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葉空：……
一分鐘后，五個人一起擠在鐵欄外，同時對著鏡頭露出微笑，并舉起了剪刀手——許泱甚至面無表情擺出了“點(diǎn)贊”的手勢。
而在照片的中心，鐵欄內(nèi)的葉空一人坐在陰影里，正一臉麻木的看著鏡頭。
一眾齜牙的笑臉和歡快的剪刀手中間，她活像個獨(dú)自欠債八千萬的冤大頭。
·
在鐵欄外拍夠了“游客照”后，幾個人就地坐了下來。
曲霧和林心舟帶了零食，嘩啦啦的倒在地上挑來挑去，還問葉空要不要，葉空只能回以沉默。
接著又是許泱拿著本子來問她要不要下五子棋，葉空依舊回以沉默。
許泱也不在意，她把本子收起來，突然又跑出去了。
周頌?zāi)弥謾C(jī)在玩游戲，時不時跟葉空炫耀一下他的技術(shù)和勝率。
魏知與這個萬年工作狂則戴著眼鏡抱著筆記本在一邊敲個不停。
吵吵嚷嚷，嘰嘰喳喳。
葉空坐在昏暗中，視線漫無目的的從他們身上掠過，有個問題逐漸在心里成型，可她有點(diǎn)懶得問出來。
因為她覺得她能預(yù)料到答案。
但……
“你們是不是有�。俊比~空又在罵人了。
“吵死了�！�
她說：“有這時間不在床上好好睡覺，跑來坐冷地板干什么？”
“都說了很新鮮啦�！绷中闹坜D(zhuǎn)頭朝她做鬼臉，“那幾張照片我要永久珍藏，最好是貼在咖啡店里讓來來往往的人都看到！”
葉空：……
她轉(zhuǎn)回腦袋，不再說話，外面的人卻毫不在意，自已玩自已的，聲音吵鬧，卻并不刺耳，只是讓夜里的空氣都變得溫?zé)崞饋怼?br />
幾分鐘后，許泱回來了。
手里抱著一個圍棋盤。
漠然如雕塑坐在陰影里的葉空突然眼神一動，視線不由自主地落了過去。
·
許泱在和周頌下棋。
雖然一開始周少爺滿口都是“我才不要找虐”，但最后在許泱一眨不眨的視線里，他還是妥協(xié)了。
葉空就這么靠在墻上，聽著、也不得不用余光看著，兩人在自已身邊不過一米的距離下起了圍棋。
顯然，周頌的棋品相當(dāng)不入流，每次思考的時間過久，還愛大呼小叫，動不動就試圖悔棋。
“哎呀！我下錯了！是手誤！你讓我重下！”
……
第三次聽到這聲嚎叫的時候，葉空額角有青筋輕輕一繃，她干脆把腦袋偏向一旁，閉上眼睛就當(dāng)自已是個瞎子和聾子。
好在這樣的折磨并沒有持續(xù)太長時間。
周頌的棋藝顯然相當(dāng)一般——不，在葉空的耳里，他根本就沒有棋藝這種東西，就算有，那也是屎。
所以不到三十分鐘，這局棋就飛快的結(jié)束了。
葉空不著痕跡地吐了口氣，然而這口氣還沒吐完，下一位上場了。
“我來我來！”林心舟咬著地瓜干坐到許泱對面，“我也是跟爺爺學(xué)過一丁點(diǎn)圍棋的！感覺我有點(diǎn)天賦，讓我來跟你切磋切磋�！�
于是接下來三十分鐘，就如同時光重現(xiàn)一般，葉空又回到了地獄。
“你為什么吃我的子？”
“我為什么不能吃你的子？”
“我好像下錯了，你可以還給我嗎？”
——屬于林心舟的三連問源源不絕的落地，連一旁圍觀的醉鬼家屬都忍不住一陣嫌棄。
“哎呀你這下的是個什么東西！不會下就不要上嘛！規(guī)則都沒搞清楚！”
“我怎么不清楚了？我只是手生了！這盤就當(dāng)我練手，下一盤我肯定就熟練了可以發(fā)揮真實(shí)水平了！”
……
林心舟信誓旦旦。
許泱居然也平靜如初，除了堅決不許對手悔棋以外，她全程都毫無波動，林心舟飛快輸?shù)粢痪趾�，說再來一局她竟也答應(yīng)了。
葉空：……
葉空從鐵欄里伸手，把曲霧帶來的薄毯一點(diǎn)點(diǎn)扯進(jìn)來，然后鋪在地上，干脆背對著門外側(cè)躺下來，沉下心準(zhǔn)備睡大覺了。
·
許泱隨身攜帶的并不是什么好棋，街上隨處都可以買得到，棋子質(zhì)感普通，棋盤也很一般，不太需要養(yǎng)護(hù)，隨便糟蹋也不會心疼。
可這樣的棋也有一個特點(diǎn)——大眾。
非常大眾。
大眾到，棋手落子時，棋子和棋盤隨隨便便一碰，就能引發(fā)出無數(shù)相應(yīng)的畫面浮現(xiàn)在腦海。
清脆如石子的聲音。
每一下都猶如水滴墜落湖面，驚起漣漪環(huán)環(huán)，無風(fēng)也如起風(fēng)了。
葉空蜷著身體，抬手極不耐煩地捂住耳朵，卻還是掩不住那清脆寧靜的聲音。
·
第305章
有關(guān)圍棋的記憶
“黑子先下�！�
“棋子圍出的交叉點(diǎn)為目，棋局結(jié)束時目數(shù)多者為勝。”
“不打比賽，就不講究那么多規(guī)則，下就完了�！�
“你很有天賦，但才練這么點(diǎn)時間就想贏我，未免也太傲慢了�！�
“你確定要以我為目標(biāo)？不是我吹牛，我要是認(rèn)真起來可能會是世界第一呢�！�
“下棋好玩嗎？”
“你思考的時間越來越短了�！�
“我們要不要試試用國際賽場的規(guī)則來下？我攢錢買個專業(yè)裝備。”
“你今天又去哪兒下棋了？明天記得帶上我。”
“棋品見人品，今天和你下的那個顯然是個無賴，每次都卡時間。”
“老城區(qū)的棋室都被你殺穿了，你還要去別的區(qū)嗎？”
“我把自行車修好了，帶你去找新的棋手，聽說在新城那邊�！�
“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對弈過了�！�
“最近下圍棋的小孩兒越來越多了，挺好的，我小時候就希望能開一家超大的連鎖棋室，讓圍棋變得流行起來�！�
“你要和我下棋嗎？”
……
那些聲音逐漸變得微弱，而在腦海里響亮起來的，是棋子落下的噠噠聲。
葉空已經(jīng)分不清那動靜到底來自哪里了。
也或許是現(xiàn)實(shí)與記憶的交叉。
就猶如棋子所落之處，也總是棋盤的交叉點(diǎn)一樣。
噠、噠、噠……
在花之盒的天臺上。
在夕陽滿窗的孤兒院棋室里。
在人堆擁擠嘈雜不已的棋院。
甚至在老城區(qū)樹木參天的路邊。
……
噠——
“你贏了，葉十一�！�
少年坐在她對面，抬頭對她笑了笑，可那笑容很勉強(qiáng)。
霞光落在他眼睛里，幾分傷心幾分落寞。
“我沒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你以后，還會繼續(xù)下圍棋？還會覺得圍棋好玩嗎？”
少年眼里藏著幾分狼狽的嘆息，卻用一如既往的，吊兒郎當(dāng)?shù)男σ庋谏w起來。
但彼時的葉空，卻的確感覺對那盤棋感覺到一陣乏味。
女孩的眼珠就像無機(jī)質(zhì)的黑色玻璃珠一般，映照著對面人的神情，然后輕描淡寫的搖了搖頭。
“不知道�！�
她抬手無聊的扒了扒滿棋盤的落子，不分黑白地全都掃進(jìn)了棋罐里。
“但我暫時不想下了�！�
“因為當(dāng)世界第一，是最無聊的�！�
·
林心舟第二局當(dāng)然也輸?shù)煤芸臁?br />
她悻悻退下后，接著上場的是魏知與。
魏少爺顯然比前面兩個高了不止一個檔次，不但沒有大呼小叫，還讓原本下棋如飛的許泱放緩了落子的速度。
不過他也沒能撐太久，三十幾分鐘就結(jié)束了。
魏知與平靜下場后，居然換成了透明人一般縮在一旁的葉臻。
許泱來者不拒，甚至看也不看對手是誰，這一次她用了快一個小時才解決掉葉臻。
明顯感知到她好奇的眼神，葉臻簡單解釋道：“我爸喜歡下棋，我也學(xué)過一些�！�
許泱點(diǎn)了點(diǎn)頭。
眼看這一圈人都下完了，而曲霧是半點(diǎn)不會，她長出一口氣，正要把棋盤收起來，卻突然見一個人挽著袖子在她對面坐下。
是那個叫李欣欣的醉鬼家屬。
方才也是她在旁邊，一邊觀戰(zhàn)一邊罵罵咧咧，不是嫌棄這個棋品差就是嫌棄那個棋藝?yán)�，這會兒她居然自已上場了。
“小朋友，你不知道吧？如今那個紅遍全世界的天才棋手原野，就是從我們花盒縣走出去的！”
女人一邊挽袖子一邊對她齜牙一笑，“喜歡圍棋，那你來花盒可算是來對了�！�
“別的城市在街頭小巷里下象棋的時候，咱們花盒的圍棋室可已經(jīng)開遍全城了！”
·
墻上的時鐘一格一格地跳動著。
時間不知不覺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半小時。
而圍著那盤棋的，也不再只有周頌他們。
整個侯問室里的家屬們都頭湊頭地圍成了圈，聲音很小的討論著兩位棋手的每一步落子，每一次布局。
這的確是擅長圍棋的城市才能培養(yǎng)出來的氛圍，連一開始喜歡碎碎念的林心舟也不由自主消了聲，看得專注又驚訝。
許泱的體溫在緩慢升高，直到她額角的薄汗凝結(jié)成珠，墜落下來的時候，對面的女人也逐漸皺緊了眉頭，呼吸也沉了下來。
不過在一次漫長的停頓后，她終究長出一口氣，環(huán)起了胳膊。
“如果是比賽的話，你現(xiàn)在思考時間超過一分鐘，已經(jīng)被扣時了。”
許泱一言不發(fā)，依舊沒有動彈。
女人也不介意，只抹了抹額角的汗，微微抬著下巴有些得意地說：“你別看我這樣，其實(shí)我已經(jīng)下了三十年棋了，花盒縣的棋室都被我闖了個遍，所以輸給我也不丟人——或者說，能和我下成這樣，你已經(jīng)很厲害了�！�
她看著許泱，語氣輕脆道：“你投子認(rèn)輸吧�！�
許泱還是沒說話，她的視線在擠擠挨挨的棋盤上飛快穿梭，每一個空位都經(jīng)過思考和推敲，卻依舊無法決定落子。
額角的汗逐漸變得密集了。
她無意識的咽了咽喉嚨，對干澀無比的咽喉毫無所覺。
身后的另一間鐵籠子里，女人的醉鬼老公還在得意的叫囂：“沒錯！我老婆就是棋壇圣手！花盒一絕！誰都別想贏我老婆！嗝……”
“我老婆，是天下第一。”男人從鐵欄桿里伸出豎著大拇指的手，狠狠揮舞幾下，又猛地倒過來，大拇指向下，囂張大笑，“你們……你們是這個！哈哈哈哈哈……”
李欣欣原本還笑瞇瞇的臉色頓時一黑，抬頭朝那邊狠狠一瞪，抬手就做了個要揍人的動作：“你給我閉嘴啊你個傻逼——”
動作太大，她袖子掛在棋盤一角，嘩啦一聲將滿盤棋子都掀翻了。
嘩啦啦——
棋子四散滾落，無數(shù)人發(fā)出懊惱的驚呼，李欣欣更是目瞪口呆，神情呆滯，許泱也剎那間死死皺住了眉。
“可惜了！這么好的一盤棋！”
“這都馬上下滿了還來這么一出！白費(fèi)了！”
“一個半小時呢！”
“好久沒見過這么精彩和勢均力敵的棋局了，哎……”
“不過還是李欣欣更勝一籌吧？眼看就要贏了�！�
“這倒是……”
“太可惜了……”
……
旁觀者都覺得可惜，對弈的兩人只會更心塞心梗。
李欣欣更是捂著胸口直接靠在了鐵欄上，一副快喘不過氣的樣子：“我李欣欣，好久沒這么認(rèn)真的跟人過招了——我不行了，我要?dú)馑懒耍乙赖袅�！�?br />
許泱也死死咬著牙關(guān)，手指捏著自已的黑子，捏到指節(jié)泛白。
周頌知道她對圍棋的執(zhí)著甚至癡狂，見狀只敢小心拍了下她的背：“要不，再來一局？”
“不行了�！崩钚佬郎鸁o可戀道，“小朋友技術(shù)不錯，我剛才已經(jīng)費(fèi)盡腦力了，現(xiàn)在我跟跑了次一千五長跑似的虛脫，再下不了了�！�
她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這樣的腦力活動讓我短時間內(nèi)再來一次，我真的會死掉的。”
“可惜……”
“哎……”
一時間，嘆息之聲充斥整個侯問室。
于是也就無人注意到，有一只手，捏著一枚滾入鐵欄里的黑色棋子，無聲地從陰影里伸出來，輕輕放在了的空落落的棋盤上。
第306章
一子
第二枚，是白子。
第三枚，是黑子。
第四枚，繼續(xù)白子……
噠、噠、噠、噠、噠……
修長的食指與中指指尖交疊，以自然而標(biāo)準(zhǔn)的姿勢夾著棋子，如幻影一般，一次一次落在棋盤上。
這動靜終于吸引了許泱的注意力。
她郁郁的眼神一抬，起初只是無情緒的注視著，可很快，她眼底便有光一點(diǎn)點(diǎn)凝聚起來，直到瞳孔都緊緊縮起，堪稱震撼的神情鋪滿了她怔忪的臉。
在她之后是垂頭喪氣的李欣欣。
女人抬眼看著那只不停落子的手，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頹然的身體就像受到召喚一樣不由自主一點(diǎn)點(diǎn)撐起來，直到背脊變得筆直，眼睛瞪大，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停止。
——
她在復(fù)原。
可那是一局幾乎落滿棋盤的棋局。
是兩個棋力接近的高手，繃緊神經(jīng)極盡思考心無旁騖才下出來的棋局——甚至她們自已都記不得自已下的每一步，她們自已都無法復(fù)原。
這怎么可能？
這不符合常理。
她或許在亂擺。
……許多猜測竄過許多人的腦海，可兩個棋手的反應(yīng)卻無法作假。
——她一個子都沒有錯。
隨著那只手拈著黑白棋子交替落下，自已曾下過這步棋的記憶才恢復(fù)、重新浮現(xiàn)在腦海。
這一幕甚至不像是在復(fù)原棋局，而是在復(fù)原記憶。
看著看著，李欣欣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
而在她對面，許泱一眨不眨地死死盯著那只無聲落子的手。
她的衣服下，皮膚上，開始冒出一顆一顆的雞皮疙瘩。
直至最后一子落下。
噠——
那只手收了回去。
散落一地的亂棋，至此，全部復(fù)原。
不由自主又回到棋盤四周的旁觀者們，則在注視著這盤棋的時候，才在魔法般恢復(fù)的焦灼感中陡然意識到——這就是剛剛那一局棋。
就停在白子步步緊逼，黑棋無處落子，許泱半晌都沒能下定決心的緊要關(guān)頭。
沒來得及露出驚訝至驚駭?shù)纳裆�，那只手突然又伸了出來�?br />
從手腕到大拇指都纏著繃帶的手，悄無聲息自棋罐中捻起一枚黑子，依舊是食指與中指交疊的姿勢，她夾著棋子，無聲再度落下——
輕輕的，還是噠的一聲——
那只手靜靜收了回去。
而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緊緊注視著的棋盤重新回到大家視野時，方才還焦灼僵持的局勢已經(jīng)變了。
一子活棋。
吃掉了敵人最隱秘最重要的一口“氣”。
簡直如同游龍陡然浮現(xiàn)水面，才叫人察覺到這水下竟是深淵，空間浩蕩，足以建造新的世界。
——
“呵——”
這是有人不由自主倒吸了一口長長的氣的聲音。
這一聲之后，許多人才總算反應(yīng)過來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李欣欣瞳孔驟縮，堪稱震撼地猛地回頭。
許泱也驟然轉(zhuǎn)頭看了過去。
——那只下棋的右手已經(jīng)退回到陰影之中。
隔著一排鐵棍兒，誰也不知道她盤腿在籠子里看了多久，這會兒正用那只下棋的手支著腮，垂眸無言的看著那盤棋。
見許久都沒有動靜，她才撐起眼皮掃了兩個一動不動的棋手一眼，然后發(fā)出平靜無比的：“繼續(xù)啊�！�
李欣欣：……
·
天亮了。
葉空伸著懶腰走出警局。
端過曲霧手里的咖啡，喝了一口就嫌棄無比的皺起了鼻子。
微涼的晨風(fēng)吹來，帶來了豆?jié){和蔥油餅的香氣。
葉空走過去正想買一個，還沒來得及付錢，身后就有人急急忙忙地擠過來。
“我來！我來幫你付！”
一夜沒睡掛著兩個大黑眼圈的女人用屁股頂開葉空，飛快地掏了買蔥油餅的錢。
然后在等老板做餅的空間里，她轉(zhuǎn)頭朝葉空露出任誰來看都覺得她有所圖的諂媚的笑。
“小妹妹，年紀(jì)不大吧？上高中嗎？對圍棋感興趣，有沒有加入過棋院��？要不要考慮一下花盒棋院？那個舉世聞名的原野可就是花盒棋院走出去的！”
“……”被她一屁股撅得一個踉蹌的葉空神情很冷漠，“不感興趣，不加入，不會下。不認(rèn)識�！�
她一連四個不，自已掏錢想要還給這神經(jīng)病女人，卻反被緊緊握住了手。
“不！別說不��！你棋藝那么高超怎么可能不會下棋呢？別逗阿姨了！”她眼珠一轉(zhuǎn)，又改口道，“不如這樣，你再跟阿姨下一次？去阿姨家樓下的棋室，怎么樣？我們再下一局……”
葉空莫名其妙：“我為什么要跟你下一局？”
“你剛才幫她作弊了��！”李欣欣頓時瞪大眼睛，抬手指向葉空身后，“那一局要不是你幫她下了一子吃了我的氣，她早就輸了！”
“……我沒有，我不知道�！比~空跨出一步避開女人炯炯的眼睛，對著冒熱氣的油鍋發(fā)呆，“我只是復(fù)原棋盤，沒干別的�！�
李欣欣：……
連許泱也：……
蔥油餅炸好了。
從油鍋里撈出來，滋啦啦的鼓著泡冒著熱氣，被老板用油紙一裹，就遞到了葉空手里。
她被燙得“嘶”了一聲，卻還是趕緊咬了一口，一邊燙得不行一邊甩不掉耳邊喋喋不休的聲音。
“怎么可能？大家都是內(nèi)行你還想騙誰呢？”女人跟著她的腳步，圍著她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你不會下棋你怎么能復(fù)原那么復(fù)雜的棋盤？”
“我……記憶力好�！比~空咬著蔥油餅發(fā)出冷酷卻含糊的聲音。
“呵呵，騙鬼呢？記憶力好你黑白子交替下？”女人從左邊轉(zhuǎn)到她的右邊，“你分明就是記得并且完全看透了我們的每一步思路才能百分百復(fù)原的！而且根據(jù)我不算清楚的記憶，你應(yīng)該是在我們下了好一會兒之后才挪過來開始看的！”
“……”葉空繞開她。
“也就是說！你不是靠著記我們每一步的落子，也不是靠著對棋盤的死記硬背，而是靠著自已看一眼就能理解全局的能力來復(fù)原的！”女人又繞到她的左邊。
“……”
“你就跟我下一局吧！就一局！求你了！就當(dāng)你幫她作弊的補(bǔ)償！”
“不會�！�
“我求你了！我們棋院好多年沒出過人才了！你要是愿意來我可以給你原野的簽名照！原野你知道嗎？世界第一�。 �
第307章
突如其來的偶遇
“不認(rèn)識�！�
“不可能，你下棋的怎么會不認(rèn)識原野？”
“……”
“……”
……
就在葉空即將爆發(fā)的時候，一輛威風(fēng)凜凜的布加迪突然乘風(fēng)而來，帶著刺耳嚇人的剎車聲，用一個拉風(fēng)的甩尾橫在了他們面前。
幾秒后車門打開，涂晚戴著墨鏡從里面下來，看了眼那個正纏著葉空的女人，語氣冰涼的問：“有什么麻煩嗎？”
葉空：……
涂大小姐身材高挑，一身黑衣黑褲和墨鏡，再加上刻意散發(fā)的冷漠氣場，怎么看怎么像個不好惹的女保鏢，尤其她墨鏡下的眼睛明顯在李欣欣身上落了好一會兒，一副一言不合就能動手的樣子——
女人一下就被唬住了，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扯了扯嘴角問葉空：“還……還沒來得及問，你，你是犯什么事兒沒抓進(jìn)來的？”
葉空看了眼涂晚，嘴角突然一勾，歪頭看向女人，語氣平鋪直敘：“殺人未遂——我有狂躁癥，一生氣就控制不住自已，好在家里有錢，輕輕松松就能把我保出來�！�
李欣欣笑容僵硬，再退一步。
葉空轉(zhuǎn)身面對她，傾身湊近：“你想知道昨天那個差點(diǎn)被我砍死的人現(xiàn)在是什么樣兒嗎？你見過完整的人舌頭嗎？從喉嚨里扯出來，連著聲帶一起，再聒噪的人都不能再說話了……”
“啊啊啊啊�。。。 迸肃秽唤兄涣餆熍芑亓司�。
葉空意猶未盡的收回沒說完的話，低頭咬了口蔥油餅：“蠢貨�！�
涂晚：……
涂晚咳嗽一聲，這才把墨鏡取下來：“小草沒事，院長把他帶回去休息了�！�
葉空點(diǎn)了點(diǎn)頭。
涂晚又問：“他們呢？”
她看了眼跟在葉空身后的許泱，有些奇怪：“怎么只有阿泱在？”
葉空往警局門口示意了一下：“睡著呢，一群死豬，你去叫醒他們吧�！�
她徑直上了跑車，許泱跟在她后面也上去了，涂晚頂著一頭霧水走上臺階，進(jìn)了侯問室，果然看見了橫七豎八睡在地上的幾個人。
涂大小姐很溫柔的笑了笑，拿出手機(jī)，對著滿地“死豬”左邊右邊上面下面全拍了個盡興，這才意猶未盡地收起手機(jī)，掛著春風(fēng)化雨的笑容，上前提供喚醒服務(wù)。
·
兩輛車披著晨曦在縣城尚算冷清的公路上奔馳，目的地卻不是花之盒，而是孫院長所住的小區(qū)。
很老的小區(qū)，距離花之盒不遠(yuǎn)，小區(qū)門口三兩個熱騰騰的早點(diǎn)攤，有幾個學(xué)生正騎著自行車要往幾里外的學(xué)校趕。
叮鈴鈴的車鈴聲灑了一路，濃厚而樸素的生活氣息撲面而來。
直到兩輛拉風(fēng)的跑車一停。
葉空從車上下來，轉(zhuǎn)頭阻止了還想跟的眾人。
“這里可沒地方讓你們睡覺，你們回花之盒休息吧�！�
葉空關(guān)上門，獨(dú)自一人走了進(jìn)去。
在走過熟悉的小路和健身小廣場，又踏入老舊的單元樓后，她在前往四樓的階梯上，突然停住了腳步。
前方，上面。
有人剛剛出門，回身拉上防盜門，然后轉(zhuǎn)頭，漫不經(jīng)心垂眼，對上了她的視線。
是溫璨。
帽子壓得很低，戴著黑色口罩，大長腿筆直而立的溫璨。
葉空：……
第308章
道歉倒是很快
小區(qū)沒有名字。
原本是依附于旁邊的一家小學(xué)而建的“學(xué)區(qū)房”，但因為生源越來越差差，前些年學(xué)校倒閉了，小區(qū)也逐漸變得冷清。
葉空在那所倒閉的小學(xué)里念過幾年書，當(dāng)時她還在孫院長家住過兩年，因此對這地方十分熟悉。
雖然沒到一草一木都很了解的地步，可在跨入大門后不久，她就察覺到一點(diǎn)十分微妙的違和感。
……以前，小區(qū)里有這么多青壯年嗎？
在這座不是老人就是留守兒童居住的小區(qū)里，哪怕是在上班高峰期也是很難碰到這么多人高馬大的男人的。
三、四、五……
葉空無聲地路過他們，視線不偏不倚，余光卻掃過他們的拖鞋或破舊的皮鞋——倒是很正常的裝扮，看起來不是無業(yè)游民就是當(dāng)電工和干汽修的，有一個走過時還能聞到淡淡的汽油味。
難道是因為經(jīng)濟(jì)不好所以回來混吃等死了？
漫不經(jīng)心的猜測在腦海里一晃而過，葉空兩步并做一步地踏上臺階，徑直往五樓去，一邊走還一邊在心里想要不要花錢來安個電梯？免得老東西再過兩年就爬不動了或者半路摔了。
思緒還沒發(fā)散完，上面?zhèn)鱽碇ǜ乱宦暎痤^，就看見了從防盜門里走出來的男人。
身量極高，因為她在臺階下方越發(fā)顯得對方挺拔修長至極，腳下踩著球鞋，一雙逆天長的腿包裹在毫無設(shè)計可言的黑色運(yùn)動褲里，反把這條丑褲子襯得時尚起來了。
上半身是簡單的t恤加寬松的運(yùn)動外套，搭上帽子和口罩和耳機(jī)，就是妥妥一個愛運(yùn)動的大學(xué)生形象。
雖然能靠著身高和氣質(zhì)在人群里收獲許多回頭率，但也僅僅如此而已——如果沒有對上他的眼睛，葉空應(yīng)該不會停留半秒腳步。
·
這截臺階上的時間仿佛被抽走了，一男一女、一上一下，就這樣保持著靜止對視了長達(dá)半分鐘的時間。3706
半分鐘后，男人才遲緩地抬手，摘下了一邊的耳機(jī)。
少女則眨了下干澀的眼，緩緩出聲：“你……怎么在這？”
她一步一步很慢地踏上去。
男人則一動不動注視著她，直到她走上最后一步臺階，距離陡然拉近地站定在他身前。
“……我外公的生日。”低而溫涼的嗓音，是許久不見的溫大少爺無疑。
“為什么沒告訴我？”葉空問這話的時候沒什么情緒，卻莫名讓人能感覺到她的不快，“你明知道我來花盒了�！�
“……你不是有事才來的？”溫璨退了半步，“我總不能邀你來給我外公慶生……”
“為什么不能？”
“……會耽誤你�！�
“你不問我怎么知道耽不耽誤？”葉空打量他一眼，又看了看這扇剛剛被他關(guān)上的防盜門，又朝樓上望了一眼，“你本來就知道我們住樓上樓下嗎？”
“……我知道樓上是孫院長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