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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他用手探著坑壁,試著去尋能落腳的地方,可沒攀上一會,便被迫退了回來。

    “到哪里辦宴不好,偏選了這么個地方,誰挖出的大坑,平白為難小爺!”

    高溪午滑下來好幾回,舊傷之上又添新傷,疼得嘶嘶抽氣,氣得連踹了好幾腳,又喊了一陣。

    風打著旋,給予他凄涼的回應。

    再回過頭,就看見那灰頭土面的徐晏然用干荷葉托著糕點,一邊咬一邊拿大眼睛瞧他。

    除了累和痛,高溪午迅速感覺到了餓。

    徐晏然覺察到了他灼灼目光,立刻多了戒備,她幾下將糕點塞進口中,努力咽下去,將裝滿吃食的荷包推到身后,藏得更深。

    意思太明白不過,這吃食,她不分。

    高溪午感覺到了不被信任的惱怒,他哼了一聲,坐在另一頭。徐晏然等了片刻,見他不曾覬覦自己吃食,悄舒口氣,重又摸了塊云片糕,小口小口啃起來。

    不會強奪人吃食的,多半是個好人。

    徐晏然心弦微松,吃到第三塊時,她借著漸暗天色望向高溪午。他半仰著靠在坑壁旁,嘴里叼著根茅草,一副吊兒郎當?shù)臉幼�,好似忘了胳膊上劃破的傷口還在滲血。

    過去?不過去

    一番天人交戰(zhàn)后,徐晏然還是沒穩(wěn)住,她抽了干凈帕子,隔得老遠努力往前遞:“那個…綁綁胳膊…”

    高溪午一時意外,倒沒想到這樣膽小的姑娘還有膽量靠近他。他探身接過來,瞟她道:“怎么,不怕我奪你糕點了?”

    徐晏然嚇得立刻又捂住自己的小包袱。

    “別推了,你那糕點我還不稀罕!”高溪午心氣略舒爽,從懷里面拎出個小包裹:“小爺這,多的是,樣樣比你精細,整個柳安難尋的手藝!”

    他慢條斯理將油紙包一個個擺出來,每打開一個,那姑娘的眼神便亮上一分,等他呈出了十來種還不見包袱癟下去,徐晏然睜著善睞明眸,里面燦然生光。

    “喲,這是什么?”高溪午胡亂擦了手,拎起一條來:“麻辣兔絲!這姜汁花椒豆粉加得好,也沒辜負了我送來的頂肥的灰兔子!”

    “呵!這也不錯!”他才嘗了兩口,手又伸向一旁的干芭蕉葉:“幸好這芭蕉蒸肉是今兒才做出來的,還能熱乎著,八大杏仁汁澆得香,蘸上椒鹽更好!”

    徐晏然不由往前挪了兩步,小小咽了一下口水,瞅瞅高溪午大快朵頤的陶醉模樣,再低頭瞧瞧自己的,忽然覺得一向喜歡的甜食糕點,也沒那么香。

    但徐晏然是何許人也,自小,她唯獨在吃上,從沒栽過跟頭。

    她思忖片刻,見高溪午不曾理睬他,便走了兩步:“那個…公子,你這里有些吃食,可要只吃這些,也不過是十來種,可巧,我這里也有些,不如咱們換上一些,那不是兩人都有許多了?”

    以利動人,徐晏然認為,如果對方是個合格的吃貨,根本拒絕不了她的要求。

    高溪午卻一臉傲然:“吃食同吃食也是不一樣的,我這吃食,那可是云橋池家的手藝,別說你拿一種了,便是拿百種我也不換!”

    “云橋池家?”方才還十分端莊持禮的徐晏然忽然綻開一個笑:“你也喜歡她家的吃食?”

    陡然的熱情讓高溪午有些招架不住,他有些狐疑:“也?”

    徐晏然喜笑顏開:“巧了,我這里的吃食,也是池家的手藝!”

    她拽了包袱出來,也開始一個個往外拿油紙包,嘴里念叨:“穿橋糕,蜂腰糕,這是油炙的白云片,這是松仁壓出的糯米糕,這是撒了紅綠絲的松糕…”

    高溪午本來大喜,聽到后面不由心里嘀咕:這姑娘是有多愛吃甜啊。

    等他聽到第十八種糕點時,便覺出了不對:“你認識池小秋?”

    池家食鋪可從沒賣過這么多的糕點,他拿起徐晏然殷勤遞過來的三層玉帶糕,只嘗了一口便問:“你同小秋妹子甚好?”

    他仔細觀察一番徐晏然身上衣著,忽道:“你是徐家三姑娘?”

    徐晏然剛要咬上麻辣兔絲,檀口半張就這么頓在半空。

    這個模樣讓外男識得了身份,若是傳將出去,按照嬤嬤教的規(guī)矩,她現(xiàn)在可以將白綾當圍脖,把脖子往里套了。

    可她于識人上頭頗有一些機敏,現(xiàn)下高溪午臉上的神色,更像是異鄉(xiāng)遇故知的欣喜,見她呆呆模樣,出言寬慰。

    “小秋妹子只提起過,常往你家去送吃食。若不是十分在意的,她怎么愿意費這么多功夫,再糕點上花這么多細巧心思,你放心,凡同小秋妹子相好的,都是我高某的兄弟!”

    “兄弟?”

    “平日說順了嘴,對不�。 备呦玺鋈�,摸摸頭:“便都是朋友了,你放心,我今日定能幫你出去�!�

    他這模樣,頓時讓徐晏然覺得,被認出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歡歡喜喜道:“那我們怎么出去?”

    她無比信任地望過來時,高溪午頓覺心頭一熱,他挺直了身子,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加靠譜一些。

    “你看,這大坑應是山間獵戶廢棄的陷阱,想必是為了困住虎豹,因此坑底極寬,而坑口光滑,極難攀援�!�

    “那我們怎么辦?”徐晏然蹙起眉來。

    “現(xiàn)下月已東升,離我們跌進來已過了近兩個時辰,而我們…”他拿起一塊碎石在地上畫了兩個圈,胸有成竹的模樣。

    “我們只需在此地坐著,等上片刻,便會有人來救我們了!”

    第153章

    徐晏然刷刷刷在心里列出了一道題。

    已知:兩人同被困在坑底,

    無借力工具,無攀爬能力,有吃食三十余種,

    其中糕點有四十余塊,

    她每頓食量大約為五塊糕點。

    問:他們能在坑中堅持多久?

    徐晏然將目光對準了唯一的變量:“你一頓大約要吃多少?”

    “變量”老老實實答道:“不多不多,

    也就兩碗飯�!彼葎澚艘粋圓:“只這么大的碗。”

    雖吃得多,可他帶的也多。

    徐晏然仔細算了一下數(shù)目,

    立刻淡定許多,她將裙子捋順坐下,

    輕松道:“那便等著,

    有這些吃食,咱們再等上兩天也不怕的�!�

    能同池小秋結交甚深的人,不須她如此防備。

    一旦全然放松下來,

    徐晏然便安心琢磨起了下一口該吃哪一個。

    咸肉松還是油糖酥餅?

    她凝神細思的時候,

    眼睛極認真地盯著荷葉包,只看轉頭的弧度,

    和她目光落定的錨點,

    便能知道她在猶豫哪兩個飯食。

    徐晏然顯然是讓自己難住了,她猶猶豫豫左望右看,

    睫毛纖長蝶翼般撲閃,顯示著主人掙扎的心思。

    “都拿去吃罷�!�

    自小便慣常同人爭食的高溪午,鬼使神差將這兩份都遞了出去。

    徐晏然咽咽口水,卻搖頭:

    “不行,

    我方才已經吃了四塊,只剩一塊的定額了。”

    她解釋道:“不然,

    你的飯便沒了�!�

    高溪午失笑,不想這輩子還有被人操心吃不起飯的時候。

    “那你嘗嘗這個,

    ”他變戲法一般,又掏出一個油紙包,他摔下來的時候只顧護著大包袱,這個卻給嗑了一下,所幸綁得結實,并沒碎得厲害。

    里面黑漆漆一團,高溪午怕她嫌棄,將已經變了形裂了縫的整塊物事又摔了數(shù)下,撥拉出了一個紙包,再揭開露出黃燦燦圓咕隆咚一個芋頭。

    高溪午擦干凈手,揭開上頭一層芋頭蓋,遞給她:“這里面有雞茸有肉松,外頭的芋頭是在黃泥里煨出來的,十分香甜�!�

    徐晏然拿在手里有些愣怔:“我分一半就行…”

    “不用!來之前,我可吃了整整一筐!”高溪午擺手大聲地笑,好來掩蓋說謊的痕跡:“也只剩這一個了,再想多吃還得等出去,那時候你便請我一百個!”

    徐晏然看他一眼,露出小小笑渦:“好。”

    可她沒說出來,若是出去了,家里是定不會放她出去見外人的。

    吃食很多,肚子卻是有限的,來回折騰一天,芋頭沙質肉中透出的香甜,給予她一些撫慰,才剛啃上兩口,眼皮就重了起來。

    從垂下眼皮到酣然睡去,只用了一息時間。

    高溪午看她靠在壁邊,頭半歪著,呈現(xiàn)出看著極不舒服的姿態(tài),手里還緊緊攥著那個芋頭。

    山月斜升,初春的山林一到夜間,陰冷潮濕,而溶溶月色有一種銀質的光澤,落在坑中便如輕紗,無端覆上一層溫柔氣息。

    山風刮得厲害起來,松濤聲起起伏伏,徐晏然不由縮了縮身子。

    一件狐貍皮披風將她蓋住,皮毛的溫暖讓她多了安穩(wěn),又重新舒展開來。

    等高溪午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不由震驚得連退了兩步。

    可這姑娘身上的衣服,確確然是他方才莫名其妙脫了又重給她披上的。

    高溪午遍讀話本,讓他開口相啐的段子成篇累牘多了去,讀著風月情深的戲碼常道牙疼,這會竟能將這事做得溫柔繾綣,他覺得自己見鬼了。

    更離譜的是,徐晏然借著他的衣裳睡夢安然,而他在這冷風里打著抖,咂摸著自己心里這滋味時,竟是心甘情愿。

    “完了完了,”高溪午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語,開始摸自己的額頭:“我這不是燒成了個傻子吧!”

    手冰涼,便顯出額頭滾燙,辨不清溫度。

    高溪午愣怔怔地,不知是湊巧還是有意,又看了一眼這徐三姑娘,恰看見她在恬然睡夢里,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咕噥出一句:“橋頭糕,還要一塊。”

    笑意在他還未察覺之前溜到唇角,心不聽話,無視他的慌張,自作主張又輕又緩跳緩了一下。

    好似花開的聲音,在寂靜夜里聽得極清晰:嘣!”

    高溪午終于明白了一回。

    他對著月亮拜了拜,喃喃道:“娘,我好似尋著你兒媳婦了�!�

    這會高太太必然是聽不見的,但高溪午也是獨苗一棵,嬌養(yǎng)長大,若是確定了有自己想要的,便要想辦法做到,頗有些固執(zhí)的任性。

    不過片刻,他心里已開始籌劃起來。

    忽然,嘩啦啦林風松語蟲鳴鳥聲中,漸漸響起了不屬于山林的聲音,開始不過稀稀落落幾不可聞,到后來,漸大漸清楚,高溪午的耳朵迅速捕捉到了一句:“溪哥兒!大爺!”

    這聲音也驚醒了熟睡中的徐晏然,她直起身來,茫然片刻,這時聲音已經十分相近。

    “是我家的人!”高溪午已經能辨認出其中一個聲音正是家中小廝,他爹在高喚溪哥,而那聲高兄弟,便是鐘應忱和池小秋一起叫的。

    拉拉雜雜總得有十幾個聲音,來得人必定不少。

    他看向徐晏然,兩人誰也沒有喚出一聲應答。

    高溪午決定不再等待,若等他們尋過這一片走了,他們怕是沒有出去的機會了。

    “你信不信我?”他目光灼然,問得果斷。

    徐晏然點點頭,亦無拖泥帶水。

    “那好,你躲在這里,別出來,”他指的地方正是一處上凸下凹的坑壁,徐晏然縮在角落里,從上面看時再無人能察覺。

    他咧嘴一笑:“你等著,別怕,只數(shù)半炷香的時間,我定讓人來悄悄接你出去�!�

    等徐晏然聽話地藏得妥帖,高溪午才扯著一條嗓子大聲道:“我——在——這——里!”

    “大爺!”

    “那邊,東邊!”

    一陣亂七八糟嘈嘈雜雜的聲響中,高溪午轉頭看向徐晏然,舔了舔好幾下嘴唇也止不住緊張,心仍然跳得厲害,聲音聽著豪爽卻還在打抖:“那個…你今天在宴上可看中了人?”

    徐晏然一怔,臉嘩得一下子燒了起來。

    高溪午好似怕她說是,搶著道:“我家也在北橋,姓高,有十幾間鋪子,都是南北雜貨,吃食也多,我也喜歡吃食,我今年中的舉,今個宴上也有我,我家里還有好多吃的,我…”

    “這里有個坑,大爺必定就在底下!”

    他心里直擂鼓,眼見尋他的人都已到了,他愈加著慌,說話顛三倒四,連自己都不清楚到底要說些什么。

    徐晏然忽得噗嗤一笑,她拽著袖子掩住口,只能看見半彎的笑眼,和一點點紅菱唇。

    高溪午惱自己太蠢笨,這時已有幾道繩索垂下來,頭頂十幾根松油火把圍著,照得這一片亮如白晝。

    果然,不止是高家的人,還有今日宴席上的幾家,都遣人出來尋了。

    徐晏然這會不敢再發(fā)出聲音,她將身子竭力往里縮得更緊,高溪午站在正中,仰頭瞧時,就聽見一聲哭叫:“我的兒啊!你可摔著哪里?”

    高太太慌得話不成句:“下去,下去,把大爺托上來!”

    “娘!我好好的!不用人下來,我自己能上去!”

    高溪午不及再往旁邊看一眼,揪了繩子便使勁踩著坑壁往上爬。

    他全身摔得青紫,劃的口子、半扭傷的骨節(jié)在這大幅度的動作中,疼得鉆心,可他不敢旁顧,也不敢停下。

    一群人七手八腳將他拉了上來,最先扶住他的是鐘應忱,高太太摟他入懷,上下看了一遍,心疼得好似讓人狠狠揪著,泣道:“這哪里是還好,大夫,胡大夫呢?快來給溪哥兒瞧瞧�!�

    高溪午一邊一疊聲安慰他,一邊給鐘應忱遞了個眼色。

    鐘應忱一怔,順他目光看去,正是坑口。

    他眼光在坑中與高溪午身上打了個轉,點了點頭。

    池小秋立刻一拉小齊哥的衣裳,三人便慢慢退到人群外緣。

    不須高溪午多說,高太太已使人將他抬到藤席春凳上,忙著往山外趕。

    他們三個便恰好可以趁著這機會,一起綴在了最后,慢慢和人群拉開了距離,藏在了粗大枝干后面。

    只待他們一走遠,鐘應忱便疾步往坑口而去:“里面還有人!”

    他待要對著里面喚,忽而人影一晃,池小秋單手一撐,就直接往坑里跳了下去。

    “小秋!”

    鐘應忱心幾乎停跳,迅速前撲,卻撲了個空,坑底傳來兩聲極輕巧的落地聲,池小秋站在坑中,好端端仰頭對他道:“三姑娘在里面!”

    他這才看見她腰間系著繩索,而繩子的另一端正牢牢綁在樹上。

    虧得池小秋一身的好力氣,才能拉著徐三姑娘從如此深的洞里爬上來,幾人無暇說話,生怕方才走的人察覺丟了幾個人在這里。

    怕讓旁人看見徐晏然落在外頭,池小秋帶著徐晏然回了家,給她熬上一些姜湯去寒,又請人悄悄往徐家報了信。

    兩個小姐妹一起擠在床上,池小秋蘸了藥,一道一道給她涂抹傷口。

    徐晏然皮膚嬌嫩,嘶嘶嘶不停得倒吸冷氣,池小秋說著今天是如何接著消息前去尋人,她全然沒聽進去。

    第154章

    面疙瘩湯

    “今天那個公子…可是姓高?”

    這句話在心里掂量來掂量去,

    終究是脫口而出。

    咦——池小秋停下動作,歪頭看她,眨眨眼,

    好似明了了什么,

    回話時聲音拉得長長的:“是呀——怎么樣,

    模樣挺好的吧?”

    不等徐晏然臉上兩朵紅云浮出,池小秋便似推銷個生怕賣不出去的菜,

    噼里啪啦開始講他好處:“我認識他已好幾年了,家住北橋,

    南北貨鋪子開到了江州,

    高太太溫柔和氣,高老爺仗義疏財,雖然家里面只他一個獨苗,

    也沒寵上了天,

    該教訓時候也不手軟…”

    徐晏然窘然,輕戳池小秋手背:“我又沒問他家怎么樣!”

    “啊,

    不想聽他爹娘,

    必是想聽他了,”池小秋挑眉,

    故作恍然大悟狀,躲過徐晏然輕輕揚起拍過來的手,笑道:“要說他,那便更有的說了!”

    她掰著手指頭給她數(shù):“人生得聰明,

    也中了功名,又有美色,

    都說秀色可餐,便在家里放著,

    一邊吃飯一邊看,兩頭都占便宜,凡認準的事沒往后退過,該下的功夫從不含糊,品性上上等,凡遇著不平事總要出頭。真要說個不好,大約就是不怎么愛讀書…”

    “這算什么不好!我也不愛讀!”徐晏然聽了神,才反駁都是脫口而出不經思考,換來池小秋一場大笑。

    她拍手道:“好極了!他不愛讀書愛吃食,不正好和你一模一樣!”

    她也是同徐晏然相處久了,才知曉她房間那些書,都是徐家太太給她布置的。

    徐晏然這才悟出方才說了些什么,可池小秋戲謔的打趣又好似戳破了她隱秘心事,讓她羞澀地無處遁逃,只能用雙手捂住臉,卻也忍不住笑。

    “若論菜,他便是紅燒排骨,有滋有味,要論粥,便是大冬天深夜時候小火慢燉的白米粥,又飽肚又踏實,要論糕點,那也得是你最喜歡的三層玉帶糕,又好看又香甜…”

    池小秋想起高溪午昨日委屈巴巴說,尋不著一個“愛吃的媳婦”,這會天上掉下來一個,郎有情妾有意,更加努力地添油加火,恨不得在話里重打出一個金光閃閃的溪哥兒。

    可惜才打制了一半,就讓外面斷續(xù)的敲門聲給止住了。

    “小秋,灶上的粥已快好了�!崩锩嬗信�,鐘應忱止步于外,不再進來。

    池小秋一邊答應著踏踏踏往外走,一邊抓緊時間再跟徐晏然比劃。

    白米粥啊白米粥,燒排骨啊燒排骨,玉帶糕啊玉帶糕。

    好好考慮一下啊親!過時售賣,就不是這個味道了!

    “小秋!”

    鐘應忱加重了語氣,池小秋忙加快了腳步,一開門,果不其然,鐘哥兒正沉了臉看她。

    “就去,我就去。”池小秋乖覺,撒丫子就進了廚下,一揭鍋,米粒潤藏了一整季的香氣釋放出來,她攪了攪,已經粘稠起來。

    米開了花,粥油浮上來,池小秋先給鐘應忱盛了一碗,討好道:“你累了一天,你先吃�!�

    鐘應忱看著那碗粥,卻不接,昏暗油燈下,他眼睛微微瞇起,看著十分危險,連放緩的語調都如潮汐起伏,觸不到底�!卑酌字�?”

    “紅燒排骨?”

    “三層玉帶糕?”

    最后幾個字,便似在山壁上碎裂的石頭,一頓一頓滾落得十分坎坷,壓得人心沉:“秀色可餐?”

    強烈的危機感襲來,池小秋迅速選擇應對戰(zhàn)術。

    她撲上去摟著他脖頸,可憐巴巴道:“我不過說他是一頓飯,可我還說你是一座城呢!”

    這明顯是在指先前那“傾國傾城”的典故,按照鐘應忱的理解,這話明擺著是池小秋說來哄他的,這下一句才是真心實意:“

    這有什么好生氣的?”

    池小秋覺得,所謂“女人心海底針”改一改。

    鐘哥心,海底針,還是二姨用的那種最細最小的繡花針。

    算了,媳婦傻,不計較。

    鐘應忱報復性地揉亂了她的頭發(fā),看碗里的粥都多了嫌棄:“我不要吃這個�!�

    池小秋輕輕瞪一眼,說話時帶著夫子諄諄教誨的語氣:“永遠不要遷怒于一碗粥,吃食便是吃食,是幫你養(yǎng)身體的�!�

    “你比得,我為何不能遷怒?”鐘應忱不講理得理直氣壯。

    “好好好,”池小秋轉身去找面:“我給你再熬面疙瘩�!�

    “算了,吃便吃。”鐘應忱不想再讓她忙活。

    “不想吃就不吃了,”他這么一折騰,池小秋再看這粥也覺得有些怪,她踮起腳摸了摸鐘應忱的頭,笑瞇瞇道:“誰讓你有個愛做飯的娘子,淘氣便淘氣些吧,咱不怕。”

    她做起菜對于看的人來說,是一種享受。

    鐘應忱便心安理得斜靠在灶旁,看她用筷子將面攪成細細的一顆顆一粒粒面穗。做吃食手藝的人家廚下灶上常年都坐著吊好的高湯,便加了水也有著透骨濃郁的醇鮮,面疙瘩潑到湯里,隨著漸開的湯起伏竄動,十分不安分。

    那邊池小秋嫌攤餅切絲太慢,便直接用勺子淋下蛋液,在平鍋里迅速轉出蛋絲,一道道如同裱花般,等到半凝固再倒進面疙瘩中,小白菜原本鮮靈挺括的葉子浸在湯中,慢慢軟下來,但顏色仍舊青翠好看。

    鐘應忱笑她:“你現(xiàn)今做菜跟薛師傅越來越像了�!�

    要在他們方認識的時候,池小秋才不耐煩連這樣順手吃食,都要做得精精致致,色香俱全。

    他跟著池小秋吃著的第一頓飯,便是偷就著別人盛出菜的鍋,拿別處尋來的冰涼剩米飯,隨便鏟上翻了幾回,米飯蹭著鍋上殘存的湯油,吃在餓久了的口中,竟如珍饈。

    鐘應忱腸胃薄,他的飯食油鹽輕重冷熱溫度,池小秋把握的最嚴。她將做好的面疙瘩推給鐘應忱,趴在桌上,散碎劉海中露出兩只大眼睛忽閃忽閃:“你說,三姑娘和高兄弟,能成嗎?”

    頭一回有機會做媒人,她很是上心,鐘應忱卻沉吟著,潑了一盆冷水。

    “成與不成,無關徐三姑娘和高兄,只同徐高兩家有關�!彼麥芈暭氄Z,跟池小秋捋著這件事:“只是他二人有意,還差得遠,聯(lián)姻是兩族大事,高兄尚可一爭,徐姑娘幾無置喙之地�!�

    他冷靜地說出對他們有些殘忍的話:“不是人人,都似你我這般身無掛礙,你同徐姑娘說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池小秋也聽明白了,兩人對坐于燈下,一時寂寂無言。

    徐家來人接徐晏然時,連天都未亮。街上無人,正好能像做賊似的,再將徐晏然從池家后門偷出去,不落轎不見人,一路直抬到了她的小院。

    “兒,沒事罷?”徐太太也是一樣心慌,看徐晏然行動自如才放下心來,緊接著便問:“你這一天,可遇著咱們熟悉的人家,讓人看了去?”

    徐晏然吃了一天的苦頭,才想埋進娘懷里哭上一頓,讓這句話截回了還未訴的委屈。

    她環(huán)視一圈,未見著自己的貼身丫頭。

    “太太,香園呢?”

    徐太太這才想起,吩咐旁人道:“將她從柴房里放出來罷,不必發(fā)賣了�!�

    “太太…”徐晏然話語極輕,哽著方說出半句,便淚盈于睫。

    她有些灰敗的容色,給了徐太太更甚的驚嚇。

    “怎、怎么?你遇著什么人了?莫不是、莫不是?莫不是!”

    徐太太仿佛聯(lián)想到了什么事,臉色便如過水的劣質染布,一下子褪去所有的顏色。

    徐晏然沉默著。

    她想起這兩三年沒油沒鹽餓到發(fā)暈的日子,反復枯燥令人折磨的宮規(guī)練習,和爹娘日夜不絕于耳的耳提面命。

    池小秋對她說的話又浮現(xiàn)在心里。

    自她失蹤到回來,徐家沒有向任何人透漏消息或求救,找起人來都是靜悄悄的,便人手不夠也不敢借。池小秋接著消息,都是她的丫鬟見他們在尋人,擅自做主說與她的。

    徐晏然忽然起了叛逆心。

    她明知道這一路上,高溪午幫她引開了來尋的其他人,池小秋護她回家亦是小心,斷不會將她掉落坑中遇到何人的事情往外說,她便編出個謊話出來,也是無人知曉的。

    可她這會偏想要說。

    “高公子護了我一路,并沒旁人看見�!�

    徐太太她軟著腳幾乎要跌坐在地:“他…他可…”

    “高公子正人君子,并沒動過女兒�!毙礻倘豢跉獾骸疤M可放心。”

    徐太太的模樣并不像是放了心,她睜大眼睛,如見鬼一般:“哪個高家?”

    “北橋的高家�!�

    她鎮(zhèn)定地超乎尋常,徐太太擠出一個笑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徐晏然確實沒事,不必選秀,她吃好睡好,只是夢中總是還在黑漆漆的林子里,一張笑臉一次次幫她平復了心慌。

    相形之下,徐太太卻像遭了一場大病。

    她心神不寧,生怕高溪午借此要挾,輾轉不安之下,干脆請了姑子進家來,在廟里又添了五百兩的長明燈。

    姑子喜笑顏開,念了佛號,道:“太太放心,菩薩慈悲,許愿無有不成的,府上必定一切順遂�!�

    徐太太見她說得妥當,才放下心來,便聽門人報消息道:“太太,高老爺府人來提親。”

    徐太太倒抽一口氣,憤然看向方才還信誓旦旦的姑子。

    偏那姑子還笑吟吟恭賀她:“小姐珠蘭之質,有的是好人家來求,果真是順遂!”

    第155章

    十顧徐府

    高溪午從回家后便上躥下跳,

    高太太先時心疼他,待仔細聽了他一番話,才知道自家兒子起得什么心思。

    她嘆了口氣,

    覺得比起旁人,

    不如她這個做親娘的,

    親手打碎這傻兒子對自家的錯誤認知比較好。

    “溪哥兒,你可知道咱們家是做什么的?”

    “南北雜貨鋪子,

    最遠的一家已開到江州了!”坐擁家產的傻兒子對答如流。

    “那你可知,這次鄉(xiāng)試你名列第幾?”

    到底不是什么光榮成績,

    高溪午不好大聲,

    扭扭捏捏道:“僥幸最后�!�

    “咱們家中可有為官之人?”

    高溪午搖頭。

    “那便是了,可你瞧中的徐三小姐,祖父曾官至僉都御史,

    進士門庭,

    最是清貴,你掂量掂量,

    若是掉個個兒,

    像咱家這樣的,你可愿嫁?”

    高溪午很認真地設想了一下這個情景,

    因太過入戲,他連說出接下來的話時,都是學著小媳婦低頭斂容羞顏未嘗開的模樣,擰著衣角道:“奴家愿意�!�

    正想要進來的高老爺讓門檻絆了一個趔趄,

    蒲扇巴掌立刻就蠢蠢欲動想向高溪午身上拍去。

    因他傷勢未好,高太太還是攔了,

    氣得高老爺指著他罵道:“書沒讀出個名堂,就想著去做鳳凰了!你也不瞧瞧你是什么身家,

    便要去耽誤讀書人家的小姐!”

    高太太說得委婉一些:“你便是要想,也總得等著春闈中榜,才好去求親��!”

    高老爺不禁側目,并深深意識到了,不止兒子,連家中的夫人對自家都沒有正確認知。

    憑溪哥這頑劣,若真是中了,他便要懷疑是不是親生的了。

    高溪午卻急了:“娘!春闈還有一年多!早遲了!”

    他攥著拳頭,跪在地上,問道:“娘,我只問你,若是徐家點頭,你許不許!”

    “許!許!吃飯罷!”高太太本是緩兵之計,籌措著先把他按下來,再擇合適時候來勸。

    不想,沒過兩天,小廝便傳了消息,說大爺親自去登徐家門提親去了。

    在高太太不知道的時候,得到消息的一瞬間,她的情緒和徐家太太達到了奇妙的高度一致。

    甚至連氣得倒仰的角度都一模一樣。

    還在室內時,徐太太臉色都已十分難看,婆子便已準備要回絕這不懂事的小爺了。

    不想徐太太連罵了幾句:“如此頑劣商戶子弟,竟也敢來求親!”之后吸氣吐氣數(shù)下,勉強擠出一個好臉色:“讓那廝進來,我來給他說�!�

    她心中便是怒火萬丈,卻不敢現(xiàn)在臉上。只因聽說過高溪午的脾氣,怕事有不諧惹得他嚷嚷出林中事情,到時候女兒便更難嫁了。

    到了外面坐下,她一掃堂前,見各色禮品辦得十分齊整,果品花紅,珠玉雁禮,一應具備,原先心里準備好要挑的禮數(shù)便頓在喉里。

    但有一樣是絕對不合規(guī)矩的,她竭力讓自己看起來和顏悅色,溫言道:“多謝高家公子抬愛,只是這婚姻之事,該由父母上門,或是遣人前來說媒合帖,萬萬沒有你一個小人家上門提親的道理…”

    馬上要說到拒絕的話,高溪午卻眼前一亮,截住她話語空當:“若我家遣媒前來,夫人必定是依了?”

    徐太太一噎:“此事我一個婦道人家做不得主…”

    “那小子便在此等著老爺�!�

    “實是我家小女蒲柳之質,當不起公子盛情。”

    “夫人何必過謙,府上翰墨之家,小姐也必定溫柔和順�!�

    徐太太見不管說什么,他都一副我聽不懂聽不明白的裝傻模樣,終于按捺不住怒氣:“小女婚事家中自有考量,公子且回吧。”

    高溪午卻長揖不起:“小子鄉(xiāng)試僥幸中舉,來年便赴春闈,若夫人憂心小姐所托非人,小子可先悄悄納采,若來年不中,聽憑退婚�!�

    徐太太聽他說著這些匪夷所思的話,只覺從未見過這樣沒有規(guī)矩的人,腦殼不禁痛了起來:“什么話!拿我姑娘終身搏你前途不成!出去!”

    她話方說出來便后悔了,生恐高溪午翻臉,卻見他仍舊神態(tài)自若,又是一禮:“小子確是對小姐一見傾心,愿托中饋,還請夫人再好生思量,小子過幾日再來�!�

    徐太太捂著胸口靠在太師椅上倒喘氣,高溪午雖氣著了她,自己也沒好過,回家就讓高老爺?shù)牧鴹l抽了一頓。

    “這樣大事,你大喇喇全無籌劃就沖過去了?擅作主張,自請婚事,誰教的你這規(guī)矩!”

    “我籌劃了!”高溪午辯解。

    “你同誰商量的?與誰籌劃的?誰人是你父母是你爹娘?!”

    高溪午悶在那里,卻又不能說,與他通了聲氣的人,正是徐家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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