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可性情的底色該怎么變？謝逾懶散自在的皮囊下藏著溫柔的骨血，要沈辭如何相信他曾飛揚(yáng)跋扈，

    曾對無辜者揮鞭，曾將快樂凌駕于別人的痛苦之上？

    “真的假的？”謝逾挑眉，

    “早就覺得，具體是什么時候？”

    沈辭動作一頓，忽然移開了視線。

    說來奇怪，

    他們出來度假這么久，

    謝逾手臂皮膚都曬成小麥色了，

    沈辭還是那么白，以至于臉色稍一泛紅，都無比清楚。

    謝逾眉毛挑得更高。

    沈辭當(dāng)然是很好逗的，他皮薄，一逗就臉紅，謝逾也喜歡說葷話逗他，可逗的多了，也逐漸脫敏了，現(xiàn)在除了正戲，很少能見到他這副表情。

    謝逾抱臂：“說說看，到底什么時候？”

    沈辭：“……你確定要聽？”

    謝逾：“我當(dāng)然要聽�！�

    沈辭嘆氣：“可是我怕你聽了不高興�！�

    謝逾：“我怎么會因為這個不高興……等等！”

    卻見沈辭目光下移，緩緩落在了謝逾那條五顏六色的沙灘褲上。

    謝逾低頭看去。

    “……？”

    “！”

    他不可思議地坐起來，扯過一旁的毛巾蓋住沙灘褲：“不會吧，這種？”

    “嗯�！�

    由于謝逾亂動，防曬油順著胸膛滑下來，濕噠噠落在沙灘椅上，沈辭抬手將人按倒，繼續(xù)手上動作：“你知道的，謝大少爺名聲在外，他若是談情說愛，應(yīng)該是很熟練的，但……”

    沈辭微微搖頭，將后面的話吞掉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謝逾：“？？？”

    他面容難得扭曲：“但是什么？”

    沈辭嘆氣：“說了你要生氣……”

    謝逾握拳：“說！”

    沈辭慢吞吞：“硬要說的話，你很青澀且不得章法，像是第一次談戀愛一樣�！�

    “……”

    眼看著謝逾幾乎石化，沈辭又補(bǔ)充：“其實也還好�！�

    沈辭向來能忍，某次高燒39度還說沒事，想要起床上班，被謝逾摁在家里睡了一天，他如果說還算舒服，就是其實不舒服。

    眼見謝逾臉色越來越黑，越來越黑，沈辭猶豫片刻，還是安慰道：“你進(jìn)步的很快。”

    謝逾滿臉黑線：“沈助教，你這是拿我當(dāng)小朋友哄？我是不是該說謝謝啊？”

    話題從最開始的嚴(yán)肅端正逐漸開往奇怪的方向，等夜幕降臨后，他們躺在水屋的網(wǎng)床上仰望星空，并決定深入探索白天的問題。

    筋疲力盡后，謝逾將沈辭攬在懷中，在眉心輕輕落了一個吻。

    *

    第二天快中午，謝逾掙扎著醒過來，伸手往旁邊一撈，撈了個空。

    “……？”

    自打出來度假，沈辭每天和他睡到自然醒，這是謝逾第一次沒撈到人。

    ……我老婆呢？

    他睜開眼，環(huán)視一周，睡意消磨大半，而后蹭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這不是他們度假的小屋。

    陽臺，套房，厚重的紅木家具，巨大的落地窗，以及落地窗旁的圓形浴缸。

    這是江城酒店的套房。

    謝逾一瞬間以為這是個拙劣的惡作劇，可再如何手眼通天，也沒辦法在他睡著時橫跨半個太平洋將他送來這里，謝逾翻開手機(jī)，時間顯示九年前。

    離劇情開始，他和沈辭簽訂契約，還有整整兩年。

    換句話說，老婆還不認(rèn)識他。

    謝逾暗罵一聲，從床上翻了下來，他將手機(jī)聯(lián)系人從頭拖到尾，又從尾拖到頭，最后選中周揚(yáng)：“喂，哥們，幫我找個人�！�

    在他稀薄的記憶中，周揚(yáng)家族在A大有股份，查個學(xué)生并不難查。

    這時候謝逾周揚(yáng)何致遠(yuǎn)還沒有分道揚(yáng)鑣，三人混得難舍難分，不多時，謝逾便收到了電話。

    周揚(yáng)的聲音傳來：“你要查的那個，接了學(xué)工部勤工儉學(xué)的單子，應(yīng)該在群星大道發(fā)傳單�！�

    發(fā)傳單？

    謝逾瞬間記起他們袒露心跡后的某天，沈辭說他曾在夏天發(fā)傳單，15塊一個小時，在厚厚的頭套里，汗水將襯衫和頭發(fā)都浸透了，險些中暑休克。

    他向窗外看去，正值酷暑，日光毒辣，刺目的陽光下，每一塊大地都被灼熱地炙烤著。

    在這種天氣穿頭套，他想不到有多難受。

    謝逾飛快穿起衣服，從門口沖出去，期間，周揚(yáng)喋喋不休的噪音不斷傳來：“誒，誒，謝逾，你問他干什么？我怎么聽到了汽車發(fā)動的聲音，你要干嘛？”

    謝逾：“找我老婆。”

    他一把關(guān)掉了手機(jī)。

    謝少爺這時候的車可不是低調(diào)奢華的賓利，而是一輛香檳金色的敞篷跑車，招搖又吸金，謝逾無暇顧及，一腳油門沖上主路，又在群星大街前一個急剎，跨步邁了下來。

    街道盡頭，沈辭無力地抓著欄桿，胃陣陣抽搐。

    難受，好難受，汗水順著他的頭發(fā)往下滴，襯衫濕漉漉地掛在身上，沈辭甚至沒力氣把頭套取下來，他頭暈?zāi)垦�，身體細(xì)細(xì)發(fā)著抖，目光透過玩偶的兩只眼睛空無地注視著前方，不知道聚焦在哪里。

    好難受……可是如果現(xiàn)在停下，一天的工錢就拿不到了。

    15塊錢，10個小時，是一周多的飯錢。

    沈辭低頭，他的手中還有厚厚一沓傳單，面上幾張已經(jīng)被汗水濡濕，正粘嗒嗒地糊在手里。

    他頭暈?zāi)X脹地想：“要發(fā)完。”

    沈辭扶著欄桿站起來，行人來往匆匆，他卻動作遲緩，常常人過去了，他的傳單還沒遞到眼前，手臂被人打了無數(shù)下，發(fā)了半天，手中那一沓竟然沒少多少。

    沈辭在頭套中抿唇，悄悄攥緊了玩偶服的邊緣，他視線落在遠(yuǎn)處，看見有人走過來。

    來人很高，長相他已經(jīng)看不清了，輪廓卻生的好看，應(yīng)該不是難說話的人，大概會接他一張傳單。

    沈辭扶著頭套站好，將手中的傳單遞過去：“先生您好……”

    他的聲音啞得厲害，細(xì)聽竟有些嘲哳可怕，沈辭抿唇，虛虛笑道：“先生，我們新店開業(yè)……”

    話音未落，手中的所有傳單都被抽走了。

    沈辭一愣，剛想挽留，卻被人扣著肩膀，強(qiáng)硬地在長椅上按坐了下來。

    “……這位先生？”

    謝逾一手掀開了他的頭套。

    小熊腦袋被放在椅子旁，頭套里的人面色潮紅，眼角濕潤，新鮮空氣驟然涌進(jìn)來，他急促地呼吸兩聲，旋即用僅存的理智：“這位先生，我在工作，請你將頭套還給我�！�

    謝逾從未見過這樣的沈辭。

    他斯文有禮貌，還有點(diǎn)靦腆，這時候他奶奶的病雖然嚴(yán)重但并非山窮水盡，沈辭也沒被生活磋磨的一片死寂，看上去非常鮮活。

    謝逾道：“你中暑了，不能再工作，工作下去會有生命危險�！�

    他拉住小熊的拉鏈：“快出來�！�

    容不得沈辭拒絕，謝逾已經(jīng)按著小熊短胖圓的尾巴，將整件衣服扒拉了下來。

    衣服里的人果然已經(jīng)濕透了，襯衫皺巴巴地黏在身上，透出皮膚冷白的顏色。

    謝逾強(qiáng)行將他從衣服里拽出來，一手拎著他，一手拎起玩偶服：“走，你得去醫(yī)院。”

    這時候的謝逾健身有段時間了，而沈辭正頭暈眼花，謝逾拽他和拽健身房的器材沒什么區(qū)別，輕輕松松留有余力。

    謝逾沒解釋任何東西，而沈辭被迫跟著走，他嗓子干渴地厲害無法呼救，只能迷迷糊糊地想：是不是被綁架了。

    但當(dāng)謝逾甩開車門的時候，沈辭打消了這個念頭。

    停在路邊的敞篷跑車熱烈張揚(yáng)，標(biāo)志是沈辭不認(rèn)識的形狀，但單從那流線型的車身和搶眼的配色，沈辭能猜到它價值不菲。

    車子的主人不需要綁架他，因為他的家庭拿不出這輛車的百分之一。

    沈辭步履虛浮，甚至沒法正常上車，于是謝逾將他抱到了副駕駛，還俯身系好安全帶，甚至將一支礦泉水?dāng)Q開瓶蓋遞給他。

    而后謝逾點(diǎn)火啟動，引擎發(fā)出巨大的轟鳴，他道：“我會帶你去最近的醫(yī)院，你需要輸液�！�

    身下是柔軟的皮質(zhì)沙發(fā)，紋路繁復(fù)觸感細(xì)膩，沈辭恍惚地想：倘若有這輛車的錢，他是不是就可以給奶奶用最好的藥，請最好的醫(yī)生，住單人病房，讓她不必夜夜淺眠驚醒。

    他幾乎是被謝逾半抱著進(jìn)了醫(yī)院，這個陌生青年絲毫不介意他身上滿是汗水，而是將他好好安置在了椅子上，隨后的掛號、看診、拿藥，一手包辦，緊接著，他被帶到輸液區(qū)，等針頭沒入血管，謝逾才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沈辭很懵，十分懵，他并不認(rèn)識身邊的青年人，可謝逾對他太過熟稔，仿佛他們已經(jīng)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他稍稍猶豫，手指微微掙動，似乎想要蜷縮起來：“您？”

    謝逾本來在看藥品說明書，聞言抬頭：“手別動，小心滑針。”

    “……”

    他囑咐地自然又親昵，仿佛他天生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陪著沈辭打吊針一樣。

    沈辭遲疑：“先生，我們認(rèn)識嗎？”

    謝逾：“認(rèn)識也不認(rèn)識，非要說的話，現(xiàn)在不認(rèn)識�！�

    話說得模棱兩可，沈辭暈乎乎的大腦運(yùn)轉(zhuǎn)半天，沒分析出他什么意思，只是實在難受的厲害，吊針打到一半，他便困倦地閉眼，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他歪倒在一邊，頭恰好枕在謝逾的肩頭。

    時間指向九點(diǎn)，輸液的近四個小時，這個人就一直坐在這里。

    肩膀被壓的姿勢并不舒服，血液無法流通，四個小時恐怕胳膊都麻了。

    沈辭抬起沒扎針的手臂，輕輕為他捏了捏：“您？”

    謝逾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不適，他放下手機(jī)，目光平和：“這么晚了，我要送你回學(xué)校嗎？但是有點(diǎn)遠(yuǎn)，等開車回去，宿舍可能落鎖了�！�

    A大本科宿舍10點(diǎn)落鎖。

    沒等沈辭猶豫，謝逾又道：“你現(xiàn)在也不好長時間坐車，恐怕又會吐的，在旁邊酒店住一晚可以嗎？明天早上再回去�！�

    “……”

    一個陌生人邀請住酒店，怎么看都是無禮的請求，可謝逾目光溫和，沒有絲毫強(qiáng)迫引誘的味道，仿佛他真的只是擔(dān)心路程太遠(yuǎn)，沈辭路上難受。

    “噢抱歉�！敝x逾率先反應(yīng)過來：“別擔(dān)心，我們開兩間房，我不會和你住一起的�！�

    “……”

    這話要是別人來說，沒什么可信度，像是所謂的“我就蹭蹭”，可鬼使神差亦或是鬼迷心竅，再或者中暑后的腦子不轉(zhuǎn)了，沈辭微微猶豫，居然點(diǎn)頭了。

    而謝逾當(dāng)真開了兩間房。

    他將房卡遞給沈辭，頭也不回地進(jìn)了自己房間，一晚上沒有出來過，更別說找沈辭如何，一直到早餐時間，他才來敲沈辭的門。

    沈辭開門時，謝逾正站在門口，他一身純白休閑服，頭發(fā)隨意梳在腦后，陽光從背后的玻璃窗照來，給他鍍上一層金色的側(cè)影，身姿修長挺拔，容貌俊美至極。

    論壇中可不曾提及謝家殘暴的少爺如此俊美。

    沈辭略愣了兩秒，旋即客氣招呼：“謝先生�！�

    謝逾一頓，笑道：“你查到了我是誰。”

    沈辭不是傻子，雖然昨天由于身體緣故他確實一直在犯傻，可后來反應(yīng)過來，便留了個心眼。

    謝少爺那輛囂張的車和連號車牌，整個江城找不出第二輛。

    沈辭不混他們那個圈子，卻從論壇里看到了不少閑言碎語，說得是謝少爺如何如何手段暴虐，曾將多少人玩進(jìn)醫(yī)院，甚至有配圖，是某個網(wǎng)紅鮮血淋漓的后背，證據(jù)確鑿，抵賴不得。

    可沈辭完全無法將傳說中的人和昨日的青年聯(lián)系起來，雖然相處不久，可昨天的謝逾明明耐心細(xì)致，溫和到了極點(diǎn)，半點(diǎn)不像傳聞中的樣子。

    他開始懷疑，是傳聞有誤，還是他看走了眼。

    知道了謝逾的身份，沈辭難免拘謹(jǐn)，謝氏是本地制藥巨頭，手里捏著不少資源，或許就有能救他奶奶的，這樣的人，沈辭得罪不起。

    他跟著謝逾惶惶惑惑吃完了早飯，謝逾開車送他回學(xué)校，期間隨意閑聊，謝逾說的多，沈辭不時回答，兩人倒像是多年好友敘舊，謝逾沒提過半點(diǎn)報酬。

    沈辭想：如果謝逾真的只是路過的好心人，他那該怎么做，才能抵得上昨日的照顧呢？

    可是臨到下車的時候，謝逾忽然攔住了他，給了一紙合同。

    謝少爺摸摸鼻子，說：“你先看看，條款可以商議�！�

    沈辭心中了然。

    他自問身無長物，全身上下除了皮囊，沒有任何東西值得謝少爺?shù)肽�，更沒資格讓他妥帖照顧，好好善待，只是這合同真遞到手中，沈辭還是有點(diǎn)難過。

    昨日的善意果真是另有目的，那溫柔和善的青年，終究是不存在的。

    謝逾看見他眼底的不安，卻什么也沒說，只比了個手勢，笑道：“等你想好，給我打電話。”

    他以為沈辭會遲疑兩天，結(jié)果當(dāng)他晚上，便接到了對方的電話。

    電話里的沈辭聲音緊張，還有點(diǎn)迷茫和困惑，他不安地問：“謝先生，合同我看過了，可是……”

    謝逾含笑：“不滿意嗎？不滿意可以再改的。”

    語調(diào)頗為縱容。

    “不是不是！”電話里的音量拔高，又隨之小了下去，沈辭握著話筒，似乎在避著人，他輕聲問：“我看到了我的權(quán)利，可我的義務(wù)是什么呢？”

    合同中的雙方理應(yīng)即享有權(quán)利，又執(zhí)行義務(wù)，按沈辭原來的想法，謝少爺該提供錢財和醫(yī)療條件，而他奉獻(xiàn)身體，答應(yīng)一些不致命的花樣，可這封合同不是這樣，謝逾沒有提任何要求，他不要求沈辭□□，也不要求他奉獻(xiàn)別的什么，卻答應(yīng)支付巨額的費(fèi)用，巨額到足夠奶奶獲得更好的醫(yī)療條件，也足夠沈辭好好讀完大學(xué)。

    這是一封只有權(quán)利，卻沒規(guī)定義務(wù)的合同。

    倒像是天上掉餡餅了。

    謝逾聽見那邊的響動，能想象臉皮薄易害羞的沈助教如何小心翼翼地躲在學(xué)校角落，又緊張又羞恥地試探著他給的條件，光是這么想著，他心情便好了起來。

    “沒什么別的義務(wù)，只有一條�！�

    電話里的謝逾音色慵懶，悠閑自在，沈辭屏住呼吸，聽見對方慢悠悠地說：“第一好好吃飯，第二好好睡覺，第三，嗯，第三好好學(xué)習(xí)�！�

    “……”

    這算是什么要求？翻遍整個江城，沒有一條合同是這個樣子的。

    沈辭怔愣，猶疑地問：“……謝先生？”

    “噢對了，還有最后一條�！�

    不知道為什么，聽到這里，沈辭居然松了口氣，有種“他總算有事情能做，不至于吃白飯”的奇妙感覺。

    沈辭拿穩(wěn)手機(jī)，好好站好了：“謝先生我聽著，您說吧�！�

    謝逾略顯嚴(yán)厲的聲音從聽筒傳來：“最后

    一條，不準(zhǔn)接超時的勤工儉學(xué)，不準(zhǔn)去夏天街上發(fā)傳單，不準(zhǔn)戴頭套，更不準(zhǔn)中暑進(jìn)醫(yī)院，聽到?jīng)]有？！”

    沈辭捏著手機(jī)的手一抖，心臟在胸腔中不受控制地跳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

    第35章

    if

    沈辭穿到謝逾高中的時候

    “我沒有家長，

    不會有人來保釋。”

    “賠錢？也沒有錢。”

    “拘留？那拘吧，我不會給那些雜種道歉。”

    謝逾坐在詢問室里，拳頭剛剛打人時捶到了書包鏈，

    蹭破了硬幣大小的一塊皮，現(xiàn)在已經(jīng)止住血了，厚厚的血痂糊在上面，

    結(jié)成了黑紅色。

    辦事員頭疼地敲鍵盤：“看你校服，

    你還是高中生吧？這事必須要通知家長的……”

    “我說了，

    沒有家長�！�

    謝逾打斷，

    語調(diào)僵硬，

    他的頭發(fā)似乎許久未剪了，垂下來半遮住了眼睛，

    一雙正死死盯著辦事員，看著莫名陰郁。

    “好吧，那我只能給你開拘留手續(xù)了……”

    辦事員嘆氣，

    在謝逾面前錄入文件，

    他們誰都沒說話，

    小小的問訊室里一片寂靜，

    只剩下手指敲擊鍵盤的聲音。

    咔噠咔噠，咔噠咔噠。

    謝逾有一下沒一下的踢著地面，

    心煩意亂。

    他不知道這人在記錄上寫了什么，是說他欺凌同學(xué)違法亂紀(jì)，

    還是不服管教性格偏執(zhí)，總之不會是好話。

    辦事員機(jī)械輸入著，不知道過了多久，

    忽然頓住了，

    而后雙擊屏幕，

    似乎在確認(rèn)什么。

    謝逾揉了把校褲，滿不在乎地站起來：“好了？我要去哪兒拘留？”

    他寧愿趕緊進(jìn)去，也不想被人用詫異又憐憫的目光打量。

    “不是，稍等我卻認(rèn)一下，有人來保釋你了�！�

    “有人？”謝逾嗤笑，又坐了回去，“你們的系統(tǒng)搞錯了，我沒家長�！�

    誰知辦事員敲了兩下：“不是，真的有，你出去吧，有人幫你把罰款交了，現(xiàn)在在大廳等你�！�

    謝逾心道又是什么人在這開玩笑，還是名字相同認(rèn)錯了，他站起來：“誰保釋我？”

    對方在屏幕上輕點(diǎn)：“我看看——噢，叫沈辭�！�

    *

    謝逾是在辦事大廳見到沈辭的。

    他出來時，這個名字好聽的男人正翻著保釋文件，他穿西裝，戴老式銀框眼鏡，面容清貴溫雅，樣子不像坐在喧鬧辦事大廳看保釋文件，倒像古代的教書先生在種滿芭蕉的庭院里讀詩。

    謝逾不認(rèn)識這樣的人，他的高中時代就像是下水道的一團(tuán)污水，和面前西裝革履的男人全無交集。

    謝逾想：一定是搞錯了。

    他拎起書包，正打算回去找辦事員說清楚，他不認(rèn)識這個什么沈辭，對方也不是來找他的，趕緊把拘留手續(xù)辦了，他懶得耗。

    可沈辭已經(jīng)抬眼看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