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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能攀上村里的大官人的關系,還能一路白吃白喝地跟著人家去縣城那種好地方上學,莫說幫不幫著照看家里了,兩兩相比下,就那幾畝破田和舊房子,丟了也不可惜。

    如果是原主在這里的話,估計已經答應了,天上掉餡餅傻子才拒絕。

    但李映池畢竟不是原主。

    即使需要保持愛貪小便宜的人設,在這種時候他也會不由得想到原劇情。

    蔣尋墨作為男主之一,在之后的世界線當中是幫助身為王爺?shù)陌自蚀ㄕ一厣矸荩瑢⒐适戮重新掰回到正軌的未來丞相,而他只是一個前期就會被炮灰的農夫。

    他們不是一路人,甚至是對立相反的身份,故刀劍終將指向自己。

    即使李映池知道蔣尋墨是君子,對他向來溫和包容,也不免對自己所作所為暴露后的既定結局感到擔憂。

    況且,原劇情中并沒有這樣一段故事。

    蔣尋墨為什么會突然邀請自己去縣城里讀書?

    心頭過了幾遍猜想,依舊沒有頭緒,李映池細眉糾結地擰起,本能地想要拒絕他的邀請。

    “尋墨哥,這不太好……”

    他本想說自己不能這樣占蔣尋墨的便宜。

    但又因為人設限制,話囁喏在嘴邊,半天沒能將理由說出口。

    屋內靜默許久,桌邊被忽略的紙張無悄聲落地。

    笨拙筆跡上未干的墨漬不知何時將其他白紙染得一團亂糟,無人在意。

    蔣尋墨并不急著催促,只靜靜看向李映池。

    少年緊張的時候,有些自己也不知道的壞習慣。

    纖長眼睫顫抖得厲害,在白皙的臉頰上打落躍動的陰影,撲扇得像是蝶翼。

    “有什么不好的?”蔣尋墨皺起眉,頗為無奈地輕嘆一聲,“你我二人的關系還需要客氣嗎,小池叫我一聲哥,我就理當擔起哥哥的責任�!�

    “難道,是小池不信我?”

    他好似恍然大悟,隨即有些難過地側開臉,做足了被傷到的模樣,仿佛李映池真的是個不懂得體貼兄長的弟弟。

    有些拙劣,但足以騙過李映池。

    因為身體緣故,李映池在原世界時極少出門。

    他身邊認識的人不多,朋友就更沒有幾個,所以對待自己朋友一向珍惜。

    李映池心中知曉蔣尋墨對自己的好,這一段時間的相處下來,已然把他當作朋友看待。

    這忽然一下地聽到這樣一句話,一時間哪里能招架得住。

    他頓時慌了神,連忙去拉蔣尋墨的衣擺,“不是的,我怎么會……”

    蔣尋墨卻不動容,垂著眼,依舊不去看他,“那為什么小池不答應我?是我哪做得還不夠好嗎?”

    李映池哪敢說是因為劇情線的緣故,吞吞吐吐地解釋道:“沒有,不是因為你……”

    還沒等他組織好語言,書房門外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門環(huán)被叩響,隨之而來的是一個輕柔的女聲:“表哥�!�

    蘇茗月今日是特地來找蔣尋墨訴苦的。

    她自小便熟讀詩書名著,懂事后便想要追求自由的人生。

    這樣特立獨行的性格讓蘇家人很是頭疼,眼見蘇茗月也到了嫁娶的年紀,便想著給她找個夫家,讓她收收心,莫要再做出那種女兒家家不該做的事。

    蘇家人給她相看了一個門當戶對的,沒幾天那人就上門提親了。

    但蘇茗月怎么可能答應。

    先不說她不愿意接受這樣禁錮自己的婚姻,就算要結婚,她也早在私塾時便已遇到了與她志同道合的公子。

    只是那位公子家境清貧,蘇家人并不同意。

    最為重要的是,那位公子還不知道蘇茗月她心悅于自己。

    故蘇茗月目前還只是處于追求階段。女追男,這一件事不論放在何處都是極為令人震驚的。

    上一次她來找蔣尋墨,為的便是求一本那位公子喜歡了許久的書籍。

    這般大膽行徑讓蔣尋墨對她的看法改變了許多,也為她敢于追求自己的心意而敬佩,沒多做過問便同意了幫她。

    自從那之后,蘇茗月便開始把自己的這位表哥當作了無話不說的閨中好友。

    這一次來,多半是又與蘇父蘇母有了矛盾。

    果不其然,她將侍女留在門外后,一關上門便開始抱怨,“表哥,你都不知道那家人有多自大�!�

    “我又沒答應,他就敢送聘禮來,不過十幾金罷了還真把他自己當成什么……”

    說得正在起勁處,可剛一扭頭,蘇茗月就對上了一道好奇的視線。

    想要說出口的話突然卡了在嘴邊,蘇茗月看著李映池懵懂的臉,尷尬地抿唇笑了笑。

    她沒想到蔣尋墨的書房里還有別人,一下字沒轉過來,完全沒了之前嫻靜的模樣。

    見二人一同看向自己,蘇茗月只好趕緊收回了大跨的步伐,捻住手帕,強裝鎮(zhèn)定問道,“這位是……?我好像曾見過你�!�

    李映池一眼便認出來了這是上次見過的漂亮姐姐,此時見她主動和自己搭話,心跳都不自覺加速了些。

    剛想開口回答,就被打斷了。

    “嗯�!�

    沒能得到李映池確定的回答,蔣尋墨有些心不在焉地順口應了聲,“小池是與我交好的兄弟,之前也曾來過。”

    蘇茗月剛落座,便看見蔣尋墨彎著身去撿起地上的字帖。

    從筆跡上看,那字帖應當不是表哥寫的,那……

    方才的慌亂退去后,蘇茗月逐漸放松下來,視線順著蔣尋墨的動作逐步向上移動,這才發(fā)現(xiàn),眼前二人坐得極近。

    近得有些……蘇茗月一時也難以形容。

    兩人明明沒有接觸的地方,可她就是覺得少年完全被她表哥籠罩在了自己的范圍內,讓人無法介入。

    蔣尋墨將那字帖放好,淡淡瞥了一眼干坐著的蘇茗月,“有事就直說,不用顧忌小池。”

    聞言,李映池臉上泛起淡淡的粉,坐姿變得更乖巧了些。

    “唉……還不是那家人,以為下了聘禮我就會同意婚事。”

    蘇茗月張口又閉上,還想盡力控制一下自己,但過了一會還是沒忍住。

    她今日也是被氣急了,懶得再維持風度,開口便憤憤罵道,“我又不喜歡他,給什么我都不稀罕!爹娘也是,十幾金的聘禮就把他們打動了,我真不明白他們是怎么想的�!�

    “我不答應,他們還差點把我禁足了。我沒辦法,只能來找表哥你,畢竟我爹娘也就聽得進哥你的話了。”

    “哥,你一定得幫幫我,讓我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還不如直接讓我去流浪算了。”

    她一番訴苦,李映池就只聽明白了前半段。

    大概就是漂亮姐姐不稀罕十幾金的聘禮,也不喜歡那個人,來找蔣尋墨幫忙勸說父母。

    李映池靜靜地聽著,思路逐漸跑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那他以后如果成親的話,也該提前準備好聘禮,聽漂亮姐姐的話,十幾金應該算不上什么,那他應該準備更多的。

    可十幾金是多少?

    李映池這個世界是個貪財吝嗇的小農夫,家中窮困潦倒。

    他來到這個世界那么久,連錢都沒摸過幾次,一時間對金錢有些沒概念,趁著兄妹兩人討論時趕緊喊出系統(tǒng),“系統(tǒng)先生,十幾金是多少啊?”

    “或者換一個說法,我現(xiàn)在有多少金呢?”

    “宿主現(xiàn)在�!毕到y(tǒng)頓了頓,“宿主現(xiàn)在有0.00002金。”

    話音一落,一人一統(tǒng)都陷入了沉默。

    李映池面上表情都停滯了一瞬,整個人都陷入了猝不及防名為貧窮的絕望之中。

    他大概知道自己的身份沒有什么錢,但不知道自己居然沒錢到了這種地步。

    “系統(tǒng)先生……我能答應蔣尋墨去縣城里念書的事嗎?”

    系統(tǒng)答道:“宿主按人設行事便可。”

    話雖說得模棱兩可,不作準確回答,不過下一秒新的支線任務便跳了出來——

    【支線任務:在鼓秋縣當鋪中當?shù)舭自蚀ǖ馁N身玉佩。(已完成01次)】

    “玉佩價值三十七金�!毕到y(tǒng)還貼心地補充道。

    一切都在明晃晃地昭示著少年問題的答案。

    應下蘇茗月的請求后,蔣尋墨直接招呼下人給蘇茗月帶去了客房,為了避著人,估計這一段時間蘇茗月都要躲在這了。

    婚嫁之事總是極為麻煩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類話套上了太多虛妄的理論,漸漸變成了一條虛而堅固的鎖鏈,囚禁了許多人的思想與后半生。

    蔣尋墨也只能盡力去勸說蘇夫蘇母。

    輕嘆了一口氣,蔣尋墨有些疲憊地捏了捏眉心,另一只手卻突然被握住。

    他一愣,發(fā)覺是李映池后,柔聲問道,“怎么了?”

    “我想。”李映池抬眼看向蔣尋墨,又快速地垂眸,自己也為自己的反復而感到不好意思,“我想跟你一起去縣城里念書�!�

    第49章

    吝嗇小農夫(二十七)

    鼓秋縣是這洲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富縣。

    這里有著規(guī)模最大的集市,

    來往人群各自來歷天南地北,是各種大小商販的天堂。

    也是田平村里的村民們最常去的集市。

    哪怕鼓秋縣與田平村之間的距離有幾十里遠,村民們想要回家吃晚飯,

    就必須要在四點之前起床出發(fā)前往集市。

    略顯漫長的距離,完全敵不過村民想要改善家中生活的迫切念頭。

    他們更急于將手中新鮮的獵物或家中成熟的作物運到集市里去,

    好為家中換來更多錢財,買來更多有用的東西。

    一行人中最為賣力的,

    當數(shù)新加入到這個行列的白允川。

    這幾日里天還沒亮,

    白允川就跟著村民們一同去往鼓秋縣了。

    只是在別人背著竹筐行走就已經有些吃力時,

    白允川背著裝得滿當?shù)闹窨�,兩手還提著打包好的幾大袋蔬菜,走得越發(fā)快。

    原本領頭的是另外一位村民,但這幾日白允川記住路后,便漸漸取代了領頭的位置。

    他身形健碩年輕有力,

    即使凌晨4點起床徒步幾十里地,也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有時候村民都跟不上他。

    熱鬧的集市里,小販成群地坐在街邊吆喝著,

    賣力地宣傳自己的商品。

    白允川隨著村民們找了個空地,將自己帶來的東西逐一擺開,

    供人挑選。

    有趕集路過的婦人們看見他,

    紛紛停下腳步,眼神止不住地往他身上拋。

    有大膽的趁著挑菜的間隙八卦,

    “小伙這么俊,哪的人��?最近在集市里天天都能看見你�!�

    他樣貌生得好,

    外形條件實在突出,又加上干活時那股爽利勁,

    活脫脫的婚嫁熱門導致最近太多這樣的客人喜歡追著他問東問西。

    起初白允川還保持著一貫的和氣模樣,但久了他就不耐煩了,冷著張臉嚇跑了不少人。

    后來還是被村民們勸著,說這樣客人就不敢來買他們的東西了,才偶爾撿著一兩句話去回復。

    盡管還是不夠熱情,但總歸不會嚇走客人了。

    “田平村。”

    “哦喲,那還怪遠的咧,每天來這么一趟不容易吧。”那婦人瞇著眼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隨意感嘆道。

    白允川沒作聲。

    婦人手指翻動著地上的東西,又問道:“小伙子,今年什么年紀了?家里給你相看了姑娘嗎?”

    白允川頓了頓,“……二十出頭,已經定親了�!�

    婦人聽見他這話就消了些興趣。

    她看這小伙生的俊,比起那些什么勞什子公子看著舒心多了,還想給自家侄女做做媒。

    只是可惜了,這小伙心有所屬,看模樣啊,估計還喜歡得緊呢。

    婦人笑了聲,“都定親了啊,你這年紀,剛定沒多久吧?”

    “是剛定沒多久�!卑自蚀嫔蛔儭�

    “我就說嘛,不然你們早該結了。你夫人舍得你天天來這么遠的地方�。俊眿D人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樣,分神瞧了幾眼攤子上的肉,選了幾塊瘦的。

    白允川低頭給她把肉裝好,俊美的眉眼不自覺彎下,“想賺錢多攢點彩禮,給家里建新房,總歸得出門才能賺。”

    還沒等婦人接話,他將袋子遞給婦人,又說:“所以這點路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遠�!�

    每次來都像是走鵲橋似的,走一次,離他就更近一點。

    來往人群走走停停,吆喝叫賣聲不絕于耳,一晃眼便到了下午。

    白允川攤子上的東西早已賣得差不多,該是歸家的時候了。

    他正收拾著竹筐,想著帶點新鮮的玩意回去哄人,身前突然落下一片陰影。

    一行人錦衣佩劍,策馬立于長街之上,遮擋住了大半照在白允川身上的太陽。

    他們來得匆忙,停下時周身塵土飛揚,身上隱隱有肅殺之氣縈繞,一眼看去便知是不是好惹的角色。

    而此時他們的目光正齊齊落在白允川身上。

    倘若仔細觀察,便可發(fā)現(xiàn)這一行人眼中毫不遮掩的熾熱。

    熱鬧的街道隨著他們的到來,驟然安靜了下來。

    行人紛紛四散開來,與白允川同行的村民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在一旁,問道,“這、這幾位爺是來找白小弟的嗎?”

    馬上的眾人聽見他的稱呼,紛紛皺起眉頭看向那個出聲的村民,隨后不著痕跡地觀察了下白允川的臉色。

    村民還以為是自己對他們的稱呼不夠好聽,臉色煞白地又補了幾句客套話。

    集市上的氣氛越發(fā)怪異起來。

    旁人慌忙起身躲藏時,白允川卻絲毫沒有被影響,依舊端坐在原地。

    好似他此時不是坐在鬧巷的地上,而是受邀來到了一場宴席之中。

    他神色淡淡地將地攤上的東西一件件放回竹筐,瞧見一群久違的眼熟面孔,面上也未多有波瀾。

    只微微抬起頭看向那一群人,黑沉的眼眸在日光下毫無溫度。

    早在前一段時間,白允川便恢復了記憶。

    失憶期間的一切事情他都接受得很快。

    按照這位南齊王的以往的作風,恢復記憶后的第一時間,他就會離開這個地方,之后再用些手段,不用他親自出手便能讓欺騙自己的人吃盡苦頭。

    但不知為何,他鬼使神差的留了下來。

    還學著其他的農夫一樣,給家中的少年做農活、打獵、曬谷,好像自己真的成為了他家里的一份子似的。

    甚至愚蠢地想要對少年更好,想要和李映池就這樣生活下去。

    這怎么看都不像一個站在權力中心的王爺會做的事。

    可他終究沒有離開。

    此時看見自己的心腹與太子的部下一同出現(xiàn),白允川瞬間便明白了當下的情況。

    他來到鼓秋縣時沒有故意遮掩自己的行蹤,知道太子會派人來尋找自己,而手下們找到自己只是時間問題。

    只是沒想到鼓秋縣人流量如此大,他們竟也會來得這么快。

    男人向來古井無波的眼瞳里隱約透露出一絲掙扎,但眨眼便消失不見。

    他決定了的事,從來不會改變。

    下一刻,領頭的懷序便率先翻身下馬,其他人緊隨其后走至白允川身前,恭敬地彎身行禮。

    “拜見……”

    ‘南齊王’三字還未喚出口,懷序就被白允川虛虛扶起,“好久不見,懷序�!�

    “其他的話,我們到別處說吧�!�

    他漫不經心地朝著一旁等候的村民揚起嘴角,“對不住各位了,老友來聚,今日我會晚些回去,你們不用等我。”

    明明他背著裝滿雜物的背簍,穿著一身粗布麻衣,卻仍遮擋不住他眉宇間與生俱來的高貴,一句平常的話由白允川說出口,卻好似是對他們的賞賜般,是上位者獨有的目空一切。

    “啊、啊好,好的。”

    村民們愣了片刻,連忙點頭,目送著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進了茶樓。

    自白允川失蹤之后,太子殿下便派出了手下所有可動用的勢力去尋找他的下落,而他自己的心腹部下也不眠不休地在尋找他。

    一收到白允川在鼓秋縣出現(xiàn)的消息,他們便不約而同地趕了過來。

    “太子殿下留在宮中處理之前的事,此次并沒有前來。不過馬車已經備好,只要王爺您做好了回府的準備,我們隨時可以啟程。”

    懷序將沏好的茶遞給白允川,憂慮著自家王爺失蹤的這段時間里有沒有受苦,話語中都透露出了寫迫不及待地想將他送回王府的味道。

    “王爺您有沒有受傷?過得如何?這段時間您一直在鼓秋縣嗎?”

    他一連串拋出了無數(shù)個問題,白允川皺著眉,挑了幾個回答。

    “沒有受傷�!�

    “在附近的村子里�!�

    最后,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瓷杯與木桌碰撞,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迎著眾人詫異的眼神,白允川淡淡道:

    “我暫時不會回去�!�

    -

    鼓秋縣集市附近這一條街商業(yè)繁榮,各樣的店鋪都緊緊挨在一起。

    茶樓就設在集市門口,供來往的百姓們休息,逛累時能喝上一口茶水。

    白允川走出茶樓便直接回了集市。

    路至一半,他視線忽的被吸引住,在一個裝潢有些花里胡哨的鋪子前停下了腳步。

    他麥色的骨節(jié)微蜷,指向一縷白色的布料,有些生疏地開口問道:“這個……是什么?”

    白色透明的長條布料,看上去脆弱得一扯就會四分五裂,但掛在那兒,飄飄蕩蕩的模樣又有幾分好看。

    一眼就能歸為沒什么用處的物件,白允川盯著看了幾秒,卻挪不開步子。

    “哎呀,您可真有眼光,這個是現(xiàn)在最受姑娘們歡迎的發(fā)飾了�!�

    老板娘見來了客人,熱情地取下那條白透明的發(fā)帶,捧在手中,在陽光下展示著其中隱藏著的金色絲線。

    “瞧,多漂亮啊,這發(fā)帶綁在頭發(fā)上,走動的時候啊會飄起來呢,就像蝴蝶一樣。”

    發(fā)帶?

    白允川垂下眼睫,腦海里過了遍李映池半束發(fā)的模樣,耳廓不明顯的一紅,“現(xiàn)在的人都喜歡這個?”

    “哎,是咧!她們都說……”

    沒等老板娘繼續(xù)贊美那條發(fā)帶,白允川已經想好了這個發(fā)帶的最佳歸處。

    他挑眉,出聲打斷道,“幫我包起來吧。”

    李映池應該會喜歡吧?這個發(fā)帶……很適合他。

    白允川沒有太糾結這點,對于他來說,他只需要把好的東西送到李映池手中就可以了,至于留與不留,讓李映池自己決定即可,他不會插手。

    回田平村之前,白允川在集市里逛了一遍。

    他樣樣瞧得仔細,黑冷的眼眸上下打量著各個攤子,看上去不像是逛街,倒像是在做些重大決策似的。妍單聽

    懷序和其余人完全無視了白允川讓他們回去的命令,偷偷摸摸地守在茶樓的窗子旁往下看。

    看著自家王爺面無表情地將一些模樣精致好看……總之看上去不會是些南齊王會喜歡的玩具與零嘴打包裝了起來,一群人登時瞪大了眼,活像是白日見了鬼的驚恐。

    他們相互對視幾眼,心頭閃過一個可能。

    莫非王爺消失的這一段時間里,在這兒給他們找了個夫人回來……

    橙色的夕陽漸漸籠罩大地,傍晚時分,家家戶戶都在為晚餐做著準備,準備好好犒勞一番忙碌了一天的自己。

    若是離得近了,你甚至可以聽見屋內傳來菜刀碰撞砧板的剁菜聲。

    孩童嬉鬧聲與飯菜的香氣交織在這一片小鄉(xiāng)村之中。

    院子里,乘涼的老人正帶著笑意輕搖著扇,感受著此刻平淡的幸福。

    跟隨白允川一同前往鼓秋縣的村民們也早已回到了家中,三兩成群的,正背著已經清空的竹筐閑聊著經過村子上的大路,談話的聲音不時傳入耳中。

    但白允川卻遲遲未歸。

    低頭忙碌的間隙里,李映池透過窗戶往外看了幾眼,并沒有看見自己想要尋找的身影。

    而此時周圍人家的熱鬧情景,更襯得李家這一處院子里格外寂靜。

    李映池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恍惚間竟覺得家中少了什么一樣。

    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手中為數(shù)不多的銅錢,腦袋里思考了片刻后,便將那種奇怪的感覺歸為是任務所導致的。

    大概是他自己,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當?shù)粲衽辶税伞?br />
    少年秀氣的眉頭不自覺皺了一下,直到他將手中的銅錢放入小存錢袋里掂了掂重量后,才重新舒展開來。

    李映池在這個世界里可以說是一窮二白,就連手里所謂的存錢袋,都是他剛剛隨便找的一個袋子。

    他今日被那十幾金的聘禮打擊到了,沮喪著張小臉,一回到家就翻箱倒柜地鬧著要清點自己的積蓄。

    結果找了半天,就只從柜子深處翻到幾個銅錢。

    錢袋里唯一的重量來源還是白允川這幾日上交給他的幾塊碎銀,他自己的那幾個銅錢握在手里,輕得好像沒有似的。

    用家徒四壁來形容李映池現(xiàn)在的情況,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原主雖然吝嗇貪財,但一個小鄉(xiāng)村里能貪到什么,多是一些哄嘴的玩意,一年下來連錢都見不到幾個,偏偏他自己不去做活,一分錢也沒賺。

    家里僅剩的這幾個銅錢,還是他養(yǎng)父省吃儉用留給他的。

    李映池抿了抿唇,心中便下定決心要去縣城里好好學習,隨即又低頭開始翻了起來,嘴里碎碎念著:“萬一還有漏網之錢呢�!�

    第50章

    吝嗇小農夫(二十八)

    夜色漸濃時,

    屋子的木門被人輕輕推開。

    屋內暗黃的燭光隨著空氣流淌,緩緩傾泄于門縫之外,晃出了來人藏在夜色里的高大輪廓。

    白允川剛徒步從鼓秋縣回來,

    從下午走至傍晚,悶熱的天氣令他止不住的流汗。

    身上穿了一天的灰白色布衣被汗水浸濕,

    隨著男人的呼吸一起一伏,緊緊地貼在腰腹上,

    將腹部處的肌肉線條勾勒得分明。

    給李映池買的一堆小禮物被他貼心放置在背后的竹筐里。

    他肩膀兩端被竹筐的背帶勒住,

    外出風吹日曬了一天,

    此時負擔著筐中不容小覷的重量,站姿仍然標準筆挺,腰間只是用一塊長布束緊便當作腰帶。

    明明是如此粗糙簡單的搭配,狼狽的狀態(tài),一打眼望去卻把他寬肩窄腰的身形修飾得更為惹眼。

    經歷過戰(zhàn)場廝殺的野性此時在這幅男性身軀上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只是隨手推開木門,

    動作間手臂處的肌肉便明顯的鼓起,飽滿堅韌,似乎蘊藏著極強的能量,令人生畏。

    老房子年久失修,

    開門時腐朽木頭相互刮擦,發(fā)出幾聲干澀的聲響。

    細細碎碎的,

    放在不算寬敞的屋子里實在引人注意。

    屋內,

    李映池正跪坐在床邊,笨手笨腳地翻找著在衣柜里塵封多年的舊衣裳口袋。

    無視系統(tǒng)的勸阻,

    倔強地試圖在沒有一點錢味的家中找出幾個意外之財來。

    循著聲,李映池扭頭看向門口,

    身后的發(fā)絲隨著動作柔順的滑落至胸前。

    懵懂的視線先是落在男人下頜一滴滑下的汗珠上,而后他抬眸對上男人含笑的視線,

    眉眼輕彎了下,“你回來啦�!�

    摩擦產生的木屑散落在地上,走動的風令它在地上胡亂翻滾著。

    不知何時拂過了白允川的腳邊,瞬間染臟了原本干凈的褲腳,那污漬看上去極為礙眼,不過卻無人在意。

    因為主人的心神已經完全離開了此處。

    家里一向簡陋,沒什么裝飾,僅有些基礎的家具,空蕩蕩的,讓人一眼便能看清家中的所有情況。

    點的蠟燭是李映池親自買的,一個銅錢就能換上一大袋的那種。

    談不上品質,最多算實惠。

    因為點亮后,那光線好似只能照亮一個餐桌的大小,其余地方昏昏黃黃看不真切。

    白允川進門時,李映池就坐唯一的亮光處。

    少年坐在床上,一頭烏發(fā)半扎半散,披在纖弱肩背上時像是一層未落的烏綢,而他的身邊不知為何堆了一大團衣服。

    有少年自己的,但更多的,是白允川的衣服。

    乍一看,少年像是被白允川的衣服完全包圍住了。

    白允川呼吸一窒。

    即使知道自己的衣服早就洗過,只剩皂角的氣味,但也無法抑制地開始幻想。

    被自己藏起的寶物,終于印上了屬于自己的標簽,從頭到尾,每一處都是不允許別人窺探的地帶。

    察覺到白允川的到來后,李映池便轉過頭來看向他,燭光下,少年發(fā)絲盛著瑩潤的光澤,忽似流水般傾瀉而下。

    下一刻,白允川便驀地闖入了少年澄澈的眼眸中。

    飄忽不定的光線下,少年的眼里卻清晰地映著他的身影,星星點點的亮光在其中若隱若現(xiàn)。

    那眼眸白允川無法表述,頃刻間他便陷入其中,似無意間闖入的無人秘境。

    而后少年笑了,平靜無波的湖面也忽然泛起了漣漪,輕輕柔柔卻晃得白允川頭暈目眩,幾乎無法再控制自己的心神。

    他想,柔聲的言語會是將他從幻境里拉出的唯一救贖,又或是將他拉入深淵的甜蜜誘餌。

    但無論是哪一個都沒關系。

    他的命本來就是少年救的,在少年歡迎他回家時,他就覺得,就算是死在這一刻也值了。

    李映池本就是在等白允川,再加上知道男人會給他帶禮物,早就期待得不行了。

    可白允川自打進了門就呆著不動,李映池一時也顧不得床上的衣服,興沖沖地便跳下了床。

    他攀在男人手臂上,“你今天買了什么呀?我在家里等了你好久哦。”

    不比一開始的謹慎和疏離,被白允川沒底線地寵了個把月后,李映池也察覺到了主角對他態(tài)度的改變。

    他向來擅長順著桿子往上爬,知道白允川對自己沒有惡意后,跟白允川相處時也像對著家人一樣,不自覺的就帶上了些親昵。

    明明是身為年長者的那一方,撒起嬌來,連自己哥哥的身份也忘了個精光。

    大概是剛洗完澡,李映池渾身浮著一股子香氣。

    不是那種皂角的劣質香,淺淺甜甜的,是伴著白允川每晚入睡的味道。

    他風塵仆仆的回來,身上沒一處干凈的地方,偏偏李映池一點不嫌,見人就貼。

    “抱歉,回來得晚了些。你餓了嗎?我等會去煮飯�!卑自蚀o奈地伸手將他扶正,拉開了一些距離,“我在外面待了一天,身上難聞,你洗了澡就先別靠我太近�!�

    他把竹筐放在一旁,里面滿滿當當?shù)难b著從集市里帶回來的小玩意,“感覺你會喜歡的我都買了,全放在這里面了,你自己挑吧�!�

    李映池被這數(shù)量震驚,半晌沒說出話來。

    他今天突然對自己的貧窮有了一個全新的認知,現(xiàn)在正是對金錢敏感的時刻,看著這么多東西,第一反應竟然是擔心,“這么多?你難道把賺到的錢全花在這上面了嗎?還回去的話,能給我們退錢嗎?我們不會要沒飯吃了吧�!�

    白允川被他逗笑,“沒有,這里沒花多少錢,你放心吧,我給池池賺了很多錢,我養(yǎng)著你。”

    -

    蠟燭被移到了灶臺旁,白允川心頭記掛著李映池,怕他被餓著,隨意沖了個澡就挽起袖子開始做晚飯。

    李映池坐在餐桌旁擺弄著竹筐里的小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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