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兩男爭一女,
恩怨情仇,好大一盆狗血。
手機屏幕前的蘇允白伸手扶額,
只覺得頭皮發(fā)麻。
幾個小時之前,她身在局中,
光顧著緊張了,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這會兒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去,
才發(fā)現(xiàn)那時候的場景竟然那么惹人誤會。
小報之所以稱之為小報,
其看家本事就是“開局一張圖,內容全靠編”,多離譜都敢。
蘇允白做足了心理準備,
快速掃視動圖下的文字內容。
劈腿,
腳踏兩條船……
兩男爭一女……
魅力非凡……
兄弟背刺……
大打出手……
蘇允白越是看,
眉頭皺得越緊。文字內容過半,頁面將將往下刷新時,網(wǎng)絡一個卡頓,整個頁面忽然消失了。
蘇允白愣了下,
再次嘗試點進鏈接,只看到了一片空白。
這還不是網(wǎng)絡問題。她們幾個人的群聊里,大家都遇上了同樣的事。
徐瑾之:鏈接打不開了。以我多年吃瓜經(jīng)驗,姐妹們,這事絕對有貓膩!肯定是被公關了。
許世緣:掩耳盜鈴?
原易安:欲蓋彌彰
徐瑾之:這個小報真有意思,還H總、J總的……這種碼打得,簡直了!
徐瑾之:我靠,我忽然想起來,我之前就聽說這兩人因為一個女的鬧翻了大打出手。我還不信,結果……[吃手手.jpg]
許世緣:那么問題來了,那圖里的到底是不是幺兒��??還沒回來呢?快出來!怎么回事��?
徐瑾之:急死我了。我現(xiàn)在就是瓜田里的那只猹,正在上躥下跳等著瓜熟。
蘇允白沒有繼續(xù)沉默:動圖里的人是我。但這個事……算了,我從頭說起吧。
蘇允白想干脆發(fā)語音的,但方才那幅動圖一直在她腦子里回放,一遍又一遍,直讓她覺得恥度爆表,連話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她干脆打字,將這件事的始末說了一遍,末了道:“一開始就是個玩笑而已。真是誤會,沒有什么兩男爭一女的事……”
許世緣:emmmm……季承季學長啊……
原易安:emmmm……
蘇允白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這兩人的欲言又止。
她忍不住追問:他怎么了?
原易安:算了,暫時少讓你頭疼。不過有件事我得告訴你一聲,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我們律所要跟霍氏合作了。
原易安:今天霍氏代表團來我們律所談合同,霍啟年也來了。他問起我們當年在K大的生活……你懂的。
蘇允白眉頭緊皺。
許世緣:這些都是小事,最主要的是……幺兒,那小報內容你看完沒?后面的評論呢?眼下你只是代號‘蘇妲己’而已,個人信息還沒被扒,但如果沒有人攔著的話,恐怕離掉馬不遠了。
許世緣:心疼我幺兒,他們愛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反倒連累我幺兒名聲受損。蘇妲己……這是什么好名聲嗎?
許世緣:
你們圈子里應該沒有那兩位的瘋狂崇拜者吧?就那種閑著沒事干就以女友粉自居,完了攻擊性還賊強的那種人?我有點擔心幺兒了。
這一點蘇允白倒是不怕。
她本來跟那些人的交集就不多,完全處不到一起。再說了,當霍太太那幾年,她被議論得還少了?只要不影響她現(xiàn)在的工作和生活,她其實無所謂。
徐瑾之:等等,這事不就是看個熱鬧嗎?你們是不是太緊張了?說助教的人肯定很多,但估計都是酸她的。蘇妲己呢,這不證明助教魅力非凡嗎?
徐瑾之:至于瘋狂崇拜者……你們放心,這事背地里八卦的人肯定不少,但敢當面掰扯的應該沒有,至少我還沒見過那么瘋的。
原易安:這事兒我倒是不擔心。倒不是相信“粉絲們”的人品,而是……H某和J某這時候不應該表現(xiàn)一下?
原律師猜對了。
她這話剛出現(xiàn)在蘇允白的手機屏幕上,幾乎是同時,她的手機叮咚一聲響,先后進來了兩條消息。
一條是來自季承的微信消息:小報的消息你看見了嗎?之前的事是我考慮不當,實在抱歉。不過你放心,這件事到此為止,已經(jīng)沒事了。
另一條是一個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沒人敢編排你,放寬心。
這兩條消息,蘇允白都沒回。
老實說,她此刻的心情不太好。
她雖然沒看完小報正文的內容,但只有限的篇幅內,那位“蘇妲己”就不是什么正面形象。不僅如此,她還完全淪為兩個男人的附庸……就差直說她是戰(zhàn)利品了。
想也知道評論區(qū)該是什么光景。
蘇允白再是不怕被人編排,可因這種花邊新聞而聲名鵲起,她作為一個獨立個體的價值無形中被嚴重壓縮了。
她很不喜歡這樣。
可該怪誰呢?
季承是一番好意,霍啟年又是那種霸道性子……
一開始就拒絕所謂的假男朋友提議就好了。
蘇允白還在想著事,手機叮咚一聲響,又進來新的短信。
還是那個陌生的號碼,或者說,是霍啟年本人:我知道你不喜歡跟這種爭風吃醋的花邊新聞扯上關系,所以,哪怕是送禮我都送得小心翼翼,連名字都不敢署。他卻能這么光明正大,大街上就毫無顧忌。
蘇允白皺起眉。
這話是不是不太對味?
短信還在繼續(xù)。
——他早就看見我了,他故意挑釁的。我有錯,他難道就無辜了?允白,你不能這么不公平。
——你到底知不知道,他一直就喜歡你?他早就心懷不軌!
蘇允白對這說法嗤之以鼻。
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話?
她剛想拉黑這個號碼,可在這瞬間,腦子里卻仿佛有靈光閃過。
她下意識翻起剛才群聊里的聊天記錄。
“emmmm……季承季學長啊……”
“emmmm……”
“算了,暫時少讓你頭疼�!�
許世緣和原易安的欲言又止,難不成……
可怎么可能呢?她跟季承的關系,她們倆應該很清楚啊!他就是看在她外婆的面上多照顧她而已。當年是這樣,如今也是這樣。
可誰家的照顧,會大到甚至愿意冒著跟好兄弟鬧掰的風險呢?——裝男朋友這種事,一個不好,他們倆真可能連兄弟都沒得做了。
而且這事從來就不是非如此不可。
難不成學長真的……
不,不對!他們之前是鬧過矛盾的。學長應該是為了氣霍啟年才會這么做的。
可學長是這樣的人嗎?他會幼稚到拿這種事來賭氣嗎?
蘇允白越是想,心里越是驚疑。
這瞬間,她似乎想到了很多證據(jù),可又下意識否定了。
肯定是霍啟年亂說。他這種人,為了掰回一局,竟然幼稚到連好兄弟的名聲都能污蔑。
太過分了!
可……他那種霸道性子,當街就能不管不顧打人,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嗎?
蘇允白攥緊手機,神色都有些茫然起來。
她的好朋友不多,每一個都十足珍貴。
無論如何,請別跟她開這種玩笑。
*
“你說什么?蘇老師已經(jīng)走了?”季承眉頭微皺,“不是早就交待過你們,讓你們把人留下來的嗎?”
秘書神色為難:“新來的幾個實習生表現(xiàn)得很積極,培訓課后都在圍著蘇老師請教問題,可她好像有急事,讓大家發(fā)郵件問她,說她會回郵件。
“我過去邀請她留下來吃晚飯,她拒絕了�!泵貢⌒牡�,“您說過的,不要太刻意,所以我沒敢堅持……”
季承擺擺手,讓人出去了。
他站起身來,透過玻璃窗看著高樓下的車水馬龍,目露沉吟之色。
不是他的錯覺,允白的確在不動聲色地躲著他。
第一期環(huán)評培訓的效果很好。結束后,季承又跟蘇允白約了第二期,她答應了。
可這一期環(huán)評培訓開始,季承就很少能在私下的場合見到蘇允白了。明明上課的地點就在他公司的大會議室,離他并不遠,可除了正式場合之外,他愣是見不到她人。
蘇允白每周固定時間去健身中心�?蛇@兩周以來,季承也很少能“偶遇”她了。
季承察覺到了這種變化。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她似乎正在刻意跟他拉開距離。
是自從那次假男朋友事件后吧?
想起這件事,季承不是不后悔。
他太刻意了,也太露痕跡了。連累她被小報一通編排……這不是他本意。
她是在為這件事生氣嗎?
應該不是。她后來好好地回他消息了,看不出任何異常。
那會不會是霍啟年跟她說了什么呢?
不可能!以霍啟年的性子,恐怕巴不得她一輩子都不知道他的心思,怎么可能主動幫他?
但如果,她真的因為某些原因,有一點點察覺到了他的心思了呢?
她這是避嫌,還是無聲地拒絕?
季承想到這里,心跳都不自覺漏了一拍。
不論如何,這也許是他的一個機會。
*
小報事件歸于平靜后,一貫總愛來刷存在感的霍啟年,難得也消停了,似乎正在一心踐行自己的承諾。
蘇允白的日子終于清凈下來。
A市很快入了冬,日頭一下子就短了起來。時間仿佛坐上了加速器,這個學期就在這個加速器中,在一場又一場的雪中走向尾聲。
應學生要求,蘇允白將自己任教的課的期末考試放在了考試周的第一周。等到考完試,批完兩個班的成績,她的日程安排一下子就松了。
當然,忙還是忙的。院里總有開不完的會,尤其是學期末的時候。除此之外,蘇允白自己的科研也正進行到關鍵時候,一時之間還抽不開身。
很快,考試周結束了,寒假開始了。寒假期間,院里不會封樓,但學生一走,整個校園似乎一下子就空了下來。
所有的訊息都在提醒蘇允白,要過年了。
蘇允白本以為,自己的這一個年,注定要過得冷冷清清的。誰知寒假才剛開始,她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行情”,似乎格外火熱。
第71章
季承的告白
寒假才剛開始,
徐瑾之就興致勃勃地來邀請?zhí)K允白,讓她跟她們家的人一起去南方旅游,順便過年。
她幾乎能一天催三遍,
就差給蘇允白灌迷魂湯了。
再是譚老師。
寒假開始后,蘇允白沒急著離開學校,
天天都到辦公室和實驗室打卡。有一回遇上了到學校拿資料的譚老師,兩人閑聊了幾句。
譚老師十分關心蘇允白寒假以及過年的安排,
力邀她一起過年——就像之前的那幾年一樣。
緊接著,
蘇允白接到了生父的電話。
生父姓徐。電話里,
徐父的關心透著小心翼翼,
問蘇允白過年什么打算,
說家里的房間一直都給她備著,讓她回來住。
再然后,
原律師蠢蠢欲動想過年留在A市加班,好逃避家里人的催婚。她鼓動蘇允白,
讓她加入她們律所的加班大隊……
來問的人都太過直接,于是夾在這中間的季承問她回不回C城,
某個她還沒來得及拉黑的號碼的蠢蠢欲動,
似乎都顯得過于克制了。
有人記掛是一件好事,但有太多人記掛,似乎也讓人有些吃不消。蘇允白不好厚此薄彼,
干脆專心致志地泡在實驗室里,
加班加得樂此不疲。
臘月二十六,
蘇允白收拾好A市的家,開車回C城。
她是趕晚到的,到家時,又是萬家燈火的時候。小區(qū)的條件擺在那里,
不是不好,而是舊了。這些年陸陸續(xù)續(xù)有人搬走,有人新入住,原本的老街坊鄰居慢慢就散了。連樓下的劉嬸,今年過年也隨兒子去了外地。
蘇允白一邊覺得悵然,一邊又松了一口氣。
倘若小區(qū)里還是成片熟悉的人,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跟人解釋,為何大過年的,她卻孤身一人回了C城。
屋子久不住人,累了一層薄薄的灰,一擦甚至還能留下點印子。蘇允白當然知道沒人住的屋子敗落得快,可讓她把這個房子租給外人,她又實在舍不得。
天已經(jīng)晚了,蘇允白只來得及整理出睡的地方,將就著過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起來忙著大掃除。
屋頂?shù)闹┲刖W(wǎng),空調上的浮灰,玻璃窗……
一忙起來想的就少了,心思反倒因此簡單了。
蘇允白剛收拾完房間里的門窗,敲門聲響了。
她聽了片刻才確認是自家的敲門聲,湊近了門鏡往外一看,遲疑了好半晌才開了門。
她道:“學長,你怎么來了?”
來人正是季承。他穿著一身長款的風衣立在門外,笑容很溫和:“我來拜個年�!�
蘇允白笑著回他:“過年好啊!”她往左右掃視了一眼,“我家里亂糟糟的,就不請你進來了,改天我再去跟季爺爺拜年�!�
季承看了看蘇允白手上的抹布一眼,露出驚訝的神色,“你在打掃屋子?怎么沒請個人?”
“沒事,過年前總要打掃一遍的。就當是鍛煉了。”
季承上前一步,“正好我也沒什么事,來幫個忙吧�!�
蘇允白大驚失色,“不行的�!�
她實在想象不出季承拿著掃把或者抹布大掃除的樣子。
季承卻已經(jīng)進了屋,干脆地脫了風衣外套,擼起袖子來。
他笑道:“你可別小瞧我。我小時候頑皮,我爺爺又舍不得打我,每次都是罰我拖地洗碗擦玻璃……我早就練出來了。
“別跟我客氣。再說了,屋頂上的以及吊扇上的……你夠得著嗎?”
季承說著,搬了把椅子,接過蘇允白手里的抹布就開始處理吊扇上的浮灰。
老實說,他干起打掃的活來,還真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蘇允白卻一臉崩潰。
怎么能讓人幫這種忙?
她有點急了:“學長,真不用了。你快下來,我去聯(lián)系個保潔……你這一身衣服可別給弄臟了。”
“過年的這個時候是旺季,保潔都得提前聯(lián)系的�!奔境姓f著,把臟了的抹布遞給她,“這樣,你幫我換新的抹布可以吧?省得我上上下下了�!�
見蘇允白不動,他還催促她:“快點,別磨蹭了。一天要打掃完整個屋子的話,咱們得抓緊時間�!�
多了個人,收拾屋子的速度一下子就快了起來。
蘇允白過意不去,午飯?zhí)氐攸c了本地的一家老字號,就怕不夠豐盛。
吃完飯后,季承只是稍微休息,又忙開了。
蘇允白上次臨走之前,把家里的物品都收拾放好并罩上了防塵罩。真論起來,需要打掃的地方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多。
屋子面積不算太大,但卻是三室一廳一衛(wèi)的布局。除了兩間臥室之外,剩下的一間屋子用作了書房以及儲藏室,里面有一個大的書柜和兩張桌子,東西都整理得十分整齊。
季承做事很細致。書柜里的東西都擺放得好好的,他就沒特地打開,只踩著凳子,拿著抹布清理書柜最頂層的灰塵。
清掃到一半,他忽然問蘇允白道:“這是個大箱子吧?有點高啊。里面是放什么的?要不要放到下面?也省得落灰了�!�
蘇允白順著季承的指示看去,看見了一個黑色的大箱子。它就立在書柜的最頂端,幾乎占據(jù)了書柜跟屋頂之間的所有空隙。
這個箱子……蘇允白怔了片刻。
她想了想,道:“你能搬得動嗎?如果可以就放下來吧�!�
季承試探著挪動,發(fā)現(xiàn)這箱子雖然大,但并不是很沉。
他只廢了點力氣就把它搬了下來。
蘇允白蹲在地上,手掌放在木質的黑箱子蓋上,好半晌了還沒有動靜。
季承敏銳地意識到了不對勁:“怎么了嗎?需要我回避一下嗎?”
蘇允白搖了搖頭,打開了箱子的扣鎖。
箱子的頂蓋正好擋在季承面前,他并沒有特地探頭去看箱子里的東西,只是小心觀察著蘇允白的神色。
蘇允白定定地看著箱子里的東西,好長時間都沒有反應。
就在季承都忍不住要開口問時,她忽然抬起頭,對他笑了下,笑容有些浮于表面,“其實也沒有什么。里面是我生父這些年送來的一些東西……”
季承呼吸一窒。
蘇允白不幸的家庭關系,他早就知道了。
他下意識道:“對不起……”
他有點懊惱,自己這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蘇允白失笑,“這又不是你的錯,有什么好對不起的�!彼龑⑾渥优矂恿讼�,將箱子內裝的東西擺到季承視野里。
箱子里的東西很簡單,除了幾個玩偶之外,就是由小到大仔細被疊起來的衣服和裙子。厚厚的一沓,冬天和夏天的都有。
一看就是積攢了很多年的產(chǎn)物。
蘇允白道:“據(jù)說他從我一歲時就開始送了……冬天一套,夏天一套。不過我都沒穿過。
“我正式知道這個箱子的存在,是在我十六歲的時候。
“我考上了大學,周夫人忽然回來了,說要接我過去一起生活……我跟她大吵了一架,外婆很心疼我,就跟我說了這個箱子的事�!�
蘇允白笑了下,笑容輕輕的,“外婆是想告訴我,除了她之外,還有別的人關心我……但其實沒必要,這些事我早就知道了。
“不僅如此,我還知道他早就有了別的家庭,我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如果不是手上臟,季承幾乎惹不住想摸摸她的頭發(fā),安慰安慰她。
他問她道:“這些年……恨他嗎?”
蘇允白沉默了下,沒回答,而是道:“外婆臨終前告訴我,說他跟周夫人離婚的事鬧得很難看。離婚時,他根本就不知道周夫人懷孕了。等到我都生下來好幾個月了,他才知道。
“那個時候,他已經(jīng)再婚了。
“外婆說他想帶我走,他甚至把自己所有的錢都掏出來給外婆了。可外婆養(yǎng)我好幾個月了,舍不得了——其實她是怕他的新妻子對我不好,我一直知道的。
“外婆說她對不起我。但人哪能這么貪心是不是?我能擁有一份毫無保留的親情,已經(jīng)足夠了。
“我其實挺幸運的了�!�
蘇允白說著,忽然抬眼看他。
四目相對,季承正以一種很心疼的眼神看著她。
這一次,他絲毫沒有躲閃,更沒有掩藏。
蘇允白下意識避開了。
她低頭看著箱子里的東西,聲音悶悶的:“我雖然不遺憾自己的境遇,但……‘完整的家庭構成完整的生活,完整的生活形成完整的人格’……
“學長,可能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我有嚴重的性格缺陷……我一點都不好的�!�
“不會�!奔境姓f得很篤定,“允白,我……”
“你先聽我說完�!碧K允白急急打斷他的話。
她似乎都有些慌了,“我是個別扭性子,我一直就知道。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要以退為進,而是……而是想告訴你,我就是個自私的膽小鬼。
“我從小到大所擁有的東西一直不多。也是因此,每一樣都彌足珍貴。我很珍惜我所擁有的一切……”
她看著他,眼神十分復雜,“尤其是友情。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季承幾乎是輕聲嘆了口氣。
他看著蘇允白,“允白,我已過而立。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意味著我是個很清醒的成年人,我能為自己說的話、做的事負責。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從來不是一時沖動�!�
蘇允白的神色又開始閃躲了。
季承看著她,“你知道了是不是?允白,看著我。告訴我,你會不會因為啟年的關系,而覺得我是個卑鄙小人?”
蘇允白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個人,下意識搖搖頭。
“那你討厭我嗎?會覺得跟我這個人相處是一種煎熬,簡直難以忍受嗎?”
蘇允白道:“不會。但是……”
“沒有但是!”季承篤定道,“你看,我們一起打掃屋子,我們一起收拾家里……我們配合默契,這就是生活。
“我們就是平凡的普通人,正在過著普通人都會過的日子。這樣的日子過得久了,就是白頭偕老了�!�
蘇允白下意識咬住唇,“學長,不一樣的。”
婚姻與愛情是個被說老了的命題�?杉幢闳绱耍惨廊淮嬖�。
季承握住蘇允白的手,不讓她抽離:“允白,你別急著拒絕。我們試試好不好?不試試你怎么知道結果如何呢?
“我不逼你,你慢慢想。多久我都能等,在此之前,我可以只是季學長。好不好?”
第72章
蘇允白已經(jīng)決定要離開這……
蘇允白心里漫上一股綿長的悲傷。
倘若未經(jīng)婚姻,
未經(jīng)一段失敗的感情,她也許還能被這種包容的等待感動。可正是因為知道少了溫度的婚姻生活是怎樣的,她更能清楚地意識到,
這對季承有多么不公平。
很多事,不知道的時候還能心安理得。一旦知道了,
她到底是要有多厚的臉皮,才能當作一切如舊?
從今往后,
他怎么可能還只是季學長呢?
自己給不起的東西,
從一開始,
就不該給人任何念想。
付出的心意和時間是沉重的成本,
每耽擱一分一秒,
都是對季承的傷害。
蘇允白想到這里,不敢再逃避了。
她的確是貪心,
總想著能以一種不傷害彼此的方式維持這段“友情”�?墒聦嵣�,這本身對季承就不公平。
既然事不可為,
那就不該拖泥帶水。
蘇允白深吸口氣,抽回自己的手,
抬頭看季承,
神色透著股決然。
季承心里下意識一沉。
他遠比蘇允白以為的更了解她,于是趕在她開口之前道:“允白,要過年了�!�
蘇允白一怔。
被這么一提醒,
她才記起來,
C城一貫有大過年的不能觸霉頭的說法。她雖然不信這個,
但一貫尊重這種習俗,于是這會兒不免有些遲疑。
季承輕聲道:“我知道這件事可能有點突然。這樣,我給你三個月的時間好好考慮,好不好?
“任何決定都該深思熟慮的。你不能只在一天內,
就直接做出了決定……這對我太不公平了。”
蘇允白看著季承認真的眼神,心里忽然覺得十分悵然。
她輕聲應道:“好�!�
*
季承是個十分體貼的人。他說會給蘇允白時間,就真沒有逼得太緊,只每天在微信上跟她說說話,維持著一個很體貼的距離。
不得不說,蘇允白松了好大一口氣。
這個年,她到底還是過得稍顯冷清,可她甚至有些感激這種冷清——真要熱鬧起來,她怕自己吃不消。
過了年后,蘇允白忙著去給長輩拜年。蘇外婆人雖然已經(jīng)離開了,可她的老朋友們有些還健在。蘇允白身為晚輩,該盡的禮數(shù)自然要盡到。
忙忙碌碌,時間過了正月初五。
蘇允白啟程回A市。她特地挑了吃過晚飯的時間去給譚老師拜年,前后不過花了半個多小時。
沒想到就這么短的時間內,她還是遇上了霍啟年。
霍啟年是在蘇允白臨要離開時來的。兩人一個欲往外走,一個欲進門,剛好打了個照面。
場面一時有幾分尷尬,連譚老師都愣了下。
蘇允白卻跟沒事人一樣繼續(xù)跟譚老師告別:“老師您別送了,我這就走了。天也不早了,您早點休息�!�
她轉身往門外走。
霍啟年腳步一轉,緊跟在蘇允白身后,說得毫不勉強:“我替姨媽送送你�!�
譚老師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又閉上了。
這還能說什么呢?
蘇允白不想讓譚老師為難,也沒開口拒絕,只干脆往外走。
等出了別墅的大門,都不用蘇允白追究,霍啟年就自顧自開口道:“關于那三個要求,我仔細想過了。當時我說的是,‘只要你想,只要我能’……”
蘇允白腳步不停,甚至沒回頭,可神色卻帶著點嘲諷。
這就要反悔了?
她沒回頭,也就沒看見霍啟年堪稱狼狽和落寞的神情。
他追著她的腳步,輕聲道:“允白,你能不能……換個要求?你放心,我保證不打擾你得生活……”
說是換個要求,可這些時日,他又何嘗真正做到消失在她的生活中了呢?不過就是不見面了,改成換著號碼給她發(fā)短信了而已。
有時候蘇允白都好奇,為什么這個人真能這么撞了南墻也不回頭,簡直都是沒皮沒臉了。
蘇允白不管霍啟年是什么想法,至少在她這里,她不愿意再給任何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