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但是一年后,進入一九九二年,這是一個春天吶,國家終于發(fā)出了聲音,而且是震蕩九洲的聲音,那位老人家大手一揮:膽再大些,步子再快些……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同時功勛縣開始進行干部調(diào)整。這對于朱自強來說,更是一個春天的到來,因為陳字奇毫無懸念地坐上書記的頭把交椅,而馬達當了縣長,朱有財也升了,調(diào)大江縣任縣委副書記,主管政法。
當然十九歲不到的朱自強被陳字奇和馬達排除眾議強行提拔為縣委辦副主任,這可是創(chuàng)了功勛縣的干部紀錄,十九歲的副科級干部,嘿嘿,少見啊。但是縣里的一二把手都一致通過,其他人就沒話可說了。報到市里去的時候,市里兩位老大一再詢問有沒有搞錯,當陳字奇拍著桌子打保證后,這事也成了定局!而且朱自強所表現(xiàn)出來的朝氣和活力也征服了很多認識他的人。
陳字奇得于朱自強的幫助,在扶貧大潮的后期,及時煞住了幾股投資,幾千萬的資金被挽了回來,要不是朱自強點醒,陳字奇很有可能會被“誘惑”得再次出手,那些搞養(yǎng)豬場的,現(xiàn)在就丟下幾圈破爛的圍墻,搞桑蠶的還是滿山荒坡,只有改造臺地卓見成效,這也是陳字奇當上書記最大政績,因為九一年改臺地,全縣解決了近八萬人的溫飽,當然這八萬只是數(shù)據(jù),可數(shù)據(jù)已經(jīng)是說明問題的最有效的東西了。
全縣十八個鄉(xiāng)鎮(zhèn),四十三萬人口,人均耕地面積不到一畝,平均口糧二百斤,人均收入不到三百元,當然跟九零年相比已經(jīng)提高了差不多一百元,可貧困線下掙扎求存的人還有二十萬吶!全縣財政收入有近百分之九十來自農(nóng)業(yè),工業(yè)基礎(chǔ)薄弱得讓人有些不敢觸碰,所以陳字奇主持的臺地工作真正的是利民政績,可唯一不足的就是,這個項目照搬模式,沒有什么創(chuàng)新,更談不上突出了。所以陳字奇的干部考核就是“良好”!
* * *
一九九二年七月一號,這天朱自強經(jīng)過一年的預備黨員考核成為了一名光榮的黨員,就在這一天,朱自強單獨離開家鄉(xiāng)前往省城,這次他是應(yīng)馬達的要求前去報考彩云大學行政管理研究生的,彩云大學主要是應(yīng)省委的要求,為了培養(yǎng)一批年青的后備干部進行一次特招,所以這次研究生的招收范圍圈定在政府機關(guān)工作單位,當然過程還是按正規(guī)程序過。
朱自強的自考本科共有二十二門課程,朱自強四次就考完,并且全部通過,這在功勛縣也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縣報社還專門為他作了一次采訪。當豬腦殼坐在辦公室里,看著報紙上朱自強從容淡定的笑容時,眉頭糾成了一團疙瘩,好個朱老三啊,真是不簡單,現(xiàn)在成了書記縣長的紅人,跟我是一個級別了,嘿嘿,好兄弟!
越看越驚懼,越想越擔心,生怕朱自強跟書記和縣長講敘自己的“不孝”行為,那樣的話,別說是副局長了,恐怕工作都會被彈掉!可他越是膽戰(zhàn)心驚,朱自強反而完全忘記了這樣一個人,好幾次豬腦殼到縣委開會碰到朱自強時,朱自強的表現(xiàn)很奇怪,微笑!笑得依然那樣純真善良可愛,笑得那么燦爛真誠,豬腦殼的心里卻莫來由的泛起一股子寒意,仿佛朱自強的嘴角正流淌著他的血液。
當然表面上豬腦殼還是要作文章的,只是這文章已經(jīng)不能跟親兄弟掛勾了,于是他很自然地稱呼朱自強:“朱主任好�!�
朱自強看到豬腦殼就像看到了一只長了尾巴的蛆蟲,可是心里盡管萬分厭惡,他也不愿意表露出來,父母已經(jīng)雙雙去世,就像他對豬肝說的那樣,豬腦殼再怎么畜生,也不能否認是一對**吊出來的兄弟。所以這兩年他絕口不提豬腦殼曾經(jīng)干下的喪德事。朱有財走后,縣里的干部理所當然的進行了一次調(diào)整,在朱自強有意為之的情況下,縣委、政府對豬腦殼依然沒有做出任何調(diào)整,這在朱自強來說,是自己能做的底線,豬腦殼想升官就別做夢了,呆在這個位置上好好過日子吧。
但是豬腦殼之前不甘心啊,政府副主席已經(jīng)完全退居二線了,雖然人脈關(guān)系不錯,可是陳字奇和馬達兩人都不是“老一輩革命同志”,朱自強的話很有意思,對著陳字奇只說豬腦殼這人品格有問題,陳字奇看著朱自強,含意深刻地笑道:“我知道他是你哥,朱有財走的時候跟我說過了。”
馬達則是對兄弟倆的事有所耳聞,畢竟巴掌大的地方,什么事也不可能隱藏得太久,五花肉臨死前跟豬腦殼斷絕母子關(guān)系的消息不脛而走,朱自強沒有刻意地宣傳,豬腦殼也不敢進行狡辯。俗話說,謠言止于智者,兄弟倆都是聰明人,漸漸地人們也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了。
李碧葉問過朱自強:“你真的打算就這么放過他?”
朱自強沒說話,整個人陰沉沉的,兩年了,再有一年,母親的守孝期就過了,到時候再說。李碧葉沒有得到回答,可是從朱自強的臉上,她已經(jīng)看到了答案。
剛剛成為黨員,并且提拔成副主任的朱自強隨著考研,離開了功勛縣。之前跟隨陳字奇出差來過省城不止一次,再加上他這次是戴令報考,所以馬達特意派了輛越野車把他直接送到功勛縣駐昆辦事處,這兒有吃有住,所以花錢很少,報名在縣上就已經(jīng)搞定,考試時間是七月九號,考試科目分四科:高數(shù),英語,政治,還有就是綜合(行政管理)。
朱自強的信心很足,說到考試,他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成為專家了。彩云省省城有個很好聽的名字“春江”,春江市跟全國的各大省城比起來規(guī)模算是比較小的,但是春江的地理位置特殊,得天獨厚,素有四季如春的美譽,天高云淡,花卉如海,綠樹成蔭。
緊靠五百里滇池,幾條江水貫穿全市,再加上市中心的碧湖,整個春江被調(diào)節(jié)得氣候宜人。
彩云大學位于碧湖旁邊,大門處矗立著聞一多的雕像,幾幢歐式建筑顯得有些厚重,中國的大學歷史曾經(jīng)在這里經(jīng)受過苦難,但也給彩云大學營造了優(yōu)良的學習傳統(tǒng)和深厚的文化底蘊,同時注入了學習的革命、革命的激情。
朱自強穿了一件白襯衣,一條黑色的西褲,腳上一雙皮鞋,瘦高的身材顯得有些孤零,黑與白的對襯讓人覺得簡單而整潔,明快而不搶眼,朱自強隨意地散步,今天他是來看看考場,先認好路,別到時被人笑話找不到考場,這里可不比功勛縣一中,單是彩云大學的校園就比那兒的縣城要大。
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還是沒能找到準考證上標識的政通園,朱自強已經(jīng)有些累了,可是看看四周的小徑,還有遮天的樹木,他有些自嘲地想,看來自己成了劉姥姥。
轉(zhuǎn)過幾道彎,前面是個荷花池,圓圓的荷葉被風踩得起伏不定,幾枝出水的荷花略顯凋零,剛好兩個女孩兒捧著書本坐在池邊的亭子里,從朱自強的角度只能看到美好的背部曲線,兩人一個齊耳短發(fā),一個是馬尾辮子。
朱自強搓著鼻子走上前去,心里苦思要不要用普通話詢問?可是轉(zhuǎn)念就打消了這個想法。
“你們好!”兩個女孩子回頭,朱自強瞪著眼睛一時忘了下邊的問話,這兩個女孩竟然長得一模一樣,五官竟然毫無二致,此時見到朱自強連表情都一樣,三人就這么呆著,朱自強覺得自己有些失禮,趕緊輕咳一聲問道:“請問政通園往哪兒走?”
短頭發(fā)的女孩還沒開口,鼻子就調(diào)皮地皺了起來:“你要到那里干嘛?”聲音很好聽,就像在唱歌,朱自強看著她可愛的樣子,臉上露出微笑道:“我是來參加考試的,想先看看考場,找了半天也找不到。”
那馬尾辮嘻嘻笑道:“那我們帶你去,可是你要先告訴我們你叫什么名字?”
朱自強笑道:“我叫朱自強,跟朱自清相差一個字,你們呢?”
短發(fā)的顯很大方:“我叫龍心,她叫龍純�!�
朱自強好奇地問道:“你們倆是雙胞胎?”
馬尾辮的龍純嘟著嘴道:“什么雙胞胎�。‰y聽死了,我們是雙生姐妹,我是姐姐,她是妹妹!”
短發(fā)的龍心大叫道:“純老二!你怎么能這樣!明明比我晚生半個小時,偏偏要跟人家爭老大!”轉(zhuǎn)頭馬上換上一付天真無邪的樣子對朱自強說:“我是姐姐她是妹妹�!�
龍純哈,哈地干笑兩聲道:“只有純心純心,哪有心純心純的說法?這位同學,千萬不要被虛假的外表所迷惑,一定要透過事物外表看本質(zhì)!”
朱自強趁著當口,趕緊道:“誰告訴我政通園在哪兒,誰就是姐姐。”兩姐妹一起高呼道:“我?guī)闳�!”然后突然就明白了什么似的,短發(fā)的龍心瞇著眼睛,裝出一付壞壞的樣子,但那表情實在是太可愛了,就像一個布娃娃一般,“你這個人很壞哦!還想詐我們,哼哼,窗都沒有!”
誰知她的話音剛落,龍純馬上笑瞇瞇地道:“我?guī)闳��!?br />
龍心怒極,一把扯住龍純的衣袖:“龍純,你敢背叛我!”
龍純笑道:“好妹妹,你連姐姐都不認了,我要你干嘛呢?”
朱自強眼見兩人又要開吵,趕緊叫道:“心姐姐,純姐姐你們就別吵了好不好?我做你們弟弟,這樣都成了姐姐�!�
兩人一聽這話,馬上就轉(zhuǎn)怒為笑,四只眼睛從上看到下,再從下看到上,看得朱自強汗毛直豎,媽的,打量牲口��?這兩個小妖精不知道在打什么壞主意?
龍純嘖嘖有聲地說:“小同志不錯嘛!很有政治頭腦!要我們帶你去也行,先把你的個人簡歷交待清楚,然后將此次潛入彩云大學的目的坦白出來,姐姐我查心里高興就幫你一把,不然,哼哼哼!”
朱自強再次摸著鼻子苦笑,這兩姐妹肯定是學政治的,說話動作表情,完全他媽的一付老黨員架勢,還“潛入”呢?
第六十八章
春江
龍心突然咯咯笑道:“小純,他摸鼻子的模樣好糗哦,不過可愛死了,要不我們就收他做小弟,肯定很好玩兒!”
朱自強暗地呻吟一聲,三十六計走為上策,這兩個女孩子神經(jīng)錯亂,要不就是天性惡毒,還是不惹為妙啊。想到這兒立馬轉(zhuǎn)身就走,兩姐妹同時大喊道:“有人耍流氓�。】靵砣肆�!”
朱自強嚇得一縮脖子,動也不敢動,極慢地轉(zhuǎn)身對著兩人打躬作揖:“兩位高抬貴手,小弟知錯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龍心伸出玉蔥般的食指沖朱自強勾勾,眼睛斜斜的,那樣子就像個滿腦子壞水的小孩兒,朱自強心里很喜歡這雙生姐妹,當下就配合著往前走,臉上也夸張地露出害怕的樣子,果然龍心大為得意:“你是哪兒人?”
“曲高市功勛縣人�!�
“今年多大?”
“十九歲�!�
“學歷?”
“這個…本科�!�
龍心突然攥過龍純的頭,嘿嘿笑道:“他吹牛皮!十九歲就本科�!饼埣冃Φ溃骸皠e管別管,繼續(xù)審!對了,該換我來了!嗯哼……你……對了,你到彩云大學來干嘛?”
“報考研究生�!�
龍純又依過頭去,“奸”笑道:“嘿嘿,他考研?好像這次招的都是些半截子老頭嘛,又撒謊!朱自強!你給老實點兒!”
朱自強哭喪著臉道:“冤枉啊,小弟當真是來考研的�!�
龍心突然問道:“你參加工作沒有?是不是革命同志?”
朱自強小聲地說:“參加工作兩年,剛剛加入組織,保證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wù)。”
兩姐妹聽完一齊捂著嘴巴,眼睛一般兒的滴溜溜轉(zhuǎn)動,朱自強看著這么可愛俏皮的一對姊妹花,心里實在是喜歡得緊,兩人的表情、動作都透出一股子純真無邪。兩姊妹最大特點就是情緒變化全部寫在臉上,可以說臉上的一點一滴直接反應(yīng)出內(nèi)心的想法。
龍心抿著嬌艷的小嘴兒道:“好吧,算你過關(guān),回答正確。那么……對了,你說你十九歲?是什么時候的生日?”
朱自強有些猶豫,之前不知道二月十四日是西方的情人節(jié),現(xiàn)在知道了,并且是在大學,并且是面對這樣年青的雙生姊妹。但看到四道期盼的目光,竟然十分不忍心相瞞,或者以謊話敷衍,不由自主便如實說道:“我是七四年二月十四日出生的�!�
龍純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極為夸張地叫道:“哇哈!原來是情人節(jié)出生的?喂,朱大個兒,你到底有多高��?”
看著滿臉好奇的龍純,朱自強實在是有點怕怕了,現(xiàn)在天色已晚,要是再這么審下去,什么時候才能回去哦!
“前年是一米八三,最近兩年一直沒量過,不知道高了還是矮了。”
龍心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我猜你肯定矮了,對了,我們以后就叫你豬豬……好不好?”
朱自強心里暗暗好笑,還以后呢?這次老子閃人后再也不要見你們!龍純眼珠子又開始轉(zhuǎn)了:“那這樣吧,反正現(xiàn)在已經(jīng)晚了,如果你答應(yīng)當我們的豬小弟呢,哼哼,明天我們就帶你去找政通園,要是你不干嘛……”轉(zhuǎn)頭問龍心:“要是他不干怎么辦?”
龍心愣了一下,馬上就說道:“不答應(yīng)就不讓他考試唄!”
朱自強再也忍不住,看到兩姐妹的這付天真樣子,哈哈笑著彎下腰去,直笑得淚水模糊,指著這雙姐妹倆,朱自強笑得連話都說不清,龍純大怒,兩手叉腰,那種惡狠狠的樣子實在是讓人跟“兇惡”扯不上半點關(guān)系。
龍心反而沒有生氣,瞇著眼睛,做出一付有益無害的樣子道:“小豬弟弟,現(xiàn)在呢,你把我們的龍純大小姐給得罪了,如果你識相的話就請我們?nèi)ゴ蟪砸活D,不然呢……讓你直著進來,橫著出去!”
前邊的話倒也沒什么,后邊的話讓朱自強有些惱火,還橫著出去呢?笑話,老子朱自強長這么大還沒有誰敢放出這種大話,今天倒要試試!想到這兒,笑聲也停了,冷冷地看了這姐妹倆一眼,轉(zhuǎn)身就走,朱自強的內(nèi)心深處完全是自信與自卑的結(jié)合體,他的自信來源于自己的學習能力,而自卑卻是沒能進入大學校園進行深造,還有就是出身和成長環(huán)境,別人對他好,對他尊重,他就會還以十倍,同樣的,誰要是想欺侮他,也要還以十倍。
龍心見他走人,跺腳叫道:“你回來!回來!回來!”喊到第三聲回來的時候,聲音已經(jīng)有些尖銳了,但是朱自強理都不理,繼續(xù)甩開大步走人,龍純還想故技重施“耍流氓民!救命啦!”
朱自強還是不理人,但腳下的步子卻加快了。順著原路,沒幾分鐘就從彩云大學的正門出來,按照辦事處工作人員的指點,上了一路公交車直接回到休息的地方。
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找政通園,這次總算很順利,問到一個曲高的老鄉(xiāng),那人戴著眼鏡,嘴上長滿了細細密密的胡子,蓄著長發(fā),身上穿著花襯衣,皮帶的扣子很大,模樣有些搖滾,長相也非常搖滾,那臉就像被人一拳從中間打縮進去一般。
兩人一路走一路聊,名叫祖正明的家伙果然是個搖滾樂隊的吉它手,聽到朱自強是來考研的,眼里露出了驚奇,學校里這次特招的研究生好多都是當官的料,聽說是為了培養(yǎng)后備領(lǐng)導干部,可眼前這小家伙,估計不超過二十歲,這也是后備干部?
祖正明忍不住好奇心:“你真是來考研的?你在哪兒工作?”
朱自強有些奇怪,老子考研招誰惹誰了?點點頭道:“是啊,我在功勛縣委工作。”
“嚇,你多大了?什么級別?”
朱自強暗暗好笑,轉(zhuǎn)轉(zhuǎn)眼睛道:“二十五歲,一般科員�!弊嬲骱舻匾宦曂驴陂L氣:“嚇了我一跳,這樣看來,你家的關(guān)系肯定不錯,嘿嘿,有前途啊小哥!”
等到了政通園,朱自強簡直有些氣苦不堪,昨晚明明已經(jīng)走到了政通園門口,要不是那兩姐妹,肯定早就發(fā)現(xiàn)了招牌,媽的,看來女人真是壞事兒,害老子今天白跑一趟!想起來著實可氣,昨天真應(yīng)該好好教訓一下那兩個可……愛的家伙!呵呵,想到龍心和龍純天真可愛的樣子,朱自強忍不住笑了起來,真要去打她們屁股,估計萬難下手啊,可憐她們的爸媽,估計這輩子都沒試過揍孩子的樂趣!
“對了,還沒請教你是哪個系的?”
祖正明有些得意地說:“我是生物系的�!钡拇_,彩云大學的生物和社會經(jīng)濟兩系在全國都排在前端,沒等朱自強說話,祖正明又熱情地邀請了:“朱自強,呆會兒跟我去學校的禮堂看我表演吧?你喜歡搖滾嗎?”
朱自強搖搖頭道:“不行,那玩意太瘋狂了,我根本聽不懂在唱些什么。呵呵,要不,改天我再來看你?”
祖正明略略的有些失望,嘴上說道:“唉,每一種藝術(shù)的產(chǎn)生都會經(jīng)歷各種各樣的苦難,但愿你將來會喜歡!”
說完也不跟朱自強告別,徑直走掉了。朱自強張著嘴,看著祖正明,心里茫然一片,這就是之前熱情的老鄉(xiāng)嗎?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個就走人了?這算什么事兒!媽的,藝術(shù)?搖滾是藝術(shù)的話,白癡就是歌唱家了。
“春江無處不飛花,春江四處是春天�!敝熳詮姵隽诵@后,買張門票進入碧湖,小橋流水,荷塘垂柳,山石奇異,曲徑通幽,獨自走到燕子橋上,朱自強望著湖波粼粼的水面,幾只水鴨悠然自得,亭臺樓閣,雕梁畫棟,時不時傳來幾時古箏和銅鑼響,還有人放聲高歌,其中的曲調(diào)很是柔美,朱自強尋著歌聲走去,幾個戴著圓草帽的老人拉著二胡等樂器,自得其樂地演唱著,渾然不覺身外事,一心沉醉山色波光。
另一邊是幾個老頭穿著中山裝在拼殺象棋,獨特的春城腔調(diào)讓朱自強覺得好笑,聲音軟軟的,每句話后邊的調(diào)子都會拖著長長的尾音,朱自強一時沉靜在這公園的美景之中。
接下來的幾天朱自強完全沉迷在春江市的各種名勝古跡,近日樓前的仿佛還能聽到古人穿街過市的吆喝聲,大觀樓上文人墨客揮灑風流,圓通寺中古剎鐘聲好似要告訴人們歲月不流痕,“水聲琴韻古,山色畫圖新�!眻A寺八角亭的窗前,墨跡未干,而清朝時的布政使留下的寺聯(lián):
“圓如滿月麗天,靡幽弗顯,廣照大千世界;覺路同登,休論珠火為眉、青蓮作眼,但入選佛場,莫非羅漢;
通喻慈航泛海,無往不達,普渡億萬眾生;菩提共證,奚必金花著面,萬字橫胸,始知轉(zhuǎn)輪王,即是如來;”這付對聯(lián)上聯(lián)的意思是說佛法無邊,只要來到圣地,即時是解脫;下聯(lián)意為:佛心慈悲,因為一切眾生,皆有佛性。
當然最讓朱自強著迷的還是號稱古今第一長聯(lián)的大觀樓聯(lián),氣勢恢弘,上聯(lián)寫滇池景物,筆調(diào)灑脫,文氣清奇而意境空闊,下聯(lián)就彩云省的歷史懷古候思,釃灑憑吊之意,情感跌宕,寄情深遠。
金殿里當年沖冠一怒為紅顏的吳三桂仿佛愁苦樓下,當真是百年后,功名任憑說,只是朱自強猜想,這大漢奸引來了滿清最后又造反,究竟是想留得清白在人間,還是喪心病狂,妄想成就霸業(yè)?
第六十九章
賑災
直到七月八號,離考試的最后一天,朱自強來到筇竹寺,這里可是春江市有名的文化寶地,到處都是名人的詩詞楹聯(lián),碰巧遇到幾個美國人,朱自強還是第一次這么真切地看外國人,金發(fā)碧眼,白色皮膚,鼻梁高聳,脖子和臉上的膚色泛紅,讓朱自強奇怪的是老外們的汗毛全是金色的,往下一想,不禁暗暗好笑,忍不住就多瞄了幾眼其中的美國女人。
于是幾個男的不小心發(fā)現(xiàn)朱自強的偷窺,沖女的調(diào)笑道:“看看,我們的瑪麗娜吸引住了中國帥哥,呵呵,瑪麗娜快讓這家伙見識一下美國小妞的風騷吧。說不定他會因此放棄社會主義,投奔到資本主義女人的懷抱中。哈哈哈。”
旁邊站著的女翻譯穿著三眼扣的舊式的工作服,衣著相當保守,人也長得很寒酸,好像發(fā)育不全的樣子,此時臉上掛著假笑,故意瞪了朱自強幾眼,意思是你還不快走!
朱自強覺得有些好玩,從書上了解這些老外都是很開放的,為人也很大方,當下主動上前打招呼:“哈啰,你們好!剛才你們的話我聽到了,這位瑪麗娜小麗確實很漂亮,我剛才失禮了,很抱歉!”
雖然朱自強有些緊張,說得有點結(jié)結(jié)巴巴的,但其中一個光頭的白人男子還是勉強聽懂,并且接口叫道:“哇,他會說英文,太好了,看起來很有趣。”
那個叫瑪麗娜的美國女人看樣子已經(jīng)有三十來歲了,親了一下光頭男道:“親愛的,別跟中國人開玩笑,他們很內(nèi)向�!鞭D(zhuǎn)頭對朱自強道:“你是個很英俊的男人,謝謝你剛才的贊美,祝你愉快!”
按說事情到此應(yīng)該算是完了,可接下來,那個中國女翻譯用躄腳的英文解釋幾付對聯(lián)的時候,幾個老美可不是吃素的,看樣子對中國文化很是下過一番功夫,眼看著那女翻譯被問得臉紅耳亦,朱自強便主動上前解圍。
以朱自強從小就學習的古文功底,對付起這些老外來確實是游刃有余,雖然他的英語還有些發(fā)音不準,但基本上能表達自己的意思,再加上這家伙干秘書的時候多有社交活動,語言風趣生動,幽默感極強,很快就獲得了老外們的喜愛,于是那個光頭佬毫不留情地當場想辭退女翻譯,朱自強眼見要被人誤會搶飯碗,趕緊說明自己沒有時間當翻譯。
但是臨別時,那個叫瑪麗娜的女人對他說的話讓朱自強十分心動,“如果有你這樣優(yōu)秀的導游就好了�!�
在回去的路上,朱自強特意鉆進了一家旅行社,打聽關(guān)于英語導游的收入問題,可是人家沒給什么好臉色,畢竟一個外人想來橫插一腳,人家不提防你才怪!朱自強嘆口氣,轉(zhuǎn)著腦筋開始打起了那些景點周邊小商販的主意,在他有心的套問下,很快就把導游的收入搞了個七七八八。
媽的,萬萬沒料到當導游這么賺��!其中一個小商販告訴他,有一個英文導游有一次帶了七個老外到玉器店買玉,平時一個玉觀音墜子值多少錢,成色好點也就兩三百,可是那老板夠狠啊,一口天價就是五千,可是老外們個個欣喜若狂,竟然一次性買了十幾萬的玉器,嘖嘖,那導游按百分之五十提成,除掉商家的本金,凈賺了四五萬!
當然那玉器店的老板算是夠硬的,碰到有的店子不給百分之七十的提成,休想導游把游客帶去,如果客人不買商品你還得給人頭費,每人十塊五塊不等,根據(jù)店的規(guī)模來算,這樣算下來,導游只要帶著人進店一轉(zhuǎn),那鈔票就起串串,可要干導游也沒這么簡單,首先你要背熟春江市的各個名勝古跡,了解春江的各種文化、飲食、本省特產(chǎn)、城市建筑、人物典故等等,反應(yīng)要快,跟旅行社的關(guān)系要鐵,這樣人家才會不斷把旅游團交給你帶。
最后讓朱自強高興的是,現(xiàn)在英文導游奇缺,碰到一個就是寶啊!朱自強心念不停地閃動,很快就有了計劃。當下安心地回去開始準備第二天的考試。
考研共分兩個部份,一個筆試,一個面試,不過筆試過了,面試通常也就過了,除非身帶什么殘疾,或者是天生口吃吐字不清之類的有可能被淘汰,其他的基本上沒有什么難為人。
對于這四科來說,朱自強完全是輕松過關(guān),考完后就要回去等通知,趁著還有兩天時間,朱自強趕緊把春江市的各種旅游資料收集齊全,然后跟著出差的小車殺回老家。
馬達一點都不懷疑朱自強會考不上,這樣一個天才級的人物還考不上,那才有鬼呢!不過,朱自強離開的這段時間,念叨他最多的人不是馬達,也不是辦公室里那幫同事,而是縣委書記陳字奇,馬達學著他的話對朱自強說:“哎呀,這個小朱怎么還不回來啊!”
朱自強還沒從考研的勁頭回復過來,功勛縣就遭遇了百年難遇的洪水泥石流災害,縣城十四個單位受到不同程度的災難,全縣直接經(jīng)濟損失達到上億元,很多鄉(xiāng)鎮(zhèn)的農(nóng)作物被沖毀,房屋淹在茫茫的洪水中,看著一個個無家歸,滿臉凄苦的災民,陳字奇淚水長流,一年的努力算是白廢了,但關(guān)鍵是現(xiàn)在的災民怎么辦?賑災?拿什么來賑?
朱自強的心也被深深地震動,洪水無情,災害無情啊,想著當年棉花匠的一席話,世間最大的力量是自然力量,平時抬腳就可以跨過的小溪竟然肆虐橫行到這種地步!
接著他又想到太平間里老人的話,這世上人心最可怕,是啊,災害來了,如果政府不作為,那么引發(fā)的災難更甚過洪水泥石流!
所以在接下來的一個月,朱自強全力地投入到救災工作中,每天只睡三到五個小時,把上級各個部門發(fā)下來的物資用最快最有效的方式發(fā)放到災民手中,組織災民生產(chǎn)自救,恢復農(nóng)田耕地,建設(shè)家園,在這段日子里,陳字奇看著每天就像蜜蜂一樣飛來飛去的朱自強,心里感到無比快慰。
在馬達縣長和陳字奇書記的有意放任下,朱自強漸漸地成為救災總指揮,當然這個名頭不歸他,也輪不到他,可是官場定律中的縣官不如現(xiàn)管的道理,在朱自強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體現(xiàn)。
民政局長看著這個還算是少年的縣委辦副主任,那眼眸子里透出的冷芒,看得人渾身冰涼,還有就是干起工作來的勁頭,簡直讓這個局長大人有點招架不住,眼睛看著物資清單,手上劃著調(diào)配方案,聽著下邊的人不斷的回報,這人怎么能一心多用呢?
開始民政局長還怕這人年青了捅出什么簍子,可是書記和縣長全部睜只眼閉只眼任其施為,他也只好咬牙拼了。
一個月的時間,從縣城到各受災地區(qū),基本上恢復了生產(chǎn),災民拿到了救濟款糧,從收入到支出,分毫不差,這在功勛縣的歷史絕對是創(chuàng)紀錄的,連陳字奇都看得連連吐舌頭,好家伙,這下那些災民因禍得福了!只是苦了民政局長,做牛做馬這么長時間,一點油水都沒撈到,嘿嘿,小家伙真有一套!
誰也不知道朱自強是怎么辦到的,反正經(jīng)他過目的各種物資、錢糧明細表,基本上沒有人能滲得了假,當然朱自強絕不會義正詞嚴地指責工作人員,更不會擺出一付公正無私的清官形象,總是不停地善意提醒那些臨時手下,什么東西是多少,什么東西在哪兒,要怎么發(fā)放,弄得那些人一個個瞠目結(jié)舌,半點空子都鉆不到。
經(jīng)過縣長和書記的這次“放權(quán)”,全縣百分之九十的干部認識了朱自強,一半以上對這個小家伙又愛又怕,當然最高興的還是災民,只要朱自強一出現(xiàn),這家拉著去吃燒洋芋,那家請去吃麥子面條,雞蛋、紅苕、粉條、臘肉苞谷飯,熱情得讓朱自強有些難受!
為什么難受?因為朱自強覺得他只是做了份內(nèi)之事,當干部本來就要這樣子做,“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笨墒强纯催@些善良純樸的農(nóng)民,你為他做了一丁點好事,他就對你感恩戴德,恨不能把心窩子掏出來護著你暖著你,朱自強感動啊,這樣的人民,這樣的老鄉(xiāng),怎么可能一直窮下去呢?
陳字奇的手筆不小,給朱自強申請了一個“賑災英雄”的政治封號,朱自強從內(nèi)心覺得羞恥,可是馬達的一句話就打消了他的抵觸情緒,“你要想做好更多事情,這些是必須的!”
八月中旬,彩云大學的通知書終于到了,面試時間是八月二十三號,正式開學是九月一號,接到錄取通知書后,朱自強有些為難,現(xiàn)在災后的工作還有很多,雖然前期的很多“實際”東西已經(jīng)被他派發(fā)一空,但是后期的工作還是要做��!
馬達看到錄取通知書哈哈大笑道:“好樣的!自強,縣委辦主任金光慶調(diào)任組織部長,你去好好上學,主任的位置給你空著!”
朱自強苦笑道:“可是賑災的后期工作怎么辦?還有這書可不可以推遲一年去讀?”
馬達聽到這話就變臉了:“胡鬧!怎么你還不相信陳書記和我啊,離了你這地球就不轉(zhuǎn)了嗎?”
朱自強心里一驚,冷汗一下就濕透了背心,趕緊低頭道:“馬哥,我昏頭了!”
馬達見他認錯,這才放松下來,語重心長地說:“我一直把你當成接班長培養(yǎng),現(xiàn)在讀研的機會有多難得?相信你也知道這次是省里為后備干部開的學習班,你一定要給我認真學努力學,不拿到好成績別回來見我!自強啊,你以為我和陳書記舍得放你走?這兩年來大家有目共睹,特別是這次賑災工作,你想想,當初提你當副主任時,我和老陳頂著多大的壓力,上上下下,風言風語,嘿嘿,差點就把我們倆人給淹了!可是這次在常委會上一提,馬上就全票通過,你的工作能力已經(jīng)贏得了大家的信任,現(xiàn)在這個機會你一定要把握好,將來的成敗就在此一舉!對了,我聽說你自學英語成績不錯?”
第七十章
死黨
朱自強聽到這話,便笑著把上次春江之行碰到老外的事告訴了馬達,也把自己想在春江干兼職導游的想法說了:“這樣,一來是練習我的口語,二來呢也能掙點外快,將來有個什么急事不至于難堪,最后是積累一點跟人打交道的經(jīng)驗,特別是老外�!�
馬達起先還有些不以為然,此時聽到朱自強的想法,馬上就改變了主意,眼睛一轉(zhuǎn)就說道:“嗯,但是先以學習為主,不能擔誤了學業(yè)!還有嘛,你要是碰到合適的投資商之類的,不妨引到咱們縣來,多多益善啊�!�
朱自強嘿嘿笑道:“這個我早想過了,你放心吧,逮著一個絕不會放跑嘍!”這時門外響起陳字奇的聲音:“抓到什么了?你們哥倆跑這兒聊天來了!”
兩人一起起身:“陳書記好!”陳字奇搖著大手笑道:“剛才我沒聽明白,抓著什么了?”
馬達便笑著把朱自強干導游的事兒說了,陳字奇唉聲嘆氣地叫道:“小朱喲,你這一去就是兩三年,我這把老骨頭可經(jīng)不住多少折騰,抓到大魚就捉拿進來,少不了你的好處!”
轉(zhuǎn)頭對馬達道:“現(xiàn)在國家開始放開外資進入的渠道了,港澳臺資,中外合資,三資,嘿嘿,這些政策下來了咱們不能手軟。還有其他國家的大商人全盯著中國,咱們手腳不能慢啊,唉,最便宜的還是那些沿海地區(qū),經(jīng)濟增長太快了,很多有錢人都削尖了腦袋往東部鉆,咱們這些窮山旮旯里,不指望什么大的投資,能引到上千萬的項目就該笑醒了�!�
馬達沉思著道:“書記的意思我明白,可是眼下全縣剛剛受災,這個投資環(huán)境如果不改善,怎么能吸引人呢?”
朱自強笑道:“這點不用擔心,我倒覺得沒必要把目光盯在那些外資或是港澳臺商們身上,咱們國內(nèi),或是鄰省的有錢人、私營業(yè)主也可以賺過來啊�!�
陳字奇哈哈笑道:“不愧是跟我這么久的人,一說就明白了,馬達,這事兒你要放在心上,多花腦筋,多開渠道,反正咱們就是缺錢,只要有錢人來了,要怎么辦都順他意!”
馬達笑道:“放心吧,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把自強這個特大間諜放到了省城,有什么消息及時回報!爭取年內(nèi)抓到兩個過來。呵呵……咱們都成了綁匪�!�
陳字奇忍不住唱起了高調(diào):“當綁匪怕什么?只要咱們?nèi)娜鉃槿嗣穹⻊?wù),就算當殺人犯我也干!”
* * *
李碧葉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在她的心目中朱自強絕非池中之物,早晚會龍騰九天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有此跡象了,經(jīng)過這兩年跟朱自強的相處,她已經(jīng)徹底死心,不再作他人幻想,打定主意一生一世跟著朱自強,好朋友嗎?那也行,固執(zhí)的女孩子給自己下了最大的決心,值不值得已經(jīng)不再考慮的范圍了。
楊玉煙這兩年都是春節(jié)回來,暑假不回,明年她和小雷都要畢業(yè)了。倆人現(xiàn)在不可回避地面對就業(yè)問題,當初小雷是發(fā)過誓的,一定要回來幫朱自強,楊玉煙還有可能不回來嗎?
邱志恒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鄉(xiāng)信用社的副主任,朱自強在家的時候,每次他到縣城都要給朱自強帶很多東西,這人是個實誠的家伙。
黃顯華分在縣中醫(yī)院,一直在化驗科蹲著,聽說剛剛考上了省醫(yī)學院,要去進修了,這是好事兒。但因為李碧葉和朱自強的關(guān)系,黃顯華一直有意無意地躲著兩人。但是只要朱自強有什么事需要幫忙,鐵定跑得比兔子還快,對于黃顯華,李碧葉只能在心中說聲對不起了。
最舒服的還是管中昆,今年被任命為教委教學設(shè)施辦公室主任,別看官小,可權(quán)力大了去,全縣中小學的課桌椅、教室整修維護等等,乍看起來不怎么惹眼,可每年都是上百萬的投入,所有的中小學校長見到他都得彎腰打哈哈。
也只有管中昆的臉皮最厚,有事沒事都要來朱自強這兒蹭飯,用他的話說,吃朱自強要狠,越狠就越解氣!真不知道他哪來那么多氣,就算暗戀楊玉煙也不用這樣吧?還好朱自強的工資節(jié)節(jié)上漲,不然李碧葉真要撐不住了。
八月二十二號,這天初中的老同學們齊聚縣城,現(xiàn)在朱自強風生水起,混得最好,管中昆對此表示:本人神經(jīng)早已麻木不仁,對于姓朱的干出什么破事,完全沒有任何意外。黃顯華沒什么表示,依然悶聲喝酒。
只有邱志恒最高興,朱自強是他一直以來的好友,在他心中,朱自強就是他的親兄弟!當酒過三巡,邱志恒微笑著宣布:“我十月國慶結(jié)婚!”所有人都綠眉綠眼地看著他,管中昆反應(yīng)最快,尖聲叫道:“你是不是把人家姑娘肚子給弄大了?”
邱志恒翻著白眼罵道:“管大才子!你能不能說兩句人話?你看我像那種被資產(chǎn)階級自由化腐蝕的敗類嗎?”
管中昆嘿嘿笑道:“你這不是在指著和尚罵禿驢嗎?哦,自強……”
論起斗嘴來,邱志恒哪是管中昆的對手。朱自強早就看透了這幫家伙,理都不理管中昆,端起酒杯對邱志恒道:“提前祝賀你!志恒,你走到咱們大伙的前面,一定要給大家樹個榜樣,爭取當一名模范丈夫!”
管中昆見沒人接嘴,朱自強反而搶先發(fā)了賀詞,頓時覺得沒趣,端起酒杯叫道:“老子祝你早生貴子!不過警告一下,只能生一個!你小子要是剎不住車,想多整兩個出來,小心自己的烏紗�!�
邱志恒苦笑道:“行行,我一定謹記管大主任的教誨,每晚上床前都背誦幾遍管氏語錄!”
李碧葉聽得大笑不止,管中昆只好酸溜溜地說:“別!我還是金牌少男!純潔與完美的化身!你不要在行茍且之事時惡心我�!�
此時黃顯華已經(jīng)有了明顯的醉意,一手護在邱志恒的肩頭,含糊不清的說:“志恒,我也快了!你等著兄弟,我很快就追上你!咱們一起生孩子!結(jié)娃娃親�!�
朱自強問道:“顯華你不是要上省城上醫(yī)學院嗎?”
黃顯華苦笑道:“狗日的院長不同意!當初報考的時候答應(yīng)的好好的,他以為老子考不上,現(xiàn)在倒好,考上了不讓去讀!說要讀也行,工資一分不發(fā),自費!”
朱自強皺著眉頭問道:“你怎么不跟我說一聲呢?”
管中昆插口道:“你這個大忙人,平時他都不敢上找你,這種時候更不可能了!”
朱自強搖頭道:“大家都是兄弟,有什么話不能說?顯華,我知道你的心事兒,可已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你還放不開嗎?碧葉也在這里,中昆你們倆人到底要怎么樣才愿意放開心懷?”
管中昆一下就悶住了,半天哽不出一句話來,黃顯華悄悄地抹了抹眼睛,可淚水還是止不住地掉,李碧葉看得心里難受,委屈得不行:“黃顯華,你身邊少不了漂亮的醫(yī)生護士,你干嘛總想著我,因為我,你和自強結(jié)下這種疙瘩值不值�。磕銈冞@么要好的兄弟,你怎么能這樣?”
黃顯華雙手抱著頭哭道:“我也恨自己,人家說朋友妻不可欺,可我一見到你心里就難受,我對不起自強,我…我他媽不是人!”
管中昆也咕噥一句:“我也不是人!”
接著又反問朱自強:“可是憑什么好女人都讓你一個人霸占了?”朱自強兩眼放光地盯著他問道:“那你要怎么樣?碧葉跟我真的只是好朋友!至于玉煙,管大,你就別指望了!”
管中昆被他看得不自在,主動地避開目光:“我就是心里不服!可我又服……呸呸呸!我不服!就是不服!”
朱自強嘿嘿笑道:“那好啊!用男人最直接的方式,你們倆一起上,咱們?nèi)烁梢患�!完了什么都過去!怎么樣?”
管中昆扁著嘴就像個受委屈的小娘們一般:“逑!誰不知道你會兩下子!你還是校隊的主力,跟你打架,還不如讓你打!老子不干!”
黃顯華是喝得最多的人,此時酒已經(jīng)到位,猛地站起來叫道:“我干!哪怕被打一頓我也愿意!來,自強!”
說完站起來就給朱自強一勾拳,可是朱自強眼睛都不眨一下,也沒躲閃,硬生生地挨了一下,黃顯華一出手就發(fā)了酒興,接著又是幾拳,嘴里還罵道:“干!你為什么不還手?是不是以為我不敢打你!我就是要打,就要打!”
邱志恒本想上前勸架,可是看到朱自強的眼神,不自禁就退了回去,管中昆看到兩人真干起來了,嚇得臉色蒼白,酒馬上就醒過來,朱自強的嘴角可能破了點皮,但還是站在黃顯華面前,一動不動地挨打。
黃顯華的拳頭勁道越來越小,而哭聲越來越大,抱著朱自強不停地哇哇大哭,話也說不明白,只是糊涂著叫好兄弟,對不起之類的。管中昆也上去跟兩人抱在一起,眼睛紅紅的,對朱自強輕聲道:“自強對不起……”
邱志恒看得心里激動,仰起脖子就把半瓶酒干光。李碧葉完全傻了,這就是男人么?
* * *
第二天,朱自強早早地就跑到縣中醫(yī)院的院長辦公室,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才見到院長進門,這院長朱自強是認識的,并且兩人在賑災的時候還一起呆過十來天。
朱自強開門見山地把來意說明,那院長也不敢擺架子,這可是書記和縣長面前的紅人啊,當下就表態(tài)同意黃顯華去深造學習!一切費用由單位承擔!
朱自強這是第一次利用自己的職權(quán)為朋友辦事,也第一次體會到了權(quán)力的美妙,看著院長忙不迭點頭的樣子,朱自強內(nèi)心深處被輕輕地挑撥了一下,很享受,也很舒坦!畢竟給最好的兄弟辦成了事情,無論在面子上還是在感情都說得過去!
當天下午,黃顯華提了兩瓶酒就上門了,用他的話說這是來請罪的!可朱自強笑得不行,媽的,誰玩誰還不知道呢?就你小子那幾拳,再來十倍百倍都不是下飯菜�?煽粗S顯華眼睛冒著的小星星,朱自強又一次舒坦起來。心里冒出一句話:玩弄于股掌之間!
令兩人想不到的是,管中昆也來了,這家伙破天荒的買了好些熱菜,一進門就喪著臉道:“老子掐指一算,姓黃的肯定來給雞拜年!所以就準備點下酒菜。沒什么意思!就是圖喝酒�!�
朱自強笑得不行,指著管中昆罵道:“你不去當鴨子簡直是天下婦女的一大損失��!”
管中昆依然冷笑道:“老子是教書的,就靠這張嘴吃飯,你要怎么地?”
朱自強也懶得跟他說,他知道管中昆這種人是越說越來勁,你不理他,反而讓他難受!當下跟黃顯華兩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起來。
管中昆確實難受極了,最好無可奈何只好自尋臺階:“老子不與你們一般見識!拿杯子來!”
朱自強哼了一聲:“我屋里的東西你還不知道放哪兒的?少跟老子擺架子!要喝自己動手,不喝就立馬消失!”
管中昆被罵得原形畢露,嬉笑道:“喝酒怎么能沒我管大呢?來來哥兩個,先祝你們學業(yè)有成!我是落后分子了,不思進取,以后兩位哥哥一定多多提攜。”
朱自強拿他實在是沒辦法,這家伙怎么變成了一塊牛皮糖。黃顯華吭哧笑道“管大!你在自強的面前吃的虧還少�。吭趺春昧藗掏送�,老是要跟自己過不去呢?我看你呀,早晚要壞在這張破嘴上。”
朱自強笑道:“他可是有恃無恐,別看在這兒裝孫子,暗地里不知已經(jīng)考過多少科了,是吧管大?”
管中昆吃了一驚,看著朱自強道:“你怎么曉得我整自考?”
朱自強勾勾手指,對著管中昆的屁股:“你這里一翹我就曉得你要屙什么屎!”
管中昆呵呵笑道:“果然是最了解我的人!當浮一大白!”
第七十一章
最小
黃顯華和朱自強一同上路,兩人共赴省城,令朱自強惱火的是這些天來關(guān)于春江旅游方面的資料可是半點沒看,原來的計劃又得推遲。黃顯華是第一次到省城,下了車就拉著朱自強四處逛街,就像吃了**的猴子,又蹦又跳的興奮極了。
第二天,黃顯華一個人呆在辦事處呼呼大睡,朱自強獨自前去面試,彩云大學他已經(jīng)熟悉了一半,找到面試室的時候,外邊排起了三十多人的隊伍,看看參加面試的,基本上都是中年人,就沒一個跟他差不多的年青人,這讓朱自強有點郁悶,怪不得那天祖正明會像看老怪一樣看自己了。
在后面看了十幾分鐘,面試還是挺快的,不超過三分鐘就出來一個,于是耐起性子開始排隊,朱自強不著急,要是費時太久就下午再來,反正面試時間是兩天,明天也可以嘛。
正在想著怎么盡快把那些旅游資料消化掉的時候,一個老頭子在門外叫道:“哪個是朱自強?朱自強!”
朱自強聽到是叫自己的名字,趕緊就舉手應(yīng)到,那老頭招招手,示意跟他進去,朱自強有些不解地跟著走進了面試室。里邊坐著三個半百老頭,清一色的中山服,中間那個長相斯文白凈,頭發(fā)很整齊地梳理朝后,領(lǐng)著朱自強進來的老頭是三人中年紀最大的,蓄個小平頭,人很清瘦,但是笑容滿面,另一個有些胖,看起來蠻可親的樣子。
之前領(lǐng)朱自強進來的瘦老頭笑道:“你就是朱自強?”
朱自強點頭道:“是的�!�
“七四年出生?”
“是的�!�
“縣委辦副主任?”
“是的�!�
“兩年自考本科?”
“是的。”
那瘦老頭哈哈笑道:“行��!你父母是不是干部?”
朱自強心里不樂意,但臉上還是擺出那付迷死人的可愛笑容:“我爸是殺豬的,已經(jīng)過世了,我媽是賣豬肉的,也過世了�!�
那瘦老頭驚訝地“哦”了一聲,然后趕緊咳嗽幾下來掩飾自己的情緒,接著說道:“你對彩云大學的印象如何?”
朱自強道:“不錯,挺喜歡的�!�
坐在中間,長相斯文的老頭問道:“聽說你當年考上大學后又放棄了,為什么?”
朱自強一點也不奇怪這三人會知道,當年考上大學又不去讀的事情在功勛縣委機關(guān)里誰人不知啊。
“我媽死了,家里沒人,就我一個,必須先養(yǎng)活自己�!�
那人的臉色明顯地變了,顯然是沒料到這個結(jié)果,他還以為年青人故作清高,只好問道:“那你想不想上大學?”
朱自強笑笑,慢慢地說:“想上,從小就夢想上大學,我現(xiàn)在不來了嗎?”
聽到這話,三個老頭一起開心大笑,那有些發(fā)胖的老頭笑瞇瞇地說:“你知道嗎?這次咱們招的研究生班里,你是年紀最小的,級別最低的,年紀跟你最相近的也大你八歲!哈哈,你以后就是班里的小弟弟啊!”
朱自強乖巧地問道:“那么我是不是面試過關(guān)了?”
中間的老頭笑道:“你過關(guān)了,我叫陳清瑜,這位是馬中立教授,負責指導你們的管理學,那位是陸林生教授,負責政治學�!�
朱自強對三人鞠躬九十度:“三位教授好!”
瘦瘦的馬中立笑著對朱自強道:“你可以走了,九月一號來政通園報名入校,九月三號正式開課,學校專門給你們提供了宿舍和食堂,呵呵,畢竟你們都是國家干部嘛。”
朱自強突然小聲問道:“請問教授,咱們這班里級別最高的干部是什么?”
馬中立越看越喜歡這個還是小孩子的學生,笑道:“是副部級,不過年紀有點大了,四十八歲,他是最大的官,也是年紀最大的一個,你是最小的官,也是年紀最小的一個。”
朱自強哦地一聲,心里開始很期待開學了,到時要見識一下這么多高干聚在一起上課是什么感覺?當然他自己也小小地意淫了一把,嘿嘿,我也是高干。
其他人見朱自強笑瞇瞇地出來,頓時議論紛紛,一個梳著大背頭,穿著黑西裝的中年人沖他招手笑道:“小家伙,你也是來面試的?”
朱自強見這么雙高干的眼睛看著,心里有些別扭,臉上一紅回道:“是啊,剛剛已經(jīng)過關(guān)了。”
那人張大著嘴巴,指著朱自強對其他人叫道:“牛B了么!他就是那個年紀最小的家伙!么么三三,人小鬼大,竟然混到這種份上了。有前途啊!”
朱自強不等眾人發(fā)話,趕緊說了聲“同學們再見!”然后偷笑著飛快跑開。身后還不斷地有人發(fā)出各種驚嘆的聲音。
下午朱自強陪著黃顯華到省醫(yī)學院報名入學,辦理完手續(xù)后,兩人又找了家小食館解決民生問題。
黃顯華聽說朱自強讀的這個高干班時,嚇得直吐舌頭,這還算什么研究生啊,完全就是高級黨校班,特別是那個副部級的老大哥,黃顯華都忍不住想看看,已經(jīng)相當于省委副書記的人了還來讀什么研究生,不過才四十八人家就干到這一步,確實很了不起!
像陳字奇這樣的縣委書都已經(jīng)四十五了,可之前的差別有多少?副廳,正廳,副部級,這就是三個檔次。
黃顯華有些擔心地說:“自強,你可別在班上惹事兒哦,那里邊的鳥人隨便出來一個都砸得死人。嘖嘖,馬縣長怎么把你給弄來讀呢?”
朱自強開心地笑道:“你懂個屁啊,我在班里是最小的小小弟,他們哪好意思欺負我?再說了,我憑著三寸不爛之舌跟他們打下堅實的同學情誼,將來有什么事兒求到人家的時候,你說這好處會有多少?嘿嘿。”
黃顯華有些犯傻地看著朱自強:“人家會理你嗎?”
朱自強翻著白眼罵:“笨!他不理,老子不會主動去勾搭他嗎?”
黃顯華突然嘿嘿笑道:“是啊,以你的姿色確實可以迷倒一大片了……”話沒完嘴里被一塊魚骨給扎了一下,痛得直呼氣。朱自強依然笑瞇瞇地看著他,黃顯華根本沒看到他動,可這是哪兒跑來的魚骨呢?郁悶的傻蛋用衛(wèi)生紙抹了幾下,又用茶葉水清洗后,繼續(xù)大吃特吃。但是再也不敢亂說話了。
黃顯華已經(jīng)在學校里安定下來,吃過飯后,朱自強將他送返校園,兩人這就分手告別。
朱自強再次回到辦事處,那里的工作人員拿著一封信對他說:“是縣里邊托人帶來的�!�
朱自強看看來信地址,是玉煙寫來的,回到房間后,拆開信封,里邊還透出一股子清香,朱自強慢慢地看著,玉煙說她們的課程基本上已經(jīng)全部結(jié)束,大概十月,她會遵從學校安排,到春江的外事部門實習,同時準備畢業(yè)論文。朱自強看到這兒高興得不行,媽的,人品好就是福氣好,走到哪兒都有美女相陪啊。
當下提筆寫信,把自己考研的過程,及現(xiàn)在的地址告訴了楊玉煙,當然,色心不死的家伙,在信中也不忘加點帶“料”的文字,弄得一封情書更像是**。
九月一號,朱自強收拾行李,往彩云大學的校園趕去,辦事處的人員一再叮囑他要�;貋砜纯矗惺裁词卤M管打招呼,最后直接就說:“縣長和書記都開口了,你有什么接待算在辦事處的頭上,這個……以后有空就常來玩啊�!�
朱自強心里暗罵,還不是指望老子幫你們買單簽字?跟我玩這套!哼!
政通園除了之前朱自強看到的小荷池外,里邊還有一圈兩三層高的雕木樓,仿照四合院的格局建造,占地不是很大,跟功勛縣一中的校園相差不多,但是里邊的設(shè)施可是一流的,朱自強報名的時候,以為要交納大筆學費,馬達還特意從辦公經(jīng)費里提前預支了一萬塊給他,誰知人家一分錢不收!說他們?nèi)枪M研究生,不但不收學費,每個月還要發(fā)補貼,弄得朱自強半天回不過神來。
到了學員宿舍更是吃驚不小,兩個人一小套,一室一廳一衛(wèi),還有沙發(fā)和一臺小彩電,熱水二十四小時供應(yīng),平時的生活日用品一應(yīng)俱全,領(lǐng)他進去的教工態(tài)度十分恭敬:“你們的食堂在后進的小院里,每餐七菜兩湯,四人一桌,每星期換一次床單被套,如果要請人洗衣服,里邊有詳細價格,你還有什么問題?”
朱自強傻傻地搖頭,那人見狀微笑著退出了房門,朱自強打開里邊的房燈,淡黃色的燈光非常柔和,兩張床相對擺放,兩張辦公桌又寬又大,一前一后,床后是個一米五左右的衣柜,里邊各放了十個衣架。
朱自強把衣服整理好,拿著自己購買的牙膏牙刷苦笑不已,衛(wèi)生間里擺了一只馬桶,毛巾香皂一應(yīng)俱全,噴水頭閃著銀亮的光掛在玻璃墻上。朱自強暗道:爽!這樣的書老子讀一萬年都愿意,這簡直就是他媽的享福養(yǎng)老�。�
第七十二章
最大
無巧不成書,到了第二天,朱自強的室友總算來了,他正好在宿舍里看旅游書,見人來了,急忙幫著拿東西收放衣服,那人年紀有點大,也是個瘦高個,但比朱自強稍矮,一米八左右,一口東北話,動作很麻利,朱自強見他整理被子的時候,飛快地弄了直角,馬上就明白這人肯定是當兵出身的。看樣子大約有四十歲,一張國字臉,稱得上是相貌堂堂。再加上走路腰板挺直,步子輕快,所以給人的印象很好!
等教工走后,那人看看朱自強,眼里有些迷惑不解,指著朱自強道:“你不是學校的校工?”
朱自強嘿嘿笑道:“我是你的同學加室友!朱自強,自強不息的自強,來自曲高市功勛縣。”
那人“啊”地一聲,嘴里喃喃念叨:“怪不得陳教授打電話給我,說安了個最佳搭擋,呵呵,這個老頑童啊,你好!我是劉學境,學無止境,呵呵,很高興認識你這個小朋友!”
朱自強道:“很高興認識你!這個,我想我得稱呼你劉叔叔吧?”
劉學境聽到這聲劉叔叔,一張國字臉馬上整成了苦瓜臉:“別介啊兄弟!我是班上的老大哥,你是班里的小老弟,咱們是同學,就一般兒輩份,別整得這么生分,我不愛這個,你就叫劉大哥,老哥老劉也行!”
朱自強之前可是耍了個小心眼兒,他想先叫一聲叔叔,你總不好意思不給點好處吧?聽這人說話,看樣子性情十分耿直,應(yīng)該比較好打交道。
劉學境四處看看,然后轉(zhuǎn)到床前,面對著朱自強坐下,微笑道:“從今兒起咱倆要呆三年了,唉,按說我這把年紀了還來讀什么書?可閑在辦公室里實在是不帶勁兒,就來碰碰運氣,誰知道還真讓我碰著了!你說這事兒整得?”
朱自強當然不會認為他只是來碰碰運氣,那些考試題可不是能碰得過的,開玩笑,考研都被你碰過了,這研究生還值幾個錢?
“老哥謙虛了!沒有三分三豈敢上梁山,呵呵。我看老哥是有真才實學的人,不然級別也不會這樣高了�!敝熳詮婏w速地考慮了一會兒,還是決定以老哥相稱恰當,這人肯定是當兵出生的,看樣子不喜歡那一套俗禮。
劉學境擺著手笑道:“早些年運氣好,在部隊里呆得順當,就提拔起來了,這不,去年剛轉(zhuǎn)業(yè),分到你們這兒來,把我扔到辦公室里當老太爺養(yǎng),我不耐煩過那種生活,就跑來考研了。呵呵,聽說你才十九歲?”
朱自強有點不好意思地笑道:“是啊,老哥的孩子肯定都比我大!”
劉學境有些自豪地說:“是哦!我兒子二十四歲了,也待在部隊里,一杠三星,上慰!前年軍校畢業(yè),在北邊兒,唉,我老伴兒跟著我受罪,兒子不在身旁,就我們老倆口,這不,我又住進了學校,就她一個人,只好打發(fā)她去兒子那兒。”
朱自強心想,你要不是參加過越戰(zhàn)哪會升得這么快?但部隊呆得好好的,為什么要轉(zhuǎn)業(yè)呢?明顯的在地方上不吃香嘛,你級別再高,沒有政治基礎(chǔ),肯定要被晾起來,看來也是個不得志的人啊。
劉學境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爽朗地笑道:“我可不是在部隊里呆不下去的人,是上邊的人讓我轉(zhuǎn)業(yè),地方上急需一批高級干部,我這是服從命令�!�
朱自強呵呵傻笑,這也是近兩年來學到的本事,沒有發(fā)言權(quán)的時候就裝傻,別充行,不然要被人恥笑,果然劉學境被他的表情迷惑,再加上朱自強的傻笑確實可愛純真,沒半點虛偽,所以劉學境就打開了話匣子:“本來讓我出任春江市委書記的,可我沒有半點從政經(jīng)驗,干好了自不必多說,要是干不好就對不起黨和國家,更對不起春江市八百萬老百姓,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朱自強急忙點頭道:“是是,多學習確實有好處,再說老哥才四十多歲,學完正好是高級干部的黃金年齡,正好可以大展拳腳,好好打拼一番事業(yè)出來!”
劉學境被朱自強說得哈哈大笑,指著朱自強道:“我說你這個小老弟有意思,咱們這個班你就最小的一個,聽說你外語什么的挺不錯,有空了還得教教我。”
朱自強笑道:“咱們互相學習!”
* * *
九月三號,彩云大學的行政管理研究生班正式開學,陳清瑜來到教室,見所有人都已經(jīng)入座,而班上級別最高,年紀最大的劉學境和級別最低,年紀最小的兩位竟然坐在一起,這讓陳清瑜有點偷著樂的意思,清清嗓子就說道:“大家好!這個班呢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兒,這些老頭子就不啰嗦了,叫你們同學顯然有點不合適,叫同志吧,我覺得太見外了。你們現(xiàn)在就是一個集體了,各位都是國家的棟梁之材,應(yīng)該明白互相團結(jié)的道理,在座的四十四人,呵呵,我看都不是省油的燈,可惜女同學少了點,只有六位。在這兒我要說明一點,進了學校后,不管你以前或是現(xiàn)在什么身份,多大的官位,全部無效,你來這兒就是一名學生,普普通通的學生,一切要按照學校的規(guī)定辦事,如果誰要是目無紀律,到時候沒法畢業(yè)別怪老頭子手黑!好了,丑話說完,現(xiàn)在咱們按學校的制度行事,一個班嘛好歹要有個班長什么的,大伙兒都是高材生,有沒有什么好的辦法選個班長出來?”
下邊的學生全部睜著眼不吭聲,開玩笑,這么敏感的事情誰敢亂開嗆?劉學境倒是無所謂,第一個舉手,陳清瑜指指他道:“這位同學請說�!�
劉學境笑道:“咱們班是個有趣的組合,可能大家里心會很自然地想,以級別就高低,意思是說,誰的級別最高誰就當班長,可是我不這么想,我先推薦一位,就是朱自強同學!呵呵,咱們班年紀最小的一位,我相信他一定能帶著咱們這幫暮氣沉沉的老家伙迎來人生第二春!”
他的話剛一說完,教室里就響起了掌聲,朱自強完全沒有料到劉學境竟然來這么一手,始料不及的家伙,腦筋也轉(zhuǎn)得飛快,看著大家怪異的眼神,有的還含著看笑料的神色,這一下就激起了朱自強的逆反心理,慢吞吞地站起來表態(tài):“我愿意當班長,保證完成各項任務(wù),希望大家能支持并理解!謝謝!”他心里可是明鏡兒似的,不是說他年紀小才讓當班長,而是級別最低,媽的,隨便扯一個上來都能壓老子一頭,選我當班長還不是圖老子好欺負!
這時陳清瑜看得雙目閃光,劉學境也沒料到小家伙這么冷靜,原以為要鬧他個大紅臉的,心里對朱自強越發(fā)好奇了。其他人呵呵笑了起來,紛紛表態(tài)支持朱自強當班長,不過表態(tài)的時候,一個個都笑得曖昧無比。
陳清瑜見時候差不多了,馬上就宣布:“好,既然大家自愿選舉朱自強同學當班長,那以后就要多配合他行使班長的權(quán)力。爭取把大家的學業(yè)努力提高起來,我個人也十分贊同讓朱自強同學出任班長,呵呵,我相信他!還有就是,想看看大家能不能服從一個級別最低年紀最小的同學管理?這也是我們行政管理所要學習的東西之一,我再次希望大家認真對待這件事�!�
接下來就是介紹各科老師,這些老師可全都是彩云大學里拔尖兒的教授,每個人的講話都各有特點,很快就把這些高干學生吸引住了,一個個收起輕視之心。然后就是教學計劃,從整個授課時間來看,還是比較輕松的,每周十四節(jié)課,早上下午分開來上,周一早上四節(jié),周二下午兩節(jié),周三早上四節(jié),周四下午兩節(jié),周五下午兩節(jié),周六沒課,看這課程表,應(yīng)該是根據(jù)教授們的時間來進行調(diào)整的。
那六位女同學,有三位來自省委省政府,其他三人都是地洲行政部門的處級干部,除了一位四十出頭的老大姐外,五名女同學都在三十上下。
其余三十八位男同學,除朱自強外,曲高市來了兩位,兩人都是三十出頭的處級干部,之前掛的都是副職,一個是廣電局副局長陳朝鮮,一個是扶貧辦副主任龍華生。當天放學后,兩人就找到朱自強,畢竟是同鄉(xiāng),大家首先要聯(lián)絡(luò)好感情,不過朱自強很敏感地發(fā)現(xiàn),兩位同鄉(xiāng)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說是來看望小老鄉(xiāng),可一坐下就跟劉學境聊得熱火朝天。
聊天也就罷了,可最讓朱自強惱火的是兩人夾雜著濃重地方口音的普通話,劉學境是北方人,要說方言他肯定聽不懂,陳朝鮮還好些,畢竟在廣電局,經(jīng)常跟電視臺打著交道,多少說得沾點譜,可龍華生就不行了。本來他的口音就偏重于四川方言,這一番交談下來,劉學境皺著眉頭聽了個七分明白,可遭罪的朱自強扎實地掉了一地雞皮疙瘩。
等兩人走后,劉學境無比古怪地看著朱自強:“你這兩個老鄉(xiāng)的普通話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吶!”
朱自強受過王香堂老婆的強化訓練,普通雖然不是十分標準,但基本的口語還是能過關(guān)。聽到劉學境的話,不禁苦笑道:“老哥,你能聽懂就算難得了,還好鄧爺爺也說的是四川話,要是他老人家也說普通話……”
劉學境聽到這兒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他老人家的四川方言聽起來格外親切!反正我聽著沒半點困難,怎么聽你同鄉(xiāng)說話就這么費勁呢?”
朱自強笑問道:“老哥跟鄧爺爺見過?”
劉學境點點頭,有些興奮地說:“好幾年了,那會兒還在部隊,有一次他老人家下部隊來看望咱們,跟他一起交流過�!�
朱自強忍不住憧憬起來:“要是將來我也有機會見見他老人家該有多好!唉,我小時候有個朋友,他老爸在文革的時候上北京見過毛主席,還有一個上萬人的黑白合影,我小時候羨慕得要死,總想著法要把相片偷出來�!�
劉學境的大手往朱自強的肩上拍了一下:“好好干!有的是機會!能得到國家領(lǐng)導人接見是無上光榮,但前提還是要把本職工作干好!走,跟我竄門兒去,咱們?nèi)ジ切┩瑢W拉拉關(guān)系�!�
朱自強和劉學境的宿舍在二樓,因為朱自強來得早,所以得了個較好的房位201室,緊靠政通園,窗戶一打開,正好面對是園外的荷塘。他們的宿舍在二樓,每層只有十二間宿舍,這樣一個班的人,樓上樓下還住不完,那六個女同學也跟著一起住,反正都是成家立業(yè)、當干部的人,自覺性要強得多,誰也不愿意弄出點桃色事件來自毀前程。
劉學境邊走邊說:“咱們先去看看女同學,尊重女性嘛……”接著壓低聲音對朱自強道:“那年紀最大的老娘們兒可是省里二號人物的夫人!嘿嘿,她本人也是春江市的財政局副局長,咱們先去把關(guān)系弄好,將來有什么難處好開口。哈哈……”
朱自強聽這話可吃了一驚,沒想到啊,這個研究生班還真是藏龍臥虎,看來得趕緊收集資料,幸好有劉學境這么個“超級室友”,不然肯定要讓別人看笑話了。當下急忙問道:“老哥,那女的叫什么名字?”
“白國春,白族,這一家子人可不簡單吶,她父親是部級干部退下來,她還有個弟弟,現(xiàn)在是春江煙廠的副廠長白武,這人在春江可是黑白通殺,算得上一號風云人物,手底下也有個貿(mào)易公司,承包煙廠部分地區(qū)銷售�!�
朱自強聽得暗暗吐舌頭:“嘖嘖…這可不是一般有錢吶!”劉學境做了個“你才知道”的表情,眼前已經(jīng)到了101室,正好在他們的宿舍樓下,朱自強不禁古怪地想,我們就在她們的上面……
此時的101室可熱鬧,十幾個人擠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說得高興,劉學境看看情況,沖朱自強聳聳肩頭,示意來晚了。
白國春的眼睛多尖啊,見到兩人,立馬就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哎,我們的劉書記來了,還有小班長,快快,里邊請!”
讓朱自強有些郁悶的是,怎么跟在劉學境后邊,又回到了當秘書的角色?當他用秘書特有的眼神掃完一遍屋里人時,除了六個女人外,其他有四個是同班同學,有一個不認識,朱自強敢保證這人不是同學,當秘書的基本要求就是見人不忘。
這人長得很斯文,就是太瘦了,戴付金邊眼鏡,頭發(fā)梳理得非常整潔,微微的有些彎曲,穿一套青色的雙排扣西裝,單眼皮,三角目,鼻子挺直,臉利得很光生,最大的特點就是瘦得讓人有種一拳轟斷幾根肋骨的寒磣感覺。
其他幾個女人,除了白國春有些發(fā)胖外,清一色的穿著黑色的緊身健美褲,沒辦法,這年頭流行這個,上身穿的是蝙蝠衫,有兩個看上去比較賢慧溫柔,看樣子年青時候就是美人兒。
白國春開始一一介紹起來:“先介紹一下咱們的婦女同志,這位是楚中市婦聯(lián)副主任余金花,這位是大雄市民政局副局長潘麗媛,這位是春江市婦聯(lián)辦公室主任陳小紅,這位是蒙麗市政府辦副主任黃梅,這位是省人大法治辦副主作常娟。這兩位是大雄市委辦副主任姚義貴、大雄市稅務(wù)局副局長鐘義,這兩位都是春江的,春江市委副秘書長樂國慶,春江市計生委副主任朱明朝。最后這個嘛,是我弟弟,白武�!�
第七十三章
聚會
朱自強跟在劉學境的身后,主動上前一一握手,當輪到白武的時候,朱自強沒想到之前瘦得皮包骨頭的人,竟然是他。不過臉上還是聲色不動,反倒是白武露出一付對他極感興趣的樣子。
白國春又指著劉學境對其他人介紹道:“這位可是我的偶像,現(xiàn)任春江市委副書記劉學境,當年自衛(wèi)反擊戰(zhàn)時的英雄團長!這次要不是中央領(lǐng)導出面,我們的劉書記可就變成劉司令了!”
劉學境搖著手,開口笑道:“我們來得魯莽啊,別想到這么熱鬧,打擾各位了,什么英雄團長,白局長你就別拿老大哥開涮了。來來,再認識一下咱們的小班長,朱自強。曲高市功勛縣委辦副主任�!�
白武等劉學境的話一完,先抬抬手腕,他的動作不大,但馬上就引起了眾人的注意,白武看完時間后,笑道:“各位同學,現(xiàn)在時間也不早了,我看不如這樣吧,呆會兒由我做東,替家姐招待各位遠道貴客�!�
說完眼光掃完一圈,然后停留在劉學境身上,眾人也全部把目光集中在他這兒,劉學境哈哈笑道:“好啊好啊,那咱們就這么定了,這兒空間太小,大家聊著也不痛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