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陳墨倒吸了一口冷氣,妖孽啊,男人漂亮成這樣子不是妖孽是什么?她現(xiàn)在連一頭撞死的心都有了,為什么被救的不是俺?!還有沒有天理�。�!陳墨憤憤不平的心在看到那男生
的痛苦面容后,心下計算了一下自已和田佳蓉的身高體重之差加諸于那位英雄身上要令他此刻的痛苦加多幾成以及可能要支付的醫(yī)療費的時候終于平靜了下來,而且更主要的是那位英雄面上的痛苦神色好象不是裝出來的,這個就很恐怖了。
后面又走來一個男生,看到這場面忙上來扶起這英雄。陳墨嘆了一口氣,這下子殺人滅口毀尸滅跡的希望就已經(jīng)完全破滅了,再不出場難道還等人過來拆她的骨頭不成?
她一臉驚恐,跑過去扶起田佳蓉,小聲問道,“你沒事吧?”田佳蓉伸伸四肢,并不象受了什么外傷的樣子。陳墨放下心來,用力在田佳蓉手上擰了一把,聽田佳蓉“唉喲”了一聲,馬上順勢對英雄旁邊的那位男生說,“這位同學,真是對不起,我叫杜鵑,經(jīng)管系933班的,這是我的學生證,”她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學生證遞過去,“我同學好象也受了傷,我現(xiàn)在要扶她回去看看,麻煩你送他到校醫(yī)院去,有什么事日后請他只管來找我�!迸赃吿锛讶氐难壑樽右呀�(jīng)掉出來了,好在撞了一下之后腦子比較迷糊,沒顧得上當場揭穿她。陳墨滿臉誠意遺憾悔不當初反省錯誤等等情緒地說完這幾句后,幾乎是用拖的把田佳蓉硬拽離了案發(fā)地。田佳蓉倒吸著冷氣道,“你狠!連假學生證都準備了一套隨身帶著呢?”陳墨輕描淡寫地揮揮頭,“哪里啊,我今天早上在梯形教室撿的,本來準備明天給人家送去的,算了,死道友不死貧道。俺送上這么一個帥哥那位師姐應該不會告我假冒偽劣�!�
陳墨走得飛快,自然沒有聽到后面的一段對話,“文濤你行啊,要是撞了我這女生多半是捏個假名兒溜了。看看人家對你這負責到底的態(tài)度,杜鵑?好名字�!�
受傷的英雄臉上露出的是一種又好氣又好笑的神情,他扶著說話人站了起來,不知觸到了哪里,呲牙“咝咝”地呼了一聲痛,忍不住說,“她叫個鬼杜鵑,外貿(mào)941的陳墨,這臭丫頭,咝,媽的我好象扭到骨頭了�!�
第
9
章
星期二晚上,陳墨正在給老同學寫信,陳琳踩了一腳的泥水回來,她這些時候神出鬼沒慣了,寢室里最近氣氛有點怪怪的,陳墨并沒有抬頭,誰知那家伙進門就向她開火,“星期五晚上我們和聯(lián)誼寢室搞活動,誰也不能缺席,陳墨,重點提醒你啊,星期五晚上�!薄奥�(lián)誼?”陳墨怪叫了一聲,“你指的是那種校園曠男怨女的變相相親?”陳墨看陳琳無庸置疑地點著頭,彎了手指一個個點著寢室里的人名問道,“我們寢室的人有需要用這種方式消化的么?張婷婷?謝慧?夏召文?還是你和孫大哥出了問題導致你想移情別戀?”陳琳呸了一聲,放低了聲音在她耳邊說,“你別忘了田佳蓉�!�
陳墨恍然大悟,田佳蓉自從那天晚上撞了那個男生之后,做事完全心不在馬,頗有點似腦震蕩后遺癥的架勢,上會計課拿著國際經(jīng)濟法的書,去水房打水回來時手里還拎著個空水瓶之類的事情,剛開始大家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小心翼翼的護著她。還是問到陳墨,陳墨懶洋洋地說,“哦,蓉兒啊,目邊之木,田下之心嘛。”又頗同情地感嘆,“那樣的帥哥,難怪啊�!币呀�(jīng)被張婷婷掄起一本書一甩,書呼嘯著砸在她頭上,“他媽的陳墨你居然知情不報!”陳墨操起書欲扔回去,一看封面卻是自已的書,她小心地抹平了書頁,言簡意賅地說,“那天晚上,蓉兒撞到一個男生�!�
“是帥哥吧?”張婷婷一句話就點入畫睛之筆。陳墨張了張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已已經(jīng)沒有什么好補充的了,而夏召文又來了句,“這話你根本不需要說,長得不漂亮的人陳墨什么時候正眼看過�!标惸似饋�,“喂,你怎么說話的,我們熟歸熟不等于我不會告你誹謗,我有這么好色么?”
眾人“切”了一聲,并不理她。過了片刻,陳琳再笑,“話又說過來,能讓陳墨這么感嘆的肯定不是普通的帥了,陳墨你說來聽聽。”
這才是知已啊,陳墨轉(zhuǎn)了眼睛,“我第一印象就是這人是妖孽,”眾人又拖長了聲音地“切”了一聲,陳墨自顧自描述下去,“他的個子很高,眼睛很亮,鼻子……”她的聲音越來越慢,眾人正在等她說下去,卻聽陳墨遲疑了道,“咦,這個人我好象是認識的�!北娙艘积R暈倒,全天下的帥哥有哪個你不認識?
張婷婷沉思了問,“陳墨,照你的習慣,這樣的新聞應該是不能放過夜的啊,怎么那天你沒跟我們說?”
陳墨皺了眉,“不知道,反正我感覺那種人和我們不一樣的,不過那人長得……”她停了停,在腦海里搜索了形容詞,“真的是絕色�!�
張婷婷笑了唾罵,“你家那打籃球的好象也能算個絕色吧?”陳墨難得的正經(jīng),“亦舒說過,絕色也分三種:絕色的絕色,一般的絕色和可以容忍的絕色,我家劉鵬程長得是不錯,可頂多也還只能算可以容忍的絕色罷了,但是那人……嘖嘖,真是令人垂涎啊……”
陳琳不愧為該寢室的大姐大,氣定神閑地打斷她的花癡,“這個你就不要管了,上次凌風不是要帶你看本校第一帥哥?這男生被你說成這樣,我看離本校第一也差不了多遠了,你問問凌風去�!�
隔了二天,陳墨下午沒課,被凌風兩口子拖了去吃重慶火鍋,她突然想起了這個問題,“老大,你上次說的什么本校第一帥哥,到底是什么人��?”
凌風還沒有開口,徐小婭掩了嘴吃吃地笑,“難得,這本校第一帥哥除了我們家凌風,還能有誰?難道是說電子工程的文濤了?怎么?你又闖了什么禍?”凌風跳起來就去捂她的嘴,兩個人打情罵俏地還說了些什么,陳墨已經(jīng)無暇顧及,因為她聽到某個名字的那一刻,腦袋里
“轟”的一聲,小宇宙已經(jīng)暴發(fā)了,文濤?再記起救人那帥哥的長象,果然和記憶中有幾分相近,人品啊人品,這回丟臉丟得大了,一面還在心理做萬一的建設(shè)準備,文濤這個名字應該還是算比較普及的吧,中國十億人里面有十個八個叫這名字的也不稀奇哈,總不能先自亂陣腳的不是,又開口問“這個文濤哪一級的?”
張楓亞想都不想回答,“93級的啊�!标惸珓偱呐男乜谝允景参浚致牭揭痪浣兴卵脑�,“人家是神童,跳級考來的,很厲害哦,一進就進了校學生會�!北拘km然是一個二流學校,但是電子工程這個專業(yè)卻提前邁入了共產(chǎn)主義小康生活,是本校的拳頭專業(yè)。該專業(yè)的招生分數(shù)緊隨清華北大的檔次,撐起了本校的一片藍天白云,可謂精英中的精英。而陳墨所在的外貿(mào),卻只能說是雞肋中的雞肋。相形之下,陳墨不由服氣,果然說牛牽到北京也還是牛,同理牛人到了北京也還是牛人��!
陳墨垂頭喪氣地回到寢室,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陳墨一貫是個好同志,把生的希望留給了陳琳,把丟人的糗事咽進了自已的腹中。不過陳琳聽陳墨說了文濤該人該事之后,臉色也不是很輕松的樣子,接下來她頂風冒雪早出晚歸的過了這么久一段時間,陳墨幾乎已經(jīng)已經(jīng)把這件事忘了,誰知寢室長大人跑進來又玩出什么聯(lián)誼的花招出來了。
陳墨來了興趣,摩拳擦掌地笑,“對方的男生怎么樣��?要不要我?guī)兔l?”陳琳面上有幾分不屑,“男生7舍306房,不過你只管帶嘴巴來吃喝就行了,其他的指望你也指望不上�!�
陳墨無奈,換了一張紙給劉鵬程寫信,“禮拜五晚上不要來了,我要去聯(lián)誼�!�
聯(lián)誼是在陳墨極陌生的一家店子開始的。因為劉鵬程高二時曾經(jīng)在陳墨學校集訓過一段時間,對陳墨學校周邊小飯店的了解就象了解他自已的眼珠子一樣,陳墨對它們的印象也全部照樣拷貝過來了,劉鵬程曾經(jīng)指了那家店慎重囑咐陳墨,“這店子純屬宰豬,你可不要來湊熱鬧。”想來菜的滋味肯定不會好,陳墨的興趣甚是不高,死乞白賴被張婷婷一路拖死豬一樣拖著走過去,店子門口守了一男一女兩個人�?粗惲蘸诤诘耐砟锩婵�,陳墨附在張婷婷耳邊說,“你看你看,陳琳象不象專業(yè)拉皮條的?”
兩個人笑得東倒西歪毫無形象地往寢室長面前一站,只聽得陳琳皺了眉毛開口,“怎么這么晚才來?”旁邊那個還算對得起觀眾的男生忙笑了說,“沒事沒事,我們寢室老五老八也還沒來呢�!�
陳墨是個沒事也要生非的,一聽這話哪里忍得住,嘻嘻地冷笑了道,“唉呀,居然還有要女生等的男生?難怪要聯(lián)誼了。”
話音未落,冷不防后面幾乎同步傳來嘻嘻的笑聲,“好說好說,女孩子走在前面,我們怎么著也應該護護花呀�!币宦牼椭朗莻頑主。陳墨嘿咻一下恢復了戰(zhàn)斗力,眉花眼笑地回過頭去。
這回頭一笑百媚生的經(jīng)典姿態(tài)卻被一口口水嗆到,陳墨臉漲得通紅,喉嚨里嗬嗬發(fā)出的的全是單純的音符。張婷婷顧不上有美在旁,伸了手在她背上給她順了好久的氣,陳墨這才劇烈地咳了起來。
說話的男生幸災樂禍地看著她,笑咪咪地說,“呀,這不是杜鵑妹妹嘛?怎么到了外貿(mào)系來了�!�
“靠!”陳墨心里把這男生三代以內(nèi)親屬全都問候了一遍,面上仍皮笑肉不笑地打混混,“哪里,哪里,我這人從來大眾臉,這位同學的妹妹太多了以至于記錯了也是有的�!币幻娌粍勇暽卮蛄恐赃叢⑽闯雎暤恼鲀海侨伺W醒澲�,耐克鞋之上的腳髁處,還裹了一層繃帶之類的物體,把襪沿上的一彎新月?lián)蔚霉墓牡模瑡尩�,襪子都是耐克,還真錢多了撐的角兒。
張婷婷平里里對自已容貌是頗有些自負的,此時也低下頭在陳墨耳邊小聲喃喃,“陳墨,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那個人走到陳墨面前,目光灼灼,并不打算打個哈哈就此別過相忘于江湖的模樣,你要說陳墨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據(jù)說公安破案時有一個步驟叫“現(xiàn)場指認”,正是靠讓犯罪分子回憶其作案過程以摧毀其心理防線。再說陳墨也不是不知道這個人的牛脾氣的,更重要的是這店子里頭還有一位病人等了這劑解藥進去相救,在這里搞擰了的話陳琳只怕會逼自已一死以謝天下。于是陳墨當先簽下降書“對不起,那天謝謝你救了我同學�!�
那人唇邊似有一絲笑意,“我叫文濤,電子工程931的學生,住在男生7舍306寢室�!标惸幻髌湟�,“呃?我們是和男生7舍306室聯(lián)誼的啊�!蹦侨死^續(xù)說下去,“我最近因為受傷,走路不方便,打開水打飯都是室友幫我做的�!币痪湓捑屯T谶@里。
陳墨又傻傻的“嗯”了一聲,卻沒聽見下文,而那個人已經(jīng)走到店子里面去了,陳墨精神禁錮一松,腦神經(jīng)開始運轉(zhuǎn),反省了這人說話的意思,不由暴怒起來,他媽的居然想我給他做老媽子!
陳墨這一暴怒,腦袋里有些塵封已久的記憶就滾滾而來了,不要小看陳墨一怒啊,雖不說流血漂杵伏尸百萬,但是烏云普蓋電閃雷鳴百里之內(nèi)不見生物,威力只有更大。于是陳墨怒吼了一句,“站�。 币患�?jīng)_上前,手巍顫顫地指了文濤的鼻子,“他媽的文濤你還欠我三套古龍二套金庸一套無憂公主一套萍蹤俠影半套蜀山劍俠傳就一走了之,我看你長得帥沒顧得上跟你算舊帳你還敢跟我起高腔!”
她借著一股激憤之意一句話不帶停頓地說完,心下正在調(diào)整深呼吸以免再度挨嗆。文濤臉上仍是公式化的笑,“嗯,然后呢?”然后?然后你就應該乖乖地讓我們田佳蓉泡,一任她先奸后殺再奸再殺?陳墨怔了一怔,想想這說法好象也不太妥當,那就換個說法吧,“那么,你對我同學就應該和氣一點,擺出這種臉來給誰看?”陳墨說完這句話,看著這人同意地點頭,態(tài)度也緩和了下來。
電子工程7舍306室的男生們,以往有過多次聯(lián)誼的經(jīng)驗,但都是慘敗而歸,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而已方的文濤,顯然就是最大的內(nèi)賊。雖然這家伙每次笑咪咪地參加此類活動,都是最大限度地低著頭,最努力地埋頭吃飯,最惜言如金地不開口,但是最后回寢室挨打最多的還是他。但是這次顯然不同,對方目標明確,放了一個水當當?shù)男仗锏男∶妹弥鞴ノ臐�,其余那姓張的小妹妹,姓夏的小妹妹,姓陳的寢室長等等等等注意力都明顯不在文濤身上,且長得是春蘭秋菊各擅勝場,就是最普通的那個姓陳的小妹妹,也一邊翻著菜盤一邊在和小五斗嘴皮子。該室室長大樂,陽光啊,你終于照到俺們這陽光照不到的陰影疙瘩角來了。
第
10
章
吃完飯室長提議去看電影,陳墨打著呵欠告辭,“我就不去了,我在圖書館借的書再不看就超期了�!编�,這個妹妹走了好,提高對方整體素質(zhì)啊,已方小五也懶洋洋地站起來,“室長,我送送陳墨哈。”這家伙走了更好,一張嘴皮子說死多少清純的小妹妹,這不又少一個競爭對手。
陳墨也不拒絕,兩人悠悠哉離開飯店,陳墨抱抱拳,“那個,那個賀同學是吧?我自個兒會走,不敢勞您駕�!�
那位同學京城大少的劣根性頓時一覽無疑,“喲,同學,你還真以為我送你呢,我只是不想去看那場傻呆呆的電影罷了�!�
陳墨哈哈一聲,“失敬失敬,原來是同道,那么,就此別過罷。”轉(zhuǎn)過頭卻看見凌風混在一群人當中從學校出來正在橫過馬路。
陳墨歡呼一聲,撲上前去,“凌風凌風,你們?nèi)ツ睦�?我要跟你去混!�?br />
凌風從口袋里摸出一包口香糖遞給她,以哄小孩子的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們要去藝校那邊泡妞,你跟了只會壞事,沒見你嫂子都跟沒來?人家多識趣。沒事的話,你晚上陪她胡鬧去得了,多跟人學學�!�
陳墨恨恨的,“滿口里沒一句真話!”看看隊伍里果真沒有一個女生,知道有不便處,老老實實地剝了一顆口香糖丟進口里,一邊橫沖馬路一邊叫囂,“那你晚上要帶二十串羊肉串給我宵夜!”
這句話也只是說說,她陳墨也不至于一個晚上的寂寞都挨不了。那么說來,今天晚上也只能呆在寢室里聽電臺看書了。陳墨覺得有些乏味,懶洋洋地走進學校大門。
平時喧鬧得象個菜市場的寢室此時靜謐得簡直有些可怕,陳墨發(fā)現(xiàn)自已根本看不進什么書去,她拿出日記本草草地寫了幾筆,想了想又換了一張信紙,“她們都和聯(lián)誼寢室的人看電影去了,房里很靜,我在給你寫信。”信的對面是一個每個禮拜都看得見的人,能說些什么呢?陳墨咬咬筆桿,“今天看到文濤了,就是以前住常委樓的那個小孩子,沒想到現(xiàn)在還能夠見著老朋友,心里很高興�!彼胫诺膶γ婺莻人看著這封信時的表情,胸口暖洋洋的,想想又在信后面加了一句,“很想你了呢。”寫完這句話,陳墨臉上有一點點發(fā)燒的感覺,真是不害臊呵,給男生寫這樣的東西�?墒�,我說的明明是實話啊。陳墨跟空氣里的那個并不存在的人分辯道,她心虛地吐吐舌頭,飛快地把信封好,興之所至,拿了鑰匙出門寄信。
雪已經(jīng)融了,校園里大馬路上象被水洗過一般的干凈�?諝馐抢涞�,天空中掛了幾顆星星。陳墨呵了呵手,小跳著往離寢室最近的郵筒跑去,一邊想著下個禮拜跟陳琳學著打條圍巾吧。
陳墨后腦勺上是長了反骨的人,想也不會理會文濤那句威脅,可是有的人卻將之當做了頭一件大事,此之佳肴,彼之毒藥。所以當坐在床上正在和膨體線、棒針努力勾通的陳墨看到田佳蓉從外面拿回來一個空飯盆的時候,下巴都掉了下來。豎起眉毛問道,“田佳蓉,你還真的準備幫那家伙打飯�。俊碧锛讶啬樕鲜鞘ツ格R利亞一般恬靜的笑容,她輕聲道,“可是真的是我們做錯了先,這也是我們應該做的啊�!标惸庇X就想跳過去翻田佳蓉的眼皮子看看,那個嘰嘰喳喳小鳥兒一般的田佳蓉到哪去了?真的跳過去的時候卻換成了一副執(zhí)子之手,情深款款的神情,“啊,幸好有你,不然我豈不是會帶著這樣罪孽下?lián)苌嗟鬲z?”
門人有人噗嗤笑了起來,拖長了聲音說道,“我以為會從你口里聽見‘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呢�!标惸珱]提防什么時候有男生混進來的,這一幕聲色俱全的表演頓時停滯。
眾所周知,凡是守女生寢室大門的阿姨大媽們,都是很恐怖的一種存在,目光比老鷹尖銳,嗅覺堪比鬣狗,速度趕超獵豹,總而言之,一般時間,男生想沖過這道防線,只能送之兩字“休想�!彼赃@天早上沒有課的陳墨這副披頭散發(fā),衣冠不整,小腳丫塞在拖鞋里的不能為外人見的家庭主婦模樣就這樣“啪”地被推到了聚光燈之下。而臺下是一群衣冠楚楚的紳士陪了她千嬌百媚的室友們,所謂“dies
and
gentleman”,英語中常用于大型活動小型聚會的發(fā)言詞的首句。
陳墨愣了一愣,已經(jīng)如受驚的兔子一般沖進自已的床幔之中,身后響起一串壓抑的笑聲。
不知過了多久,床幔子后悉悉索索如同老鼠打洞的聲音終于停止了。陳墨從中鉆了出來,因為實在是羞忿難當,這一番整理就格外費時間,首先是一雙穿了絨毛卡通襪子的小腳丫伸出來試探著在床下摸索著鞋子,然后幔子里鉆出一個臉蛋紅紅的小腦袋,左顧右盼發(fā)現(xiàn)男士們都還站在門外之后,終于松了一口氣,果斷地跳了出來彎下身去系鞋帶。她身上是一件很厚的藍色卡通圖案的套頭毛衣,頭發(fā)松松地打成一根肥大的辮子搭在肩頭,藍白色牛仔褲,白色的運動鞋。這時門口才傳進來陳琳禮貌的“進來坐”的聲音,說時遲那時快,陳墨趁亂丟下一句,“我吃早餐去了。”已經(jīng)從人群之中奪路而出。
陳墨心里這個叫郁悶,怎么著也想不通寢室里這群人怎么連這樣大的事也沒跟她通報一聲,害得她如今有家難歸,四處飄零。而且她出來的倉促,想進圖書館沒帶借閱證,想去采買點生活物資又沒有帶錢,這么冷的天,露天游蕩肯定是不明智的。屋漏偏逢連夜雨,女生三舍徐小婭的寢室門也緊閉著。陳墨四顧茫然,冒著冷風在外面又盡可能地多繞了幾圈,手已經(jīng)凍成冰棍了,這才怏怏地回宿舍去。
陳墨站在寢室門口,這才知道什么叫做禍不單行,欲哭無淚,面前的門是鎖著的,而她,并沒有帶鑰匙。
她不抱希望地敲了敲門,腳已經(jīng)轉(zhuǎn)向傳達室方向。卻聽得“吱嘎”的一聲,身后一個聲音,“你吃個早餐怎么吃了那么久?”
陳墨心中一喜,也顧不上說話的是位男士了,忙竄了進去。先倒了一杯開水,握在手里取暖。這才抬起頭打量四周環(huán)境。
敵方已方,大部隊均已撤離,房里就只剩下三個人:田佳蓉、文濤,還有那位口才便捷的好象是姓賀的同學。似乎是看到了陳墨的疑問,田佳蓉開口,“你呀,前天陳琳就說了他們要過來玩,你只不聽,這下出丑了吧?他們說出去溜冰,文濤腳不方便,剛好我們一起等你。”審時度勢之后,陳墨訕訕地向文濤開口,“呃,那個文濤,你腳怎么樣了?”
還沒等文濤答話,那位賀同學已經(jīng)笑嘻嘻地指了陳墨床上問,“幫男朋友打圍巾呢?”
陳墨搖搖頭,那位同學還以為她是害羞不敢承認,開始進行誘供,“別不好意思,我都看到了�!眳s是太小看了陳墨的臉皮厚度,只聽她鎮(zhèn)定自若地答道,“這么難看的怎么拿得出手?起碼也等熟練了后再打條漂亮的給他�!�
那位賀同學怔了一下,接著笑道,“陳墨你眼光不錯,男朋友很優(yōu)秀啊�!标惸蓟ㄑ坌Φ刂t虛道,“哪里哪里�!彼麉s說,“凌風那家伙大一當了你們系學生會干部,大二那年就被校學生會看中了,能力還是一等一的。如果不是他當時執(zhí)意要找女朋友,早就進校學生會入黨了。”
陳墨眼睛里骨碌碌往外翻著問號,怎么話又轉(zhuǎn)到凌風頭上來了?不過實在沒想到嘻皮笑臉的大哥背后還有這樣驚天動地的事跡,陳墨第一次聽到,感覺還是很自豪的,于是她代表凌風也要謙虛幾句,“那當然了,徐小婭這樣的女孩子錯過了一個不見得有下一個,可是當干部入黨這玩意,早點晚點又有什么關(guān)系?”
賀同學的下巴也掉下來了,他努力說出了一句話,“你知道徐小婭你還和凌風在一起?!”
“我靠!”陳墨的眼睛也瞪得滾圓的,“我和凌風一起亂倫��?你想象力不要太豐富了好不好?照你這樣講,我和文濤的關(guān)系也不正常了?神經(jīng)��!”原來這只豬居然把自已當成了第三者,難怪跟自已說話一直都是這樣針鋒相對且陰陽怪氣的。
田佳蓉忙做起了解釋橋梁工作,“陳墨的男朋友叫劉鵬程,在隔壁某某大學就讀,學工民建的。人家兩個人青梅竹馬,凌風是他們大哥來的,賀延平你搞錯了。”
誤會澄清了,天空晴朗了,陳墨氣鼓鼓地等著那個對她純潔的心靈造成重大傷害的家伙來道歉,誰知那個家伙眼里閃過一絲黯然,“哦”了一聲之后再無反應了。
陳墨心念一動,恍然大悟。幸災樂禍地拍掌笑道,“我知道了,原來你就是那個追徐小婭的家伙�!辟R延平并沒有表示贊同或是反對,陳墨笑嘻嘻地說道,“你這家伙好自私!難道還盼著他們分手不成?他們分手,你就有機會了是不是?只是我就想不通,既然喜歡上一個人不希望她高高興興還千方百計盼著人家傷心,是不是太過卑鄙了?”她這番話擲地有聲,又泄私憤,又維護了大哥大嫂,說得很是痛快。田佳蓉接連給她發(fā)了幾個眼神她都沒有注意。
賀延平苦笑了站起身來,“我投降,你也說夠了吧,這話夠誅心的了。”他看了看文濤,“我們也該出發(fā)了,到北菀還有段路呢�!�
賀延平笑臉后的那一點慘痛終于讓陳墨閉上嘴,這個外表看上去浮滑游蕩花花公子一樣的人竟然情深如是,一霎間,陳墨突然有點羨慕起徐小婭來。
這四個人走在路上就有些尷尬了,賀延平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田佳蓉和文濤在后面慢慢地走著,陳墨本來腳程是挺快的,這一下卻不敢沖上前去,可是落在后面又難免有作燈泡之嫌,她很抱歉地看了一眼田佳蓉,田佳蓉現(xiàn)在的善解人意體貼關(guān)懷已經(jīng)浮到了某個高度了,她抿了嘴笑,“下次看你還敢這樣說話不給人留余地?還是你陪文濤慢慢走好了�!币贿呉呀�(jīng)跑到前面去了。
其實這樣也不是陳墨想要的局面,文濤不說話。陳墨“呃”了一聲,還是撿起了前面的那個問題,“文濤,你腳怎么樣了?”
文濤終于笑了,以前看古文中有一個形容漂亮男人的笑容“一笑若百花之放”,拿這句話來形容文濤又失之陰柔。文濤笑起來象什么呢?就象初夏清晨那一縷灑向大地的陽光,面頰上現(xiàn)出一個深深的酒窩來,“沒事,就是扭著了,我求校醫(yī)院的醫(yī)生幫忙打了個繃帶,不然怎么逃得過早上查跑操的那幫孫子的眼睛?”
陳墨退后一步,心中充斥著一種奇怪而陌生的感覺,她認識的那個文濤高傲冷漠,怎么可能說得出這樣的話?又想了想,一個男人從少年到青年時代的改變很有可能是顛覆性的,武俠里從菜鳥到高手的轉(zhuǎn)變往往只要一夜,而他們畢竟有六年沒見過面了,誰知道面前這具熟悉的軀殼中裝進了怎樣的靈魂。
陳墨還想進一步禮貌性地詢問比如“你爺爺奶奶現(xiàn)在身體還好么?”之類的問題,文濤已經(jīng)先開口,“另外,麻煩你一個事�!标惸乱庾R“嗯”了一聲,卻聽文濤說道,“麻煩你們就不要再想著什么撮合那丫頭和我了,這樣的事還是順其自然一點好,太過操心反而可能以后大家難堪�!�
他很客氣的以請求的語氣說出這句話,嘴邊還掛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但是陳墨馬上感受到了這句話里的威脅和諷意。大二的男生,別人或許還在電子游戲廳里只爭朝夕,而他就已經(jīng)練就了這樣深的城府,陳墨他鄉(xiāng)逢故知的喜悅連同記憶里那個影子如同一張薄紙,“嘩”地被一撕兩半。她不動聲色地拉開了半步左右的距離,微笑著點頭道,“知道了,這種事本來就勉強不來的。”這下她可以肯定為什么撞到文濤的那次她沒有認出他來,她的預感并沒有錯,因為這個人的氣質(zhì)內(nèi)涵已經(jīng)完全不同了。
有一點點冷場,陳墨已經(jīng)明智地放棄和他討論一切與童年有關(guān)的話題,她敷衍的恭維,“你成績一直那么好,怎么沒考北大清華跑俺們這疙瘩里來了?”文濤微微一停頓,“哦,我爸以前這里畢業(yè)的,他已經(jīng)幫我跟那邊學校聯(lián)系了出國的事,這邊讀完了就……”話沒說完就被陳墨打斷了,“咦,那群家伙溜完冰了。”聲音越來越小,他定睛看時,陳墨已經(jīng)跑過去哈哈地和那群女生嘲笑成一團。文濤的眼中掠過一絲莫名的情緒,但是他馬上恢復了笑容了向人群中走過去。
番外1
文濤
填志愿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填上了某某大學,一個二流的學校。
爸爸媽媽都沒有說什么,我到他們身邊的時候已經(jīng)12歲了,隔閡肯定是存在的。而且他們受的美式教育,講究的是尊重體貼,說話時動輒一個“請”字,雖然客氣,但難免削弱父母的權(quán)威性。其實我覺得,爸爸對小孩子講得最好聽的一句話應該是那句“你給我滾下來!”象半天里打下的雷,要氣勢有氣勢,要威懾力有威懾力,比那些個大道理強到哪里去了,頑劣如陳墨,聽到這句話還不是乖乖地滾下來了?
陳墨曾經(jīng)面帶不屑地評價我的生活“蒼白高貴”,呵,她是那樣尖銳而敏感的一個小東西,一句話毫不留情地揭開我的底細,我沒有父母管教,走到哪里都是爺爺奶奶的生活秘書陪著。不能象院子里其他的小朋友一樣做小桔燈、堆雪人、挖蚯蚓養(yǎng)蝸牛,在大雨里拿著傘打架。我不會爬樹,不會分辯有毒沒毒的蘑菇,也分不清路邊哪種野果是甜滋滋的,而哪種野果又是不能吃的。有一年的秋夜,我也嘗試著做了一個小桔燈,我的手很巧,小桔燈也很漂亮,一切都很好,只是沒有我看到的那群小朋友前呼后擁地圍在小桔燈周圍,提著它在院子里走來走去的自豪感。
于是,我開始讀書,把頭埋進書堆里以填補我心中大片的空白。
爺爺一生經(jīng)歷坎坷,富家子弟出身,從家里造反到投奔延安,打過仗,受過傷,再南下,打成右派坐過噴氣式,又復用,再退下。經(jīng)歷了這么多,很多堅持都漸漸消磨了,不改的興趣唯有讀書,家里一樓長長的落地窗戶的走廊一側(cè)全是書柜,我曾近抱著一本書坐在書柜旁邊的矮幾上看,看著陽光穿過窗簾投射在書上的影子一寸寸漲上來,又落下去,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八八年底,爸爸媽媽回國了,乍聞這個消息,我身上每一寸肌膚都在叫囂著饑渴,它們急需要爸爸媽媽第一時間的擁抱。但是爸爸媽媽并沒有第一時間把我接到他們身邊去,一則他們剛剛安定下來開創(chuàng)事業(yè),二則他們也不愿中斷我的學業(yè),北京的讀書質(zhì)量一直是很低的。他們考慮得很多很多,唯獨沒有征詢過我的意見,受的美國教育再多,骨子里畢竟還是中國人。
又過了一年,爺爺奶奶都退下來了,爸爸媽媽這才決定把我們?nèi)舆^去。可是,就隔了這一年,這些東西于我,已經(jīng)都無所謂了。
爸爸和我長談了一次,成人式的長談,“怎樣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人”,學工的人,條理性是很強的,這些年來,我讀的書越多,心中疑惑也越多,聽了爸爸的話,很多東西豁然開朗。人生于我,首先是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人。而能不能成功,首先就在于取舍之道。但是陳墨的那句輕蔑的話象句詛咒“蒼白高貴”,卻好象一把銼刀,一次次地割凌我的思想。
于是,在填志愿的時候,我任性了一次。我不想我日后的生活要存在這樣的一個陰影。不解開這個心結(jié),我不會甘心。
老師苦勸我改志愿,爸爸幫我說話,“自然是清華最好,不過也無所謂了,文濤跳級高考,填那邊還是保險一點,反正某某大學的電子工程的名氣在美國比清華也差不了多少�!�
也許爸爸是知道我心里的那個小念頭的,也許他不知道。但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反正我也只是一個大膽的推測。
我順利地接到了通知書,呼吸到了南方的空氣。領(lǐng)袖才能是一定要鍛煉出來的,于是我很順利地進了校學生會。當時和我同時被選拔考查的還有一個大二的學生,居然是從學校里最雞肋的系之一的外貿(mào)系上來的,那這個叫凌風的人才能一定很突出了,我心下有些警惕。誰知道過了兩天傳出消息那家伙主動放棄了進校學生會的機會�!拔沂且欢ㄒ褎鱽喿返绞值�,所以肯定會違反校學生會干部不準早戀的規(guī)定,所以我放棄�!彼@話說得這般輕松,連輔導老師都忍不住在背地里豎大拇指,“是條漢子!”
可是在我看來,這也是一個蠢物,分不清輕重緩急的蠢物。其實現(xiàn)在談戀愛這種事情只要你不公開,沒人會真的管你。不能控制的情感,是成功的最大敵人。同理性格太過光明磊落的人,人格魅力也許大,現(xiàn)實較量中卻只能成為輸家。就象項羽和籍康。
一年很快的過去,我各項目標都圓滿的達到,而且在迎新的檢查中,我看到了陳墨。
她是那樣的普通,我以為我能微笑地走上去,和她打個招呼,“陳墨,好久不見�!彼龝允裁礃拥难酃饪粗�?是不象其他女生的崇拜?渴望?仰慕?那樣我就從那個惡咒之中能超脫出來。但是我沒有走上去,我還是帶著羨慕的眼光在遠處看著她和新認識的學長廝鬧,我低估了那段時間對我的影響力。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里,我并沒有陳墨的消息,這么大的學校,不去刻意打聽,是很難了解到一個普通學生的動態(tài)的。何況那走馬觀花的驚鴻一瞥并沒有讓我記住她的專業(yè)和宿舍,我是這樣告訴自已的。可是命運又一次讓她闖入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