下罰他去西域通商,”陸清則指尖輕敲著桌面,聲音溫和清潤,“這項任務(wù)頗難,若是對西域那邊不了解,一頭撞上去,很可能吃大虧,但若是做得好,好處也是數(shù)之不盡的,我這兩日整理了些文書,于此事有益,勞煩你帶去給他,再替我給他說聲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