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易青巍笑嘻嘻的:“姐你不也上過嗎,夠聊了。”
易槿氣得沒話說,長大了還不能對他動手,兩手插腰干巴巴威脅:“不去就待家里給我把鞋全刷了,衣服也洗一通�!�
“行�!币浊辔⊥祥L聲音,翻身從沙發(fā)上起來。
易槿以為他答應(yīng)要走,把他鞋子從鞋柜里提出來備著,誰知道易青巍走她跟前來問:“你哪雙鞋需要刷啊?”
“我就納悶兒,爸怎么把你請去宋叔家接人的��?”
“那是我主動請纓�!�
易槿想給他笑得吊兒郎當(dāng)?shù)哪樕蟻韮上拢姿谎郏骸霸介L大越招人煩。”
易青巍委屈:“給你刷鞋還煩��?”
下午三點,趙歡與從外邊兒回來,李阿姨給開了門。正脫衣脫鞋,就聽見躺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的易青巍的聲音:“怎么還往我家跑,你哥還沒判你刑呢?”
趙歡與輕哼一聲,沒說話,準(zhǔn)備去廚房熱兩杯牛奶,一路上較勁兒把拖鞋踏得噼里啪啦。
“老爺子樓上午休呢�!�
瞬間沒聲兒了。
端著牛奶出來,易青巍已經(jīng)盤腿坐著了,頭仰靠在沙發(fā)上,眼皮半閉不閉看著電視。
這部劇毫無吸引力。
趙歡與遞過去一杯,也脫鞋上了沙發(fā),學(xué)他盤腿,在旁邊坐下。
“去沒去找宋野枝玩兒?”他問,像老師查收作業(yè)。
趙歡與點頭:“這不剛回來嘛?我們?nèi)ネ鎯罕�,在他家吃了飯才回來的�!?br />
趙歡與舔了一圈兒嘴上的白沫,還想說什么時,敲門聲響了。趙歡與把杯子放易青巍手里,跳下沙發(fā)光著腳就去開門了。
“……哥,好……好巧啊,在這兒遇到你�!壁w歡與干巴巴地笑。
沈樂皆面無表情,把大衣和圍巾丟給她就進(jìn)了門。趙歡與在心里“嘖”了一聲,把東西掛好了,回頭見沈樂皆霸占了自己剛才的位置,還踢她拖鞋,喝她的牛奶。
易青巍笑得可太開心了。
李阿姨聽見動靜,從房間里出來,問要不要給沈樂皆做點兒吃的。
“不用李姨,吃了過來的,您歇著吧�!�
沈樂皆喝完了剩的半杯牛奶,抿了抿唇,轉(zhuǎn)頭看趙歡與,站得離沙發(fā)挺遠(yuǎn)。
“過來把鞋穿上�!�
“……好的�!�
說是表兄妹,其實趙歡與從小就住舅舅家,和沈樂皆一起長大,跟親的沒差別。越長大,沈樂皆的話越少,臉上的表情越冷,當(dāng)兄長的覺悟也越高。小學(xué)階段過后,舅舅和舅媽實行放養(yǎng)制度,從此,趙歡與就歸沈樂皆管了,管得死死的。
“哥,開學(xué)我就好好學(xué)英語。”
趙歡與在她哥面前很慫。
幾天之前,期末成績出來了,家長會開完了,趙歡與被沈樂皆訓(xùn)了。不知哪句話刺激到人,趙歡與一氣之下奪門而出。門被她砸得震天響,她站在門外都被自己嚇了一跳。醒了一會兒神就來投奔小叔,還拜托易青巍打個電話回家告知一聲。
非常慫。
沈樂皆“嗯”了一聲,問:“還有呢?”
“不再跟黃老師頂嘴�!�
黃老師四十多歲,女的,教英語,特瞧不起英語差數(shù)學(xué)好的學(xué)生。
沈樂皆:“還有。”
趙歡與:“杜絕早戀�!�
聽到這里,在旁看熱鬧的易青巍出聲兒了:“我的好妹妹,你在學(xué)校還處對象呢?”
杯子沒了熱氣,沈樂皆傾身放到茶幾上,玻璃制品磕出清脆的響,說:“男朋友還是個有情有義的,家長來了也打死不分手。”
易青巍撿了個抱枕墊在腰下,斜倚著,好笑道:“可以啊趙歡與,我倆坐這兒苗頭都還沒現(xiàn)呢,你就情根深種了�!�
趙歡與睜大眼睛,也笑:“小叔,這就得劃清界線了。臨近放假那段時間,我哥陪女朋友吃飯,我,三天,碰到四次�!�
……
“你們倆兄妹還挺有出息。”易青巍涼涼地說,“只是沒想到,悶聲悶氣連我也不告訴�!�
趙歡與:“我也沒想到。”
沈樂皆:“正處著,還沒定下來�!�
易青巍只道是誤會,隨意打趣幾句而已,哪料正主承認(rèn)了。
“你……真在追?”
“嗯�!�
沈樂皆回易青巍的話,一雙眼睛卻盯著趙歡與。
“那人誰啊?我認(rèn)識嗎?趙歡與,你看到的是不是跟天仙兒一個級別的?”
沈樂皆抽了一張紙巾,食指微曲,端著趙歡與的下巴,拇指輕摁在嘴角,擦凈剛才看見的未干的奶漬。
他嘆一口氣:“成了再說吧�!�
趙歡與乖乖讓沈樂皆弄,自覺接過用過的紙,她突然說,接上之前沒繼續(xù)的話頭:“小叔,宋野枝不打算回去了!”
易青巍皺眉,斂去半死不活的樣兒,坐直了:“不回去?可沒見他爸爸媽媽跟著過來。”
趙歡與遲疑了一會兒,搖頭說不知道什么情況,又說:“哎呀總之宋野枝鐵了心,從今往后就留這兒!”
沈樂皆問宋野枝是哪位。
趙歡與想說就是昨天晚上來小叔家吃飯的那位,又想起沈樂皆昨晚食言,并沒有到現(xiàn)場,于是不說話了。
易青巍瞇了瞇眼睛,說:“就是宋叔的孫子,宋俊哥的小孩兒。跟著他爺爺來北邊兒了,我還以為就寒假來玩兒呢�!�
“他們走的時候他還沒出生吧?”
“對……很久沒見過。”
趙歡與奇怪:“說得好像你見過一樣�!�
易青巍沒理人。
臉很白,瞳孔很黑。
眉清目冷的,很乖巧禮貌。
將人在腦海里過了一遭,易青巍勾唇:“挺有意思一孩子�!�
趙歡與又激動了:“我也覺得他特好玩兒!還特好看!宋叔叔當(dāng)年要是不走,我就有一個超級帥的發(fā)小了�!�
提到宋野枝,趙歡與一臉神采奕奕,哪見得著剛才認(rèn)錯服軟的影兒,看起來是真的很喜歡。沈樂皆和易青巍看趙歡與的眼神略微復(fù)雜,怕她再跟宋野枝搞對象。
宋老正給鳥籠里添水添食,聽見院子里的門嘎吱響,讓保姆倒出一壺?zé)崴畟渲�。腳步近了,宋野枝滿身冷氣地推開門,在院里就把自己剝了個干凈,圍巾羽絨服全數(shù)搭在胳膊上,一進(jìn)屋就麻利地扣在衣帽架上。
免不了被催去喝熱水,宋野枝兩手捧了杯子,嘴唇貼著杯口,蹭些熱氣敷衍了事。
“看著歡與上車的?”
“嗯,車走了我才回的�!彼我爸ο肫鹨宦飞系囊娐劊拔铱催@邊好多人家養(yǎng)鴿子呢�!�
宋老斜他一眼:“怎么?不是看不過我養(yǎng)鳥?”
“鴿子是放養(yǎng)的,沒有籠子。”
“鴿子尾翎處一般還系用竹子削的哨兒,鴿子盤旋,哨鳴藍(lán)天�!彼卫戏畔抡此哪酒松鲜诌叺牟杵穬煽�,“鴿哨,玩兒剩下的。”
到這時,宋野枝才意識到爺爺也曾在腳下這片土地生活幾十年,不過中途逗留別地,最終還是歸了故里。
他輕嘬一口熱水,想到什么,眉眼間舒展開來,說:“以前不覺得,現(xiàn)在才知道,你說話和易爺爺趙歡與他們一個調(diào)調(diào)�!�
“什么調(diào)兒?”
“就是這個調(diào)兒�!彼我爸π﹂_了,頓一下,接著說,“我爸也是,不過不明顯�!�
“爺爺�!�
聽孫子的聲兒沉下來,宋老揉了一下他的腦袋,在身旁坐下,問:“怎么了?”
“我不想回去�!�
宋老點頭,奇怪道:“你不是說過了嗎?”
“我認(rèn)真的�!�
“我也沒當(dāng)你是鬧著玩兒啊�!�
“你兒子當(dāng)�!�
宋老哼了一聲,剛坐下沒說幾句話就起身,要去躺會兒午覺,悠悠地說:“我還以為多大事兒,他說了算嗎?你自己拿主意,我給拍板兒�!�
又記起一事,腳步停下,叫宋野枝留意好的飯莊,宋野枝應(yīng)下了,但問為什么。
“得回請你易爺爺再一聚,還得請沈家�!闭f著自言自語,“老陶什么時候安頓好了來這邊兒啊,他不在,好多事兒不便,不然該請他們來家里的�!�
連下了幾場雪的天放晴,陽光閃耀,天空湛藍(lán),配上皚皚白雪,是冷肅的燦爛。鴿群撲騰翅膀飛起來,果然有哨聲,一陣短促一陣悠遠(yuǎn),忽暗忽明。像賦詩,也像作畫。
冬天處處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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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依然是單機(jī)的一天嗎嗎嗎嗎嗎
第6章
癢意
身材高大,面容白皙,神情寡淡,這就是宋野枝第一次見沈樂皆。沈樂皆將他當(dāng)作同齡的人對待,握手,自我介紹。落了座之后,除了給趙歡與夾菜和回應(yīng)長輩的時候,他幾乎不開口說話。
這次飯局上,第一次見的還有易槿,沈老爺子,沈樂皆的父母。易槿三十五歲上下,眉眼間漂亮與英氣并存,是一個精明干練的女人;沈老爺子豪爽健談,精神很不錯;沈樂皆的父母很恩愛,人很親切和藹,沈母尤其愛笑。
氣氛很融洽,吃不了幾筷子大家就要舉杯敬酒,一頓飯下來,菜剩很多,酒倒是喝了不少。瓷杯相撞,一飲而盡,擱杯,拉椅,整筷。
包廂里熱鬧,無論做什么,都是嘩啦啦一片響,嘩啦啦一陣笑鬧。
觥籌交錯間,宋野枝垂眸看酒,杯面微漾,頭頂?shù)臒艄獯蛳聛�,像盛了一輪破碎的白月�?br />
宋野枝以為今天會見到易青巍,可是沒有。
聽趙歡與說,易青巍學(xué)醫(yī),正在忙實習(xí)的事。宋老約的不湊巧,打電話過去的時候易青巍人已經(jīng)往醫(yī)院去了,所以缺席。
飯畢,長輩們還在聊天,很盡興,尤其三位老人,久別重逢,把酒言歡。今天的飯桌上小孩兒也被允了飲酒,宋野枝跟著動不動就舉杯的頻率,滿一小杯的白酒全下了肚。剛喝時只覺辣舌,現(xiàn)在臉越來越燙,連帶一點頭暈。
宋野枝碰了碰身邊趙歡與的胳膊,說自己去下洗手間。趙歡與還在低頭扒碗里的最后兩口飯,就著這個姿勢點頭直“嗯”。
洗手間里,宋野枝只洗手,用濕手拍了拍臉。他湊近鏡子看,臉上濕漉漉的,可兩頰還是有紅暈,嘴唇紅,眼眶也紅。
飯莊進(jìn)門處布置了一個小院,種著花草樹木。從洗手間出來,宋野枝沒急著回包廂,踱步來到這里透氣。剛站定,恰巧有片枯葉飄飄悠悠落下來,打在他肩上,落到地上。
清脆而輕巧的兩個聲響就是這片樹葉生命的落幕,一年的綠意結(jié)束了。四季是一個輪回,用不了多久,它們又可以重新開始。
宋野枝仰頭,樹大,粗壯而光禿禿的枝干上還掛著幾片在秋天沒落盡的黃葉�?戳艘粫䞍海紫聛�,拾兩片落葉,摸索它們的紋路。
自小時候知道了“世界上沒有相同的兩片樹葉”的理論起,每次有機(jī)會,他都要對比一番,果真,都不一樣。
“宋野枝。”
聲音很陌生,又很熟悉,以致宋野枝愣了兩秒,名字才浮現(xiàn)腦海。他回頭看人,驗證答案。
“還真是你�!币浊辔∫徊揭徊阶呓痈吲R下,彎腰垂眸,才看清楚他的情況,而后失笑,“你喝酒了?”
“小叔�!彼我爸σ粫r沒能站起來,只先叫人,再點頭:“大家都喝了。”
宋野枝呼吸間都有淡淡的醇香的酒味,飄散,也只散在兩人這方天地里。
易青巍聞到了。
他伸出手,捏了捏宋野枝泛紅的耳朵,溫?zé)岬�,問:“喝了多少?�?br />
“一小杯。”
“那還好�!币浊辔〈_認(rèn)小孩兒的耳朵不是被凍紅的,而是被酒催的,挪開了手,四下看了看,“他們?nèi)四�?還沒吃完?”
宋野枝渾身上下沒一處不發(fā)熱,燒得難受,吹了半天風(fēng)也沒用。易青巍的手很涼,只是貼在耳根處,就像給全身降了溫。
雖然只是轉(zhuǎn)瞬即逝的幾秒。
原來是醫(yī)學(xué)生,這雙手確實是醫(yī)學(xué)生的手。
自覺并未喝醉,但此刻這個念頭是暈乎的。
他回答:“在喝酒,快完了。”接著問,“小叔,你不是在醫(yī)院實習(xí)嗎?”
“啊,只是先去看一眼,還沒正式開始�!币浊辔墒执г诖笠聜�(cè)兜里,“那咱們就站這兒等他們出來吧。”
“你吃飯了嗎?可以等你吃完我們再走�!�
易青巍本來在看雜花雜草,聽到這句話,歪頭看了一眼人,說:“沒事兒我吃過了。你看到你易槿小姑了嗎?”
“小姑?”
“對啊,我姐,她今天在家,肯定來了�!�
什么小姑啊,我剛才叫了人阿姨。
宋野枝想著,更暈乎了。
易青巍看宋野枝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看著臉不怎么紅了,他動了幾步,移到宋野枝身側(cè),擋住大半的風(fēng),拍了拍肩:“別蹲太久了�!�
聞言,宋野枝站起身來,易青巍扶他右肩,橫了一只手臂在他胸前。宋野枝不解,抬頭看他。
“你起的太快了,會暈�!币浊辔∫恢皇诌揣在兜里,不甚在意的樣子,看人站得還算穩(wěn)當(dāng),問,“腿不麻?”
頭不昏,腿也不麻,出于感謝的原因,宋野枝搭上易青巍的手臂,點頭:“有一點,謝謝小叔�!�
男孩兒抬眼看人時,現(xiàn)出細(xì)窄的雙眼皮,延至眼尾,弧度微揚(yáng)。偏偏睫毛濃密,卷長,撲閃。一揚(yáng)一抑,交叉在眼尾處,很是好看,像春季藍(lán)天下一掠而過的燕尾。
“宋俊哥要來這邊兒過年嗎?”他問。
宋野枝搖頭,說不知道。
“我小時候宋俊哥就經(jīng)常帶著我和沈樂皆玩兒,零食玩具沒少給我們買,必要時還代替大人給我們成績單簽字。”
若是如此,那宋俊確實是一個好哥哥,可惜不是一個好父親。
宋野枝記事以來就開始讀全日制寄宿學(xué)校,假期又被送到各種夏令營或者培訓(xùn)班,宋俊不知缺席過多少場家長會。
宋野枝點頭,笑:“我的成績單,老師都叫我自己簽�!�
“在我們班,只有第一名的試卷不用有家長簽名兒�!币浊辔《⒅男Γ瑢W(xué)他的笑,“你還挺優(yōu)秀�!�
宋野枝:“也沒那么優(yōu)秀,我們班規(guī)定前三�!�
易青巍低頭笑出聲,看了他半晌,若有所思半晌,最后說:“手機(jī)給我。”
聞言,宋野枝未問緣由,低頭在懷里找了一陣,掏出來遞給易青巍。
手機(jī)沒有放在外衣的口袋里,被他從衣服底下拿出來,握在手里是溫?zé)岬�。易青巍循著剛才宋野枝的路線,伸手撥開他的牛仔外套,再往里探,大掌覆在宋野枝的側(cè)腰上——有個兜。
他一邊收回手,一邊問:“怎么背心也有兜兒,我還以為你把手機(jī)別褲腰里。”
“毛衣背心是我奶奶給我做的,她在右邊也縫了一個。”
宋野枝腹部肌肉還緊緊繃著,他悄悄伸手在剛才那個位置揉了揉,適得其反。易青巍留下的酥麻感好像被自己越揉越深,往骨頭里去了。
易青巍咳了兩聲,在手機(jī)上輸了一串?dāng)?shù)字,保存后把手機(jī)還給宋野枝。
“我的號碼,存了,有需要就找我,什么時候都可以�!�
又補(bǔ)充道:“找不到我就上我家,找你易爺爺和易槿小姑�!�
他將手放在他頭頂,拍了拍,低聲說:“以后真要在這兒讀書生活了,有事兒就說,無論大小,小叔幫你�!�
周邊所有光都被吸到那雙笑眼里去,配合真摯和溫柔演出,效果顯著。宋野枝望進(jìn)去時,他真的被折服,真的去相信。
或許真的存在魔力,想起那晚在車廂內(nèi)的情景,此時的宋野枝生出重蹈覆轍的怪異感。
該說謝謝小叔。
好像不夠。
可還能怎么回應(yīng)呢。他并不擅長此項。
易青巍晃了晃他腦袋,說:“懂不懂?”
他只知道聽話點頭,說:“謝謝小叔。”
趙歡與蹦蹦跳跳地出現(xiàn),大呼宋野枝的名字,說找了他好久都不見人。沈樂皆和易槿一行跟在后面走出來,飯局結(jié)束,大家站在院里商量回家路線。
風(fēng)靜。臉頰再次開始發(fā)熱,胸腔有沉甸甸的東西升起,翻滾,輕飄飄的不肯落地,懸浮。
一切是酒精作祟。
第7章
自導(dǎo)自演必自閉
嚓——
保姆按例,在清晨撕掉一張日歷。掛在門邊的那一沓紙,由舊換新。
臨近新年,真正的1996,馬上來了。
廚房里已經(jīng)開始準(zhǔn)備午飯,趙歡與還把自己鎖在房間,一早上沒踏出房門半步。
沈樂皆合上書,從書房里出來,去廚房晃悠了一圈兒。
“阿姨,中午吃什么?”
鍋里的油熱著,阿姨將姜蒜入鍋,炒了兩鏟子后擦擦手,緊接著提起刀切料。正是忙的時候,沒空回頭,嘴上應(yīng)道:“蒸了條魚,再炒倆菜�!�
“加個紅燒肉?”沈樂皆說。
“知道啦,我準(zhǔn)備了的。我看歡與最近幾天不好好吃飯,今天給她做個愛吃的。”
“嗯�!鄙驑方話吡艘谎叟P室,提腳走去,“阿姨您忙�!�
趙歡與在打電話,聽見腳步聲停在自己房間門口,便噤了聲,晾著在電話那頭“喂喂喂”的周也善。
沈樂皆敲門,說:“出來吃飯,早餐也不吃,你怎么回事�!�
“我吃了。”趙歡與在床上趴著,臉沖著門喊。
“吃的什么?”
“餅干和牛奶�!�
“你窩在臥室里一早上做什么?”
“學(xué)習(xí)。”趙歡與坐了起來,中氣更足了,“你能不能別打擾我,菜好了再叫我�!�
垂下目光,門上的海報翹起一角,沈樂皆使勁按了按,道:“趙歡與,你翅膀硬|了�!�
還沒到這個程度,半硬不硬的。
趙歡與這樣想,沒吭聲。
聚精會神地聽沈樂皆走回書房了她才松一口氣,同時沒再捂著聽筒。
“別喂了,唱歌呢你?”
“請人幫忙的是你,不說話的也是你,什么毛病呢你?”
趙歡與不耐煩得很:“行行行,我錯了,大哥對不起。所以你平時到底在哪家買衣服�。俊�
“你問這個做什么?要送我衣服嗎?我說了只要保證把我數(shù)學(xué)搞及格就行了,不用那么多報酬�!�
趙歡與冷笑:“想法還挺多�!�
“我的衣服都是我媽給買的,回頭幫你問問我媽�!�
“得,不麻煩你了,我挑我順眼的吧。”
周也善不死心地追問:“一個寒假就能幫我進(jìn)前二十,有沒有誆我啊?進(jìn)不了怎么辦?”
“周也善。”趙歡與正兒八經(jīng)地叫他名字,“你知道我為什么看中你請你幫我這個忙嗎?”
“我?guī)洝!?br />
“……”架子瞬間被拆個干凈,趙歡與重新趴在床上,“進(jìn)不了前二十,我頭,揪下來,給你當(dāng)球踢�!�
周也善怪聲怪氣地叫了一聲,說:“好一個血腥暴力的女朋友,刺激死了。”
說起這事兒,趙歡與不解:“你怎么還附贈增值業(yè)務(wù),打死不分手,我哥和我叔都夸你情深義重呢�!�
“承蒙謬贊,第一次給人冒充男朋友,沒控制好力度,下次會熟練一些。不過,我們算不算成功?你哥被氣死了嗎?”
趙歡與沒了聲音。
算嗎?家長會結(jié)束,那天回家的路上沈樂皆全程冷著臉,一個字沒吐。到了家,只揀著尊師重道的道理講,沒等他提早戀,趙歡與先急了眼摔門而去。后來又被他丟在小叔家,冷凍幾天,好不容易見著人了,這篇竟輕描淡寫被揭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