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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6章

    沈辭微微嘆氣:“你到底想做什么?”

    韓蕓蕓尬笑兩聲:“師兄,就是想問,你最近……是不是有重要的事��?你之前從來不在實驗室看手機的�!�

    她其實想問是不是談戀愛了。

    沈辭臉上沒想那么多,只嗯了一聲。

    謝少爺?shù)南⒋_實重要,晚回了兩分鐘,都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韓蕓蕓驚呼一聲,用實驗報告擋住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李越看他一眼,將另一份文件遞給沈辭:“那師兄,看您最近挺忙的,學(xué)工部那邊勤工儉學(xué)的單子您還接嗎?”

    李越是學(xué)工部學(xué)生干事之一,知道沈辭的家庭狀況,之前沈辭勤工儉學(xué),李越會給他留下些報酬豐厚的活計。

    沈辭點頭:“還接�!�

    他委身謝逾,主要是為了奶奶的藥物合同,但在經(jīng)濟方面卻沒有獲得多大的支持,依然捉襟見肘,以沈辭的驕傲,也開不了口向謝逾借錢。

    李越道:“目前主要有兩個短期單子,一個是給下周的藥物動力學(xué)當(dāng)臨時助教,他們助教住院了,下下周期末,得給學(xué)生講講作業(yè),一節(jié)晚自習(xí)有五十的補助�!�

    “還有一個,去郊區(qū)的醫(yī)院學(xué)校當(dāng)志愿者,配合學(xué)校宣傳部工作,有200的來回路費�!�

    兩個活都不困難,不耽誤什么事,沈辭點頭:“都接了吧。”

    *

    此時臨近秋冬,太陽落的快,周六晚上不到七點,天便黑了個徹底。

    江心郵輪靠在岸邊,霓虹燈已經(jīng)亮起來了,船艙中有人蹦迪,爆閃的燈球隨著劇烈的鼓點一起跳動,花花綠綠一片,晃得刺眼。

    何致遠叫了香檳塔,兩百多只高腳杯層層堆疊,黃金色的酒液從頂端傾瀉而下,一半倒進杯里,一半掛在杯壁上,空氣中彌散著刺鼻的酒精味。他們用的是瑟洛斯的貴價香檳,均價上萬,就這么一座塔,便浪費了數(shù)十萬。

    沈辭從謝逾的車上下來,江邊的風(fēng)一吹,他便伸手攏住了衣裳。

    很冷。

    謝逾跨上船,將外套遞給侍應(yīng)生,很快就有人上前引路,帶著他往里走。

    謝逾走了兩步,見沈辭落在后面,便微微偏頭:“怎么不上來?”

    沈辭垂眸跟上:“就來。”

    他站上船舷,船身在江水中輕輕搖晃,隨后鳴笛兩聲,游船漸漸駛離岸邊。

    沈辭最后看了一眼江岸,和謝逾一同上了二樓。

    從現(xiàn)在起,這船就像是一座孤島,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公子哥們在里面肆意歡笑,而其他人孤立無援,也求救無門。

    謝逾穿過人群,在最里面的小包廂落座。

    何致遠和周揚已經(jīng)來了,兩人一左一右,將中間位置留給謝逾,林音帶著小包,拘謹?shù)刈诤沃逻h旁邊,看見謝逾沈辭,她眼神躲閃,飛速移開視線。

    何致遠視線在沈辭身上巡視一圈,旋即攬過謝逾。嘻笑道:“好兄弟!”

    謝逾不動神色拂開手,皮笑肉不笑:“那是自然�!�

    何致遠絲毫沒察覺謝逾在推拒,他遞來香檳:“就等你了�!�

    謝逾抿了兩口,扭頭和旁人說話。

    何致遠意不在此,便放開他,轉(zhuǎn)到了沈辭面前,他上上下下將人打量一邊,而后躬下身,在離沈辭鼻尖二十厘米的地方停住,將酒杯放在他面前,笑道:“沈先生,給個面子?”

    這是杯酒精度62度往上的烈性白酒。

    沈辭這種不會喝酒的,只一杯,就能讓他喝到吐。

    何致遠不敢用烈酒灌謝逾,只給他拿一杯香檳,但是對著沈辭,他便無所顧忌了。

    沈辭淡然道:“我不會�!�

    聞言,不僅何致遠,周揚也笑出了聲,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他們這些紈绔玩到興頭,說灌便灌,還管得上會不會喝?便是喝到吐了,又能怎么樣?

    何致遠瞇起眼睛,端起杯子:“真不會?船上所有人都會�!�

    就算不會,上了這船,也該會了。

    沈辭平視他:“不會。”

    何致遠顯然沒想到沈辭這么不給面子,他的臉色驟然陰沉,旋即冷笑道:“好啊,好得很�!�

    說著,他忽然端起酒杯,重重抵在沈辭唇下,左手探向沈辭脖頸,想要硬掰開他下顎,將酒灌進去。

    “我硬要灌,你喝不喝?”

    沈辭偏頭躲避,但椅子空間有限,脊背抵上靠墊,已經(jīng)沒有退路。

    他皺起眉頭,面露憎惡,那酒液近在咫尺,不少從杯中潑出,濡濕了襯衣領(lǐng)口,只需一低頭,就能聞到酒精刺鼻的味道。

    他抿住唇,退無可退。

    “喂,我說�!�

    身后忽然有人說話,然而美人當(dāng)前,何致遠滿腦子都是沈辭懨懨的神情,那表情似輕蔑,又似憎惡,刺眼的很,燒得何致遠心頭火起,他迫不及待想要將酒液灌進去,讓這張漂亮的臉染上恐懼、絕望何痛苦,他要灌得這人嘔吐,抽搐,最好再也擺不出這種表情……

    “喂,我說!”

    何致遠正想著,卻忽然感到背后一股大力,旋即被人拎著退開兩步,強行壓在了座位上。

    何致遠愕然回頭,謝逾正施施然松開手,輕輕拍了拍袖口,如同拂去什么臟東西。

    謝少爺癱軟在座椅上,挑眉看他:“喂,我說,酒會剛開始,把人都灌醉了又什么意思,我們慢慢來,別那么急吧?”

    何致遠:“可是……”

    他還沒可出個什么,卻見謝逾半垂著眉眼,輕飄飄地瞥過來,定定看著他,似笑非笑,他分明坐在燈紅酒綠中央,一雙黑眸映照著燈火,卻清寂冷漠,幽如寒潭。

    何致遠脊背一涼,莫名不敢說話了。

    他摸了摸鼻子,端著酒杯坐回來,訕訕道:“也是,才剛開始,夜還長,夜還長�!�

    雖然在場都是富二代,卻也有家世高低,謝逾算是江城頂級,在場都得給他個面子。

    期間,又續(xù)了幾攤酒,富二代們嬉笑怒罵,周揚玩起了色子,不大不小地開了兩局,包廂中還有人點起煙,吞云吐霧的。

    沈辭嗆了兩口,壓著嗓子咳嗽,片刻后,他起身:“我去趟洗手間�!�

    謝逾點頭。

    他于是快步走上甲板,早秋江風(fēng)寒涼,對著人那么一吹,就將煙草味吹散了,沈辭沿著船舷,在寂靜無人處站定,聽江水一浪接著一浪奏起連綿潮聲。

    這投來十分鐘,可能是今夜稍有的寧靜了。

    他站了一會兒,正要回去,忽然聽見有人小聲叫他:“沈辭?”

    沈辭循聲望去,林音藏在陰影里,神色遲疑,似乎有話要說。

    沈辭問:“林音小姐,有什么事嗎?”

    林音名義上是何致遠的女朋友,心思卻通透,對何致遠沒什么感情,左右不過圖他的錢,來宴會裝裝花瓶,前半場晚宴她一言不發(fā),沈辭沒想到林音會找他搭話。

    “沈先生,是這樣的,”林音躊躇片刻,還是開口,“我來的時候看到了何少的手機,他在和謝少聊天……您知道他說了什么吧?”

    林音半個圈子里人,她人不壞,雖然勢單力薄,拉不了誰出泥潭,但有些事看見了,就想提個醒。

    沈辭一怔:“什么?”

    林音深吸一口氣:“是這樣的,何少組局,要謝少來玩,特意問了謝少能不能帶你了,然后謝少說,都是好兄弟,綁也綁給他來……這話在我們?nèi)ψ永锬S了什么,您知道的吧?”

    江上寒風(fēng)吹拂,沈辭頓在原地,莫名有些冷,他將冰涼的手指攏在袖中,攏了攏衣擺:“我不知道。”

    林音一咬牙:“就是允許旁人,多人,很多人一起玩的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謝逾(踹凳子):“啥?我同意啥了?”

    第9章

    瓷器

    “就是允許旁人,多人,很多人一起玩的意思!”

    沈辭頓在原地,臉上沒什么變化,握著欄桿的手指卻用力收緊,指節(jié)發(fā)白泛青,細細看著,還發(fā)著抖。

    他聲線發(fā)緊,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從嗓子里擰出聲音來:“原來如此。”

    原來這船上的花樣,比他能想象的極限還要不堪。

    林音不敢看他,一鼓作氣:“我知道您不是這圈里人,但上了這條船,離岸幾公里,您游也游不出去,您要是實在不愿意,就去求謝少吧!軟著聲求幾句,將他哄高興了,或許,或許……”

    或許什么,林音說不下去了。

    謝逾在圈中什么風(fēng)評,林音心里門兒清楚,何致遠已經(jīng)是個十足的爛人,謝逾卻比他還要過分,何致遠要林音當(dāng)女朋友,林音看在錢的份上還能同意,要是謝逾,那她只有有多遠跑多遠了。

    這樣一個人,會因為幾句哀求,就放過沈辭嗎?

    林音說著,自己都覺著軟弱無力,她倉促道:“總之,就是這樣,您看看怎么辦好吧�!�

    說完,她匆匆走了,幾下便消失在了拐角處。

    這里又安靜了下來,天地間只剩下浪和風(fēng)的聲音。

    沈辭放開欄桿,才覺著手指冷的像冰,江風(fēng)直往袖子里鉆,連帶身體也發(fā)冷發(fā)麻,等到實在無法再拖,他垂眸走入船艙,在包廂前站定,又頓了好一會兒,才抬手推開房門。

    房門活頁轉(zhuǎn)動,發(fā)出吱嘎輕響,沈辭放眼望去,富二代們已經(jīng)喝了三輪酒,各個東倒西歪。

    謝逾坐在上首,端著杯香檳斜靠在椅背上,兩條長腿交疊擱著,儀態(tài)肆意風(fēng)流,倒不見幾分醉意,看見沈辭,便招招手,示意他坐過來。

    他右邊,何致遠面前空了三四個酒瓶,醉醺醺地攤在一旁,看見沈辭,也嘿嘿笑了兩聲,他俯身和周揚說話,視線卻盡情在沈辭身上巡視,兩人不知道說了什么,樂成一團。

    沈辭迎著兩人目光,胃里直犯惡心,他垂眸繞過丑態(tài)百出的眾人,坐在謝逾身邊。

    謝逾抿了口香檳:“去哪兒了,這么久?”

    沈辭:“船舷上站了站�!�

    謝逾:“船舷?江上風(fēng)那么大,不冷嗎?”

    沈辭:“不冷�!�

    他心中裝著事兒,表情冷,語調(diào)更冷,末了又想到林音的勸告,要軟聲哀求,說兩句好話,身形便是一僵。

    其實沈辭自個心里也門兒清楚,在這孤島一般的船上,只有謝逾開口才能替他免了這場屈辱,可惜他向來不求人,即使有心求饒,也說不出什么軟話,于是沉默著不動了。

    說話間,包廂門轉(zhuǎn)動,又進來幾個人,都是些玩在一起的富二代,廳內(nèi)越發(fā)喧囂。

    沈辭的視線在他們臉上轉(zhuǎn)了一圈,想起林音說“多人,很多人”,面色又沉了幾分。

    他們相繼落座,林音站起來,客氣打了招呼,然后陪笑喝酒。只有沈辭坐在一旁,一動不動,端正挺拔地像私塾里的教書先生,他的氣質(zhì)太過沉靜文雅,和煙霧繚繞的包廂格格不入,便有人指他,順口問:“這是誰?”

    謝逾還沒回話,何致遠搶白:“謝少的小情人,漂亮吧?”

    他擠眉弄眼的暗示:“謝少今晚特意帶來的,大家懂吧?”

    一陣哄笑。

    沈辭克制不住地收緊了手指,指甲陷入掌心,留出半月型的印記。

    他渾身發(fā)冷,包廂中彌漫著煙霧,熱且悶,但饒是這樣,也沒法讓他暖和上半分。

    對何致遠這樣的紈绔而言,今夜只是無數(shù)個縱情聲色的夜晚中里平庸的一晚,是一場消遣寂寞的游戲�?蓪ι蜣o而言,他就是這場游戲里的玩具,沒人在意他的喜怒,他甚至沒有叫停的權(quán)力。

    此時包廂里已經(jīng)有了十來個人,何致遠招呼大家玩色子,談笑間賠了輛豪車出去,賭到興頭上,還嫌不夠盡興,大聲吆喝:“外間還有人吧,這么不進來?方郁呢?他玩牌厲害,秦恩也好久不見了,去問問張思明來不來!”

    他報菜名一樣,念出了好些名字,都是江城排得上號的紈绔,一時間,整個包廂只有他一人喋喋不休。

    謝逾坐在原地,臉上若有似無掛著笑意,既不贊同也不反對,只看著何致遠,像在看猴戲,忽然間,他轉(zhuǎn)頭看向沈辭,狐疑:“沈助教……你冷嗎?”

    身邊的沈辭臉色白的嚇人,他死死攥著襯衫下擺,將布料捏出大片的褶皺。

    謝逾:“很冷?空調(diào)已經(jīng)調(diào)的很高了,你病了嗎?”

    說著,他伸出手,想要試一試沈辭額頭的溫度。

    手指剛剛觸碰皮肉,沈辭忽然伸出手,扣住了謝逾的袖子,他拽的極其用力,死死攥著那節(jié)可憐的布料,如同抓著什么救命稻草。

    這時,謝逾才發(fā)現(xiàn)他微微發(fā)著抖。

    謝逾一愣:“沈助教?”

    “謝逾。”沈辭垂著眸子,長睫覆蓋下來,在眼底落下一小片陰影,他穩(wěn)住聲線“你之前說過的話,還做數(shù)嗎?”

    謝逾:“嗯?”

    沈辭抬頭看著他,眸子映著船艙的燈火,他說:“瓷器�!�

    瓷器,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時,謝逾許諾的安全詞。

    沈辭明白,要想結(jié)束這場游戲,只能去求謝逾,謝逾是游戲的莊家,而他是牌桌上的玩具,玩具身不由己,沒有叫停的權(quán)力,可他忽然想起來,其實謝逾給過他一個承諾。

    許諾他說出這個詞,游戲便會終止。

    “瓷器?”

    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何致遠和李揚對視,頗有些摸不著頭腦,沈辭這話說得突然,且沒有前因后果,他們都不明白他想說什么。

    何致遠嗤笑:“沈助教也沒怎么喝啊,這是聞著酒味熏糊涂了?”

    沈辭沒理會,只定定看著謝逾。

    謝逾坐直身體,皺起眉頭,他微微怔愣,似乎在思考,在漫長的沉默中,沈辭自嘲一笑,雙手脫力,旋即松開了謝逾的衣擺。

    也是,紈绔少爺當(dāng)時信口一說,怎么能做的了真呢?他怎么又信了呢?

    游戲一旦開始,還有玩物說不的余地嗎?

    沈辭面色慘白,唇色也慘白,像是瞬間被抽干了精力,他閉目靠回座椅,一句話也不說了。

    謝逾將這詞在舌尖滾了一圈,默念:“瓷器?”

    這詞耳熟,但中沒有,他皺眉回想,終于在電光火石間捕捉到了一絲線索。

    安全詞。

    謝逾當(dāng)時說這詞就沒過腦子,而且他自信絕不會用過激手段,不至于讓沈辭說安全詞,就沒怎么記,可現(xiàn)在……

    他環(huán)顧四周,宴會開始沒幾個小時,紈绔們玩得不亦樂乎,沈辭雖然在旁作陪,但安靜坐著,沒人去鬧他,唯一一個何致遠鬧事鬧到一半,還被謝逾拎走了,最多就是煙味重,不能玩手機,有點無聊,但以中沈辭的忍耐程度,怎么也不至于到要說安全詞。

    可他看向沈辭,主角確實臉色難看,指尖攏在袖中,卻依舊能看出抖得厲害。

    ……冷嗎?

    許是謝逾注視的時間太長,沈辭閉目靠著,他表情冷淡平靜,仿佛不曾說過什么,可細看之下,竟然連睫毛也抖了起來。

    他確實在害怕,很害怕。

    謝逾豁然站起來。

    他從椅背上拎起風(fēng)衣,環(huán)顧一周:“對不住各位,我今晚還有事,先走一步�!�

    沈辭愕然睜開雙眼,旋即腕上一痛,卻見謝逾扣著他的手腕,將他直接拽了起來,沈辭踉蹌兩步,而后有什么溫暖的東西劈頭蓋臉的罩下來,把他整個攏住了。

    是謝逾的風(fēng)衣。

    何致遠一愣,下意識伸手來抓沈辭:“不是,才幾點啊,就要走,不是說好通宵的嗎?”

    謝逾拂開他的手,將沈辭牢牢扣在懷里,沒讓他碰到人,只冷淡道:“我有急事。”

    他拉著沈辭,快步穿過船艙,將人直接帶出了那燈紅酒綠的歡樂場,他步伐極快,像是稍微慢了一步,就會發(fā)生什么壞事,沈辭被他拉的踉蹌,亦步亦趨地跟著他。

    謝逾一句話沒問,只扣著他穿過了燈紅酒綠的船艙,身后的煙霧繚繞被盡數(shù)拋在身后,江風(fēng)一吹,連酒味也散了大半。

    他們來到了游船上方的觀景平臺。

    謝逾道:“坐吧,等著,我叫家里的船來接我們�!�

    游船已經(jīng)開到江心了,再開回去又得不少時間,謝逾干脆叫人來接,他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嗯嗯兩聲,便敲定了。

    沈辭在沙發(fā)上坐下來,他有種茫茫然的不真實感,拘謹?shù)刈藗邊,攏著衣擺不說話。

    這里是游船最高處,三三兩兩放置著數(shù)十張沙發(fā),頂上砌了玻璃頂,抬頭便能看見滿天繁星,往左右兩邊眺望,看見兩岸高樓和橙黃色的燈火,配上習(xí)習(xí)江風(fēng),倒很是愜意。

    風(fēng)景好歸好,但是一群富二代來船上狂歡,可不是為了看星星的,這里一個人也沒有,只有個買飲品的柜臺還開放著。

    柜臺服務(wù)員坐這好半天了,一個客人也沒有,閑得扣手機,看見謝逾沈辭,便熱情招呼:“兩位來點飲料嗎?”

    謝逾道:“給我調(diào)杯日出,酒放多一點�!�

    服務(wù)員殷勤點頭:“好的先生�!�

    橙紅的酒液落入杯中,在邊緣鑲嵌上檸檬,服務(wù)員將杯子推給謝逾,而后看向沈辭,“這位先生呢?”

    沈辭停了片刻才知道在叫他:“我不喝�!�

    柜臺上隨便一杯飲品的價格,都抵他好幾天的伙食了。

    謝逾卻道:“你不是冷嗎?喝點東西暖和�!�

    似乎料到沈辭不會開口,卻謝逾視線掠過菜單,像是要幫他做決定。

    沈辭跟著看去,菜單上大部分都是酒,有雞尾酒有純酒,白蘭地龍舌蘭,甚至還有俄羅斯的伏特加,其中不少濃度挺高,比何致遠推來那杯還要高,沈辭一杯下去,絕對要吐,但……

    ——這回謝逾無論給他遞哪杯,他都會喝的。

    只是一杯酒而已,換謝逾帶他出來,實在是太過劃算的交易。

    卻見謝逾將菜單翻來覆去,很不滿意的樣子,最后,才伸手一指,點了點角落某款。

    “喏,給他這個�!�

    沈辭依言看去,卻完全頓住了。

    熱牛奶。

    作者有話要說:

    虐不起來啊,根本虐不起了。(搖頭嘆氣)

    第10章

    大腿

    看見謝逾指的飲品,不僅沈辭愣住了,連店員都愣住了。

    “您是今天晚上第一個點牛奶的客人�!钡陠T一邊接牛奶,一邊調(diào)笑:“帶著男朋友上游船,就是為了喝牛奶來的?”

    沈辭一愣:“不是……”

    他是謝逾簽下的協(xié)議對象,算不得男朋友。

    謝逾卻道:“他胃不好,喝酒會吐�!�

    店員在船上工作好幾年,見過形形色色的客人,他視線在沈辭謝逾兩人中巡視一圈,見謝逾錦衣華服,身上一水兒奢牌,表也是鑲寶石的,又見沈辭衣著質(zhì)樸,便明白了大半,笑道:“現(xiàn)在不是男朋友,以后可說不定�!�

    謝逾哂笑:“他臉皮薄,別調(diào)笑他了。”

    牛奶不需要調(diào)制,十幾秒就接好了,謝逾接過,遞給沈辭,熱乎乎的蒸汽往上涌,帶著奶香,沈辭隔著杯套握住,渾身都暖和起來了。

    他斂眸:“……謝謝。”

    “沒事�!敝x逾往江上一望:“我家的游艇來了,準備登船吧�!�

    *

    半個小時后,沈辭坐在謝少爺?shù)乃饺擞瓮Ю�,捧著打包來的熱牛奶,身下是柔軟的布藝沙發(fā),很軟,輕輕坐個邊,就整個陷下去了。

    從游艇窗舷往外看,他能看見另一艘漸行漸遠的航船,正是他們剛剛下來那艘,船上燈紅酒綠,閃爍著刺眼的霓虹,將附近的江水都映成了淫靡艷麗的模樣,而他現(xiàn)在在的這艘,船艙整潔干凈,燈光呈暖黃色,此時平穩(wěn)地行駛在江面上,遠處的碼頭已依稀可見,最多再過十分鐘,他們便靠岸了。

    沈辭有點恍惚。

    他就這么輕易的,從那艘船上下來,沒有付出任何代價。

    他和謝逾第一次見面時,謝少爺就定下了安全詞,說是當(dāng)他無法承受,說出這個詞,一切都會停止。

    沈辭將這當(dāng)作一場拙劣的玩笑,他并不相信區(qū)區(qū)一個詞能約束的了謝逾,更不相信囂張跋扈的謝少爺會顧及他的感受,這不過是上位者慣常的手段,貓捉老鼠一般,給予廉價的希望又收回,觀賞下位者苦苦掙扎,以此取樂。

    但或許雨天蓋在頭上的毛巾,低血糖時遞過來的棒棒糖,短短幾日幾日相處,謝逾遠沒有傳說中的暴戾,也不曾對他用過什么手段,讓沈辭漸漸放松警惕,于是在那個孤島一般的游船上,在那個煙霧繚繞的包廂里,他說出了這個詞,就像溺水之人拼盡全力,想要抓住救命稻草。

    在謝逾詫異看過來,旋即沉默的那幾秒,沈辭想,他掙扎的樣子一定可悲又可笑。

    明明是砧板上的魚肉,卻妄圖叫停執(zhí)刀者的游戲。

    可是真的有用。

    謝逾仿佛只是帶他來給朋友看看,捧個場,在他說出那個詞后,就帶著他離開了,甚至沒有詢問理由。

    這個安全詞,居然是有效的。

    船舷里點了香薰,烏木檀香味,伴隨著起伏的江水,讓人想起雨后森林或是深山古剎,人們點著爐火睡在營帳中,聽一場淅淅瀝瀝的秋雨。

    沈辭被軟質(zhì)沙發(fā)包裹,有些昏昏欲睡。

    這時在是有些新鮮的體驗,在謝少爺身邊,他從始至終精神緊繃,以應(yīng)對突如其來的發(fā)難,就算第一晚睡在酒店的床上,也僅僅是小憩,而不是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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