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只要涉及到裴晰，裴致下手是沒有輕重的。
“是啊...我們...”
另一個男生抹了一下腦門上的汗，剛要開口，直接被裴晰打斷，“打完水了嗎？打完了就別在里面占著位置�！�
“打...打完了�！睅讉�男生忙不迭地從熱水房里出來，瞥了裴晰一眼，嘴里說著“快走快走”，飛快地跑走了。
裴晰沒有看他們，若無其事一般把水杯放在接水口下面，按下出水鍵。
熱水嘩啦啦地流了出來，熏出一片白煙。
裴晰的臉卻有些冷。
她很少流露出這種表情。
裴晰感到厭惡至極。
這些人其實也并不喜歡江承，只是想要用江承貶低裴致罷了。
他們只是喜歡把優(yōu)秀的人進行對比，然后讓他們陷入自我懷疑，并以此為樂，取悅無能的自己。
裴晰看著連綿不斷的水流，手垂在身側，下意識地不斷捏著校服褲子的布料。
熟悉她的人才能看出來，她在不安。
她不知道，裴致會不會聽到這些話。
因為她比誰都了解，這些話對于裴致來說，是會起作用的。
其實一直以來，江承都是他的心結。
第54章
哥哥從來沒有比誰差
放學回家，李媽已經做好了飯。
一進屋，裴晰就聞到一股撲鼻的菜香。
李媽把菜端過來，兄妹倆洗了手，就坐在餐桌上，面對面開動。
吃飯的時候，裴晰一邊夾著菜，一邊覷著裴致的表情，輕聲開口問道：“哥哥，你明天有事嗎？”
裴致手一頓，回答道：“時琛約我去他家打游戲�！�
裴晰“哦”了一聲。
裴致抬眸看她一眼，眉心蹙了一下，“怎么了？明天有事？”
裴晰一愣，然后搖了搖頭，笑著說道：“沒有，我就隨便問問�！�
裴致哦了一聲，繼續(xù)低頭吃飯。
裴晰沒急著吃飯，她輕輕咬著筷子，悄悄打量裴致的臉色，試圖在他臉上找到什么異樣。
但是并沒有。
他依舊神色如常。
裴晰輕輕蹙了下眉。
以學校里那些八卦男生的嘴碎程度，她都聽到了，裴致應該不可能沒聽到。
裴晰正想著，裴致忽然撂下了手里的碗，筷子落到碗上，發(fā)出一聲清脆的聲響，“我吃飽了，回屋打游戲去了，你慢慢吃�！�
說完，他就直接站起身來，轉身上了樓。
裴晰看著他的背影，他雙手抄在褲兜里，邁著長腿，步伐悠閑，看起來倒是真和平常沒什么不一樣。
她細眉擰了擰，收回目光，低頭專心吃飯。
吃完飯之后，李媽收拾衛(wèi)生，裴晰像往常一樣上了樓，然后洗了個澡。
把頭發(fā)吹干之后，外面的天色已經漸黑，只剩下一絲夕陽的殘照。
想著裴致，她還是有點不放心，她走出門，走到裴致的房間門口，發(fā)現他的門是虛掩著的，還留下了一條縫。
裴晰輕輕走過去，耳朵貼在門上，卻發(fā)現里面靜得出奇。
什么聲音都沒有。
裴晰一怔，伸手把門推開。
里面空無一人。
裴致不在里面。
“裴致？”她下意識喊了一聲，走廊空蕩，無人回應。
裴晰心口沒來由地跳動一瞬，像被誰給撞了一下。
裴致去哪了？
她走到二樓的樓梯旁，揚聲問樓下正在打掃衛(wèi)生的李媽：“李媽，我哥哥剛才出門了嗎？”
李媽咦了一聲，“沒有啊，我一直在樓下，沒見到他啊。他沒在房間里？”
裴晰搖搖頭，“那我再找找�！�
裴家的房子有三層，每一層都有好幾個房間，房子太大的壞處就是，房間太多，連一個大活人都容易找不到。
一直找到三樓，裴晰忽然發(fā)現連接露臺的門開了一條小縫。
她慢慢走過去，隔著門上的玻璃，看到了裴致的背影。
他只穿著一件單衣，坐在夕陽的光里，一動也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外面的風很大，把他后腦的頭發(fā)都吹亂了，單衣貼在后背上，露出肩胛骨的形狀。
但他仿佛渾然不覺得冷。
裴晰的腳步一時頓住了。
因為裴致的背影看起來...有些傷心。
裴致心情不好的樣子，她比誰都懂。
別看他平時話很多，所有情緒都放在臉上，但是當他真正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反而不會很外放地展現出來
他會和平時完全不一樣，變得不愛說話，喜歡發(fā)呆。
他生氣的時候會罵人，會揮拳，但是真正傷心的時候，只會一句話也不說，一個人呆呆地坐著。
以前她受傷的時候，裴致就是這樣，靜靜地在她床邊坐了一夜。
裴晰默默走下樓，走到裴致的房間，拿了一件棒球服外套，搭在手臂上。
然后重新上了樓。
她緩緩推開露臺的門，走到裴致身后，輕輕把外套披在了他的肩上。
裴致肩膀抖了一下，然后轉頭看向她，眼神里還有一絲沒來得及消散的怔忡。
裴晰扶著他肩膀，語氣里帶著一絲撒嬌似的責怪：“我哥哥怎么一個人在這里吹風啊，找了你大半天呢。”
說完，她繞到另一邊，坐在了裴致身旁。
裴晰手扶在長椅上，側著身子觀察裴致，滿臉的與有榮焉，“這外套穿在我哥哥身上好帥哦�！�
裴致沒忍住笑了一下，看著她問：“找我有事？”
裴晰抬手整理了一下他身上披著的外套，一邊整理一邊說：“就是想告訴我哥哥，我哥哥太優(yōu)秀了，所以被人嫉妒是很正常的事，不用理會�！�
裴致勾了勾唇角，抬手揉了兩下裴晰的后腦。
“嗯，我知道�！迸嶂率栈厥�，挑了挑眉，“這些道理還用你告訴我？”
他不傻，有些話是嫉妒心腸，是充滿惡意的，他能聽出來，不會掉進他們的陷阱里。
能讓人入心的，永遠是真話。
他們說他比不過江承。
永遠只能在江承之下。
裴致沒辦法反駁。
一直以來他都告訴自己，他對江承不爽，是因為看不慣他目中無人。
但其實他知道，他對江承是有一種嫉妒心的。
只是他不想承認。
又或者不敢承認。
江承似乎什么事都做得比他強。
而他付出了很多努力，也總是追不上他。
他和裴晰不一樣，裴晰是一個很知足的人，她向來佛系，從來不會逼著自己一定要達到什么樣的目標。
可是他有很強的好勝心。
而當這個世界上出現了一個永遠都無法超過的對手，這份好勝心就變成了一種很可笑的存在。
所以...裴致沒有在生任何人的氣。
他只是...接受不了這樣的自己。
裴致放在身前的手緊緊握著，拇指下意識按著其他手指的指節(jié)。
夕陽慢慢地落了下去，連最后一絲殘照都即將消散，暮色快要把人籠罩。
就在這時，裴晰忽然出聲：“在我心里，哥哥從來沒有比江承差�！�
裴致一怔。
他垂眸，裴晰仰頭望著他，琥珀瞳仁亮著清透的光。
她眼中漾著微笑，輕聲開口：“有些人會因為自己的生活很艱難，所以被困難打倒，自甘墮落，放棄自己。而江承卻能夠拼命克服，永遠積極向上，所以他很厲害�！�
“有些人會因為自己的生活很優(yōu)渥，從而變得玩物喪志、散漫紈绔，還會倚仗著自己優(yōu)越的條件看不起別人。但哥哥卻沒有，哥哥對每個人都很好，而且還一直不斷地鞭策自己，從來都沒有喪失過斗志，所以哥哥也很厲害�！�
裴晰莞爾一笑，看著裴致的眼睛，認真地說：“你們都很厲害，在我心里，我從來都沒有覺得哥哥是被比下去的那一個。”
裴致頓住了。
他覺得自己的胸口發(fā)木發(fā)脹，喉頭酸酸的，像是有什么東西哽住了。
太陽已經完全落了下去，一片深藍的暮色中，裴晰的眼珠晶晶瑩瑩，像是唯一的光亮。
裴致看著她，沉默很久，都沒有動。
半晌，他別過臉去，喉結滾動了兩下，臉上又恢復了從前那種少年意氣，眉峰挑起一個不正經的弧度，壞笑著說：“玩物喪志，散漫紈绔，你在罵時琛吧�！�
裴晰撲哧一聲樂了。
“這是我妹妹么，怎么這么會安慰人啊�！�
裴致抬手掌住裴晰的后腦，大手從上到下摸著她柔順的頭發(fā)，目光溫柔得化成一灘水。
他臉上揚起一個恣意的笑，語氣里帶著明顯的感動和驕傲：“裴致這小子是不是上輩子做了太多好事啊，怎么這么幸運啊，有一個這么善解人意的妹妹。”
裴晰咯咯地笑，她說：“哥哥，沒準我上輩子是你姐姐�！�
裴致“嘖”了一聲，揚眉道：“長本事了，想倒反天罡了�！�
說完，他手上使力，揉亂了她腦袋。
作完亂之后，又把胳膊架在裴晰肩膀上，使勁往他懷里帶。
裴致在她頭頂笑著說：“我跟你說，上輩子，下輩子，上下八百輩子，我都得是你哥，必須得我保護你才行，懂不？”
“嗯，知道了，哥哥。”裴晰笑著點頭。
“回去了。”裴致松開她，站起身來，攏了攏身上的外套，直接往屋里走，低聲嘀咕道，“外面可真冷�！�
走了兩步，又轉過身，看了眼天，朝裴晰招了招手，“快進來，一會要下雨了�！�
“誒，來了。”裴晰小跑兩步，跑到裴致身邊。
裴致推著她后背，兩人一起走進了屋里。
屋外，夜幕低垂，緩緩落了下來，鋪開一片濃郁的墨藍。
第55章
你身上沒臟就好
沒想到正如裴致所說，晚上真的下起了雨。
這場雨一直持續(xù)到第二天早上，裴晰出門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榆市已經步入秋季，一場秋雨一場寒，空氣中滿是雨后獨有的味道，裹著一股清冷的氣息。
裴晰小心地拎著手里的飯盒，避著路上的水坑。
她準備去江承家里看看他，帶著李媽新熬的大骨湯。
昨天晚上，她已經在微信上跟江承提前打好了招呼。
因為怕骨頭湯會被晃撒，裴晰打了一輛車，車子開不進小巷，只能停在馬路邊。
下車之后，裴晰就看到路邊站著一個人。
他穿著一件黑色的沖鋒衣外套，雙手揣在兜里，拉鏈拉到頂，下巴埋在衣領里，只露出凜冽的眉眼和挺直的鼻梁。
黑發(fā)黑衣的襯托下，一張臉顯得更加白。
看到裴晰，他本來幽黑平靜的眼睛忽然亮了一瞬，抬腳大步朝她走過來。
裴晰沒想到江承會出來等她，等到江承走近，她看到他的鼻尖已經被風吹的有些泛紅。
也不知道是在路邊站了多久。
“我認識路的，你不用出來接我。”裴晰看著他說。
江承目光一頓，然后低聲道：“沒關系，反正在屋里待著也很無聊。”
裴晰聞言點了點頭，“也是，也不能總是在屋里待著，是該多活動活動。”
江承低低地“嗯”了一聲。
兩人并肩沿著大路往巷子口走，路中有車迎面駛來，裴晰感覺自己手臂一緊。
下一秒，身體被拉向馬路內側，江承將自己和她調了個位置。
她走里面，江承走外面。
整個過程很快，胳膊上的力量一觸即分，裴晰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我又不傻，有車過來自己會躲�！彼鲱^看著江承的側臉，莞爾一笑。
江承雙手依舊揣在兜里，眼睛看著前面的路，“嗯”了一聲。
那姿態(tài)仿佛是，雖然他知道裴晰不會有危險，但他就是想讓她走在里面。
一碼歸一碼。
裴晰看著他的“冷酷”模樣，歪著頭看他一眼，語帶笑意：“不過還是謝謝你啊�！�
她今天沒有扎馬尾，頭發(fā)半披著，江承余光看到她頭發(fā)順滑地從肩膀上滑下來，染上一層光。
“不用謝�！彼г诙道锏氖志o了緊。
把她換到馬路內側是下意識的舉動，他自己甚至都在胳膊伸出去之后才反應過來。
兩人并肩走進小巷，因為下了雨，所以本就凹凸不平的路面上積了很多水，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水洼。
小巷很窄，兩人小心地避著水坑，身后忽然傳來摩托車的嗡嗡聲，裴晰下意識去看，摩托車卻已經飛馳而來，濺起一片泥水。
裴晰低呼一聲，江承已經摟著她的肩膀，擋在了她身前。
摩托車從江承身后疾馳而過，嘩啦一聲，水坑里的水被濺起大半個人的高度。
裴晰甚至聽到大半的泥水落到江承衣服上的聲音。
她連忙去看，江承的后背上果然沾上了大片泥水，星星點點，臟污一片。
裴晰眉頭瞬間皺了起來，“什么人啊，這也太沒有素質了！”
又扭頭去看，那摩托車早就沒影了，想找人算賬都找不著了。
江承卻渾不在意地搖了搖頭，來回在她身上打量了兩遍，輕聲說：“沒事，你身上沒臟就好�！�
裴晰一怔，抬頭觸到江承認真的目光，心臟不自覺地震動了一下。
她身上確實一丁點泥水也沒有被濺上。
他長得高，肩膀又寬，覆過來的時候，整個人將她擋得嚴嚴實實的。
裴晰耳畔不自覺熱了熱，她扯了下江承的衣袖，垂眸低聲道：“...快回去換衣服吧，快走�！�
兩人很快走到江承家里。
裴晰是第三次來這里，她居然才發(fā)現，江承家的院子里有一個葡萄藤架，上面還結了一些果子。
因為下雨的緣故，他把洗完的衣服晾在了里屋的屋檐下，看樣式似乎依舊是之前的那幾件。
裴晰注意到江承的衣服很少，顏色也都是毫無新意的黑白灰。
跟裴致的琳瑯滿目的衣柜完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江承打開里屋的門，裴晰走了進去，屋里依舊很是整潔干凈，她有點無法想象，江承在受傷的情況下是怎么打理的衛(wèi)生。
“我進去換一件衣服�！苯锌粗嵛�，指了指臥室的方向。
“哦，好�！迸嵛c頭，“快去吧�！�
江承點頭，剛要抬腳往臥室走去，卻忽然轉身，走到裴晰面前。
“裴晰，伸手�！彼p聲說。
裴晰一怔，下意識睜了睜眼睛，卻還是乖乖地伸出手。
下一秒，掌心落入一個溫熱的東西。
裴晰低頭，手指收縮了一下。
是一罐旺仔牛奶，熱的。
第56章
沒事，我不介意你
手掌被牛奶的熱意熨著，溫度傳遞到有些發(fā)涼的指尖。
短暫的怔忡過后，裴晰捏著手里的牛奶，一臉驚喜地抬頭，“你怎么知道我愛喝旺仔牛奶��？”
江承眉眼微垂，低聲回答：“無意間聽說的。”
裴晰有些意外，她問：“聽裴致說的嗎？”
“嗯�！苯泻攸c了點頭。
“謝謝�！迸嵛c頭道謝，眼里一片笑意，顯然是很開心。
外面的溫度很低，他大約是買回來之后一直揣在兜里。
所以到現在還是熱的。
“你喜歡就好�！薄〗锌粗f，“...我去換衣服了�！�
“嗯，快去吧。”裴晰點頭，看他轉身往臥室走過去。
江承的臥室就在旁邊，門是開著的，能看到里面簡單的陳設。
一套桌椅，一張床，還有一個衣柜。
眼看著江承走進去，裴晰沒有再往里面看，畢竟這是別人的隱私空間，隨便看的話不是很禮貌。
她站在里屋的門口，沒有著急喝手里的旺仔，只是包在手心里捂手。
忽然，外面?zhèn)鱽硪魂囃崎T的聲音。
裴晰心頭一跳，以為是之前那些催債的人，剛要喊江承，就看到門被打開，有人推門而入。
來人一邊走一邊笑著說：“承哥，網吧里沒啥事，我順道路過，來看看.....”
看到門口站著的裴晰，祝遠直接愣在當場。
他張了張嘴，舌頭仿佛打了結，像個木頭一樣愣住了。
裴晰看著他，禮貌地笑了下，總覺得這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見過，但又一時想不起來。
聽他剛才的稱呼，似乎跟江承關系還不錯。
她輕聲說：“你好，你是江承的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