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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先是從一幫喝了假酒的山匪手中救了公主;再是校場上用小聰明得到陛下贊賞;再到如今,他成為駙馬,躲過太子的算計!

    一股鉆心的疼痛,忽然從被攥住的手臂傳來。

    商修遠渾身顫抖,不知是驚是怕。

    商行聿卻在這時猛然松手。

    商修遠踉蹌著摔在地上。

    他又俯下身,帶著笑意的聲音,讓人膽寒:“大哥可是站了太久?連走都不會走了,罷了,我扶大哥起來便是�!�

    商修遠恐懼地任由他將自己扶起,往前走去。

    直到到了商府門口。

    商行聿才似乎忽然想起來一般:“哎?我差點忘了,如今大哥已經(jīng)不住在這,不過就這點路,大哥應(yīng)該能自己走回去的。”

    “哦對了,大哥回去記得為我謝過商夫人的那盆紅珊瑚,我很喜歡,公主想來也會喜歡的。”

    商行聿說罷,咧嘴一笑,轉(zhuǎn)身進了門內(nèi)。

    眼看著曾經(jīng)屬于他的高大府門,在面前轟然關(guān)閉。

    商修遠捂著心口,再也承受不住打擊,一口血直接噴出來!

    第349章

    商行聿耳力極好,聽到吐血聲,只覺晦氣。

    要吐也不離遠一些再吐。

    不過這會他才懶得同商修遠計較,府門一關(guān),立即運轉(zhuǎn)輕功,向公主討賞去!

    *

    漠北,天寒地凍。

    祁書羨所率運糧軍隊已過了冀州府,下個目的地便是沅臺郡,也是此次調(diào)糧的第五處糧倉所在。

    眼看軍隊再往前趕三個多時辰便能到調(diào)糧處休息,祁書羨決定連夜趕路。

    這一路來,雖也遇到幾股小勢力的流盜山匪,但對上專門訓練的大軍,很輕易便被剿滅。

    也有一些沒剿滅的,遠遠看到軍隊便夾著尾巴跑了。

    祁書羨對盛知婉信中所言越發(fā)不信。

    比如前頭那段路——

    一眼望上去平敞寬闊,兩側(cè)雖都有山坡,但非常低矮,山上的雪即便全砸下,也傷不了大軍分毫。

    且祁書羨專門讓人去山坡上查探,如此平緩的山坡,也不可能形成雪崩之勢。

    可這段路,卻被盛知婉慎之又慎的標了出來。

    就因為此處往北盡是層疊山林、村莊,沒有城市,邊防薄弱,北狄很有可能選擇此處偷偷潛入晟國境內(nèi)。

    可這樣厚的雪,便是大軍在寬敞的平地上行進都極為困難,北狄軍憑什么翻山越嶺,潛入進來?

    即便潛入,也只是小股軍隊,不足為懼。

    祁書羨正思及此,大軍又往前行進了數(shù)百米。

    沒有任何異常。

    燃燒的火把在黑沉的夜色中發(fā)出噼啪的聲響。

    幾十個崗哨輪番警惕在大軍周圍。

    大軍行進的速度、步伐,井然有序。

    “祁副將,李銘安他們此次去的似乎有些久了?”就在這時,身旁一道聲音傳來。

    說話之人叫何宗彭,是戶部派來協(xié)助調(diào)糧的主事。

    祁書羨聞言眉頭蹙了一下,朝著身邊旗手示意。

    旗手將旗橫舉。

    大軍往前的步伐便停下來。

    又等了片刻,就在祁書羨想再派人去探查之時,幾道狼狽的身影出現(xiàn)在火把的光線中。

    “娘的,這次可有口福了�!崩钽懓彩瞧顣w的舊部,為人忠勇,此次祁書羨運糧漠北,他便做了左都尉。

    “祁副將,前頭沒有異常,可以行進!”

    祁書羨冷聲問:“方才發(fā)生了什么?”

    “一只野兔。”李銘安說話間也來到了祁書羨面前,手中拎著只瘦巴巴的野兔。

    祁書羨看了一眼,眉目漸冷:“你在前頭抓野兔,可知道,幾千名大軍都在等著你?”

    李銘安聞言撇撇嘴,并不放在心上。

    祁書羨見他如此,沉眸讓旗手示意大軍繼續(xù):“接下來的路程,探路之事交給孔松風�!�

    很快,隊伍又往前走了幾百米,祁書羨稍微提起的心終究放下。

    直到第一個士兵滑倒。

    然后是第二個,第三個......

    一時間,此起彼伏的滑倒聲傳來,同時幾匹負責拉糧的馬車也開始打滑。

    祁書羨意識到不對,立即讓大軍再次停下:“將方才有人滑倒的地方積雪推開!”

    有士兵拿出工具,這一推雪,當即察覺不對,方才致使馬匹士兵滑倒的積雪下頭,全是被凍得滑溜溜的路面。

    如今漠北極寒,即便是雪也是被凍硬,絕不會變成如此——

    祁書羨心頭一突!

    忽然想起盛知婉信中所提,用熱水潑灑,便能極速成冰攔截伏兵的法子。

    如今這法子,他還未用上,居然被伏兵用上了。

    伏兵應(yīng)是想趁著車仰馬翻之際,趁亂偷襲。

    “戰(zhàn)備!敵襲!”思及此,祁書羨心中一跳——盛知婉說中了!

    不止是這段路容易埋伏,還有可以利用氣象的方式,都被盛知婉說中了!

    可是,她為何會知道?

    自己和幾位將軍都是親臨過戰(zhàn)場,幾位老臣更是深謀遠慮。

    他們都不曾想到的事,盛知婉卻想到了。

    若自己當時能夠信她,此時便不會讓大軍落于險地。

    可如今再后悔已經(jīng)晚了。

    當即,他命旗手示意整軍停止。

    想起盛知婉信中所言對抗伏兵的法子。

    命崗哨兵往后傳訊,各隊固定運糧車,準備防滑鎖,用粗麻繩聯(lián)結(jié)防滑。

    祁書羨自己則一揚鞭,朝隊伍側(cè)方?jīng)_去。

    那里有十幾輛未曾運糧的空車。

    他命人將拉車的馬匹解開。

    負責這十幾匹馬的士兵不明所以,但此時已來不及同他們解釋。

    祁書羨望著因自己突然的下令顯得逐漸有些騷亂的大軍,轉(zhuǎn)身喊道:“李銘安!”

    方才還提著兔子不屑一顧的李銘安此時已隱約有些不安忐忑。

    “祁副將,到底怎么了......”

    兩側(cè)的山坡,腳下的路,都是他帶人探的。

    山坡無人。

    至于路,他的人雖也滑倒了,但他想著雪地滑倒很正常,并未多考慮。

    可此時,他看祁副將的反應(yīng),自己似乎錯了......

    第350章

    “李銘安,你聽好。”

    “一會若有伏兵出現(xiàn),挑選幾個人騎馬沖入伏兵,將這些,戳進馬屁股里,用瘋馬沖散伏兵隊形。”祁書羨將十幾支短箭遞給他。

    李銘安聞言四顧,依舊不肯信。

    伏兵?

    真的有伏兵?

    可是周圍寂靜,除了偶爾滑倒的士兵和馬匹,哪里都看不出異常。

    李銘安咧嘴,“祁副將,您是不是太謹慎了?這周圍連只兔子都瘦巴巴的,哪有伏兵�!�

    孔松風也不以為意:“就算有,前頭這點小坡,咱們沖出去便是,到了開闊地帶,伏兵也不能如何�!�

    幾乎二人話剛落,原本黑漆漆的矮坡上,傳出簌簌積雪被壓實的聲音。

    李銘安神情僵住。

    祁書羨瞇起眸,看了孔松風一眼,疾聲道:“不可前沖!如今大軍走的路,被動手腳的尚且只是小片,再往前定是整片冰面,屆時人仰馬翻,伏軍早有準備,大軍和糧草便是刀板上的魚肉�!�

    “至于后頭......想來方才大軍走過,伏兵便用相同的方法斷后了�!�

    也就是他們前后都無路可走,最好的法子,便是就地解決伏兵。

    孔松風咽了口口水,看著祁書羨的目光滿是欽佩。

    短短時間,祁副將居然想得如此周全。

    至于李銘安,已經(jīng)飛快點了十幾人出列。

    正面沖入敵軍,還要刺激馬匹沖散隊形,幾乎無異于送死!

    可那十幾人聽令后,卻沒有絲毫猶豫地跨上馬朝山坡響動沖去。

    祁書羨雙拳緊攥。

    他何嘗不清楚這些人十死無生,可任由伏軍攻入,運糧大軍死傷絕不是十幾個人。

    而軍糧,更不能出事!

    最終這一場伏擊,因為祁書羨發(fā)現(xiàn)及時,戰(zhàn)死士兵四十一人,損失馬匹二十九匹,共殲滅北狄伏兵一百一十人。

    另有十幾車軍糧傾倒在雪中。

    士兵們收拾軍糧時,祁書羨親自為戰(zhàn)死的士兵收斂尸骨。

    火把下,祁書羨試圖用雪將他們臉上的血跡擦干凈。

    但更多的人,哪怕他用再多的雪,如何去擦,整張臉也已經(jīng)血肉模糊。

    他們或死于馬蹄踩踏,或死于北狄伏兵的刀劍。

    祁書羨沉默不語。

    何宗彭見他如此,更覺他重情重義,上前道:“祁副將莫要如此,若不是您提前發(fā)現(xiàn)伏兵,恐怕大軍還有更多的傷亡,他們?nèi)缃駷樽o糧草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末將已經(jīng)記下了他們的名字,待回到京中,末將會親自為他們申領(lǐng)撫恤銀�!笨姿娠L此時也道。

    李銘安則直接走來,跪到祁書羨面前:“末將有罪!是末將探查不嚴,沒能及時發(fā)現(xiàn)北狄伏軍,才導致眾位兄弟慘死,末將甘愿受罰!”

    說著,他將自己腰間的長刀取下。

    按晟國軍法,探查兵失職造成大軍損失的,會根據(jù)損失程度,量定處罰。

    若不是祁副將運籌帷幄、力挽狂瀾,此次運糧大軍定然會損失慘重,到時即便他以死謝罪,恐怕也不夠。

    李銘安越想越后悔,不該因為一路的平安便放松警惕。

    他狠狠地磕下頭去。

    祁書羨卻沉默了,李銘安狂妄自大,的確該罰,那他呢?

    他明知此處可能會有伏擊,卻因為那封信是盛知婉所言,便從一開始存了抗拒。

    若他早早放在心上,或多派幾批人手探查,也不止于此......

    “此次李銘安之過,先記著,待到戰(zhàn)場上立功,用軍功來抵。”祁書羨起身。

    李銘安聞言緊攥的手驀然松開:“末將定不辜負祁副將信任!”

    很快,大軍重新修整,再次上路。

    犧牲的將士被埋于原地,祁書羨要去漠北,不可能帶著他們的尸首。

    至于那些北狄人,亦是挖了個坑隨便埋了。

    經(jīng)過這一戰(zhàn),祁書羨比之前謹慎許多,也寡言許多。

    他不再事事交給下屬去做,每次拔營前,都要親自巡視大軍。

    “祁副將真是料事如神,那日若不是他,咱們損失慘重�!�

    “可不是嗎?以前聽蒼南調(diào)回的兄弟們說祁副將用兵厲害,簡直是小戰(zhàn)神我還不信,這回,我真信了!”

    “嘖,這次的事若是傳回京城,那些說書人肯定又要忙著寫新本子�!�

    “就是不知道那位慶寧公主怎么想的?放著咱們這樣戰(zhàn)神一般的祁副將不要,居然讓商行聿那樣的人當駙馬......”

    行軍無聊,士兵們也會低聲偷偷說幾句閑話。

    祁書羨此次巡視時恰巧聽到這些。

    他勒著韁繩的手不自覺收緊。

    料事如神......小戰(zhàn)神?

    他忍不住垂下頭去,眼中有種自己都沒能意識到的恐慌和茫然。

    其他人不知,但他自己卻很清楚,那日的計策,根本不是他的臨危應(yīng)變!

    第351章

    用防滑鏈固定運糧隊也好,粗麻繩防止滑倒也罷,甚至用馬匹沖擊敵軍隊形,都是盛知婉信中提及。

    而他,不過是照本宣科罷了!

    想到這,祁書羨不愿再受這些原本就不屬于他的夸贊。

    他若想要軍功,自會堂堂正正的馬上得來!靠自己的本事得來,而不會依靠別人!

    更不會依靠盛知婉背后之人!

    是以,他直接上前,呵令眾人不許再談及那晚之事。

    他說罷便走。

    眾士兵看著他的背影,卻越發(fā)敬佩信服他的為人。

    尤其是在離開最后一處糧倉,往漠北大軍所駐守的武渡關(guān)而去時。

    祁書羨臨時更改線路,一分為二。

    一隊低調(diào)繞行,將軍糧順利運送到武渡關(guān)內(nèi);而另一隊,裝滿石頭,引誘圍剿了數(shù)百準備截殺運糧車的北狄伏兵。

    若說之前的臨危應(yīng)變,只有運糧大軍所知;

    可此次的引誘圍剿北狄伏兵,卻是在武渡關(guān)外兩公里處,所有駐守在武渡關(guān)上的士兵,也親眼看到這一幕。

    再加上運糧大軍的宣揚,原本士氣低迷的漠北大軍,瞬時又軍心高漲起來。

    祁書羨進城,便發(fā)覺不少士兵望向自己的目光很是熱切。

    甚至不少人,遠遠的便開始稱呼自己。

    他蹙了蹙眉,想說什么,但為今之計,還是先見徐總督重要。

    于是一路來到總督府。

    而后,這才得知一個消息——徐總督受傷了。

    那夜北狄軍不僅偷襲了幾處軍營糧倉,連在大軍中巡查的徐總督,也被一隊精銳偷襲。

    徐總督左臂中箭,為了不讓消息傳出,導致軍心不穩(wěn),就連讓大夫問診都是偷偷摸摸。

    關(guān)于祁書羨其人,徐總督早就聽說過他在蒼南戰(zhàn)役中的戰(zhàn)績。

    方才又從來報的下屬口中得知,此次北狄軍對運糧隊的兩次伏擊,都被他精妙化解,心中一直提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祁書羨宣讀完崇晟帝封他為監(jiān)軍副使的圣旨,原以為徐總督會有所不悅。

    誰知,徐總督居然毫無芥蒂地接了旨。

    甚至,隱隱松了口氣。

    “素聞祁副將大名,有祁副將在,老夫便可稍微放心一些了。”徐總督說著,一身戰(zhàn)甲依舊遮擋不住身上的疲態(tài),起身的時候,祁書羨甚至看到他踉蹌了一步。

    他下意識想要去攙扶對方。

    卻見徐總督擺擺手,示意他入座,自己也撐著桌子緩緩坐下。

    “不知,慶寧公主近來可好?”徐總督看向他。

    祁書羨一怔,值此戰(zhàn)亂,徐總督為何要問起一個女子,哪怕這個女子是公主,他要問之人也不該是她!

    難道,是因為盛知婉在漠北賣低價棉之事,也傳到了徐總督的耳中?

    他正想著,便聽徐總督惘然道:“說來,都是老夫愧對慶寧公主的信任。”

    什么?祁書羨更不明白了。

    盛知婉何時同徐總督也有關(guān)系?

    “徐總督此話何意?”

    徐總督見他臉上神情,也有些詫異:“慶寧公主竟沒有告知祁副將嗎?其實早在北狄宵小來犯之前,慶寧公主便曾提醒過老夫,防范北狄,將軍糧挪至后方糧倉......可老夫一直未曾放在心上�!�

    “若是早聽了公主的話,也不至于讓軍糧被北狄宵小毀了七成��!”

    徐總督每每提及此,便悔得心肝疼!

    他那時總想著大雪南行,有大軍看守,軍糧取用也方便,可結(jié)果,便是悔不當初!

    然而他話剛落,比他反應(yīng)還要大的人,卻是祁書羨。

    他猛地從座位上起身:“什么?盛知婉早就預料到了?”

    徐總督蹙眉:“祁副將怎可如此稱呼公主?”

    祁書羨深吸口氣:“徐總督說真的,公主當真提醒過您北狄之事?”

    “是啊!”徐總督反倒不解看著他:“公主與祁副將夫妻一體,祁副將居然不知道?”

    “我......”祁書羨一愣,這才意識到徐總督根本不知盛知婉與自己和離之事。

    他頓了頓,正要解釋。

    外頭一個婆子凄厲的聲音,卻在此時傳來——

    “老爺!求您派人去救救大少爺、二少爺、大少夫人、二少夫人和幾位小小少爺吧,老夫人說您要是再不去救人,她就一頭撞死......”

    徐總督聞言,身子一僵。

    也顧不得方才同祁書羨說的話,起身匆匆往外走去。

    祁書羨也緊隨其后。

    這才發(fā)現(xiàn),整個總督府內(nèi)此時都由重兵把守,偶爾看到的下人丫鬟,亦是面色戚戚。

    總督府......這是發(fā)生什么了?

    很快,他便知道了。

    軍糧被燒七成。

    徐總督右臂中箭。

    北狄偷襲那夜,徐總督的兩個兒子兒媳,三個孫子,也都被人騙了出去,落入北狄人手中。

    北狄人想以此威脅徐總督大開武渡關(guān),迎北狄大軍入城......

    可徐總督堅決不答應(yīng)。

    在明知道對方設(shè)伏的情況下,也不可能派兵去送死。

    第352章

    徐總督一進去,臉上劈頭蓋臉,就被撓了幾道。

    徐老夫人根本沒尋死。

    她就是聽聞祁書羨來了,才想方設(shè)法要將人引來。

    她如今不信徐總督。

    當初若不是他被美色所惑,非要納個北狄女子當妾,她的兒子兒媳孫兒們,也不至于落到北狄人手中!

    徐老夫人一想到這,反手,又狠狠在徐總督臉上抽了兩巴掌!

    她向來以夫為天,每次他從軍中回來,都要事先為他準備好熱水,吃穿上更是親力親為。

    她當了一輩子的賢妻,為他打理后宅,開枝散葉,從未對他這個丈夫說過半句重話。

    夫妻二人僅有的爭吵,也是去年徐總督執(zhí)意要納北狄人為妾。

    而如今......

    徐總督抬眸,只看到老妻冷然淡漠的目光。

    徐老夫人擦擦手上的血跡,徑直從他身旁走過。

    對他手臂上的傷,更是視若無睹。

    徐總督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祁書羨也沒想到,徐老夫人與他想象中很是不同。

    她衣衫端莊,發(fā)髻梳得很整齊,雙眼微微有些腫,透出的眼神卻比徐總督還要有精氣神,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尋死覓活的模樣。

    祁書羨怔神間。

    徐老夫人已經(jīng)走到他面前,“這位便是為蒼南逆轉(zhuǎn)戰(zhàn)局,鼎鼎大名的祁書羨祁世子?”

    祁書羨連忙行禮:“末將見過徐老夫人�!�

    “不必如此,”徐老夫人說著,目光落在他身上,片刻,頷首:“慶寧公主的眼光,老婦信得過,老婦聽聞,祁世子剛來,便在武渡關(guān)外絞殺了一批北狄賊子?”

    祁書羨抿唇。

    盛知婉,怎么又是盛知婉?!

    徐總督因為盛知婉的提醒提及她,那徐老夫人又是為何?難道她也知道盛知婉提醒之事?

    但還不等他詢問出口。

    徐老夫人便看出他眼中異色,只以為是他錯愕自己為何沒有尋死,反而這般淡定。

    她冷笑一聲,堅毅道:“人人都說我們后宅女子,整日斗來斗去,拈酸吃醋。一旦出了大事,更是只知哭鬧,尋死覓活�!�

    徐總督從房內(nèi)出來,正好聽到這句。

    他神色一僵。

    當初他要納渝爾芮為妾,徐老夫人便從他的身份,談到兩國關(guān)系、其中的隱患,試圖打消他的想法。

    可他呢?

    卻認定了她是拈酸吃醋,看不得自己納妾,與她爭吵許久......

    徐總督神色愧疚。

    徐老夫人卻看也不看他:“但祁世子既能成為慶寧公主那般女子的夫君,定不是這樣想的�!�

    “盛世堂這些年一直為邊關(guān)捐糧捐物,老婦以前不知,最近才知盛世堂的幕后居然是慶寧公主�!毙炖戏蛉搜粤T,對著京城方向行了一禮。

    她以往,從未想過一個女子可以做這樣多。

    但慶寧公主所為,的確讓她佩服。

    尤其是,兒子兒媳孫子都被北狄俘虜、而她發(fā)現(xiàn)自己向來視以為天的夫君,根本靠不住后!

    她便一直告誡自己不能倒下。

    徐岐山畏首畏尾,不愿營救,又不敢出兵。

    所以,她等啊等,終于等到朝中來人。

    今日鬧這一出,也是為了親眼見到祁書羨,親口告訴他——

    “我徐家兒郎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祁世子若是有法子營救,徐家世世代代,定會記得你的大恩�!�

    “可若是實在救不了,”徐老夫人朝著祁書羨深深行了一禮:“我徐家兒郎,也絕對不愿意成為北狄拿捏晟國的軟肋!”

    “夫人......”徐總督?jīng)]想到老妻能說出這樣一番話。

    祁書羨更是錯愕。

    原來,在外人的眼中,盛知婉居然這般好嗎?連如此深明大義的徐老夫人,都對她夸贊有加。

    可實際上,她對外人千好萬好,到了自己這,卻連一個孟央都容不下。

    祁書羨嘴唇動了動,但在雙眸紅腫的徐老夫人面前,還是沒有反駁半個字。

    只是對她還了一禮,道:“末將定然會想方設(shè)法,將徐家眾人救出�!�

    徐老夫人搖頭:“祁副將理解錯了,老婦自是希望你能救出他們,可若是不能,亦或者,救他們需要付出很大代價,老婦希望,祁副將能為他們報仇!”

    祁書羨聞言怔住,對上徐老夫人堅毅的眼神,良久,才鄭重頷首。

    這一夜,祁書羨輾轉(zhuǎn)難眠。

    徐老夫人的話像是一根刺般扎在他身上。

    他翻來覆去,最終還是沒有將臨行前,盛知婉曾給他送信之事說出。

    更沒有說出,途中應(yīng)對伏擊,以及城門外的那一戰(zhàn),其實,也都是盛知婉的計策。

    徐總督受傷,如今的武渡關(guān)和徐老夫人正需要一個定心骨。

    而他,相信自己。

    即便沒有盛知婉的信提醒,也能大敗北狄賊人!

    蒼南那一戰(zhàn),便是證明!

    第353章

    祁書羨急需一場功勛讓自己的心定下來。

    接下來兩日,他一邊同徐總督研究雙方形勢,一邊讓人暗中查探徐家眾人最有可能被藏匿之處。

    北狄人既想用徐家人威脅徐總督,徐家人此時定是安全的。

    如今北狄?guī)П氖瞧諣柟虒④姾捅钡掖蠡首勇猴r。

    徐總督守城不出。

    普爾固殘忍陰毒,時不時率兵在關(guān)外,當著武渡關(guān)士兵的面,將渾身是傷的晟國百姓當狗遛。

    武渡關(guān)士兵求戰(zhàn)不得,這才會一日比一日沒了士氣。

    至于北狄大皇子潞飏。

    貴為皇子,身邊定有大批精銳保護,說不定徐家人便是同他在一處。

    祁書羨思及此,忽地想到在蒼南時看過的那本《兵法七略》。

    其中一略,便很適合當下情形。

    他思索許久,腦海中便逐漸有了想法,當即讓人去請徐總督,以及漠北原本的幾位將軍,對著沙盤,將自己此次戰(zhàn)略說出。

    待他說完,所有人眼中異彩連連——

    “虛張聲勢?”

    “聲東擊西?”

    “不不......祁副將此計將這些結(jié)合,卻又更為精妙,詭詐至極,便是戰(zhàn)場老將也是防不勝防,一不小心,便掉到了祁副將埋下的連環(huán)坑中�!�

    “且此計若能成功,也算是報了北狄夜襲燒糧的大仇�!�

    “最主要的,是有希望將徐總督的家人救回!”

    “祁副將用兵如神!我孔松風此次便追隨副將,殺穿那些該死的北狄賊子!”孔松風起身喊道。

    其他小將們也不落后,徐總督感激地對祁書羨行了一禮。

    祁書羨見此,面上也終于露出有些輕松的笑容。

    只可惜啊......那《兵法七略》只有上半卷。

    若是下半卷也能尋來,自己說不定能用出更為精妙的方法。

    只是不知,這樣厲害的軍書盛知婉是從何處找來的。

    既定下戰(zhàn)略,接下來,便是分配兵力,整軍備戰(zhàn)。

    得知終于能正面迎敵,憋屈許久的漠北大軍們也憋著一股狠勁。

    次日夜,武渡關(guān)城門大開。

    守在數(shù)公里外的北狄探子探聽到消息,將耳朵貼在地面上,根據(jù)腳步的重量,立即回營稟報。

    晟國軍隊在黑夜中行進。

    北狄軍也在黑夜中整軍。

    然而黑暗中,那些步履極重的士兵卻一個個腿上綁著重物,一手長槍,一手短刃,每走一步,長槍同時敲在地面上。

    硬是將兩萬人的隊伍,走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

    至于真正的主力軍,早已在大部隊的掩護之下,輕裝出城,化整為零,分別從兩側(cè)往北狄軍營后方摸去。

    此次他們的目的地有兩處。

    一處是北狄大皇子潞綽所在的營地,而另一處則是北狄糧草所在。

    北狄要搶燒他們的糧草,那他們便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用同樣的方式,回敬回去。

    這便是祁書羨的計策。

    只要北狄大軍沒有糧草,便是他們想要繼續(xù),也不能再如此鏖戰(zhàn)。只要北狄有了急功近利的想法,他便能從中尋到更多的破綻制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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