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他們甚至算不上配角。
大概只是自己人生的過路人。
比如,那個只在小時候見過幾次面的小少年,每次都不愛說話,她怕他孤單,也就陪他說了幾次話。
再比如,大學時候那個師哥李宗乾。
她和沈培延曾經(jīng)分過一段時間的手,那段時間葉璇心情沉寂,也不愛出去玩,整日泡在實驗室,才和那位師哥多見了幾次。
她依稀記得,對方很貼心,每次當她遇到困難的時候,就來幫她。
葉璇感激,但卻又敏感的覺得他好像對自己和別人不一樣。
她每次有問題,他都會幫。
就連李宗乾唯一出席的那次聚會,也是坐在一旁,不聲不響。
等到她被朋友扶上了出租車,才別開眼,走人。
也是在那個晚上,她意識到了不對。
所以第二天,葉璇買了份布丁送過去,和他說:“謝謝師哥這些天的幫忙,這是我男朋友買的,你可以嘗嘗。”
她禮貌地用這種迂回的方式回絕了他的好意。
因為那個時候她的心里還有別人,所以她不想辜負別人的好意。
后來,李宗乾沒再出現(xiàn)在她面前。
也是那年,李宗乾大四畢業(yè),離開了京北大學,而在沈培延苦追多日后,葉璇也終于答應和他復合。
那年新年,她照例群發(fā)給大家新年祝福語。
【新的一年,祝大家萬事如意,天天開心,天天都能吃到自己喜歡的東西,天天都能見到自己喜歡的人~!】
如今看來有些幼稚的話,卻是當年時興的可愛真誠。
那個深夜,她收到了很多回信,其中不缺乏那條平平無奇的回信。
【你送的布丁很好吃,謝謝,新年快樂�!�
然后,他被更多的祝福語淹沒下去,不見蹤跡。
她不知道,她送布丁的那天恰好是秦郅誠的生日。
她也不知道,那句新年快樂是秦郅誠刪刪改改多少次,最終摁下了送出鍵。
她不知道,因為他只是她世界的過客,是局外人,是陌生人。
他們只是在那天的某一時刻,突然抬起頭,眸中映上了同一場煙花,然后同步低下頭,葉璇雀躍的抓著煙花棒撲進沈培延的懷中;秦郅誠從黑暗中起身,走出門外,迎接更黑的黑暗。
世界像是分割成兩個,一陰一陽,他們從不會站在同一個世界里。
他從來都知道。
他即將要上任致和的領(lǐng)導崗位,不知道要面臨的是什么,只知道未來的路會很艱難,可能會很難扛。
新年快樂,葉璇。
新年快樂,所有人,那年另一個快樂世界里的葉璇說。
……
葉璇說不上自己現(xiàn)在的情緒。
她只想抱一抱秦郅誠,勇敢的抱一抱,認真的抱一抱,不留余力的抱一抱。
她也真的這么做了。
上前,撲進他的懷里,用力地收住他的腰腹。這次是她向他走近,是她邁出了這幾步。
她吸了口氣,“秦郅誠,你不是真的喜歡我好多年了吧,在我不喜歡你的歲月里……”
秦郅誠被她抱著,他的眼睫一點點垂下來,是安靜的狀態(tài)。
“也沒有很久�!彼v。
“也不覺得很久�!庇职察o了片刻,他靜靜說,“喜歡著喜歡著,這些年就這么過來了�!�
葉璇真的變成了個愛哭鬼。
她又想哭了。
但她忍著,嘴角向下,顫著聲音質(zhì)問他,“你就不能再多靠近我一點嗎?再多靠近我一點,我就會知道你了啊�!�
秦郅誠儼然是那副模樣,揩去她眼角的淚,“對不起。”
“你又沒錯為什么要說對不起!”
她眨眼的瞬間淚掉下來滴,沒好氣錘了下對方。
“讓你哭了,對不起。”秦郅誠失笑,似乎沒想到局面會變成這樣。
葉璇吸了下鼻子,“我只是在想,如果餓能早一點讓你進入我的生命里,哪怕是以朋友的身份,也不會……”
也不會,讓他這么多年來一直自己一個人。
她至少可以陪著他,可以陪他走過那些沉寂的,自我掙扎的黑暗。
“葉璇�!鼻刿ふ\叫她,他的聲音帶著引導性戀人如此溫和的低沉,“別自責,你已經(jīng)陪了我很多年。”他補充,“即使是在你不記得我的那些年里�!�
和葉璇不同。
秦郅誠的世界很枯燥,很單調(diào),只有凌虐,兇狠,叱罵,黑暗。
還有一盞燈。
那盞昏昏然著的燈,是他活著的希望。
葉璇的世界里沒有他,他的世界里只有葉璇。
她是一個人,一盞燈,也是一道信念。
秦郅誠從前從未想過要占有她,現(xiàn)在也同樣。他只是從仰仗光,走到了靠近光。
葉璇很內(nèi)疚。
但請不要內(nèi)疚,他嘗過了人生滋味酸苦辣咸,只有她是一道光。
每當無出個想要踏進深淵的時刻,仰起頭,光永遠在。
他對此已經(jīng)很知足。
也覺得很幸福。
即使他不曾被記得。
第139章
手下敗將
沈培延從醫(yī)院清醒過來,已經(jīng)是半個月以后的事。
他傷得太嚴重,多處挫傷,骨折,沒死,卻也跟死差不多,渾身打滿鋼釘鋼板,最初連行動都是困難。
在醫(yī)院待的這段時間,也會是他最后接受光明的時間。
六年。
一個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的日子。
等出來后,他的女兒應該已經(jīng)快要上學前班。
父親應該也退休了。
還有葉璇,她……
沈培延閉眼,不再去想。
在沈培延住院期間,孫佩佩走手續(xù),來看過兩次,每次都是以淚洗面。
但因為能看望的時間太短,每次都說不了兩句話就走了。
回到家,孫佩佩依舊在沈母身上發(fā)泄。
她好像真的有點瘋了,“你以為你的兒子有多厲害?有多有能耐?還不是把自己親手送去了警局里,我還指望著他能帶我過好日子,結(jié)果呢?��!這現(xiàn)在過得是什么狗屁日子!”
她除了照顧女兒,還要伺候一個癱瘓的老太太,還有個即將要入獄的丈夫。
孫佩佩快要瘋了,她不知道她夢寐以求的豪門生活怎么會變成這樣。
于是她開始餓著沈母,不準給她吃飯,不準給她收拾,床上惡臭無比,她看著沈母屈辱的淚水只會覺得痛快。
再然后,她也含著淚再次去見沈培延,做一個柔到至極的妻子。
沈培延入獄的日子一天天靠近,沈母的狀態(tài)也越來越不好。
鄭宋曾去看望過兩次,都被孫佩佩用理由拒絕了。
鄭宋覺得奇怪,還未來得及主動去查,倒是有人先找上了門來。
“求求您,鄭先生,求求您救救我們夫人吧……”何姨哭泣,跪在地上雙手合十,止不住地央求,“她快不行了,背后生了太多瘡,再不治人真的就不行了�!�
鄭宋當時一聽,腦仁“嗡”的一聲。
他顧不上問怎么回事,去前打了救護車的電話,幾乎是和醫(yī)生們同時到了現(xiàn)場。
沈母躺在床上,那模樣幾乎瞧不出半分從前的樣子,渾身發(fā)著腐臭,她的身上多處潰爛,身邊也是沒人收拾過的排泄物,奄奄一息。
鄭宋出去吐,又震怒:“你們怎么把人養(yǎng)成這樣?!”
何姨一個勁兒的哭,“求求您放過佩佩……她也只是一時糊涂,她沒有壞心思的……”
何姨一直替女兒瞞著。
可此刻,沈母的狀態(tài)越來越不好,她實在于心不忍,這才求助。
但她錯就錯在太過愚昧,認為鄭宋會真的放過孫佩佩。
沈培延得到消息,還是已經(jīng)出了院,在拘留所和鄭宋打電話才聽到的。
他聽著鄭宋一一細數(shù)這些天孫佩佩的行跡。
洗漱著,她是如何讓自己母親癱瘓,又是如何毆打、放任一個癱瘓的老人在房間里自生自滅。
沈培延額頭的青紫暴起,抓握著電話的手發(fā)緊。
鄭宋替他處理著各種事項,將沈母送到醫(yī)院,也安排好了之后住養(yǎng)老院的進程。
沈父也在此刻趕回來,看到癱瘓的老伴忍不住紅了眼。
鬧了一輩子,但終究是替他撐起這個家,又照顧了孩子這么多年,他所能做的,就是在這最后歲月里照顧她,還她的恩,到了下面兩不相欠。
真正等到孫佩佩來看望沈培延的時候,雙方其實都已經(jīng)很平靜了。
他們隔著一閃玻璃對視,孫佩佩看著他,良久,也終是落了淚。
她倔強的說,“我不后悔。”
沈母并不無辜,所以她不后悔。
沈培延沉默了片刻,“女兒歸我,鄭宋那邊會照顧好她,想來這樣也不會影響你以后的婚姻�!�
孫佩佩抽了下鼻子。
“家里想帶的東西都可以帶走,算作補償�!�
孫佩佩固執(zhí)的問,“這段婚姻的補償還是這十幾年來我跟你偷情的補償?”
沈培延沒理會。
“孫佩佩�!彼f,“我們離婚吧�!�
孫佩佩笑了,“好啊�!彼χ鳒I,“反正自從我嫁給你之后就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我突然覺得我這一生好可悲,前半輩子都敗在你這個不愛我的人手里。其實你好像真的沒做錯什么,你只是不愛我。但你也活該,因為你根本就不配得到愛�!�
沈培延一言不發(fā)。
“我是賤,是不要臉,我搶了葉璇的男朋友,但是你別忘了,我比她還早認識你,我們倆之所以有這樣的糾葛都是因為你!因為你不作為!我敢承認自己賤,你敢嗎?”
沈培延沉吟半晌,仍是不說話。
孫佩佩冷笑,淚流滿面,“你根本不敢,因為你他媽就是個懦夫!你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你都不配被人愛!”
“秦郅誠和葉璇結(jié)婚了,你不知道吧?沒了你,人家照樣活得很好,可你呢,沈培延,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你就是她的手下敗將,你一輩子都翻不起身了!”
“你以為你是真的愛葉璇嗎?如果你真的愛她,就不會害她。但你不是,你那種帶著勾心斗角和利益的愛根本就不叫愛,那就是種畸形的索��!”
孫佩佩像是突然活得通透了,抹了把辛酸淚,掉頭走了。
不知道走去了哪里,真的沒帶女兒,也沒管何姨。
不過她走不了很遠,又或者能走很遠,總之她身上帶的那些錢不夠她揮霍太久。
因為鄭宋有很多方法整她。
這大概就是一報還一報。
冤冤相報何時了,沈培延忽然有點累了,疲倦了。
他緩緩閉上眼,有點想象不到葉璇穿著婚紗的樣子。
一定很漂亮吧,他靜靜想。
孫佩佩說他不懂愛,說他不是真的愛葉璇。
到底愛不愛,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什么叫愛。
從小沒人教過他,也沒人告訴他,他只是不想活成沈母那樣,他只是不想再被沈母壓迫著,活在她的掌控之下。
所以他才逃到北平,高考填報了京北大學。
看到葉璇第一眼的時候,是周圍有個朋友和他說,那邊有個美女長得也太漂亮了,他都要一見鐘情了。
沈培延對此嗤之以鼻,連人都還沒接觸,那算什么鐘情,那分明叫見色起意。
他也掃了眼籃球場外的葉璇。
是還不錯,但也僅此而已了。
但身邊好像有很多人都認識她,還說是她的朋友。
正在打籃球的隔壁班男生說她是這屆學生會的預選會長;記分員女同學說她們倆同一個公開課,她人特別溫柔,對誰都很和善。
她怎么有這么多朋友。
沈培延看著她熱情的樣子,忽然就對她產(chǎn)生了點興趣。
所以他找她要了聯(lián)系方式。
為了和她相處,他發(fā)動集體舍友幫忙,試圖用最純質(zhì)的少年心打動。因為他沒有,所以他想試著有。
再然后,他們出去約會,他想了想,牽上她的手。
葉璇一怔,笑了,耳尖也有些微紅。
這就是害羞嗎?
這就是談戀愛嗎?
好像也不錯,沈培延觀察著她,這樣想。
他沒有正常人的情感,和葉璇戀愛更像是他的一種隨眾化實驗。
因為他沒有愛,沒有恨,沒有七情六欲,連對旁人最基本的微笑都是裝出來的。
所以他想,只要他站在葉璇身邊,就會是個正常人了。
什么時候愛上的,沈培延并不知道。
只是在葉璇和他提出分手之后,他的心突然很痛。
那個暑假,他每天夜里都會夢到她。
他發(fā)覺自己的心被另一個女人所牽動,這很可怕,他要理智。
但是好像沒辦法理智,一開學,見到葉璇,他的所有理智又全崩塌了。
他要和她在一起……
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
沈培延坐在暗無天日的小房子里,仰望著天,看著那一輪圓月。
從前也沒覺得月亮離自己這么遠。
怎么就突然變遠了呢。
怎么就突然這么遠了呢。
第140章
愛死你了
六月中旬,昆侖臨床檢驗通過,被成功投放到市場,投放到各大醫(yī)院之中。
蘇馨安和秦郅源也第三次回來,和大家一起分享喜悅的果實。
只是……
當他們發(fā)現(xiàn)的時候,周女士已經(jīng)拿著他倆的離婚證,面對著他們,問:“這是什么�!�
蘇馨安:“……”
秦郅源:“……”
秦郅誠:“離婚證�!�
葉璇:“……”
“哇。”不識字的培培兩眼放光,“叔叔好厲害,好聰明。”
他以為另外幾人的沉默都是因為苦惱于不會讀,只有他叔聰明,立馬念出。
周女士卻像是瞬間喪失掉了力氣,疲憊嘆息,走去屋內(nèi)。
蘇馨安和秦郅源幾度在門口徘徊,也沒敢進去。
最后,他們請了家里最細膩的倆“姑娘”出場——
葉璇和秦郅誠被華麗麗的派上任務,進了周女士的臥室。
她坐在床邊,手里擺著一張合照。
那看起來是很久之前的了,里面的蘇馨安還有孕肚,一家人整整齊齊的站在一起,拍了張全家福,沒有秦父。當然,也沒有葉璇。
秦郅誠:“媽�!�
周女士:“滾�!�
葉璇:“媽媽。”
周女士:“誒�!�
秦郅誠:“……”
不是說好他是秦小寶的嗎?
葉璇蹲到周女士面前,仰頭看她,彎彎唇,溫和開口:“我知道我們家周女士是最開明的對不對,不會因為這個真的生氣�!�
周女士沉默嘆息,良久,輕點頭。
“我不是因為這個生氣,也不是因為他們不告訴我才置氣�!敝芘空Z氣像個孩子似的委屈,“我就是覺得有點難過�!�
周女士是真的把蘇馨安當女兒看待。
但這些年,她跟秦郅源在外面受苦,連孩子都顧不上看。
現(xiàn)在好不容易擺脫了這種折磨,兩人卻離婚了。
她們不再會是一家人了。
“誰知道秦郅源那臭小子做了什么事讓小安難過了,跟她提離婚了,我就是以后想見小安,都沒資格見去……”
人都是有戒斷的,她換個新手機都會不舍會難過兩天,更何況是她真心以待當做姑娘的小安。
她不想給孩子們添麻煩,所以她只是想進屋來偷偷消化。
“媽�!�
門開,蘇馨安走進來,“我和郅源是和平分手,他沒有欺負我�!卑察o兩秒,她說,“我們也只是因為走的路不同,才決定分開的,但這不會有什么改變,以后您永遠是我的媽媽,就像培培永遠都會是我的兒子一樣。”
周女士委屈,抱住蘇馨安,以求安慰。
那幾天周、秦兩家上下幾乎都知道秦郅源和蘇馨安離婚的消息,鬧得陣仗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