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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他�!彼陬澏叮八r候,是個黃頭發(fā)的孩子嗎?”

    第57章

    五十七

    安格利亞現(xiàn)任國王阿爾弗雷德在施普雷犯了一場嚴重的心臟病。結(jié)合前日他在施普雷大學(xué)的“遇襲案”,陰謀論不脛而走。好在沒過多久他便公開露面,消弭流言。阿爾弗雷德認為,此次出訪薩克森取得了“令人驚喜”的成果,他幽默地表示,施普雷大學(xué)的學(xué)生們給他留下的印象最為深刻。

    “……所以,那個孩子……”

    菲利普一早便獲悉了阿爾弗雷德心臟病發(fā)的真正原因,“叫洛林,是吧?”

    阿爾弗雷德伸出上臂,醫(yī)生貼了幾枚電極,“對,洛林·維爾茨伯格,但他的家人都管他叫阿爾菲。”

    “洛林,要我說,這名字有點——無意冒犯——好吧,對安格利亞而言,有點惡意�!�

    “君特在洛林取得了一場大勝,然后獲封元帥。這是個具有紀念意義的名字�!�

    菲利普拿來一本厚重的相簿,阿爾弗雷德將相簿在膝頭攤開,“這是我小時候。”

    “小阿爾菲說,洛林的眼睛很像你�!�

    阿爾弗雷德少年時期的照片都眉頭緊皺,他自己看著也忍俊不禁:“這時候我每天挨打。我到處惹禍,夜里翻墻跑到外面,偷同學(xué)的作業(yè)簿,然后撕碎了丟進下水道……”

    “你一拍照就不怎么笑�!�

    凱瑟琳成年后一掃過去的靦腆,成為了一名出色的飛行員。她走進來,坐下,“哦,這是菲利普。”

    “馬褲不錯�!狈评沾笮�。

    “謝謝,親愛的哥哥。找找我在哪里……”

    阿爾弗雷德抱著菲利普,神情嚴肅。菲利普懵懂地睜著淺色的眼睛,嘟著嘴巴�!澳愕拇_不該年紀輕輕蓄須,”菲利普抽出那張照片,“這讓你看起來足足有四十歲�!�

    “好處是,當(dāng)我四十歲時,還是這幅樣子�!�

    當(dāng)醫(yī)生宣布阿爾弗雷德可以自由行動時,已是兩個月之后。阿爾弗雷德去了老房子,近二十年他都未曾踏足金頓宮一步。房間中的陳設(shè)保持了過去的模樣,他走上二樓,站在臥室前,仿佛推開門就能看到君特靠在窗邊,側(cè)臉望向雜草叢生的草坪。

    他會轉(zhuǎn)過頭來,笑著打招呼。

    “阿爾菲,唉,阿爾菲。”

    書房里的沙盤,有幾枚小紅旗歪倒了。阿爾弗雷德扶正旗子,拿起一個錫兵把玩。書架上擱著一臺相機,他忽然想起,曾經(jīng)用它給君特拍過照片。

    “還能沖洗出來嗎?”

    侍從官將相機取走,送去一家膠卷公司。技術(shù)人員遺憾地失敗了,阿爾弗雷德在燈下,借著燈光,能看到膠片上小小的人影。君特,看不清五官,他穿著一件過大的衣服,盤腿坐在椅子上。拍照,他拍完照片,讓君特為他系衣帶。君特打趣他,“你干嘛不自己動手?”

    “因為……”阿爾弗雷德用指尖觸碰那個人影,“我希望你幫我做�!�

    泛黃的回憶像浸泡在水里,一點點變得鮮活。他想起君特折疊白紙,制作簡易撲克牌;他想起君特和護士打牌,眉飛色舞地收起一大堆“紙幣”;君特不愛吃甜食,將三明治分享給他;他們在湖邊散步,君特抱怨過于勤奮的園丁消滅了睡蓮的花苞……他記起樹林,鳥兒在樹木間飛翔,君特瞇著眼睛尋找鳥巢,撿拾干癟的蘑菇;他的腳步總是很輕盈,金褐色的頭發(fā)披在頸后……

    君特說,“可以給我剪頭發(fā)嗎?”

    他怎么回答的?可以,還是不可以?大概是拒絕了,君特起初堅持自殺,把牙刷捅進喉嚨,搶奪衛(wèi)兵的配槍。馬克西米安三世命令他“好好活下去”,君特發(fā)誓他會遵守約定,可為什么,為什么他卻早早便離開了呢。

    初秋,阿爾弗雷德第二次到訪薩克森。這次他以私人名義出訪,并非公開訪問。薩克森方面很為難:一個身份敏感的國家元首,剛剛鬧出一場風(fēng)波。不過最后馮·哈姆勉強答應(yīng)了,軍隊和護衛(wèi)將阿爾弗雷德護送上了火車,他沒在施普雷多作停留。

    倫茨堡省位于薩克森西北部,施偉德內(nèi)克鎮(zhèn)則在這個邊疆省最外端,毗鄰北海。澎湃的海風(fēng)常年吹拂過,海鳥盤旋,小鎮(zhèn)石子鋪就的街道平整干凈,每棟房子都有大大的屋檐。鎮(zhèn)外山丘低緩,荒草萋萋,尖頂教堂的鐘不時發(fā)出洪亮的轟鳴。

    維爾茨伯格一家住在海邊的一個矮坡上,坡下是一大片菜園,載滿了菜苗�;h笆整整齊齊地排列,將菜園分割成大小相當(dāng)?shù)姆綁K。房子的主人對大人物的到訪十分抵觸,尤其保衛(wèi)安全的衛(wèi)兵站在籬笆外,赫爾伯特大聲地自言自語,“行行好!好不容易出了太陽!”

    海倫娜抿著嘴唇,“請”阿爾弗雷德進屋�!安挥脫Q鞋了。”她說,似乎下一秒就要把鄰國的國王掃地出門。大窗戶讓客廳采光良好,阿爾弗雷德踩到木地板上,聽到“咯吱”響了一聲。

    “真抱歉,我們家的地板需要修一修了�!币粋年輕女孩說,淺金色頭發(fā)編成兩個辮子披在腦后,“您喜歡喝茶?還是咖啡?”

    “我們家不是沒茶葉了嗎?”赫爾伯特說。

    洛林坐在大大的木頭桌子前,面前擺著一個竹籃,他好像在幫海倫娜纏毛線球。女孩端來了茶,泡得很濃。阿爾弗雷德說,“謝謝——你是貝絲吧?”

    “哦,是的,陛下,我是貝絲�!迸⑿ζ饋�,“洛林是我的弟弟,我還有個妹妹麗莎。麗莎在倫茨堡念書,真遺憾,她得準備一個重要的考試,因此不能回家來�!�

    赫爾伯特坐下了,用不高興的眼神上下打量阿爾弗雷德的茶杯。貝絲又端來面包籃和幾碟甜食,她說這是特意做的,作為薩克森人,他們沒有吃下午茶的習(xí)慣。

    “你得謝謝這位陛下,”赫爾伯特說,“他給你弄來了奶粉,你才沒餓死�!�

    貝絲說,“哦,是的,我知道。”她也坐下了,喝一杯咖啡,“小時候的事我差不多忘光了,不過我還記得模糊的……碎片。我記得也是這樣的天氣,風(fēng)呼呼地吹。君特抱著我坐在那里——那塊草坪上,我坐在他懷里�!�

    她指向籬笆外,“是那里。他喜歡坐在那曬太陽。我記不清他的樣子,可我記得他身上被太陽烘曬過的氣味,像炒過的面粉……我的意思是,香噴噴的�!�

    洛林纏繞毛線球,似乎對談話不感興趣。阿爾弗雷德看著那塊草地,坐在那里,能看到坡下的小路和菜園�!澳悴蝗ド蠈W(xué)嗎?”他問貝絲。

    貝絲微笑,“我已經(jīng)高中畢業(yè)了。我得打理家務(wù),家里的事情需要有人管理。”

    海倫娜坐在桌子的另一端,“您想知道什么?”

    “我想來看看他住的地方�!卑柛ダ椎抡f,“見見他的家人。”

    “真可惜,君特死了�!彼f。

    “我知道�!�

    “他死去了,死得毫無意義�!�

    海倫娜坐在陽光下,如同一尊雕像:“他死得完全沒有價值,沒有。他從來都不肯聽我的話。我讓他別沉湎于幻想,少聽父親的英雄故事。我父親一輩子都想飛出去,離開這個荒涼的海邊。君特受了他的影響,很壞的、很深的影響。他不該聽我父親的。我擔(dān)心他走父親的老路,結(jié)果——結(jié)果沒有區(qū)別。”

    “他不該去當(dāng)兵,那個該死的國王在利用他。他對君特很糟糕,君特卻拿他當(dāng)神一樣崇拜。沒辦法,薩克森人就把國王當(dāng)成神靈。他信了那套胡說八道的‘傳統(tǒng)’,馬克西米安讓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我罵了他那么多次,他總是道歉,然后繼續(xù)去戰(zhàn)場送命�!�

    “看,最后他把命送掉了。”海倫娜的皺紋抖動了一下,“馬克西米安在新大陸花天酒地,八成早就把他最忠誠的仆人忘光了。”

    “要是聽我的,君特肯定還活著。我的弟弟,”她也望向那塊小小的草坪,“他是個傻子。不過,臨死前,他說,他不后悔。我相信他說了實話。他沒有遺憾地去見上帝了,或者用他的話說,他沒有遺憾地去下地獄了�!�

    第58章

    五十八

    君特住在閣樓。說是房間,其實更像一個儲物室。阿爾弗雷德不得不低下頭,免得撞上房梁。那是一根古老的木頭,油光發(fā)亮,掛著幾枚鐵鉤。一枚鐵鉤掛著一個竹籃。

    阿爾弗雷德替海倫娜取下竹籃,她看了下籃子,掀起上面的手帕,“喏,他編的,差勁的手藝�!睅讞l歪歪扭扭的花邊,還有一條衣領(lǐng)似的東西。“笨得要命。”

    “他從小就喜歡待在閣樓,他覺得這里隱蔽,是全家最安全的地方。小時候有段時間,他躲在窗臺后,朝路過的人和狗砸小石子。房檐和花盆遮住了他,他的惡作劇總能得逞。壞孩子,我罵他,壞孩子,他說,‘對不起�!缓罄^續(xù)偷偷攢石子。石子是他從海邊撿的。”

    窗臺下,書桌旁的角落有一個玻璃瓶,裝了半瓶小小的鵝卵石。老式書桌有一只大大的抽屜,阿爾弗雷德?lián)崦䲡缊A潤的棱角,“他沒有寫什么東西嗎?”

    “沒有。那些人總來問,‘君特有沒有留下回憶錄?’沒有�!偶兀俊瘺]有�!沼�?’沒有。沒有,沒有,什么也沒有,半個字也沒有。他帶回來的幾個本子也被他燒掉了,他說那都是‘殺人記錄簿’�!�

    阿爾弗雷德想象君特坐在這張書桌前,借著陽光編織毛線。毛線球剩下小半個,白色的,藍色的,露出一小截細細的線頭。低矮的小床鋪著干凈的藍灰色床單,海倫娜撫平幾條淺淺的折痕,“這是他從軍隊帶回來的,他管這個叫‘軍需用品’�!�

    “當(dāng)兵真好。記得他頭一次從軍�;貋磉^暑假,趾高氣揚,穿著不合身的軍裝。我簡直嚇壞了,讓他把衣服換掉。他不肯。他給我看他的襯衫、襪子和鞋,‘連鞋帶都不花錢�!f,‘能省下一大筆錢�!�

    “他省下了一大筆錢給我蓋房子,結(jié)果,為了這些錢,他把命丟掉了�!焙惸葟恼眍^下取出一條毯子,“他的……他的毯子,他走到哪都愛帶著這條毯子。這是父親送給他的禮物,他躺在上面才能安心入睡。”

    “他最后也是躺在……”阿爾弗雷德問。

    海倫娜抱著毯子,“我本來想把毯子帶給他,他不肯。毯子另有用途。”她踟躕地看著阿爾弗雷德,“你要休息一會兒嗎?”

    阿爾弗雷德說,“好�!�

    他躺下了,蜷在小小的床上。海倫娜將毯子披在他身上,然后關(guān)上了門�;覊m在午后的陽光中飛舞,他抓住毯子蓋住臉,洗滌劑淡淡的人造香氣,沒有殘存一絲四時花馥郁的芬芳。

    希望破滅了。假如君特還活著——他也清楚這只是不切實際的妄想。求求你,他攥緊毯子祈禱,求求你,求求你來見我。但君特沒有出現(xiàn),他不可能出現(xiàn)在干燥的空氣中,哪怕幻影。四周安靜極了,衛(wèi)兵確保沒有人會經(jīng)過這片區(qū)域。海浪拍擊巖石,教堂的鐘響了,“當(dāng)——當(dāng)——”海鳥嘹亮的鳴叫劃過屋頂。陽光下,野草隨風(fēng)搖擺。小路綿延,土坡中央,巨大的橡樹枝葉繁茂。一個人坐在低垂的樹枝上,兩條腿晃來晃去。

    “阿爾菲,唉,阿爾菲。”

    阿爾弗雷德眼角滲出淚水,他聽到有人步履輕快地跑上樓,很快,門被打開了。

    “哦——我該敲敲門的�!甭辶值穆曇繇懫�。

    “您起床了嗎?”他裝模作樣地問候,“海倫娜請您起身,移步樓下進晚膳。”

    阿爾弗雷德睜開眼睛,洛林靠在門邊,夕陽暈染開來,不遠處的海面,紅色的波光淺淺動蕩。

    “注意——您——尊貴的——腦袋——”

    “我會注意的,謝謝,孩子�!�

    “我不是孩子�!甭辶终f,轉(zhuǎn)身跑下樓梯。

    看得出,貝絲盡力了。晚餐提供了幾種香腸——烤的、水煮的、煎過的,以及數(shù)種面包,土豆泥,蔬菜沙拉,甚至一碗不算地道的貝賈諾番茄濃湯。“薩克森人的晚餐一般很簡單,我們習(xí)慣晚上吃冷食。”她解釋,“我的手藝……真是抱歉,我們鎮(zhèn)也沒像樣的飯館,要想吃點好東西得坐車去城里……”

    洛林撇了撇嘴,默不作聲地吃他的那份。他用面包加香腸,吃得很香。阿爾弗雷德喝了一小口蘋果汁,洛林嘀咕,“沒下毒�!�

    “很美味。”阿爾弗雷德評價,他的眼睛還紅腫著。

    “君特喜歡烤香腸。”海倫娜說,“他討厭冷香腸,特別是軍隊提供的那類�!�

    “沒什么肉,凈是凝固的油脂。”赫爾伯特的妻子維羅娜說,她是個黑眼睛女人,“我兄弟帶回過一次,真是難以下咽,放在盤子里半個月也沒生霉,里面八成放了奇怪的配料�!�

    “那叫防腐劑�!焙諣柌窆緡仭�

    幾人圍坐,海風(fēng)吹過窗戶,窗棱咔咔作響。海倫娜打發(fā)洛林給外面的守衛(wèi)送去熱咖啡,看著年輕人的身影,她出神地說,“好名字,對吧?”

    阿爾弗雷德說,“君特在洛林戰(zhàn)役之后晉封元帥……那次我差點死在前線�!�

    “他總是想贏。”海倫娜說。

    貝絲提了一籃子面包,跟著洛林出去了。海倫娜用圍裙擦了手,從客廳的櫥子里取出一本相簿。“這是君特,小時候�!彼故窘o阿爾弗雷德看,“這是我,我抱著他。這是我們的父親。人們說他瘋瘋癲癲的,因為上了當(dāng),精神受了刺激。他要拉扯兩個私生子,兩個。他篤定那個混蛋會回來找他,誰知道呢,也許那家伙早就死在哪個戰(zhàn)場上了。”

    幼年的君特穿著白布裙子,少女海倫娜就如現(xiàn)在一樣嘴角緊繃�!斑@是他去念軍校后拍的。軍校的學(xué)員能領(lǐng)一點補助金,馬克西米安——他那時是王儲——給他零花錢。他覺得‘米克’是天底下除了父親之外對他最好的人。這傻瓜。”

    軍校學(xué)員君特穿著制服,眼睛明亮,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同樣的姿勢他拍了很多張,照片一張張翻過,他長大了,長成了馬恩河邊年輕的中尉�!爱厴I(yè)之后,他立刻開拔去前線,才十五歲�!焙惸葒@氣,“他寄了照片回來,得意地告訴我他得到了特別高級的勛章——他抓了條大魚�!�

    她看向“大魚”,“馬克西米安訂婚,緊接著結(jié)婚。純粹的騙子。君特從報上讀到了那條重磅新聞,他寫信來,為米克不讓他參加婚禮而傷心。我讓他老老實實地躲在他的軍部,少摻和前線的事,免得送掉性命。他升職了,上尉完了是少校,少校、中�!熬不停死人,他不停升職。我不知道他在洛林干了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鎮(zhèn)長聽了廣播,急急忙忙騎自行車來通知我,‘君特現(xiàn)在是元帥了!’”

    “元帥又怎么樣?能保證他一生平平安安直到老死?能保證他有個完整的家庭,擁有一堆孩子?鎮(zhèn)長說我是個傻子,沒過多久,倫茨堡省的省長特意跑來,祝賀維爾茨伯格元帥大獲全勝。我讓他趕緊挪開腳,他的士兵踩壞了我的籬笆,小雞們?nèi)镒吡�,成了野狐貍的盤中餐�!�

    君特沒有拿著元帥權(quán)杖的標準照,海倫娜翻看相簿,電燈在夜風(fēng)中晃了晃,“他回來了�!�

    “很瘦,精神糟透了。安格利亞人照顧他,可惜他沒辦法好起來。馬克西米安毀了他,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她把相簿直接放在阿爾弗雷德面前,“多活幾天少活幾天沒區(qū)別,他不肯服藥,我打了他一巴掌,他就會一個勁說對不起�!�

    君特坐在閣樓的書桌前,膝頭蓋著毯子。他盯著鏡頭,臉頰凹陷,面無表情。

    阿爾弗雷德翻了一頁,笑容重新回到君特唇邊,他抱著襁褓,姿勢活像展示一顆大號圓白菜。襁褓中的嬰兒雙眼緊閉,五官模糊。

    “黃頭發(fā)的……”

    洛林回來了,推開門,帶進一股潮濕的海風(fēng)。他瞪了阿爾弗雷德一眼,放下咖啡壺就上了樓。赫爾伯格一個勁喝茶,海倫娜低聲感嘆,“滿懷心事的小東西�!�

    相簿的最后,阿爾弗雷德見到了他拍的那張照片。

    透過照片,二十年前的君特,微笑著,用藍灰色的眼睛望著他,身后是蔫頭蔫腦的假花。

    照片后,阿爾弗雷德的字跡仍十分清晰:“陸軍元帥君特·馮·維爾茨伯格,蒂尼恩,安格利亞,11月12日�!�

    第59章

    五十九

    半夜,阿爾弗雷德驚醒。月光像輕盈的銀色霧氣,他披上君特的毯子,輕輕走下樓梯。客廳的陰影中,一個人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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