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謝潯氣得渾身都在發(fā)顫,有那么一個(gè)瞬間真想將裴玄霜丟出窗去,讓她淹死在冰冷的河水中。
可他又覺得那樣太便宜了她!
僵持間,藍(lán)楓在外面扣了扣門。
“主子,奴才有要事稟告�!�
“何事?!”謝潯暴喝。
藍(lán)楓道:“云州那邊,傳來了好消息。”
謝潯眼底閃過一絲異色,微頓片刻后將裴玄霜推到在地上,合衣起身。
“你給本侯等著,這筆賬,本侯慢慢找你算。”他剜了裴玄霜一眼,大步流星走向房門,一腳踹開了門板,“把人給我看起來!非本侯的命令,任何人不許靠近!”
012
擄劫
大理寺獄內(nèi),壓抑陰冷,暗無天日。
一坦胸露乳,肌肉虬扎的獄卒跨|坐在一張長凳上,一邊不斷地往磨刀石上噴水,一邊奮力打磨著手中的月形挎刀。那挎刀厚約一寸,長過一尺,即便被打磨的銀光閃閃,依舊掩飾不住刀身上的血腥之氣。
長凳前的十字刑架上,吊著一身姿修長的男人。他渾身是血,皮開肉綻,長發(fā)亂七八糟地散在臉前,濕濘團(tuán)扎,散發(fā)著古怪刺鼻的味道。
距離男子不過半丈遠(yuǎn)的地方,謝潯斂眸而坐,笑意闌珊:“本侯今日心情不佳,懶得和你浪費(fèi)時(shí)間,你若肯吐出本侯想要的東西,本侯就讓你死的痛快點(diǎn)。你若不知好歹,本侯只能賞你些苦頭嘗嘗�!�
男子口中吐出些血水,微微抬起頭,盯著謝潯道:“少說廢話……有什么手段,盡管使出來便是�!�
謝潯冷笑地?fù)u了下頭,他似乎有些乏了,眼神里滿是疲憊與不耐,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扣敲著,散發(fā)出危險(xiǎn)的訊號。
“本侯再問你最后一遍,宸妃娘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原來謝侯爺還惦記著宸妃娘娘和太子爺�!蹦凶映爸S地道,“我還以為,謝侯爺早就是七皇子的人了�!�
謝潯輕輕扣敲著的手一頓,殺氣傾瀉。
無需他下令,藍(lán)楓立刻將一對母子押了上來。
那對母子被五花大綁著,從押進(jìn)刑房的那一刻起便在渾身發(fā)抖,待看清刑房中的血腥景象時(shí),更是駭?shù)冒c坐于地。
即便如此,他們還是一眼認(rèn)出了架在刑架上的人。
“爹?”少年好不容易發(fā)出了聲音,“娘!是爹!你快看,那、那是爹爹!”
女人極力用身體保護(hù)著少年,她明明也認(rèn)出了刑架上的男人,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響,因?yàn)樗桓蚁嘈牛莻(gè)面目全非,遍體鱗傷的男人是她的相公!
“相、相公?”女人眼中滾出兩行熱淚,哭得撕心裂肺,“相公,你怎么也在這里?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圓瞪著雙眼,不敢置信地盯著跪在地上的母子,歇斯底里地掙扎起來。
“謝��!你放了我妻兒,放了我妻兒��!”
鐵鏈不斷地撞擊在刑架上,發(fā)出震耳而尖銳的聲響。謝潯微皺了一下眉頭,似乎嫌那聲響吵到了自己,揚(yáng)起手,輕輕地朝仍在磨刀的獄卒揮了揮。
獄卒二話不說,立刻提刀起身,走向了那對母子。
“謝��!”吳乾已然崩潰,怒吼間不斷有血水混合著涎水一并流出來,“你敢碰我妻兒一根汗毛,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謝潯笑笑,無動于衷地問道:“妻子還是兒子?”
吳乾一愣,用力掙了掙鐵鏈,發(fā)著顫地怒喊:“你敢!你敢��!”
謝潯便又朝那獄卒揮了下手。
獄卒揚(yáng)起挎刀,毫不猶豫地砍向女子的脖頸。
“住手!!”吳乾哭了出來,不斷用頭去撞擊刑架,“我說!我說!謝潯,我什么都說!你放過他們!”
謝潯掃了眼昏死過去的女子和嚇呆了的少年,冰冷冷地道:“將他們抬到一邊去,別抬太遠(yuǎn),讓吳統(tǒng)領(lǐng)好好看著�!�
說完,他霍地起身,踩著地上暗紅的血水走向了被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吳乾:“本侯耐心已盡,再問你最后一遍。宸妃是不是你殺的?”
吳乾失魂落魄地一抖,絕望地閉上了眼。
謝潯雙眸淬煉成冰:“說,你是受何人指使�!�
吳乾頓了片刻,長喟了一口氣,呢喃道:“六年前的中元節(jié),二皇子四皇子無故向太子發(fā)難,三王奪嫡,皇宮大亂。我身為禁軍統(tǒng)領(lǐng),關(guān)鍵時(shí)刻沒有站出來平息紛爭,而是帶著人殺向了紫宸宮�!�
謝潯面不改色地聽著。
“我之所以要去紫宸宮,只因皇上在紫宸宮內(nèi),而我……要去殺了皇上。”
謝潯眸色一厲。
“繼續(xù)說�!�
吳乾沒有停頓,接著道:“可當(dāng)我到達(dá)紫宸宮時(shí),卻沒有見到皇上,于是,我便殺了宸妃。我不僅要?dú)⒒噬希瑲㈠峰�,我還要?dú)⑻�,殺諸位皇子,我……還想殺了你!”
謝潯微微揚(yáng)起頭,看死人似的看著吳乾。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受何人指使嗎?”吳乾緊咬著牙,悲憤道,“謝潯,你聽清楚,無人指使我。我殺沛國皇族天經(jīng)地義,因?yàn)椋沂潜币娜�!�?br />
一抹訝色自謝潯眼底飛快閃過:“你是北夷人?”
“不錯(cuò)!”吳乾目眥欲裂,即便只剩下半口氣,眼中依然燃燒著沸騰的熱血,“謝潯,六年前,你破我皇城,屠城三日,殺害了多少無辜的北夷百姓!我不過只殺了你姐姐而已!這筆血債,終究是你欠我更多一些!”
聽到吳乾親口承認(rèn)了殺害宸妃的事實(shí),謝潯的神色反而松弛了下來。
“北夷蠻民,死多少都不足為惜�!�
他面色恢復(fù)從容,眼神卻依舊冰冷著,越來越冷,令人如至寒冰地獄。
吳乾盯著那雙冷血的眼睛,發(fā)狠地詛咒:“你會有報(bào)應(yīng)的!沛國,會有報(bào)應(yīng)的!”
謝潯冷哼一聲,問:“太子在何處?”
“不知道�!眳乔溃皯�(yīng)該已經(jīng)死了吧,希望他死了……”
謝潯雙目如刀地在吳乾鮮血滿布的面上劃過,笑容陰鷙地道:“北夷蠻民還活著許多,吳乾,我會將他們一個(gè)一個(gè)送去陰曹地府,和你們一家三口團(tuán)聚�!�
吳乾一愣,表情逐漸猙獰,額上爬滿青筋,渾身顫抖不止。
“謝潯!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謝潯輕蔑一笑,最后看了吳乾一眼,轉(zhuǎn)身揚(yáng)長而去。
大理寺獄七十二道刑罰不過行了七罰,吳乾便斷了氣。
在他斷氣之前,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妻兒死在了挎刀之下,尸首分離。
這便是謝潯說的,賞他的苦頭。
離開大理寺獄的謝潯面色少見的青白,眼底的陰翳之色久久不散。
“侯爺,喝點(diǎn)茶潤潤嗓子吧�!本┱赘宰劣H手奉了盞茶,討好地微笑著,“大理寺獄那個(gè)地方,陰氣太重,下官每每前去回來后也會頭痛不適,喝點(diǎn)熱茶,歇一會兒便好了�!�
正闔目揉捏著太陽穴的謝潯緩緩睜開眼睛,看了言琢一眼。
言琢趕忙將茶盞遞到謝潯面前。
謝潯接了茶,抿了一口后撂在了桌上,道:“府尹大人的小別院景色雅致,風(fēng)光秀麗,茶更是一等一的好,本侯在此小坐片刻,當(dāng)真是舒暢無比。”
言琢眉開眼笑:“侯爺既然喜歡,下官便將此院贈與侯爺�!�
“不必�!敝x潯重新閉上了眼睛,輕輕揉按著額角,“你跟隨我父親征戰(zhàn)沙場多年,如今能在京中享享清福,本侯喜聞樂見�!�
“侯爺垂愛,下官不勝感激。”言琢忙沖謝潯拱了拱手,“下官的榮華富貴乃為侯爺所賞,此生定為侯爺肝腦涂地,赴湯蹈火。”
謝潯聞言一笑:“你倒懂得感恩。”他涼涼地一嘆,“可惜,并非所有人都像府尹大人這般識時(shí)務(wù)�!�
言琢眼珠兒一轉(zhuǎn),立刻從謝潯的話中品出些許畫外音來。
謝潯卻不再說話了,閉著眼,忍受著一陣陣席卷腦顱的痛意。
越是痛,他的意識便越是清楚,他忍不住想起了他的父親,想起了北夷城內(nèi)流不盡的血,想到了他做過的無數(shù)場噩夢,想起他的姐姐,他的外甥……
想著想著,他腦海中猛地浮現(xiàn)出一抹雪白清冷的身影,霎時(shí)間令他的頭痛更嚴(yán)重了。
謝潯長吐一口濁氣,正欲起身離開,忽然地,一雙柔似無骨的手落在了他的肩上。
那雙柔軟的手小心翼翼地在他肩上、頸上揉捏著,力道輕軟,纏綿繾綣的,討好的意味明顯。
謝潯頓了頓,側(cè)過臉,順著那雙手看了過去,不出意料地看到了一張美艷動人,嫵媚魅惑的臉。
見謝潯看了過來,女子雙手收于腰間福了福身,溫婉和順地道了句:“見過侯爺。”
謝潯轉(zhuǎn)過臉:“誰讓你過來的?”
女子一凜,緊張地去看言琢,言琢忙答道:“這是下官的侍妾芳婳,侯爺見過的……”
“芳婳……”謝潯這才想起,上次在言琢府上飲酒作樂時(shí),此女獻(xiàn)舞于眾賓,而他,則在事后夸了一句舞美人更美。
于是,言琢便上趕子將人給他送來了。
很好�?墒�,他此時(shí)此刻想看到的可不是這張臉。
“滾�!敝x潯不耐煩地道。
芳婳俏臉頓白,趕緊在言琢嫌惡的目光中退下了。言琢獻(xiàn)美不成,甚為疑惑,壯著膽子問:“侯爺不喜歡此女了?”
“此女不好�!敝x潯干脆地道。
“那,不知道侯爺喜歡什么樣的呢?”言琢問。
謝潯默默出神,眸色明暗不定,難分喜怒。
言琢絞盡腦汁思索著,終是想起一個(gè)人來:“那裴醫(yī)女……”
他話說一半便不再說了,因?yàn)椋故窃谥x潯的眼中看出一抹狠色。
“你倒機(jī)敏�!敝x潯幽幽道。
言琢擦了擦冷汗,十分慶幸在處理薄文興一事時(shí),對這位令謝潯大動干戈的裴醫(yī)女留了心:“下官在侯爺手下歷練多年,不至于太蠢笨罷了�!彼⌒挠U著謝潯的神色,“那下官派人將裴醫(yī)女接過來伺候侯爺?”
謝潯眉目間凜了凜,眼前拂過裴玄霜在他懷中激烈反抗的畫面。
那份抗拒是真的;那柔軟嬌軀與清冶面龐散發(fā)出的誘惑也是真的;那根刺向他的銀針更是真的。
“那是個(gè)硬骨頭�!敝x潯輕輕捻了捻手指,“硬的可惡!”
言琢湊至謝潯近前,頗有些詭秘地道:“再硬氣的女子,只要調(diào)|教得當(dāng),都會在男子身下化成一癱水的。何況是侯爺這般英俊偉岸,器宇不凡的男子�!�
謝潯沒吱聲。
言琢又湊近了些:“侯爺若信得過下官,此事,便交給下官去辦。”
謝潯依舊沒說話。
===第12節(jié)===
少傾,他伸出手來,掌心朝內(nèi)手背朝外,沖著言琢揮了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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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獵戶家中,孫婉心孫云卓兩姐弟正吵的不可開交。
“云卓,你怎么能做出這種事!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是不是想氣死我!”孫婉心握著笤帚,一邊罵一邊往孫云卓身上招呼,似乎要將自己的親弟弟打死。
孫云卓用手臂護(hù)著頭,聲嘶力竭地求饒:“姐,姐,你別打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怎么會有你這么狼心狗肺的弟弟!”孫婉心抹了把眼淚,“你、你讓我如何自處?如何面對你玄霜姐!”
孫云卓被打得滿頭是包,狼狽地在地上滾來滾去。
“姐,姐,我錯(cuò)了,知道錯(cuò)了�!彼赖脚嵝媲�,跪在地上哀求,“玄霜姐,我錯(cuò)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原諒我一回好不好?”
裴玄霜置若罔聞,只悵然若失地站在窗外,靜靜地看著院中的黑甲衛(wèi)。
她雖然換了嶄新的衣衫,重新挽了頭發(fā),可她忘不了她離開畫舫時(shí)的模樣。若非她尚有心愿未了,她當(dāng)真想跳入那干凈清澈的河水,一了百了,再不用與那謝潯糾纏。
到達(dá)孫家時(shí),藍(lán)楓親口告訴她,是孫云卓出賣了她的行蹤。
她彼時(shí)還不明白藍(lán)楓為什么要這么做,現(xiàn)下,她明白了。
他的主子故意讓她心痛難當(dāng),對身邊人失去信任。其心之歹毒陰損可以想見!
“玄霜姐,我錯(cuò)了,我以后不會這樣了!”孫云卓仍痛哭流涕地求饒著,“那個(gè)叫藍(lán)楓的侍衛(wèi)跟我說,只要我好好替他辦事,就會保護(hù)咱們一家平安。玄霜姐,我只是想求得一份庇護(hù),我、我沒想害你啊……”
孫云卓的哭聲令她頭疼。
她無法辨別他話中真假,卻著實(shí)不想再聽那哭聲,便扶起對方道:“云卓,你起來吧。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孫云卓站了起來,望著裴玄霜,小心翼翼地道:“玄霜姐,我、我知道這么說你可能不愛聽�?�、可對方可是謝侯爺呀!多少人想要巴結(jié)奉承的主,你若真嫁到武安侯府去……”
“孫云卓!”孫婉心一笤帚揮了過來,“你再敢胡言亂語試試!”
孫云卓抱頭鼠竄,奪門而出。
裴玄霜閉起雙眼,久久做不出反應(yīng)。
屋內(nèi)陷入死一般的寂靜,許久,裴玄霜虛弱地道了句:“我累了,去睡一會兒�!�
孫婉心紅著眼迎了上去:“玄霜,我陪你�!�
裴玄霜搖了搖頭,正欲出言拒絕,兩名黑臉大漢闖了進(jìn)來。
孫婉心被忽然闖入門來的大漢嚇得花容失色:“你們是誰?你們想干什么?”
黑臉大漢盯住裴玄霜:“你便是裴玄霜?”
“是。”裴玄霜鎮(zhèn)定道,“你們找我干什么?”
黑臉大漢二話不說,一把推開孫婉心,一左一右地架住了裴玄霜,并將一塊白布蒙在了她臉上。
裴玄霜震驚之余隱隱嗅到了烏草、
川烏、醉仙桃花和曼陀羅的味道。
這幾樣藥材湊在一起便成了……
迷|香。
013
冰針
濃郁的花香氣息喚醒了裴玄霜的意識。
她試著睜開雙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榻上,身上鋪滿了海棠花,水紅色的床幔瀑布般傾瀉而下,在金光點(diǎn)點(diǎn)的榻前凳上堆出層層旖旎的褶皺。
除此以外,裴玄霜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因?yàn)椋緞硬涣恕?br />
她的脖子以下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一般,動彈不得,毫無知覺。
這是哪?
那兩名用迷香迷暈了她,將她強(qiáng)行擄走的男子把她帶到了哪兒?
裴玄霜淺褐色的眸子不安的轉(zhuǎn)動著,她張開嘴巴,想要大聲呼救,不曾想,她居然連聲音都發(fā)不出了。
恐怖的氣氛悄無聲息地將她吞噬。
吱地一聲響,似有人推門而來,裴玄霜側(cè)過頭,惶惶不安地盯著聲響所來的方向,終是看見了一道高大修長的身影。
那人緩步走到榻前,慢慢抬起了手臂。
裴玄霜便看到一只大手落在了水紅床幔上,繼而五指收緊,硬生生地將床幔拽落。
裴玄霜的心隨著翩然落下的床幔提了起來。
將床幔扯下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謝��!
他穿著件威風(fēng)凜凜的玄色廣袖長袍,含著三分冷笑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她。裴玄霜瞳孔猛地一縮,隨即冷靜了下來,面上只剩鄙夷不屑與憤怒。
原來又是他。
果然又是他。
謝潯意味不明地盯著裴玄霜看了會兒,忽地一掀衣袍,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她的身邊。裴玄霜眼神中現(xiàn)出幾分戒備,恨不得立刻站起來離開這個(gè)地方,然而現(xiàn)實(shí)卻是她連遠(yuǎn)離謝潯半丈都做不到。
她的種種表情又怎么逃得過謝潯的眼睛。
雖然早就料到她不會有什么好臉色,可真正瞧見這張如雪面龐上流露出冷漠抵觸的表情時(shí),心里還是有些惱怒的。
“怎么?不愿意見到本侯?”謝潯淡淡地道。
裴玄霜只面無表情地盯著空中一點(diǎn)。
謝潯勾了勾唇,抬手摸了摸裴玄霜的臉,繼而將她身上的海棠花一朵一朵地拿了下去。
那些嬌嫩的海棠花遍布她全身,謝潯拈花之時(shí),手指拂過她身體的每一處。裴玄霜越是不想注意到那只在她周身四處游移的手,觸覺便越是敏感,此拈花之舉,對她而言無異于一場酷刑。
然而真正的酷刑還在后頭。
終于,謝潯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拿掉了最后一朵海棠花,他掀眸掃過裴玄霜的臉,漠然下令:“拿進(jìn)來。”
藍(lán)楓低著頭走了進(jìn)來,將一冒著寒氣的玉盒放在了謝潯身側(cè)的松枝高幾上。
謝潯抖了抖衣袖,打開玉盒,從里面取出來了一根針。
那針長約兩寸,針尖凝霜,針體為冰,針柄為白玉,與尋常的銀盤柄針灸針完全不同。裴玄霜只看了那針一眼便白了臉——那冰針不是用來救治人的,而是用來……整治人的。
冰針入體,冰化于體內(nèi),痛則更痛,癢則更癢。雖不致命,卻可叫人生不如死。
“此物你可認(rèn)得?”謝潯將冰針拿到裴玄霜的面前,借著橘紅色的燈光反復(fù)打量,“這東西可不好找,聽說是北夷的東西,他們那里有一座終年不化的冰山,此冰便是從那冰山而取,經(jīng)過淬煉、打磨,才制成了這樣的寶物。”
裴玄霜一雙眼睛便也盯著那冰針看,那針明明離燭火那么近,卻沒有融化,不過消散掉了針尖上的冰霜而已。
謝潯俊美不凡的面龐落在燭影之中,半明半暗,散發(fā)著迷人而又危險(xiǎn)的氣息。他輕輕轉(zhuǎn)動著手中的冰針,聲音低磁地道:“針砭治病,妙不可言,裴醫(yī)女可愿一試?”
裴玄霜眸子一顫。
“哦,本侯忘了,裴醫(yī)女現(xiàn)下既不能動,也不能說話。”謝潯轉(zhuǎn)過臉來,道,“因?yàn)�,你被人點(diǎn)了穴道�!�
裴玄霜狠狠剜了謝潯一眼。
謝潯笑了笑:“畫舫上的事,你還記得吧?”
裴玄霜別過臉不作反應(yīng)。
謝潯盯著那張倔強(qiáng)清冷的側(cè)臉,緩緩直起身來道:“本侯本侯說過,會與你慢慢算這筆賬的�!�
床榻劇烈一晃,原是謝潯抬步上榻,瀟灑不羈地坐在了裴玄霜身旁。
感受到謝潯的膝蓋抵在自己的腰間,裴玄霜心中頓生惡寒,眼神變得悲憤交加。謝潯輕哂,右手執(zhí)針,左手撫上了裴玄霜的嬌耳,饒有興致地欣賞著裴玄霜的表情變換。
她的耳朵小巧秀氣,雪白玲瓏,觸感極佳。謝潯把玩了片刻,緩緩地將冰針刺進(jìn)耳朵內(nèi)側(cè)凹陷處的角孫穴里,捻轉(zhuǎn),提插,一招一式頗有章法,仿佛是位懸壺濟(jì)世多年的名醫(yī)。
裴玄霜狠狠咬住了牙。
角孫穴,可使女子情|動之穴。
謝潯的目的,就是這般的昭然若揭,不加掩飾。
雖是極力地克制著自己,可裴玄霜的上半身還是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自角孫穴散發(fā)出的陣陣酥意上襲腦顱,侵蝕意識;下襲胸腹,如遭萬蟻噬咬。
“本侯問你,可后悔畫舫上的所作所為?”
謝潯盯著裴玄霜的雙眼問。
裴玄霜難承其辱,紅了眼眶。
謝潯盯著那抹紅,眼中寒氣更盛:“點(diǎn)頭還是搖頭,你考慮清楚再動作……”
裴玄霜嘴角抖了抖,既不點(diǎn)頭,也不搖頭。
“不說?好……”
謝潯又取了一根冰針,扯開裴玄霜的衣衫令她的香肩露了出來。
這第二根冰針,便刺進(jìn)了位于肩部的中府穴中。
冰針入|體的一霎,裴玄霜只覺得有無數(shù)條毒蛇爬向了她的四肢百骸。
見那雙眸子更紅了,隱約蓄上了淚水,謝潯當(dāng)真是暗爽無比,簡直比殺了他的仇人更令他痛快,令他興奮!
他又取了一根銀針,迫不及待地問道:“本侯再問你,是否愿意給本侯做妾?”
裴玄霜微啟朱唇,凌亂地呼吸著。她雖然極力克制著冰針帶來的反應(yīng),可那股詭異的不適感兇殘地在她的體內(nèi)叫囂著,不斷地逼著她低頭,逼著她妥協(xié),逼著她向謝潯討?zhàn)垼?br />
不!絕不!
“回答我!”
謝潯同樣在忍受著抓心撓肝的折磨:“裴玄霜,說,你可愿意做本侯的人!”
裴玄霜猛地?fù)u了下頭。
謝潯的眼神瞬間狠了下去。
他冷嗤一聲,將裴玄霜的衣裙小衣一并扯掉,將寒氣森森的冰針刺入了位于肚臍兩側(cè)的大巨穴中。
裴玄霜渾身一顫,拱起脖頸,痛苦地?fù)u晃著頭。
雖然有數(shù)道凌亂的碎布遮擋,謝潯依舊覽盡了裴玄霜身上的春色。那張冰冷的面龐有多么的拒人于千里之外,這副玲瓏多姿的身子便有多么的勾人魂魄。謝潯一只手撐在裴玄霜頸側(cè),另一只手緊緊鉗住了她被淚水淋濕的下頜:“你可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