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退熱的�！毙媳卣f。
“我應(yīng)該已經(jīng)不發(fā)燒了吧�！鼻駮r說，“也沒什么感覺�！�
“嗯，”邢必握了一下他的手感受了一下溫度，“還行。”
“這水太冰了，”邱時說，“你有機會應(yīng)該去泡泡山后面的溫泉，舒服�！�
“東林也有兩個溫泉，”高山回過頭，努力地擠進了話題，“還挺……”
“胡小嶺在東林嗎。”邱時打斷了他的話。
“……我們只是奉命來接人，”高山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具體的情況到了以后會有人跟你們說。”
“活著嗎？”邱時問。
“我們是不會隨便殺人的�！弊谧詈笠慌诺睦馅w說了一句。
“那最好，”邱時繼續(xù)看向窗外，“我心情不好了會隨便殺人。”
車里安靜了，只剩了發(fā)動機的聲音。
有車坐著還是舒服的，特別是河這邊的路以泥地居多，少量的石頭對坐在車上的人來說影響不大，這個程度的晃動對于邱時來說，很催眠。
他往下滑了一點兒，轉(zhuǎn)頭看了邢必一眼。
邢必胳膊架在車門邊，手撐著額角也正看著他：“嗯。”
“嗯屁？”邱時用口型問。
“不是要睡會兒嗎�！毙媳卣f。
“嗯�！鼻駮r應(yīng)了一聲。
“那你嗯屁。”邢必說。
邱時閉上眼睛無聲地笑了。
車里五個人，沒人說話，不知道那三位什么感覺，邢必肯定是不會尷尬的，他任何時候都那個樣，邱時也沒什么尷尬，大家都不出聲他正好睡覺。
到了東林不知道會是什么樣的狀況，雖然這三個人看著很無害，但誰知道呢，李風(fēng)平時看著也很和氣，拿收尸人當人質(zhì)的時候也都很和氣。
出來這幾天，大概就這一覺是睡得最沉的了，還算舒適的溫度，還算舒適的晃動，暫時不需要擔(dān)心有人偷襲的安心。
還有個很舒服的枕頭。
……枕頭？
邱時在迷糊中有些疑惑。
他睜了睜眼睛，看到的是車頂，這個車頂上還印著東林鎮(zhèn)的鎮(zhèn)標。
還在車上，那哪來的枕頭。
他抬手往腦袋下面摸了摸，想看看自己枕的是個什么，剛碰到枕頭，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放回了他自己身上。
“……操�！鼻駮r抬起頭看了看，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躺在了后座上，腿一條曲著踩在座椅上，一條伸長了架在駕駛座的靠背上。
而他腦袋下面枕著的是邢必的腿。
邢必正靠在車門邊垂著眼皮看著他。
“我睡得這么死？”邱時問。
“嗯�！毙媳貞�(yīng)了一聲。
邱時皺了皺眉，收回腿坐了起來，轉(zhuǎn)頭又看了看邢必的腿。
邢必搓了搓腿。
“麻了？”邱時問。
“嗯�！毙媳乩^續(xù)搓腿。
“過了啊，”邱時說，“我一顆腦袋才多重�！�
邢必笑了笑，往車窗外看了一眼：“要活動一下嗎？”
車上只有他和邢必了，別的人都沒在，車停在了一處草坡旁邊。
“這是哪兒？”邱時掃了一眼地圖，發(fā)現(xiàn)草坡后面有三個亮點，應(yīng)該就是車上那幾個人，“他們躲那后頭干什么？”
“尿尿�！毙媳卣f。
“……不說上廁所了�。俊鼻駮r打開車門跳了下去。
雖說枕著邢必的腿睡得還挺舒服，但后背還是壓得有些發(fā)麻。
“荒郊野嶺的哪兒有廁所讓你上�！毙媳馗谒砗笠蚕铝塑嚒�
“別老學(xué)我�！鼻駮r笑了。
“你總給機會沒辦法，”邢必看了草坡那邊一眼，“現(xiàn)在安全的，要去尿尿嗎？”
“去�！鼻駮r沖著草坡就過去了，幾下就跑到了坡頂，看到了下面應(yīng)該是尿完了但還站在那兒說話的三個人。
幾個人抬頭看到他，頓時有些尷尬，高山說：“我們上那邊兒，你下……”
“不用客氣�！鼻駮r一拉褲子拉鏈對著坡下面就開始尿。
就是這些人，綁走了胡小嶺，讓他那幫兄弟成了人質(zhì)，自己還得一路奔波去送死，要沒有邢必，他甚至送死都送不到東林鎮(zhèn)。
提好褲子準備回坡下面去的時候，邢必走了上來。
“參觀啊，”邱時說，“來晚了�！�
邢必笑了笑。
“你……”邱時看了看他，“要上廁所？”
“生化體也是有新舊代謝的�！毙媳卣f。
“哦�！鼻駮r應(yīng)了一聲。
邢必看著他：“參觀嗎？”
“不了�！鼻駮r說。
轉(zhuǎn)身準備走開的時候，遠處出現(xiàn)了兩個小黑點。
距離太遠，地圖上還沒有顯示，邱時轉(zhuǎn)頭問邢必：“那是輛車嗎？”
邢必回頭看了一眼，又轉(zhuǎn)回去，過了一會兒提好褲子之后才說了一句：“是車，派來護送的�！�
“你怎么知道的？”邱時低聲問。
“他們說的，”邢必也低聲說，“護送車到了�！�
果然不可能就是這三個貨把他們接到東林去，真要這么太平，東林就不會失聯(lián)。
“前面這一段路可能有點兒亂�！毙媳卣f，“別睡太死了�！�
“那不是有你么。”邱時說。
護送車跟云城的大黑車差不多大小，但是涂了迷彩色。
說實話這一片太開闊了，除非是個隱形車，要不涂成什么樣都能一眼看見。
兩輛車開進地圖范圍之后，邱時發(fā)現(xiàn)這車應(yīng)該有屏蔽裝置，地圖上并不能顯示車里的人。
“走吧，”高山在坡低沖他們喊，“繼續(xù)出發(fā)，前面這一段不是太安全，這是東林鎮(zhèn)的護送車，有武裝�！�
邱時一邊整理身上的武器，一邊給李風(fēng)發(fā)過去了一條語音。
和邢必一塊兒回到了車里坐好，他們這輛車在一前一后護送車中間卡著繼續(xù)出發(fā)了。
兩輛護送車全程沒有跟他們這輛車的人有任何交流，但本來挺放松的氣氛因為全副武裝的護送車而變得有些緊張壓抑。
“護送的這些人，”邱時說，“是以前東林鎮(zhèn)的人嗎，聽說防御一般，看車還不錯啊�！�
“這些是……”高山猶豫了一下，“我們新增的成員�！�
“你是東林原住民嗎？”邱時問。
“是的，”高山點點頭，“我四歲的時候跟父母到東林鎮(zhèn)，一直到現(xiàn)在�！�
“鄧葉葉跟你們什么關(guān)系？”邱時繼續(xù)問。
“鄧葉葉？”高山回頭看了他一眼，“不認識�！�
邱時沒再問，高山看上去沒撒謊，鄧葉葉一直是在云城待著的，要不是安插的探子，就是被策反的探子。
他也懶得再去想了，這些事兒留給邢必琢磨吧，他只關(guān)心胡小嶺是不是還活著，可這幾個人偏偏不說。
剛就應(yīng)該尿他們腦袋上。
“我們到這邊來是違規(guī)的吧？”肖磊跟在趙旅身后連摔帶打滑地爬上了一個小山頭。
“回掩體抱著你那個規(guī)矩睡覺去�！壁w旅說著拿出望遠鏡，往前方的山谷里看過去。
這里是平時收尸人活動范圍的邊緣，邱時給他們劃出來的范圍，發(fā)生了什么事，云城的防護網(wǎng)打開前，只要不像肖磊那么笨，從這里回到掩體正好夠時間。
四周都有軍隊布防，但看不到士兵，明面上只能看到城防署的人，山谷那里就是城防署設(shè)下的檢查站，現(xiàn)在難民已經(jīng)不能直接從隧道進入外城，需要先經(jīng)過檢查站，合要求的才能進入。
“這是保障署缺勞動力了吧�！壁w旅看著那邊，今天有一批能進外城的難民，二三十個，正原地等著。
“怎么呢？”肖磊問。
“眼睛不用的話晚上給兄弟們加餐，”趙旅說，“全是青壯年，女的和年紀大點兒的是一個沒有。”
“我去過養(yǎng)殖場和種植園，”肖磊說，“也不是只有青壯年的。”
“別的活兒呢，那么多進了內(nèi)城再也沒回來的呢，”趙旅說，“李風(fēng)手狠起來的時候能讓你個小蝦米見著？”
肖磊嘆了口氣。
趙旅盯著那些人看了一會兒，又擰了擰望遠鏡，皺著眉嘖了一聲。
“怎么了？”肖磊趕緊也拿起望遠鏡。
“我怎么感覺有幾個不對勁的？”趙旅說。
“怎么不對勁？”肖磊也把焦距調(diào)了一下，盯著一個一個難民看了一遍，“我怎么沒看出來？”
“真的不對，”趙旅拍了肖磊一下，“走，回去，可能得聯(lián)系一下李風(fēng)。”
趙旅跑回掩體的時候，那二三十個難民已經(jīng)跟在城防署的車后面往隧道口走了，他喊了一聲：“出來幾個人！”
一幫人從旁邊的幾個掩體里都出來了，他把望遠鏡扔給旁邊的何江：“看看，那幫人里有沒有不對勁的。”
“今天進城的難民嗎？”何江說，“都壯勞力啊，保障署又找人去送死了？”
一幫人看了半天，沒有人看出有什么問題。
趙旅拉著肖磊進了邱時的屋，把門關(guān)上了。
“都沒看出來什么不對勁啊。”肖磊小聲說。
“我他媽這會兒知道邱時不在有多難了，”趙旅壓著聲音，“聯(lián)系李風(fēng)，馬上，這幫人不能進外城，這里頭有感染者。”
“有嗎？”肖磊很吃驚，一邊拿出小寵聯(lián)系李風(fēng)一邊問著，“看著都是正常人啊�！�
“說不清，”趙旅說，“邱時要在的話肯定能看出來�！�
肖磊把耳機塞到了他耳朵里，李風(fēng)的聲音傳了出來：“我這剛有時間睡一下……”
“李風(fēng)，我趙旅�！壁w旅說。
“邱時還好，活著，”李風(fēng)說，“現(xiàn)在都坐上車了……”
“那就好�！壁w旅松了口氣。
“我睡了�！崩铒L(fēng)說。
“找你不是這個事，”趙旅回過神來，“攔住現(xiàn)在進城的那隊難民！有感染者混在里頭！”
李風(fēng)頓了一下：“你別跟我說城防署的人連感染者都認不出來。”
“沒發(fā)作的。”趙旅說。
“這些人都在檢查站觀察了半個月以上，”李風(fēng)說，“有感染早發(fā)作了�！�
“我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礇]發(fā)作，但有幾個看著不對勁！”趙旅壓著聲音。
“你憑什么判斷的？”李風(fēng)問。
“直覺�！壁w旅說。
“……你真不愧是跟邱時一塊兒長大的，”李風(fēng)說，“直覺？你是想讓我去找張署長告訴他收尸人憑直覺認為這幫人不能進城？”
“是的�！壁w旅說。
“我真他媽……”李風(fēng)罵了一句。
第24章
伏擊
李風(fēng)從辦公室里間走出來的時候還穿著睡衣，
外頭隨便套了個外套，秘書正準備回家，看他這樣子愣住了：“您去哪兒？出什么事了？”
“讓司機把車開到三號口，
”李風(fēng)從柜子里拿了槍，
“倉庫那邊沒事的運輸車調(diào)兩輛去外城隧道�！�
“好的，
”秘書看了一眼他拿著的槍，“這是……”
“拿著玩�！崩铒L(fēng)說著走出了辦公室。
保障署這會兒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
署長穿著睡衣拿著槍這種場景看到的人還是越少越好，雖然云城現(xiàn)在碰到的危機一直是嚴格保密的，但秘密都是保不住的也是定律，
內(nèi)城現(xiàn)在人心多少有些惶惶。
他的車已經(jīng)停在了三號口，
司機看到他的時候愣了一下，
但沒多問。
“你回家，
”李風(fēng)上了車，“不用跟著�！�
他要去隧道口堵人，帶著個司機在旁邊不方便。
敏感時期，
他頂著的壓力實在不是一般大，但第一時間他還是選擇了相信趙旅，也只能相信趙旅，
這種時候容不得一點意外。
吳館長電話打了過來，李風(fēng)戴上了耳機。
“你是不是有什么��？”吳館長問。
“你那里的樣本里，
最長時間發(fā)作的感染者是多久？”李風(fēng)問。
“沒有超過五天的，”吳館長說，
“張署長和應(yīng)急部劉部長已經(jīng)在會議室，
我現(xiàn)在馬上到，
你想好要怎么說了嗎？”
“我已經(jīng)跟張署長說過了�！崩铒L(fēng)看到了保障署的兩輛運輸車，
他把手伸出車窗，
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跟在自己車后頭。
“你在哪兒？”吳館長問。
“馬上到外城隧道�！崩铒L(fēng)說。
“什么意思？”吳館長愣了，“去那兒干什么？”
“堵車，堵人�！崩铒L(fēng)說。
“實在要堵，你讓下面的人去堵不就行了！”吳館長說，“有必要親自去嗎！”
“我要不在現(xiàn)場，”李風(fēng)說，“城防署的車就敢直接撞進來。”
吳館長那邊突然切了投影過來。
“你是不是有��？”張齊峰的鼻子都快從投影里頂出來了，“是不是？”
“不知道，我抽空去檢查一下�！崩铒L(fēng)說。
車開進了隧道，他在隧道中段停了車，三輛車堵在了隧道里，那邊城防署的車也剛開到隧道。
“五分鐘之內(nèi)，保障署的車不從隧道里退出去，我就向徐上校匯報！”張齊峰指著他。
“難民進不了城而已，”李風(fēng)笑了笑，“這種小事居然要匯報給徐上校嗎？”
“這些人本來不就是給保障署送過去急用的嗎？”劉部長的臉出現(xiàn)，看著李風(fēng)，“李署長就因為那個……直覺？”
“嗯�！崩铒L(fēng)點頭。
“你還嗯！”張齊峰都快氣笑了，“李風(fēng)，你現(xiàn)在是真親民親得腦子都不好用了，一個收尸人一句話，沒有任何證據(jù)，就一句直覺，你就能興師動眾，干擾內(nèi)城生產(chǎn)生活的正常運轉(zhuǎn)！”
“張署長，先不要急，”劉部長說，“這個事還是讓李署長再說清楚些�！�
“我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換個人跟我說這些，我不會信，”李風(fēng)說，“但外城和外城之外九成的感染者，都是收尸人清理掉的，邱時和趙旅一直在城外生活，他們見過的感染者比我們多得多，經(jīng)驗也多得多，直覺……也可靠得多�！�
劉部長皺著眉沒有說話。
之前在林地修墻耗費了大量的難民，現(xiàn)在各種生產(chǎn)的人手都不夠，包括一些老舊水電設(shè)施的維護也是靠的人力，內(nèi)城需要大批勞動力，而滯留在城外不讓進的難民因為食物短缺每天都有損耗，現(xiàn)在通過了檢查的難民也不讓進城，只用一句“直覺”，的確是很難讓人理解。
“你有沒有想過，這有可能是這幫收尸人為了邱時搞的陰謀？”張齊峰問。
“那麻煩張署長給我詳解一下，不讓難民進城，對邱時和收尸人有什么好處�！崩铒L(fēng)點了根煙。
“要是能馬上看穿還叫陰謀嗎！”張齊峰吼了一聲。
“張署長，你要對我們這么多顆專搞陰謀坑人的腦子有自信，”李風(fēng)說，“沒看穿就是沒有�！�
張齊峰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李署長，”劉部長再次出現(xiàn)在畫面里，“說一下你的解決方案�！�
“隔離這一批人，送陳列館作為樣本，”李風(fēng)說，“之前送進城的幾批我會馬上讓人查清去處，進行監(jiān)控，還沒有進城的那些讓趙旅去看看，看能不能先篩一遍，能用的送進來，不能用的處理掉�！�
“什么？”張齊峰的聲音在一邊響起，“李署長的意思是讓收尸人指導(dǎo)了保障署的工作方向還不算，還要去指導(dǎo)城防署的檢查工作？你自己聽聽離不離譜？”
“劉部長，”李風(fēng)沒接張齊峰的話，抽了口煙，把煙掐滅之后看著畫面，“如果趙旅沒有出錯，如果城里真的混進了這樣的不定時炸彈，會是個大麻煩，到時就不是一句誰指導(dǎo)誰的問題了，而是要不要再搞一次大清理，我們坐在這個位置上，首先要考慮的還是城里這些居民的安全�！�
張齊峰的臉進入畫面，眼神里仿佛寫著“你他媽居然說得出這種話”。
“有可能是真菌變異嗎？”劉部長轉(zhuǎn)頭問吳館長。
“我們目前能檢測到的所有真菌都是同一種，”吳館長說，“它們目前的狀態(tài)是最適合環(huán)境的，從出現(xiàn)的時候就沒有變化過，但具體人類能不能攜帶真菌這么長時間不發(fā)作……還需要用這批樣本來驗證一下�！�
劉部長走開了。
畫面里只還剩了吳館長和張齊峰，李風(fēng)看著他倆沒說話，吳館長手指在腿上敲著，張齊峰也沒出聲。
李風(fēng)靠在椅背上輕輕嘆了口氣，劉部長是去請示龍先生了。
他本來不想驚動龍先生，這件事不小，但如果沒有張齊峰，完全可以先斬后奏。
他現(xiàn)在有些后悔之前沒拿張思海的事兒多做點兒文章，本來覺得能有個把柄就行，畢竟張齊峰在這個位子總歸是比換個腦子好用的強……
幾分鐘之后，劉部長回到了畫面里：“李署長�！�
“嗯�！崩铒L(fēng)應(yīng)了一聲。
“你有二十四小時，”劉部長說，“如果二十四小時之后沒有找到確實的證據(jù)，難民繼續(xù)進城，你會被暫時調(diào)離崗位……”
“如果找到了證據(jù)呢？”李風(fēng)問。
“待定，具體的龍先生到時再做決定�！眲⒉块L說。
李風(fēng)瞇縫了一下眼睛：“成交�！�
“李署長，”劉部長說，“這不是交易。”
“習(xí)慣了，”李風(fēng)說，“遵命�！�
隧道對面城防署的人大概是接到了張齊峰的命令，有人下了車，準備把難民交接給保障署。
李風(fēng)接通了后面兩輛運輸車：“不要下車，后門打開，讓城防署把人帶上車，不要接觸難民。”
“明白。”后面的司機回答。
城防署的人帶著難民從車旁邊經(jīng)過的時候，李風(fēng)靠在車窗上，一個一個難民看了一遍，都是按保障署要求挑的，20-40歲，身體健康起碼能扛半年才會累死的男性。
說實話，李風(fēng)看不出誰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人都上了車之后，保障署的車退出了隧道，李風(fēng)帶著他們直奔陳列館。
路上李風(fēng)又接通了肖磊那邊。
“李署長。”肖磊聽聲音是還沒睡。
“一會兒我去掩體，”李風(fēng)說，“讓趙旅收拾好等我�！�
“你不休息嗎？”肖磊問。
“……是我不想休息嗎？”李風(fēng)問。
“不是�！毙だ诨卮�。
李風(fēng)吸了一口氣，慢慢呼出來：“你也收拾好，一塊兒去�！�
“好的！”肖磊響亮地回答。
李風(fēng)迅速結(jié)束了通話，感覺瞌睡都被他喊沒了。
邱時感覺自己應(yīng)該是沒睡夠的，平時在城外，只要沒什么特別的事兒，他隨時都可以睡覺，現(xiàn)在這幾天卻連踏實合眼的時間都不多。
本來想在車上再睡會兒，但車沒往前開多長時間，四周的景色就開始變了，讓邱時有些睡不著。
車窗外不再是開闊的荒原，開始有稀疏的一些樹，接著樹越來越密，地面上也能看到小片的黑色真菌團。
前方是仿佛山峰一樣的大片叢林，車看樣子是要開進去。
眼前的叢林跟云城那邊不一樣，沒有巖石，都是平地，樹要高很多，看上去也要粗壯得多，通向密林的那條路只往里延伸了一小段就看不清了，就像是被林子吞掉了。
“東林鎮(zhèn)是建在叢林里的嗎？”邱時問。
“是的，最早是個木材基地，戰(zhàn)爭前就已經(jīng)廢棄很久了，”高山點點頭，“東邊的林地，所以才叫的東林鎮(zhèn)�！�
“那有西林鎮(zhèn)么。”邱時隨口問了一句，這種林地實在太適合伏擊了。
“有�！备呱秸f，“不過清理感染者的時候，整個鎮(zhèn)子都沒有了，現(xiàn)在也沒法居住，有些游民會在那里吧�！�
邱時沒再說話，接近叢林的時候他才開口：“停車。”
“什么事？”高山有些吃驚地問。
“尿尿，”邱時說，“緊張，憋不住了�！�
高山往最后一排的老趙那邊看了一眼，老趙在后頭說了一句：“停一下吧，就在車頭或者車尾，不要離開車子四周�！�
三輛車同時停下，邱時打開車門下了車。
他并不想尿尿，但實在要擠也能擠點兒出來，他要給李風(fēng)留話，這地方再往前恐怕就沒什么機會讓他聯(lián)系李風(fēng)了。
邱時拉了拉圍巾，遮住半張臉，他并沒有選擇車頭或者車尾，他選擇的是車的側(cè)面，而且是他搭檔這半邊的車門。
其實在車尾背對著后面的車是最容易隱藏動作的，但這地方他能感覺到危險，碰上什么事他信不過那些車里的人，能在第一時間保他安全的只有邢必。
邢必對于他會選擇隔個車門四目相望地尿尿并不奇怪，甚至頭都沒轉(zhuǎn)開，就那么看著車窗外，甚至還很不明顯地勾了一下嘴角。
“李風(fēng)，”邱時低頭一邊尿一邊低聲給李風(fēng)留言，“一會兒可能會被屏蔽信號，他們連護送我們的車都帶屏蔽，這邊表面看著挺友好，但肯定不對勁，萬一我回不去，你做一回人，別動趙旅他們……”
他又往后面那輛的前窗盯了一眼，也看不見里頭。
兩輛護送車都長得挺奇怪的，走近了能看到整個車身布滿了看著像槍眼一樣的小洞，仿佛被一百個人拿著槍翻過來倒過去掃了兩遍。
回到車里，邱時很舒服地往后一靠，伸長了腿，還扯了扯褲子：“這邊是不是沒什么游民了？河那邊碰好幾撥。”
“也有，”高山說，“最近少�！�
被你們殺光了嗎。
邱時沒再說話，閉上了眼睛假寐，眼前的地圖閉上了眼睛還是能看到，擱以前他得煩死，這會兒卻得一直看著。
不過進入?yún)擦种螅坏轿宸昼姇r間，地圖閃了閃，消失了。
果然。
這叢林年頭比云城那邊要早得多，車進入一會兒四周的光線就漸漸消失了，空氣里也開始能聞到樹皮和泥土混雜著的味道，還有些不知道從哪兒飄來的煙火味。
“前面可能有些顛簸，”高山說，“任何情況都不要下車�！�
“嗯�！鼻駮r應(yīng)了一聲。
顛簸？能顛得過云城那邊滿是巖石的林中河道嗎……
不到一個小時，四周能看到的已經(jīng)全是古老的樹木，爬滿的藤蔓，滿地綠色的苔蘚，路也變得不是那么平整，車子需要從濕滑的溪澗中穿過。
邱時看了邢必一眼，邢必正看著那邊窗外，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了他的視線，轉(zhuǎn)過頭也看了他一眼。
兩人都沒說話。
這鬼地方，如果真出了什么問題，想逃出去恐怕都不容易。
車往前開到了一處稍微開闊些的地方，應(yīng)該是以前被砍伐過，地面上都是一個一個被綠苔和蕨類包裹著的樹樁。
邢必突然開口說了一句：“有人�！�
接著就看到前面護送車的車燈閃了閃。
邱時在邢必開口的時候已經(jīng)把槍拿在了手里。
接著他就知道了高山說的這個顛簸是什么意思。
攻擊是從上方開始的，巨大茂密的樹冠里突然扔出來幾顆黑色的東西。
還沒有落到車子四周，就開始炸。
“操�！鼻駮r感覺到車子晃了一下。
“沒事，”高山說，“這車防護級別是很高的�！�
炸完一輪之后，就開始了密集的從空中往下的射擊，子彈打在車窗上，發(fā)出悶響。
邱時本來靠著門坐，準備有情況的時候就下車，這會兒迅速坐到了中間，跟邢必挨著。
他們的車沒有停，依然往前開著，但兩輛護送車同時從車身上伸出了十幾支槍管，或粗或細，仿佛全身插滿了箭。
接著所有的槍管同時對著空中開了火，炸出的火花跟云城城慶日的焰火發(fā)射器似的。
旁邊的樹上有人摔了下來，砸在車頂上，又滾落到地上。
邱時盯著前后兩輛車都看了看，想要數(shù)清有多少支槍。
但火光和硝煙幾乎是同時就漫開了，車他都快看不清了，更別說槍管。
“前二十五，”邢必貼近他耳邊，聲音很低，“后二十八，有兩個炮筒，但沒開火�！�
“可以啊�！鼻駮r轉(zhuǎn)頭看著他，也低聲說。
后面的老趙一直看著他倆，所以邱時也是貼著邢必耳邊說的，近得他都能看到邢必左太陽穴的位置有一顆小痣。
一個生化體，居然還有痣？
他忍不住在這種激烈的戰(zhàn)火中跑了題，低聲問：“這是痣嗎？還是注塑口之類的？”
“痣�！毙媳乜戳怂谎郏衷谒滞笊夏罅四�。
“也是隨機隨出來的？”邱時看向前方，“我沒有因為緊張神智不清�！�
“嗯。”邢必應(yīng)著。
不過沒想到這輛他覺得是破車的車，這么扛打，雖然各種搖晃，但依舊跟著前面的護送車一路不停地穿過了這片空地。
而車上看上去非常弱的三個人，在這種子彈呼嘯四面炸花的狀態(tài)里，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慌亂和緊張。
“這些是什么人？”邱時被拋了一下，抓著車頂?shù)陌咽謫柫艘痪洹?br />
“東林鎮(zhèn)的游民�！崩馅w回答。
“游民？”邱時轉(zhuǎn)頭往后看著老趙，“游民有這樣的裝備？”
“東林前鎮(zhèn)民吧。”邢必說。
“是的�！崩馅w并沒有否認。
看來東林鎮(zhèn)的確是被人占了。
這場小型伏擊持續(xù)的時間并不長，造成的損傷也幾乎沒有，但所謂的游民傷亡應(yīng)該不少，從樹上摔下來的邱時就看到了好幾個，那個高度，就算沒被槍打死，也會摔死。
給邱時的感覺，與其說這是一場伏擊，不如說是一次反抗。
不計代價的反抗，哪怕對方毫發(fā)無傷。
車里沒有人再說話，沉默著一路深入?yún)擦�，接著時不時就能看到兩邊粗壯的古樹上方如同鳥巢一樣的樹屋，看結(jié)構(gòu)應(yīng)該是警戒用的。
直到路邊開始出現(xiàn)廢棄的土石房屋時，高山才坐直了，回過頭說了一句：“到了。”
東林鎮(zhèn)沒有圍墻，鎮(zhèn)口的位置有兩座靠著樹建起來的高塔，能看到的房屋都不算高，木質(zhì)夾雜著泥土石頭的材質(zhì)占多數(shù)，也有不少一看就非常古老屬于戰(zhàn)前年代的磚房。
高塔下站著幾個人，車停在了他們面前。
下車的時候邱時的感覺不是太好，除了眼前這幾個等著“歡迎”他們的人，長期在城外清理和收尸的經(jīng)驗，讓他還能感覺到那些來自前后左右包括上方的視線。
“歡迎來到東林鎮(zhèn)�！币粋�微胖的中年男人張著胳膊走了過來。
“胡小嶺呢�！鼻駮r沒有回應(yīng)他，直接問了一句。
“我是東林鎮(zhèn)的鎮(zhèn)長，”男人笑著說，“我姓羅，我跟龍先生可是舊相識，他現(xiàn)在好嗎？”
邱時沒說話。
羅鎮(zhèn)長停頓了一下，還是笑著，嘆了口氣：“我們請你過來的方式的確是有些粗暴了，還請……”
“胡小嶺呢�！鼻駮r又問了一遍。
“他很好，”羅鎮(zhèn)長轉(zhuǎn)身往回邊走邊說，“你們先安頓好，我馬上安排人帶他過來。”
邱時站著沒動。
跟羅鎮(zhèn)長一塊兒站著的幾個人慢慢走了過來，看得出身上都有槍，身后護送車的門打開，車里的人也都下來了。
邱時回頭看了一眼，這車上還裝了不少人。
羅鎮(zhèn)長微笑著在前方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