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說完當先開路,朱自強跟在眾人身后,白武很恰當地留后相陪,這讓朱自強暗暗點頭,此人不簡單,說話處事,顯得非常周到有禮,而且調節(jié)有度,一點都不顯得生硬虛偽。
六個女的,春江市婦聯(lián)辦公室主任陳小紅和省人大法治辦副主任常娟顯得最年青,也是之前朱自強留意長得比較“如意”的兩位女同學,常娟顯得有些冰冷,可能是跟本身工作有關,長年搞法治,弄得有點鐵面無私的味道,反倒是陳小紅很活潑,走出政通園后,陳小紅一把拉著朱自強:“小班長,跟我坐一輛車。別去那些大姐懷里擠�!�
朱自強雖然在功勛縣跟著領導見過不少世面,也跟各式各樣的人打過不少交道,可像陳小紅這樣,剛認識就開玩笑的漂亮女人還是頭一次碰到。禁不住就弄了個大紅臉,白武聽完就大笑道:“小紅妹妹想保護小弟弟啊?”
陳小紅聞言笑道:“白大少要不要妹妹保護�。俊�
白武急忙搖頭道:“不敢!不敢!那自強就交給你了�!边@句自強叫得很自然,連朱自強本人都覺得親切,不簡單啊,跟人無形中就把關系拉近了。
陳小紅坐的車是輛吉普,直到這會兒,朱自強才發(fā)現,他的同學們全是有公車送到學校的,除了他以外,甚到還有部分人有自己的專車。這個發(fā)現讓他既是羞愧又充滿了希望。
除了陳小紅的吉普車外,其余的人全是轎車,十三個人五輛車,只有朱自強坐上了陳小紅的吉普,其余人有意無意的都踏上了小轎車。
朱自強上車后就被陳小紅一系列行云流水般的操作震住,他是第一次見到女人開車,挺新奇的,再看到陳小紅那么熟練穩(wěn)鍵的技術,更是意外。陳小紅見朱自強傻不愣登的樣子,忍不住就笑了起來:“小班長,沒見過女人開車吧?”
朱自強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這樣盯著一個婦女同志看確實有些不禮貌,何況這位婦女同志穿的健美褲非常緊,緊得把中間勒出了一條**,剛好從他的角度可以飽覽春色。
“陳大姐見笑了,確實是第一回見女人開車,并且動作這么流暢,看你開車就是一種享受�!�
陳小紅笑起來的時候,左臉有個不太明顯的小酒渦,牙齒瑩白,看上去挺逗人的,“想不想學?姐姐免費當你教練!呵呵,學開車最好就是吉普,把吉普車開溜順了,其他的小車基本上能應付,不過今天姐姐這車可是最差的,你不會嫌棄吧?”
朱自強趕緊道:“哪有哪有,我們縣領導都是坐吉普車呢�!�
陳小紅聞言大笑:“你們縣領導坐的是越野吉普,哈哈,當我不知道啊?聽說你是縣委辦副主任?”
朱自強有些不好意思:“嗨,都是領導們嘗識,我一個孤兒只有盡心盡力地干好工作,不然對不住他們的栽培�!�
陳小紅抿抿嘴,朱自強發(fā)現她最大的特點就是面部表情極為豐富,說了這么會兒話,臉的動作已經變了好幾個。“小班長,看不出來你人挺老成的,呆會兒喝酒的時候可要小心了,呵呵,白武這小子心眼多,你千萬別上當。對了,你能喝多少白酒?”
朱自強跟著陳字奇也沒少喝過,但陳字奇對他真的有份父子情,每次有酒宴都倒過來幫朱自強喝,并且警告朱自強少喝酒,說他年紀小,身體還沒有完全長開,朱自強對于陳字奇的這種關懷也確實感動,有時候他會很奇怪地有種錯覺,陳字奇就像他的父親五花肉,而馬達就像他的母親五花肉。兩個當家人對他好,圖什么?人家什么也不圖,朱自強平時把心里的感情隱藏得很深,可書記和縣長越是這樣待他,越讓他不安。
“能喝二三兩吧,反正在座的都是大哥大姐大領導,你們讓我喝我就喝,能喝多少是一回事,喝不喝又是一回事�!�
陳小紅笑道:“別太老實了,我可是答應保護你的!你開始最好裝作不會喝酒,我也幫你擋一下,喝到后面,就隨你了。呵呵,小班長,你有女朋友嗎?”
朱自強愣了一下,沒想到陳小紅會突然拐到這個話題上,心里飛速地轉動幾下,最后還是覺得實言相告為好:“有一個女朋友,在北京上大學�!�
陳小紅有些驚訝:“行啊班長!還找了個高材生嗦,厲害!以后有機會一定要帶來給姐姐認識,前邊開始打轉彎燈了,呵呵,記住我的話,呆會千萬別逞能!這些人可都是酒精考驗的革命同志!”
餐廳的裝修顯得富麗堂皇,甚至有點奢侈的感覺,七層水晶燈從大廳中疊疊交映,頂上和四周都布滿了仿制的西方宗教油畫,七八個身著白色套裙的服務員環(huán)伺著,踩著厚厚軟軟的地毯,就像站在棉花上一般,整個人突然間就變得輕盈了許多,劉學境幾人的聲音顯得很響亮,壓過了大廳里飄蕩的薩克斯音東。
白武走在前邊領路,一行人跟在他身后,穿過大廳往里邊的包間走去。大圓桌子,白色的桌布,紅色的餐巾折成蘭花形狀插在透亮的高腳酒杯里,幾個服務員急忙加座、擺放碗筷、倒茶端水。
劉學境推讓幾次后,坐上了首位,白武一直站著,等眾人全部坐定下,他大笑著問道:“今天咱們要圖個熱鬧,我就專權一回,吃川菜!”
劉學境也點頭道:“好好,麻辣味適合,咱們小班長算半個四川人吧?”
朱自強急忙欠身答道:“三川半。”
其余人聞方大笑,一致通過。白武對跟在身后的餐廳經理點點頭:“先來四瓶茅臺�!�
劉學境馬上就叫道:“慢慢慢,先來兩瓶,我說白武啊,你別每次都這么猛,今天在座的都是同班同學,同學聚會而已,整翻了不好看啊�!�
白武笑嘻嘻地說:“劉書記,你看看哪個是省油的燈?再說了,我可從來沒有看到你醉過,大家怎么說?”
陳小紅接話道:“你請客,問我們干嘛?”
白武攤著手,做出一付無奈的表情:“劉書記,這可不怪我了!”
陳字奇曾經對朱自強說過很多喝酒的經驗,比如,每次喝酒就要杯白開水,或者是要紙巾,一邊喝一邊擦嘴,喝一口吐六分,用紙包住,或者喝完就吐到水杯里,有人單獨邀請對喝,一定要頂住,最好是把全桌的人都拖上,如果有人不喝,就可以扯,反正就是能拖就拖,能賴就賴,實在不行就猜拳,猜拳好啊,碰到級別比自己低的,輸了他也得幫你代喝。碰到級別高的,不能猜拳,除非你能勉強控制輸贏!
朱自強總算明白了白武為什么會這樣瘦!就是喝酒喝傷的,這人喝酒簡直就是喝水,菜上一半,他就開始給人倒酒,高杯杯子,一瓶茅臺倒三杯,四瓶倒完,剛要再叫的時候,朱自強急忙按住他的手:“白廠長,我就不用了……”白武的眼神讓朱自強完全說不下去。
白武看著朱自強,臉上滿是笑意,可眼神卻是不容推拒,朱自強只好裝嫩,臉上一紅,有些口吃地說:“這個…這個…”
陳小紅把握時機說道:“白武啊,你沒看人家還是青少年嗎?”
白武道:“多的我不說,三點,第一,今天是同學聚會,班長能不喝嗎?第二,叫我白廠長,見外了!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你叫我聲白大哥不好嗎?所以,這要罰一杯!第三,在座的你最小,敬敬這些大哥大姐,這一杯酒,你無論如何都要喝!”
朱自強心里苦笑,媽的,級別低了怎么都玩不通,算了,認吧!于是點頭道:“白大哥說得對,剛才是我的不是,這杯酒我喝就是。”說完,他就看到白武的眼里透出一股笑意,不知道里邊藏了些什么,但是陳小紅在桌子下擰了他一把,這朱自強倒是明白,怪他沒頂�。�
接下來,朱自強心里已經明白,今天第一個趴下的肯定是自己,誰讓自己最小呢?
朱自強迷迷糊糊地醒來時,已經是半夜了,全身發(fā)汗,熱得他難受,幸好頭不痛,就是犯暈。喝好酒的好處就在于,醉后不頭痛,那些劣質酒,喝了頭痛得要命。
打量了一下四周,看樣子是在酒店里邊,房間里只有他一個人,其他人不知道去哪兒了,摸著把房間的燈打開,昏昏然地鉆進衛(wèi)生間,把身上的衣服扒光,調好水溫就開始洗澡。
洗到下邊的時候,手指不小心扯掉了兩根毛,一下子就把朱自強痛打顫,使勁搓了幾下,把毛捏起來,湊近了觀看,只見有一根毛上竟然開叉了,朱自強有些郁悶,嘴里咕噥著:“毛叉叉,改天整把剪刀修理一下。”
接著又閉上眼睛沖洗,差不多十分鐘,隨手扯了一塊浴巾圍住下身,然后打開衛(wèi)生間門就走了出去。
陳小紅翹著二郎腿,好整以待地坐在床上,她是不放心朱自強,這小家伙喝醉后竟然睜著眼睛睡覺,虧得他一直笑得那么可愛,那樣子憨態(tài)可掬,要不是朱自強打出呼嚕聲來,大家還不會發(fā)現。
朱自強見到陳小紅在房間里,大腦處在停運狀態(tài),兩人就這么呆呆地對視著,陳小紅是驚奇于朱自強的身材,穿著衣服感覺挺瘦,沒想到身上的肌肉這么勻稱好看,結實有力,這么年青的身體,讓人很明顯地感覺到一種張力,水珠劃過米色的皮膚,頭發(fā)有點亂,但正是亂發(fā)襯出了別樣的野性。
陳小紅忍不住就看傻了,朱自強終于反應過,也沒叫喚,轉身就沖進了衛(wèi)生間,關上門后,使勁甩甩頭,回憶之前的情形,到底是一個人在房間,還是兩個?有沒有發(fā)生什么事兒?
想到這兒,一把扯下毛巾,看看自己的兇器,包皮沒有翻過來,嗯,按過來人的說法,應該是沒有行兇。
飛快地穿上褲子衣服,再梳順頭發(fā),嘴里不自覺地冒了句:“毛叉叉……”說完自己也傻了一下,嘿嘿干笑幾聲,急忙打開門走出去。
陳小紅也趁著這個時間緩沖,把情緒調節(jié)好了,剛才看到朱自強的身體,雖然不是**的,可她是過來人,結婚七八年了,不用太傷腦筋就能想象得到浴巾里的東西,而且根據朱自強的體魄,那東西的樣子,也很自然地出現在腦海里。這種感覺,有些刺激,也有點強烈,好久沒有這么動心過了。陳小紅想到這兒,忍不住啐了一口,呸,想些什么呢?
見朱自強穿好衣服出來,她當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嘴里笑道:“大姐不放心你,過來看看你有沒有吐酒�!�
朱自強現在已經不用刻意裝出可愛的笑容了,他現的這付笑臉很自然,嘴角一咧,鼻子微微皺起來,眼睛笑瞇瞇的,可親,可愛,讓人感覺挺明媚,“謝謝大姐關心,我剛剛醒過來,就是熱得受不了,所以就洗個澡,其他人呢?”
陳小紅道:“還在喝�!�
朱自強這才想起來忘了時間:“現在幾點了?還在喝?”
陳小紅嘿嘿笑道:“已經喝到第二十瓶茅臺了!”朱自強忍不住吐吐舌頭:“毛叉叉……哦,我是說他們真能喝!二十瓶得好幾千吶!”
第七十四章
口語
陳小紅斜眼睛瞄著他,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那半邊臉上的酒渦竟然有種別樣的風情,朱自強看得呆了一下,移開目光,心里卟嗵嗵的亂跳,這女人會放電啊,特別是健美褲越勒越緊,那一條曲線讓人“想入菲菲”。
“你剛才那個毛叉叉是什么意思��?”
朱自強干笑道:“是我們家鄉(xiāng)的土話,相當于哦喲喲、很厲害的意思�!�
陳小紅眼睛瞇起來,酒精把白晰的臉蛋兒繞得紅卟卟的,“是嗎?我怎么從來沒聽說過?怕是什么臟話吧?”
朱自強依舊低著頭,不時地用眼睛余光掃過健美褲的襠部。“嘿嘿,不是,真不是。我小時候跟小伙伴們兒自創(chuàng)的�!�
陳小紅歪了一下頭,她越來越喜歡眼前這個大男孩,一看就是個初哥,肯定未經人事,想到這兒臉上更是嬌艷欲滴,不自覺地咬住了下唇:“小班長……”這句話一出口,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怎么會這么嗲?這是我自己的聲音嗎?下來本想問朱自強“我長得漂亮嗎?”話到嘴邊就變成了:“你先休息吧……呵呵,不過你剛才在衛(wèi)生間就主聞幾句毛叉叉……小班長,不要亂想哦。我走了�!�
說完趕緊沖出了房門,等到關門聲傳來的時候,朱自強才反應過來,說實話,剛才他的心里也是充滿了期待……如果能有這樣的美女跟自己來場艷遇……可惜現在只有一縷迷人的體香淡淡地飄散在房間。
“毛叉叉!成熟女人都這么美嗎?”想到這兒朱自強就笑了,等玉煙來了,我一定要跟她試試,免得將來有什么遺憾。
轉念又想到自己不經意說出的“毛叉叉”,剛才跟陳小紅瞎扯是土話,毛叉叉!
朱自強再次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天蒙蒙亮,看來時間還早,朱自強騰身起來,悄悄地打開房門,正要出去,聽到對面好像也有人出來,正當他準備轉身鎖門的時候,看到陳小紅從對面的房間出來,顯然對方沒有意料到會碰到朱自強。
一時間就這么怔住了,陳小紅身后的人腰上披塊浴巾,一探頭被就朱自強看到,白武!
他們……朱自強腦子里飛快地轉動,張口就說道:“呵,白哥喝醉了?大姐又送人上來?”
陳小紅臉色放松,馬上就笑道:“是啊,白武剛剛吐了一身,我剛從浴缸把他拖出來,這會才稍為清醒了。小班長不睡了?”白武在后邊搖晃兩下,嘴里哼哼著:“我要睡覺……”
朱自強在心里暗笑,毛叉叉,艷遇飛對面去了,白武這家伙真厲害,一對狗男女,搞腐敗作風!
“我剛剛睡醒,這會兒頭還昏的,想出來走走,呼吸新鮮空氣呢�!�
陳小紅往前邁一步,轉頭對白武道:“喂,要不要我扶你到床上去躺著?”白武搖搖頭:“不用…我能行。”說完低著頭把房門關上了。走道里只有陳小紅和朱自強兩人。
陳小紅不敢看著朱自強的眼睛,低著頭說:“走吧,下邊有個花園,我?guī)阆氯プ咦�。�?br />
朱自強緊皺著眉頭,使勁地搖晃幾下:“嘖嘖,這酒真是厲害,我現在還沒清醒呢。”
陳小紅沒有吭聲兒,在前邊引著路,加快了速度,朱自強心里有些忐忑不安,這種時候能避就避,避不開就千萬要注意別說錯話,唉,老子怎么晦氣如此?碰到人家干這種事,可憐她老公了,成為一名光榮的郵遞員。
朱自強他們住的是三樓,兩人一前一后來到大廳,里邊只有兩個服務員,眼睛布滿了倦意,顯然是一夜沒睡,見到兩人下來,強顏歡笑地站了起來,陳小紅沒有理睬,徑直往大門外走去。
朱自強心里越發(fā)哀嘆起來,看樣子即將到來的又是一場艱苦斗爭�。』逇饣逇�,他娘的毛叉叉!
果然,陳小紅走到下邊花園中,坐在一個花臺邊上,垂著頭,沉默!朱自強知道這會兒不能繼續(xù)裝傻了。但是他沒有過這方面的經驗,不知道這話要怎么開口,心里一陣紛亂,好吧,大家都不說話,當木偶人。
東邊的天空慢慢地抹出了一絲白光,沾染得天邊橙黃金光,跟頭頂上的藍天一起涂出了七彩,魚肚白慢慢地翻轉起來,星星還在使勁地閃閃發(fā)光,只有月亮越來越淡了,大城市的天空仿佛特高闊深遠,不像功勛縣城,被幾座大山牢牢地困住。
陳小紅幽幽地長嘆聲,仿佛來自遙遠的天外,這嘆息里夾雜著太多的無奈和悲苦,朱自強心里微微一動,轉眼歸于平靜,這不是他需要的感動,也沒有半分好奇心去探尋其中的故事。
“朱自強,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朱自強看著陳小紅的眼睛,對方就像受驚的兔子,飛快地躲到花叢深處,迷人而可愛的微笑,朱自強淡然地問:“劉書記他們也住在酒店嗎?”
陳小紅沒有意料到朱自強會轉移話題,她已經作好了準備,當然,沒有必要向朱自強解釋什么,無論從級別還是從其他主面,他們不是朋友,更不是同事,連同學都只是剛剛開始,她只希望朱自強能保證不透露出去。
“他們都回去了,只有我們三個住在酒店,你是第一個醉倒的,我……”陳小紅看著朱自強真誠的笑容,突然覺得自己很下賤很無恥,她不明白怎么會有這樣的情緒,被人撞破偷情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不過是個孩子,或者,只是小小的科級干部。
朱自強笑道:“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大姐�!�
陳小紅很想哭,這一分鐘她覺得自己根本沒有什么話好說,平時開會,干工作,社交等等,她可以如魚得水,應對自如,甚至侃侃而談,可是現在不行,面對朱自強的笑容,面對這樣一個還算少年的同學,她的眼淚出撕破了她的虛偽。
“對不起……”
朱自強心里其實非常緊張,也非常煩躁,這種事情真他媽的……不是玩意兒!張口就道:“毛叉叉……這個,大姐,你別哭!你當是你親弟弟就好了�!�
可陳小紅聽到這話更哭得厲害了,雖然沒聲音,可那淚水呀就像決堤的洪流,心里卻在埋怨,弟弟見了姐姐做這種事情還不發(fā)飚��?
又是沉默,沉默的哭泣和沉默的苦悶。
終于等陳小紅哭了個痛快,她抹掉臉上的殘淚,換上一付笑臉道:“好了,讓你看笑話,呵呵,姐姐還在弟弟面前哭�!�
朱自強嘿嘿地干笑兩聲,他本想再次表白自己的立場,可是轉念一想,說的多反而讓人懷疑了,這些人都是老經驗的干部,不用廢話,大家心知就行。
果然,陳小紅接下來就說:“今天的事情,我相信你,畢竟你叫我一聲姐,做姐姐的沒什么好說的,今后有什么事,姐姐一定全力幫你!”
朱自強心思靈動,聽到這話,眨著眼睛笑道:“好啊,以后你就是我的大靠山了,呵呵,毛叉叉……這個這個,口語!我的意思是有你這樣漂亮能干的姐姐,是我朱自強的福分!”
陳小紅看著朱自強的樣子忍俊不禁,卟哧一聲就笑了起來:“自強呀,有時候你真像個孩子,呵呵,快二十了吧?”
朱自強有些不好意思,現在說到年齡他就特別郁悶,要是現在有二十五六該有多好,他心里相當清楚,要不是馬達賞識自己,陳字奇疼惜自己,別說縣委副主任,可能連個秘書都干不了,最多就只能在縣委機關里混個三年五載,那樣的話,還不如上大學,可是上了大學后還要花時間打造關系、政績……
“過完年就二十了,紅姐,你家離這兒有多遠?”
陳小紅看了他一眼,這一眼朱自強感覺得到其中的贊賞,開玩笑,老子是干秘書的人,這種事情雖說沒經歷過,但處理起來也不能大意啊。
陳小紅道:“我已經離婚了,現在是一個人住�!�
未等朱自強說話,陳小紅又道:“走吧,我?guī)愠栽琰c去,然后再送你回學校,呵呵,今天有什么要求?要不要姐姐帶你逛逛省城?”
朱自強明白人家不想討論關于婚姻的話題,聽到這話想了想道:“紅姐,這個,你在旅行社有沒有熟人?”
陳小紅問道:“怎么?想去哪兒旅游?”
朱自強考慮了一下,他現在省城,基本上沒有什么關系,如果要去導游,非得有熟人引領導不可�!安皇�,我想利用業(yè)余時間去干英語導游�!�
陳小紅邊走邊笑:“想干英導啊……”說到這兒臉紅起來,見朱自強沒反應趕緊接著說:“那沒問題,我?guī)湍憬榻B兩家吧,呆會兒吃完早點我就帶你去。”
朱自強暗中差點笑得腸子抽筋,想干英導……**……哈哈,可是表面還一本正經,“嗯,那我先謝過紅姐了!”
陳小紅擺擺手道:“少跟我來這套,你能不能干下來?我是說你的英語行嗎?”
朱自強道:“還可以,前次跟幾個老外試了下,勉強吧,我去干導游也是想提高一下口語能力,再者也能多條財路,呵呵�!�
陳小紅突然停下腳步,朱自強也緊跟著剎住,這種一前一后的走路方式他可是訓練有素的,陳小紅轉身正對著他道:“如果是想鍛煉一下英語,我覺得沒問題,但是不一定要去干導游,畢竟你現在是國家干部,哪怕級別再低,那也是干部,一旦被人知道了,這個影響可大可小,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朱自強聽得心里一驚,之前一直沒有考慮到這方面,趕緊點頭道:“謝謝紅姐提醒,我還真沒仔細想過。嗯,那我就給老外們當當免費導游算了�!�
陳小紅轉身繼續(xù)前行:“不一定要從事導游啊,自強,有些問題不要老把自己拘束起來,要學會抽出思維,立體觀察,不然,你很難有什么發(fā)展�!�
第七十五章
導師
朱自強聽到這話頓住了腳步,微微皺起了眉頭,眼珠子顯得特別有神,可臉上的笑容依然如故,陳小紅放緩了一下步伐,但沒有回頭,她仿佛知道朱自強聽到這話會慢下來一般。
“自強,有些習慣要盡早養(yǎng)成,嗯,如果你能看透領導們的思想,那么你就會能為他們中的一員,如果你看不透,說明你還很欠缺�!标愋〖t的話就像顆小石子扔進了平靜的水面,朱自強的心蕩起了一層無聲的漣漪,他選擇沉默。
陳小紅繼續(xù)說道:“像你這么老沉的年青人,很少見,也許是經歷的生活太多磨難,人在大悲大痛后,不是墮落就是奮起,掙扎的過程很痛苦,把自己的經歷當成一種財富吧。”陳小紅好似要把自己所有的心得一并倒出來,跟朱自強投緣么?她不確定,但是朱自強能讓她感覺到心動,這種心動在開門之前屬于男女之情,開門后,屬于朋友,與友情沒有太大關系的朋友。
“你年青,這是優(yōu)勢,但在基層也是劣勢,現在你的年紀就像把雙刃劍,學會證明自己,這要負出更多的努力,我想你之前已經做到了,現在機會在你的面前,這個班,這些同學,將來會如何呢?可以肯定有一半的人會走到更高的位置,鋒芒不露,謙而不奴,這是姐姐送你的話,我能幫的一定幫,但關鍵在你自己�!�
朱自強這會兒大有朝聞道,夕可死的感覺,心里再次對陳小紅改變看法,這個女人不簡單吶�!凹t姐,聽君一夕話,勝讀十年書,謝了!”
陳小紅轉過來頭,嫣然一笑,頓時陽光灑地,“你最大的優(yōu)點是笑容,唉,姐姐喜歡你的笑容,自強,但愿你一直保持你的笑容,笑對人生吧。”
兩人進入大廳后,陳小紅直接領著朱自強到餐廳吃早點,桌上朱自強的腦子不斷盤旋著陳小紅方才那番話,食物反而變成了陪襯,真正需要消化的不在肚子里,思維隨著閃光,一陣陣跳動讓朱自強嘴角沾滿了豆?jié){。
等朱自強磨了差不多半個小時,陳小紅才招呼他走人,之前她一直靜靜地呆在一旁,欣賞對面少年的思考,一皺眉,一彎嘴角,眼睛一亮,多么可愛俊秀的人兒,她是個占有欲很強的人,在這點,陳小紅從來不欺騙自己,對權勢的占有,對愛情的占有,對金錢的占有,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強烈,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利用身邊的,包括自己的,都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坐上駕駛位的陳小紅,眼睛凝視著前方,朱自強還在思考,她不想讓這么可愛的家伙成為身旁的一根木頭。
“想聽聽我和白武的故事么?”
朱自強搖搖頭,他決定在沒有完全擁有一付堅硬的保護殼時,跟比他級別高的人相處,多用耳朵,少用嘴巴。
“為什么?”陳小紅越來越欣賞這個看似純真的家伙。
朱自強笑道:“陽光不一定要普照大地,有些植物只適合生長在陰暗的地方�!�
陳小紅嘴角一咧,那只小酒渦悄然出現:“比如人工菌。好了,不迫你,有些事情你知道了,興許是一種負擔。因為你還小嘛,呵呵,我?guī)愕酵馐罗k去,我認識那兒的副主任,也是個漂亮姐姐哦,你可以認她作師傅,她是彩云大外語系的高材生,留學美國兩年�!�
朱自強細心地打聽:“那這個姐姐叫什么名字?她有什么愛好和忌諱?”
陳小紅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明顯:“自己去打聽,我只負責介紹。”
朱自強暗暗發(fā)苦,看她一臉捉狹的笑容,肯定沒什么好果子吃,怎么辦呢?毛叉叉,怕什么,最多把老子的童子雞獻上?想到這兒自己也忍不住好笑,這兩天老是想到那破事兒,可能跟昨的毛開叉有關系,唉,怪不得書上說二十歲的人很容易把所見所聞跟性聯(lián)想起來。毛叉叉……這個口語不壞!
陳小紅見他不吭聲,臉上的笑容卻變幻莫測,張嘴就問道:“是不是在心里說毛叉叉?”
朱自強聽到這話急忙否認:“嘿,嘿,沒有沒有,這個,嗯……”
陳小紅扁嘴道:“就你的小心思,花樣不少,你那句什么毛叉叉相當于他媽的,扯淡,吹牛,胡鬧……對吧?”
朱自強在心里豎了個大拇指,比我能扯!明明就是說毛開叉,你硬要整出這么多說法來,怪不得級別比我高了。
“對對,紅姐不是沒聽過嗎?怎么一下就說中了,之前我只當作土話,經你這么一說,還真有意思�!�
陳小紅有些得意地說:“我老家是四川的,四川的俚語里有句‘錘子’就你這個差不多了,呵呵,不過你們那兒的話也跟差不多是四川話,我還真是沒聽過毛叉叉的口語,你不是會英文嗎?翻譯來聽聽?”
朱自強低下頭,毛叉叉怎么翻譯,嘴里卻開口,學著老外的口音:“貓,差,差�!�
陳小紅笑得發(fā)抖,抽空輕輕地打了一下朱自強:“老姐在開車呢,要是出了事……呸呸呸,我非得拿你是問!”
朱自強裝出一臉無辜的表情,就像個被老師懲罰的小學生:“是你叫人家翻譯的嘛……”
“呦,小嘴嘟得蠻高嘛,要不要老姐給你買個豬油瓶掛上?”
兩人一路說笑,很快車就開進了省政府大院,今天是周五,大門口站著的保衛(wèi)見到陳小紅的車,微笑著點頭示意,陳小紅笑了笑,直接把車開進大院。
這里朱自強跟陳字奇來過幾次,勉強算是熟悉,小縣官進了這里,也就不算官了。所以每次陳字奇來,臉上只有一個表情,笑。逢人就笑,說話謙恭得好像佃農到地主家做客。
外事辦在二號大樓的三樓上,陳小紅顯得心情極好,一路跟人打著招呼,對朱自強更是擺出了親大姐的架勢,搭著比她高出不止一頭的朱自強肩膀,親熱地走進了三樓最里間的辦公室。
讓朱自強有些奇怪的是,之前跟他說話,陳小紅一直用普通話,等進了這個辦公室,她卻用上了四川方言:“小亭在辦啥子?我給你帶個小老弟來拜師嘍,快點,看看人才給安逸?”
那被叫做小亭的女人留了一頭的大波浪長發(fā),穿一件絲質的淡綠色襯衣,下邊是條牛仔褲,瓜子臉,眉目清秀,看著臉覺得這人挺瘦的,可那牛仔褲卻被豐滿的大腿和屁股頂得曲線玲瓏。
“大姐,咋身上弄么大的酒味兒喲?昨晚些又喝醉啦?這個小兄弟快點進來坐,啥子事喲,還搞拜師嗦�!�
陳小紅嘻嘻笑著,走到辦公桌邊,一歪身子就俯了過去,直接倚在對方身上,“這是我們的小班長,朱自強,大才子哦,他英語還可以,想跟你學哈口語,你看方便的時候帶他跟洋鬼子交流哈,要得不?”
那叫小亭的女人推了陳小紅一下:“大姐啊,有人在噻,你注意點形象好不好?啷個一來就靠,喂,朱…大才子,你隨便坐,我家這個姐姐有點瘋瘋顛顛的,你表著她豁去賣了還不曉得�!�
朱自強干笑道:“原來是小亭姐,你們是親姐妹?”
陳小紅笑得賣天賣地的,陳小亭這才明白過來:“你還不曉得嗦,大姐,你搞啥兒喲?”
陳小紅指著朱自強笑道:“小憨豬兒剛才在車上跟我打聽你有哪樣興趣愛好,我就沒有跟他講噻,哈包兒,你剛才配合一下嘛,弄么快就讓他看穿了嗦,一點都不好耍得�!�
陳小亭推了一把自己的姐姐,對朱自強道:“大學英語過了沒有?”
朱自強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自學的。”
陳小亭馬上就用英語開始詢問朱自強學習英語的程度,考研究生的時候,英語這關是必過的,所以能進入這個班的人基本上都上過大學,連劉學境都是軍校的高材生,不然英語這關他也沒那么好過。
陳小紅雖然不能像兩人對話那么順當,但勉強能聽懂四五分,見朱自強對答還行,發(fā)音有些不準,但詞匯量和語法的掌握沒有出現太大的錯誤。
差不多問了十分鐘,陳小亭點頭道:“要不是你親口說是自學的,我還真以為你是外語系的高材生嘞,不錯,老弟,今天剛好有一個美國的考察團過來,到時我把你帶起,跟著我鍛煉一哈�!�
說到這兒又轉頭叮囑道:“對了,這是個學術團,來的都是些高級知識分子,到我們這兒來搞植物科研呢,你最好不要說話,多聽,免得整出點亂子來。好了,你先回去換衣服,記得穿西裝哦。”
陳小亭給人的感覺就是干練,看樣子是個很講工作效率的人,這么一會兒就把事情整定下來,有點出乎朱自強的意外,一個省的外事部門,雖然比不上國家外交部那么權威,可好歹也是代表一個省的形象,陳小亭這么輕易就答應了,看來對自己的英語水平算是認可吧。朱自強想到這兒,信心也足了起來。
約定好時間后,陳小紅載著朱自強回返學校。劉學境昨晚回家了,宿舍里沒人。當朱自強把自己唯一的一件雙排扣西服穿上時,陳小紅看得不斷搖頭,衣服是黑色的,褲子是乳白的,頭發(fā)中分,也虧得朱自強的本錢夠,這要是換一個人穿上肯定難看。
“自強,還有沒有其他西裝,不要雙排扣的,現在雖然流行這種款式,可是你不適合穿這種�!�
面對陳小紅的問話,朱自強難得臉紅了一下:“沒有,我平時不愛穿西裝,這還是我們書記送我的�!�
陳小紅立馬指揮朱自強把西裝脫下,然后強行拉住他上車直奔春江的商業(yè)街,可朱自強心里發(fā)慌啊,他不是不知道陳小紅要干嘛,而是擔心自己的銀子不夠,他更是知道,那些西裝的價格,往往一件稍為過得去的西裝,差不多就是他一個月的工資。
果然沒出朱自強意料,陳小紅把車停在一家裝修高檔的服裝店門口,不分朱自強分說,下車后從后邊把朱自強推進了店子。
一套藏青色的西裝,背后開個小叉子,前面兩顆紐扣,收腰恰到好處,把朱自強的身體曲線完美地襯托出來,陳小紅看得雙眼發(fā)亮,服裝店那位老板也是不停地贊好,可朱自強卻一直在推拒,試圖用穿在身上極不舒服的理由打消陳小紅的購買欲望。
可等他正要進入換衣間脫下這身又愛又恨的西裝時,陳小紅一把就攔住了:“穿著,就這樣!”轉身對老板道:“再給我拿一套深藍色的�!�
朱自強聽到后邊那句話時整個人都差點昏死過去,他當然也猜到陳小紅很有可能替他付錢,可是自小養(yǎng)成的自尊心強烈地排斥著。
陳小紅看著一臉不自在的朱自強,一邊數錢遞過去,一邊笑嘻嘻地說:“就當姐姐送你的見面禮,我跟你說啊,我家兩姐妹,現在多了你這個弟弟,姐姐打心眼里高興!”
朱自強點點頭,嘴里不再說什么,他不是那種喜歡把恩惠掛在嘴上的人,這也正是陳小紅十分欣賞的一點,不做作,不扭捏,雖然出身不好,可整個人顯得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感謝兄弟們的支持!你們的支持是我的動力,從下一章開始講述其他幾個人的命運,謝謝大家的點推,請繼續(xù)...)
第七十六章
交道
人要衣裝,佛要金裝,這真是顛撲不破的道理,隨后陳小紅又把朱自強扔到美發(fā)室,洗頭,剪頭,把中分變成三七分,整個人煥然一新。
陳小亭看著眼前的朱自強,眼睛暫時忘記了轉動,直到陳小紅忍不住得意地大笑起來時,陳小亭這才臉上一紅,趕緊收拾慌亂的心情。
陳小紅走后,朱自強一直跟著陳小亭,先是坐車到春江最高檔的賓館,然后按行程開始接待這些美國學者,這一整天,朱自強就像陳小亭的秘書,帶著眼睛和耳朵,仔細地聽著翻譯和老外們的每句對話,對于一些習慣口語,日常用語,以及語法等,這一天的收獲遠遠大過于自己硬啃。
特別是陳小亭動聽的美式發(fā)音,跟幾個老美熱烈地討論著,其中有個矮胖的禿頂老頭對朱自強特別有好感,時不時地跟他說話,朱自強嚴謹地執(zhí)行著陳小亭的命令,除了簡單的語句外,禁止說話,先聽、看,等慢慢積累起來再開始說。
一直到下午,陳小亭完成任務后,跟朱自強一路用英語討論今天的過程,朱自強明白,這是在強化自己今天學到的東西,所以絲毫沒有放過機會,越是兩人越聊越投機,在陳小亭的帶動下,甚至討論起了關于愛情、流行歌曲等話題。
吃過晚飯,陳小亭還是依依不舍,兩人干脆跑到彩云大學門外的碧湖公園里,找個僻靜的地方繼續(xù)聊天,朱自強這么多年的書可不是白讀的,知識面廣博,特別是對于歷史、哲學類的話題,更是讓陳小亭聽得暗咋舌,她就像在挖一個金礦一般,越是聊得久,越發(fā)現朱自強不簡單,這個小弟弟給她帶來的驚喜,不,現在已經不算驚喜了,陳小亭覺得,朱自強本身就應該知道這么多,這是理所當然的。
而朱自強完全沒有絲毫感覺,他只當作這是討論,就像在高中時跟玉煙和小雷討論一般,只不過表達方式變成了英語而已。
秋后的碧湖,碧湖的夜晚,月上柳梢頭,晚風除除地擺動著樹枝,湖里的殘荷偶爾掀開圓圓的綠葉片兒,翻出白色的浪痕,假山蹲在月影中,幾對約會的情侶喁喁私語。
今天說得太多了,太累了,月光這么溫柔,天空如此明凈,朱自強的眼睛看向遙遠的天際,腦海中,玉煙的面孔時笑時嗔。而他身旁的女人,卻癡癡地看著凝眸的少年,他的眉,他的眼,還有他的嘴,就像一杯陳年的葡萄酒,讓她醉得迷蒙,迷得癡狂,什么的女孩能有這般福氣!
朱自強看看手上的電子表,晚上十點半,望向陳小亭,對方有些發(fā)癡的眼光讓他有些不知所措,心里暗暗提醒自己趕快轉移注意力:“亭姐,我送你回去吧。”
陳小亭的思緒飛得好遠,穿透了時間,朱自強提聲量第二次重復時,她才反應過來,明顯失態(tài)的女人顯得很不自然,淡然一笑:“不用了,我出去坐出租車。你趕快回學校吧,明天早上九點鐘,要準時到哦。”
兩人并排走著,陳小亭的雙手環(huán)在胸前,低著頭一聲不吭,朱自強兩手插在褲袋里,見陳小亭的樣子,猶豫了好一會兒,終于還是把外衣脫了下來,很自然地披在陳小亭的肩上。
陳小亭呆了呆,卻飛快地把朱自強的衣服扯下來:“怎么,當姐姐是溫室的花兒?呵呵,我不冷�!笨墒悄樕弦呀浖t成一片,兩人聊天一直沒有聊到彼此的私事,說到愛情也是別人的故事。陳小亭緊緊牙,快步而去。
到門外,迅速招了一輛的士,對朱自強說聲再見,人就鉆進了車里。朱自強苦笑著搓了幾下鼻子,出租車已經轉過了街尾。
“毛叉叉,好像老子又惹禍了!”心里想著明天要不要到外事辦去?經過情事的他非常明白,照此下去早晚出事。既不想放過這樣難得的學習機會,又怕陳小亭愛上自己。
明天不去,那么,本來朦朧的事情就變得尷尬了,明天去!怎么不去?緊守內心的方寸之地,還怕外魔入侵。想到這兒朱自強呵呵傻笑著打開了宿舍的門。
劉學境正在翻看朱自強收集的旅游資料,看得津津有味,連連咋舌,聽到門響,見西裝革履的朱自強,忍不住就笑道:“呵,一表人才,風度翩翩,好一個佳公子啊。”
朱自強沒想到劉學境會回到學校,呆了一下,急忙打招呼:“劉書記……”
“老哥!”
被糾正過來后,朱自強只好重新改正:“老哥也回來了,呵呵,今天陳小紅陳大姐帶我到外事辦去實習,鍛煉一下口語,所以就整了這么一套戰(zhàn)袍�!�
劉學境上上下下地打量幾遍:“不錯,不錯,自強,就你這付身板,我要是女人都會愛上你,跟那些老外交流得如何?”
朱自強笑道:“嗨,我沒什么經驗,口語表達能力還很差,老哥昨天醉了沒有?”
劉學境搖搖頭道:“沒有,我在部隊里喝的比這猛,呵呵,那可是用海碗來倒白酒呢,倒是你的酒量要好好練練啊,半斤不到就趴下了。對了,這些資料你整來干啥?”
朱自強便把原先當導游的設想說了,劉學境聽后搖頭道:“當導游?那不成,你是干部,去干那事兒太跌份了,陳小紅的妹妹陳小亭是外事辦副主任,你跟著她好好學就行了,所以嘛,你這些資料老哥沒收!”
朱自強有點舍不得,可是人家大書記開口哪能拒絕:“老哥喜歡就全搬去好了,反正我不干導游也用不上�!�
劉學境拍拍桌上的資料道:“這些東西比我在辦公室看到的要真實,可能這次等不到畢業(yè)我就會上任,春江是旅游的天堂,要是把旅游業(yè)發(fā)展好了,對春江,甚至是全省來說都是一個大事兒�!�
朱自強接口道:“去年首都成功舉辦亞運會,往來的外國游客對中國充滿了好奇,今天我見那些美國學者們,對咱們省也是非常感興趣�!�
劉學境翻著資料道:“你看看啊,彩云是少數民族最多的一個省,有濃厚民族風俗特色,還有古老的歷史文化傳統(tǒng),天然的優(yōu)美景觀更是多不勝數,抓住這些東西,以點帶面,建幾個旅游勝地出來,然后加大宣傳力度,不愁經濟上不去!”
朱自強聽得眼睛一亮,對啊,這旅游業(yè)發(fā)展起來還可以帶動相關產業(yè),跟旅游本身密切相關的酒店、餐飲、娛樂、交通運輸,這些自不必說,還有民族手工藝用品,各種紀念用品,甚至其他貨物的消費加大,從事這些產業(yè)又需要大量的人員,這又可以解決掉就業(yè)問題,現在春江市的旅游還真是一般得很,正是機會!
“對對,老哥,到時只要不斷地搞幾個什么民俗文化節(jié)出來,不愁帶動不起來,咱們省本身就有雄厚的旅游資源,豐富多彩的自然景觀,這些都是天然優(yōu)勢,呵呵,老哥這眼光真毒,怕是早就在打這方面主意吧?”
劉學境聽得高興,搖搖頭說:“之前還真沒有把這事兒放在心,現在不都是搞農業(yè)、工商業(yè),重點放在工業(yè)建設上去了,唉,有時候人的腦子就是會受到習慣左右,看到人家這么紅火地搞,也就想照搬模式,一來不會吃沒經驗的虧,二來還不會犯錯誤。不過,今天要不是看到你擺在這兒資料,我可能就沒先前的這些想法!咱們要發(fā)展出自己的特色來,走出一條適合彩云發(fā)展的康莊大道,呵呵,自強,你這個小班長還真是員福將啊。這樣,明天沒什么事,你上午去參加外事活動,下午到我辦公室去,我再找兩個搞旅游方面的老手,咱們好好地整個規(guī)劃出來�!�
朱自強哪會放過這種機會,當下就答應:“好,只是我對旅游這行了解太少,老哥別指望我出什么招,我就跟你屁股后邊學習學習,呵呵�!�
劉學境哈哈大笑道:“我還不是一樣,咱們叫他們來主要是了解關于旅游區(qū)方面的建設及運作,再讓秘書查點國外著名景區(qū)是怎么搞的,能借鑒就借鑒,綜合自身情況,先弄一個規(guī)劃出來,以后慢慢地完善嘛,這種事情不可能計劃了就能馬上實施�!�
可惜朱自強對旅游方面的知識了解太少,劉學境也是一知半解,兩個外行談得熱鬧,具體的東西反而一籌莫展,聊著聊著就扯到了昨天的酒席上,從劉學境的話中,朱自強對其他幾人也有了大概認識,并且他機敏地捕捉到劉學境對于其中幾人的不良印象,這些都是要注意的!
聊到十二點,兩人先后洗澡睡覺。
朱自強在沖澡的時候又一次、反復認真仔細地觀察了一番陰毛開叉的現象,甚至強忍著痛楚拔下一根來湊到燈光下研究了好一會兒,最終決定明天一定買把剪子,弄個小日本胡子?還是鍋勺型?嗯,要不,再買把刮胡刀,刮出一把長劍形象出來?那光景敢情很威風……可惜只能孤芳自賞,唉,這次玉煙回來,好好跟她商量一下,是不是先上車后補票,再不行動,就怕自己擋不住誘惑,提前被人當乳豬吃了……毛叉叉,睡覺!
劉學境躺了好一會兒也睡不著,見朱自強還在嘰哩咕嘟著背英語,于是翻身坐起來問道:“自強,你家里還有什么人?”
朱自強偏著頭道:“父母都過世了,有一個大哥在縣里工作,二哥犯了點事兒在逃�!�
劉學境有些歉然地說:“沒想到你身世這么曲折,你二哥是怎么回事?”
當下朱自強也不隱瞞,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說了,劉學境聽后,表情無比認真地對朱自強道:“你二哥的事情將來可能會對你有點影響,雖然我們黨內主張民主,你是你,他是他,可現在這些人吶,你也知道,沒事就喜歡沾親帶故,沒事的都要整點事兒出來,潑臟水,造謠言,唉……這兩年,你都沒聯(lián)系過他嗎?”
朱自強苦笑道:“讓人找過,可是半點風聲都沒有,他可能是故意躲著我,我也想勸他去自首,如果當初他不逃,這會兒也差不多出獄了,我這個二哥,性子最是固執(zhí)。”心里思索著劉學境的話,人家說的可是金玉良言,看來得讓洛永再跑幾回!
劉學境笑道:“呵呵,我倒是喜歡他這種愛憎分明的性格,要是在我手下當兵就好了。不說這個,自強,談談你父母好嗎?”
第七十七章
拉幫
朱自強自五花肉去世后,一直不愿跟別人談論自己的家人,參加工作以來,更是不跟任何人談論,過去的都是經歷,就讓別人淡忘掉所有的一切吧,自己的心裝著父母,裝著玉煙,裝著朋友,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在默默地干著一切,因為他時時都有一種敬畏,仿佛父母總在一個他不知道的地方看著他,所以他總覺得自己是在豬大腸和五花肉的注視下奮斗。
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永遠不會!哪怕所有的一切都離我而去,哪怕所有的人都倒下去,只要我還站著,我就不會放棄!
“我的父母是鄉(xiāng)村屠戶,大字兒不識,我爸寫不來自己名字,只會畫根豬大腸,我爸的外號就叫豬大腸,我初三畢業(yè)那年,我爸腦溢血去世了。后來就是我二哥外逃,然后我跟我媽在縣城里賣米粑粑,高三那年,我媽賣的米粑粑被人投毒,我媽因此一病不起,在我高考之前也去世了,所以高中畢業(yè)后我就參加了工作,一直到現在�!�
朱自強的聲音很平淡,這些當初天崩地裂事情,如今在他心里已經波瀾不驚,劉學境聽得連連皺眉,看不出這小家伙身世這么悲慘啊,“那你大哥呢?你好像很不想提起他?”
朱自強淡然地笑道:“我大哥,嗯,不知道怎么說�!�
劉學境點點頭繼續(xù)問道:“那投毒的事兒怎么說?”
朱自強把當初縣公安局偵察的過程說了一遍,劉學境插口問道:“那防疫站站長的作案動機是什么?”
朱自強道:“據公安分析,他是想把當時衛(wèi)生檢查辦的幾個頭頭弄去病休,然后他就有機會升上去,可是沒想到把人給毒死了�!�
劉學境道摸著下巴道:“沒這么簡單,他有把握那個副局長下去后他能上來?還有,他為什么要在你們家的米粑粑里下毒?這案子有點蹊蹺!”
朱自強這兩年協(xié)助陳字奇處理法律方面的事務,對此也曾經懷疑過,但是那位防疫站長被判了死緩,聽說這人已經瘋了,朱自強心想,這些犯罪分子豈可以常理猜測。反正母親已經去世,就算沒有投毒的事兒,五花肉的病也挺不過當年,與其自己上大學時母親去世,不如伺在她身旁盡一個為人子的孝道。
“這事兒已經過去了,現在再查也沒有什么意思�!�
劉學境見朱自強一力回避,也不想過多地追問。
“自強,你真不容易啊,看來你參加工作后很努力,不然你們縣的領導也不可能冒著這么大的風險把你提拔起來,不過,我看他們挺有魄力,呵呵,要是換了,除非是戰(zhàn)爭期間,不然,我也不敢這么提拔年青人�!�
朱自強聞言笑道:“是啊,特別是縣長馬達,我進縣委的時候,他還是縣委辦主任,要不是他一直照顧,估計我在機關里蹲不長,怎么著也會被逼去上大學�!�
劉學境正色說:“我要是你啊,一定去上大學!自考雖然被人看重,但沒有大學的經歷,將來也不好發(fā)揮,不過,你說的這個馬達挺有眼光,咱們這個班人,將來都是各個領導崗位上的人物,呵呵,他把你送來讀研,這招不簡單啊,有點大公無私的味道。換作別人,要么是自己親自來讀,要么就推自己的親戚朋友�!�
朱自強腦子里出現馬達那瘦小的身影,眼睛冒著精光,聲音宏亮,兩人又聊了一些家常,評評時政,最后互道,沉沉入睡。
第二天,朱自強醒來時,對面的劉學境床鋪已經整理好,看著一絲皺褶都沒有的床單和折疊成豆腐塊的被子,朱自強感到一絲慚愧,人家快五十的人了還這么勤奮律己,自己最近是不是有點懶散了?
這時晨練完的劉學境已經回來,滿頭大汗,臉色紅潤,怪不得人家喝酒不醉,這么好的身體可是本錢啊。朱自強在心里暗暗決定,從明天開始要恢復訓練了!
* * *
豬肝提著馬刀,“唰”地一下就朝對方三人撩去,刀風帶起一串血花兒,那三個沖在最前邊的人被逼后退,但是無一例外全部掛彩,豬肝的刀法可是實實在在練出來的。
“狗**日的,哪個再敢來?”豬肝身旁就站著**一個,此時殺氣騰騰的豬肝一人就把對方幾十個手持刀棒的家伙鎮(zhèn)住了。這是距桃源村不遠的鄰省礦界,礦上的人全是附近的流氓混混,勾幫結伙占山盜礦。
這兩年三個逃犯就窩在桃源村里,按照王國寶的設計,他得先熟悉周圍的環(huán)境,把情況摸清楚,順便等風頭過去,沒事的時候三人就幫回子們收煙賣礦,回子們也不小器,**半年一次通過外邊跑車的人匯錢回家,王國寶的婆娘跟個四川人跑了,他的大女兒已經嫁人,二女兒輟學在家,包了供銷社的一個門面做生意,所以兩人都沒有了后顧之憂。
這次王國寶策劃好了先把離桃源村最近的一個銀礦給打下來,桃源村的人一個都不帶,打下來后再跟馬家?guī)仔值苌塘浚@樣,將來回子們就沒有什么好說的,同時王國寶往附近農村地方去招民工,反正以豬肝和**兩人的身手,要干番幾十人的小幫小伙,那是手到擒來。
剛剛三個沖前頭的人被豬肝一刀就逼了回去,此時一臉醬色,看起來心里非常不服,可是眼前這家伙是桃源村里的老大,前幾年這邊的一號頭目還被他干翻,人的名,樹的影,鼓起全身勇氣沖上去就被人家一回合干回來,后邊的兄弟肯定不敢上了。
“豬肝,你是有頭有臉的人,這么欺負人是不是太過了?”中間那人手上被割了一條口子,這會兒正用衣袖纏。
豬肝冷笑道:“放屁,我們這兒才兩個人,你們多少人?好好地跟你們說,老子沒活路了,來借礦,你他媽的不識好歹,非要干,現在怎么說?打還是不打?”
那人當然知道這兩條路都是一個結果,打,肯定打不過,打不過這礦也丟了,砸進去的錢全虧不說,剛剛看到出礦啊,他怎么能舍得?不打,人家已經說明了要借礦,借什么礦,這還不是擺明了搶!
那人不甘心地說:“豬肝,你看看我現在都打進一百多米見礦了,你這么借去,我前期投進去的錢就完蛋了!別欺人太甚,你今天有種就把我殺了,反正礦是打死也不借!”話剛說完,**就舉著自己改造的火藥槍朝天“呯”地一聲,豬肝握著刀,滿面寒霜地說:“你是不是想試試老子的膽量?”
邊說邊一步步地往逼,那人在兩人的保護下后退幾步,臉色發(fā)白,口氣一軟:“豬肝,礦我給你,你分我點股行不?”
豬肝聞言,把刀放下,哈哈笑道:“這么說才象話嘛,我早就打聽過了,你麻二趕也是從別人手里搶來的,現在投了三千塊吧?這樣如何,老子賣得順利的話,兩個月給你一萬塊,也算是這幫兄弟伙們的辛苦錢!另外,愿意跟老子干的,絕不虧了,有錢大家賺,這世道錢是大爺!怎么樣?”
豬肝把樓梯給他架好了,這會兒再不趁機下臺,麻二趕就是傻瓜!
“好,豬肝大哥瞧得起麻二,我也不能讓大哥面子上過不去,這些兄弟們跟著我也吃苦,要是有豬肝大哥照料,我感謝還來不及,要是大哥瞧得起我們麻家三兄弟,今后我們就跟你了!”
豬肝拍了一巴掌光頭,眼神凌厲地看著麻二趕:“你想好了,跟我!就得聽我的,有我的就有你們的,誰要是敢跟我玩三心二意,老子刀不認人!”
后邊的人早就被豬肝的威名所攝,現在的混混誰不想跟個有本事的老大,這豬肝連回子都吃得住,將來這一片還不是他說了算!當下就有人把刀棒丟了,幾個跟豬肝見過幾面的人主動打招呼,這一有人開頭,事情就順利了起來,豬肝天生是個粗人,跟人好好打交道他不行,幾句“狗日的能喝酒不?能砍人不?”就把這些鄉(xiāng)村流氓給哄住了。
當下在麻家三兄弟的邀請下,兩人跟著上了礦山,鉆進工棚就開始喝酒,當然,**這人是絕不會放松警惕的,等麻家兄弟全部喝翻后,豬肝跟著**回到了桃源村。
第二天,王國寶帶了四十多個民工進村,然后三人領著直接就上了礦山,麻二趕知道自己翻不起浪來了,也只得豪爽地讓位,王國寶便坐鎮(zhèn)礦山,麻家兄弟的那些手下,有一部分跟著挖礦,一部分人回家,只有十幾個膽子大,崇拜豬肝的家伙跟著回桃源村。
豬肝搶礦的消息,早就在桃源村里傳開了,剛一進村子,馬齊、馬力、馬星,還有從山上下來的馬蛋,以及平時在村里跟著豬肝玩的回子,隱隱四五十人,以四個姓馬的為首一字排開堵住了豬肝。
“豬肝,你這個牛日的,爹們瞧**不起你,平時稱兄道弟,關鍵時候把兄弟放在哪兒了?”馬齊雙眼血紅,當他聽說豬肝搶礦成功后,當場就把刀子提出來,跑到村口等人。
馬星也罵道:“平時喊你老大,現在你看看你作的像不像個老大?今天你不拿個說法出來,我們幾兄弟就跟你一起交代了!”
豬肝也是受到豬腦殼的影響,對回子們的義氣和兄弟感情估計不足,雖然這兩人說話夠嗆,也說得不好聽,可是馬齊眼里淚光卻半點來不得假,這回子就算挨上兩刀都不哼一聲,現在竟然弄得眼淚汪汪的。
**扯扯豬肝的衣袖,然后干咳一聲對馬家兄弟說道:“你們相信豬肝不?”
馬星罵道:“**話!不相信他會讓他在桃源住幾年?”
**在部隊里邊呆過,雖然沒做過安撫的政治工作,但是經驗也比豬肝豐富�!靶值芑飩�,這次豬肝我倆去打礦山,主要是不想讓大伙受傷……”
話還沒完,那幫回子全部亂七八糟的罵開了,這是侮辱他們,馬齊吐叭口水叫道:“爹們怕個逑!哪回打架不受傷?說這些不是人話!”
**用手肘頂了兩下豬肝,這時豬肝站出來了:“夠了,煩不煩��?老子從現在開始發(fā)誓,以后再有哪樣事,不叫上你們不是人日的!”
馬星叫道:“不行,要喝血酒!”
第七十八章
結伙
桃源村距曲高市三十公里,離縣城十九公里,農作物主要栽種旱稻、玉米、高粱,這里的海拔非常適合蘋果生長,所以每個農戶家里,都有一片蘋果園子,深秋之際,正是蘋果上市的大好季節(jié)。
樹上一顆顆鮮紅的蘋果,迎著陽光,倚著綠葉,蕩在枝頭笑迎大姑娘小媳婦們的采摘,果園子外,一輛汽車突突地前行,鄉(xiāng)村公路被帶起一片黃色的沙塵。
洛永這兩年跑桃源越來越少,每次來了后,還是在殺牛的馬回子家住,可惜每次來豬肝都躲上礦山了。他的老解放已經賣掉,現在開的是一輛東風車,綠色的車頭緩緩地駛進村口。
目標還是殺牛匠馬回子家,車一煞住,馬回子的婆娘,一個高高大的中年女人便熱情地招呼洛永:“洛司機來了,你家給是沒吃飯,等的一哈,我克整飯給你家吃�!�
洛永點點頭,熟門熟路地鉆進了堂屋,自己抓杯子泡濃茶,開了將近五個小時的車,他也著實累了。這次運輸是從功勛拉了八頭牛,返回的時候再拉一車礦石,往來都不空。
火房里的女人把鍋勺弄得叮叮響,沒多大一會兒,一股牛肉香味就飄了出來,洛永摸摸自己的平頭,估量著這會馬回子肯定在鄰居家殺象棋。
說完飯,洛永跟馬回子婆娘招呼一聲,自顧到外邊竄門去了,馬回子婆娘不會生娃兒,兩年前撿了個漢人女兒養(yǎng)著。見洛永出去,她急忙跑到村里招呼人把牛從車上牽下來。
洛永到鄰居家去時,也只有女人在,馬回子沒影兒,村長家里顯得很熱鬧,嗯,肯定是辦啥喜事兒,莫不是馬家兄弟結婚?那得去送送禮。這么想著洛永便沒有停步,直接往村長家去。
馬村長叫馬萬金,是個將近六十歲的干巴老頭,喜歡蹲在門口,點燃葉子煙,邊抽邊吐口水,見到有人來就咧嘴笑著打招呼,這會兒他家三個兒子帶了幾十個兄弟在蘋果園子里搞結義,他懶得跟年青人們啰嗦,當了差不多三十年的村長,沒搞出什么像樣的政績,就是生了兩個小牛日的,成天舞槍弄棒,愛咋整就咋整。
“喲,洛司機又來了,你家好久沒見了。來來,屋里坐噻�!瘪R村長熱情地招呼洛永,桃源村的人都知道,豬肝是洛永帶來的,豬肝來之前桃源村的人打架老輸,豬肝來了后,桃源村人沒輸過,到別的村子里都是甩著頭吐痰。
洛永不愛說話,認識他的人都曉得狗日是個結巴,所以也沒人放在心上,洛永見馬村長蹲在門坎上,面前放一大個瓷茶杯,茶垢把白瓷弄成了深黑色,咳了幾聲,吐叭口痰,馬村長喝口茶水,再嘬著嘴吐幾下口水,“豬肝在里頭呢,你家該要進克看哈?”
洛永突然聽到豬肝在,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點著頭道:“要要……他…他在整喃樣?”
馬村長嘿嘿笑道:“一幫牛日的么,在結幫派,這哈喝血酒呢�!闭f罷叭叭地抽兩口葉子煙,又吐口水。
洛永不等他吐完口水,人已經飛快地穿過屋子,屋后就是村長家的果園,只見黑壓壓的幾十個人或蹲或站,有的干脆坐在樹下,馬家?guī)仔值車i肝和另兩兩個人正在商量。
洛永一進去,里邊的人注意力就移了過來,馬齊大聲笑道:“洛結巴,過來!你家不是找豬肝么,他在這里呢。”
洛永邊向前走,邊看豬肝,又是兩年不見,這豬肝已經完全成了一個回族樣,剃個大光頭,全身皮膚黑里透紅,這會兒見著洛永正在咧嘴笑呢,那雙眼睛越發(fā)深陷進眼窩子里,眼珠赤黃得發(fā)亮。
旁邊的馬星遞了根煙給洛永:“你家又拉牛來了?”
洛永點點頭,他這會兒在想怎么跟豬肝說朱自強的話,豬肝身旁坐著一個滿臉胳腮胡子的大漢,穿件紅背心,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洛永,**聽豬肝提過這人,這是豬肝弟弟的死黨。
王國寶在這幫人中是唯一比較正常的,那感覺就像一個電影里的游擊隊在招安土匪一般,穿件灰色的襯衣,逃跑時的光頭已經整成了后坎式,顯得比較有文化。
洛永從來都是個沒心計的人,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說什么,跑了這么多年的車,他也多少明白些人情世故,見這種場合肯定不能跟豬肝提起朱自強的吩咐,所以只好招招手說:“我我們去那那…邊�!�
豬肝笑道:“小永,有事呆會兒再談,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兩位是跟我一起逃難的兄弟,這是**張大哥,這是王國寶王大哥。”
洛永沖兩人點點頭,沒說話,**沖他咧嘴一笑,王國寶歪著頭,臉上也布滿了笑容,他可是留了心的,豬肝在閑聊中提起他的弟弟,那可是人物,豬肝的本事大多數是弟弟教的,而且朱自強的幾個死黨也不簡單,王國寶尋思著怎么把洛永也弄入伙,這樣有兩個“豬肝”,打起來肯定勝算更大,如果把銀礦旁幾座山頭拿下,不用兩年就可以積累原始資本了!
馬蛋跟洛永是好朋友,上去摟著洛永嘿嘿傻笑,洛永去年曾帶他跑過兩次車,兩人在路上一起嫖過娼,所以馬蛋認為洛永是好哥們,出錢請他日女人,這人,踏實!
洛永也在傻笑,他不善于表達自己,從小到大都有朱自強幫他說話,反正他心里想什么,朱自強都知道,所以說不說無所謂,跑起車后,更是話少,人家找上拉貨,價格是明著的,到點收錢,然后走人。走到哪兒就吃到哪兒,碰到有女人拉生意,他也不推辭,俗話說十駕九爛,就是指十個開車的九個愛嫖。
他剛學開車沒半年,他師傅就領著他把那事兒做了,從小洛永就愛在沙灘上東戳西奪的,連個圓石頭都要趴著聳半天,那事兒就像吸毒一樣,沾了肉味就戒不掉葷,所以,只要愿意跟他一起跑車的,只要時間合適,他都會請人家去干,他覺得這跟喝酒一樣,都是好兄弟要互相高興。
馬齊拍著手叫道:“兄弟們,酒已經打來了,王師登記,凡是滴過血喝過酒的人,從此后就是豬肝的人,現在請王師把規(guī)矩念出來,今后哪個要是不長眼睛夾**裝軟蛋的,別怪爹們手黑!”(爹,不念一聲,念四聲,相當于“的”)
王國寶站了起來,先是朝四周大聲招呼:“大家圍緊點,都坐過哈。嗯哼,這個,今天我們要成立一個組織,就是拉起幫會,幫名呢,我們過會兒再說,現在我把幾條重點的幫規(guī)先念了,不愿意加入的兄弟可以馬上走,留下的兄弟就要喝血酒,今后就是幫里的人,同生同死,患難與共,這個我就先說說幫規(guī),第一條,拜豬肝為龍頭大哥,所有人都要服從豬肝的領導,違者殺;第二條,本幫義字當頭,出賣兄弟、禍害兄弟、勾結外人的視為叛徒,殺;第三條,未經許可不得擅自離幫、泄露幫會秘密的,一經發(fā)現,殺;第四條,不得無故欺凌本村人士、欺男霸女,不得對老人、婦女、小娃兒、病殘人士下手,違者殺;這四條大家一定要背得,不然將來你咋個死的都不曉得,其他的細節(jié)等喝過血酒后再討論,哪些兄弟愿意加入?”
王國寶連問三聲,見無人離開,一個個都期待地看著豬肝,洛永也聽得有些心動,被王國寶帶著濃重音調的殺字激發(fā)得全身發(fā)熱,場面一時顯得有點嚴肅。王國寶笑道:“好!我再念一遍,如果沒人離開,我們就要喝血酒造名冊,到時候想走就得橫著出去!”王國寶又將四條殺令念了一遍。還是沒人愿意離開,當下讓馬星把酒缸子搬上前來,然后來個兄弟就刺破手指,滴血進去,王國寶再把名字記下來。
總共六十四人,連洛永在內,豬肝見洛永也跟著滴血,忍不住就笑道:“小永,你跟著鬧什么?將來自強責備起來,哥哥我可擔不起�!�
洛永嘿嘿地傻笑,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說,反正見這場面挺激動人的,也跟著入幫了。
當下眾人就開始圍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地取幫名,最后由豬肝定下幫名:殺勢堂。豬肝掛堂主,**任總教師,王國寶、馬齊當副堂主,下面六十個人暫設六個組,每組十人,選一個小組長。**和王國寶提議,現在這幫人的文化素質不高,需要盡快把底子湊足,有錢了就得去招收新人,最好是打進城里去。
由**負責先訓練三個組,按部隊偵察兵的方式訓練,另外三十人由豬肝領著練打架。王國寶繼續(xù)到銀礦上跟麻家兄弟經營礦山,訓練時間為期半年。
從鄰省來的十幾個人,全部選擇跟豬肝學打架,一直議論到晚上,王國寶開始按著名單一家家地登記家庭成員,這些情況都要完全掌握,將來有兄弟出了事,也不用擔心家里,還有就是分紅什么的,并且還能把這些人牢牢地控制住,打算長遠點,有備無患嘛。
晚上,豬肝帶著洛永回到馬回子家,豬肝得知朱自強沒有上大學而是直接進了縣委辦,眼皮不停地發(fā)顫,雖然他早有意料,以朱自強的性格有可能不去上大學,但真的收到這消息,還是有些失落。
現在得知朱自強已經是副科級干部,而且前往省城讀研究生了,這又讓他高興得兩眼放光,拿出白酒與洛永連干幾大杯,心里頭的大石總算落了下來。這也怪不得洛永,他本來就結巴,說話又講不出什么曲折性來,“自強沒上大…大學,進縣委……委辦,唉呀,我當時和…吳飛商商那商量……”
所以,等洛永講完,豬肝的心是大起大落啊。他知道越是逼洛永說快點,他越是半天講不出一句話。
心里默默想著朱自強,老三吶,當哥哥的這一輩子都欠你!又想到將來如果朱自強當官,他這個逃犯哥哥肯定會被人拿來當絆子整朱自強。豬肝心想,老子不能一直這樣當黑戶,明天就讓派出所的人過省界去弄個身份證,如果有什么讓朱自強難堪的,堅決不干,誰要敢跟老三過不去,老子幫他收拾!唉,以后我就不是你哥了!想到這里,豬肝嗞地一聲吸掉了杯里的白酒。
接下來連續(xù)四五天,王國寶總把所有人的材料弄齊了,這還是派出所的兩個人幫忙,王國寶喜歡桃源這個地方,他把這兒稱作桃源自治村,這里的回子們從來不干偷搶這類事兒,打架打得再兇也沒人管,打輸了反而被人嘲笑,外人要想欺負桃源人,基本上來多少被打回多少。
現在手里有銀礦,王國寶要抓緊時間學習打礦經營,半年后,豬肝他們就要開始打另外的山頭,現在有好幾家收到風聲已經開始撤人了。有豬肝撐山頭,干起事來確實暢快!
第七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