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劉部長看著眼前的會議名單，有些遲疑地看了李風一眼：“陳蕩也參加？”
“嗯。”李風點點頭。
“合適嗎？”劉部長往門口看了一眼，這會兒開會的人還沒有到，他壓低聲音，“老宋他們知道嗎？”
“來了就會知道了，”李風說，“陳蕩是個生化體，跟羅鎮(zhèn)長和高山那些人類不一樣，要想合作，就直接交底�！�
“我們對他有沒有什么約束？”劉部長問，“他雖然不是潛衛(wèi)，但也是個生化體�！�
“經(jīng)過他的允許，老吳給他打了個控制器，”李風說，“必要的時候我可以控制他�！�
劉部長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行吧，你一向比我們想得周全�！�
這次的會不是個私下小會，李風他們被關在實驗室里的這幾天，各種解救手段，涉及到的人不少，分別保密再分別溝通已經(jīng)沒有意義，倒是容易造成猜疑，干脆把人都叫了過來。
公司這邊應急事務部的劉部長，科技發(fā)展部宋部長，再加上吳館長和于上校，兩個首席，張齊峰，邢必小組的林晟他們幾個……
“邱時和邢必呢？”劉部長問，“人都到齊了，就等他倆了�！�
“我上來的時候好像看到他們的車了，”吳館長說，“在停車場�！�
李風清了清嗓子沒說話，他的確不知道這倆人都到停車場了還能干什么。
正想著再聯(lián)系一下邱時的時候，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邢必和邱時走了進來，邱時一臉沒睡醒的樣子，臉上還有被車座壓出來的印子。
……居然在停車場睡覺。
“人齊了，那就開始吧，”李風拿了根煙出來，接就感覺到了吳館長憤怒的目光，他往上方的換氣口看了一眼，“換氣開到最大，不好意思。”
這個會沒有工作人員在場，又是在陳列館的地盤上，吳館長只好自己站起來，過去把換氣系統(tǒng)調到最大。
“在座的大家相互都認識了，節(jié)約時間，就只介紹不熟的，”李風看了一眼陳蕩，“這位是陳蕩，東林鎮(zhèn)生化體的頭兒，這二位……”
李風又看向兩個首席：“王弘和張?zhí)�，是陸�(zhàn)^長時期的首席技術員，一直在生化體倉庫做……秘密研究�！�
“這次會議主要是跟大家通報一下這次實驗室鎖閉事件前后相關的一些信息，”劉部長接著說了一下去，“還有近期云城戰(zhàn)事方面的情況�！�
南邊，洗馬鎮(zhèn)到石底的防御帶已經(jīng)建立，洗馬到云城之前的防守通道也已經(jīng)完全打通，北邊，東林鎮(zhèn)到西林的防御區(qū)也已經(jīng)初步成型，從東林到云城的通道正在建立，橋已經(jīng)建好，各處游民愿意接受云城管理的可以留下，想離開的可以自由離開，但之后再想進入就需要通過檢查站……
“下一步就是要往興川去，”于上�？戳艘谎蹚堼R峰，“由張署長和朱上尉負責，辛苦了�！�
“應該的。”張齊峰說。
“接下來就說說……”劉部長看李風。
“結合最近的戰(zhàn)事需要和云城的實際情況，”李風說，“云城將會在一周內啟用全部一二級生化體�！�
大家都抬起了頭，看向李風。
這個決定是驚人的，雖然生化體一直在不斷地啟用中，但每批都是二三十個，比較謹慎，全部啟用的數(shù)量會是成十倍地翻上去，對于一直接受著“生化體不可控就是頂級危險”和“生化體很難確定可控性”的云城人來說，這的確是個會讓人吃驚的決定。
“云城眼下的威脅來自共生體軍團，”李風掐掉手里的煙，“他們的戰(zhàn)斗力不是人類士兵能對抗的，我們的防御線很長，任何一個點被突破都會是致命的，我們需要生化體的幫助……”
李風看著邢必：“所有生化體啟用和甄別包括后期的人員安排，都同邢必小組和陳蕩負責�！�
邢必看向陳蕩，陳蕩也正看著他。
“幾位應該是以前就認識，”李風說，“無論發(fā)生過什么，現(xiàn)在都是暫時捆在一條船上了，希望合作愉快。”
“好了，下面是……”劉部長吸了一口氣，“這次會議的重點內容，涉及到云城建立以來最高權限，因為眼下的特殊情況，各位在這次會議中了解的所有內容都需要嚴格保密�！�
“這次能把實驗室打開，”吳館長說，“是因為邱時……”
他轉過頭看著邱時，大家也都一塊兒轉過了頭。
看著正靠在椅子里仰著腦袋睡得天昏地暗的邱時。
“是邱時利用云城一項已經(jīng)被封鎖了的技術，”吳館長只能接著說下去，“在王弘和張?zhí)苟磺叭问紫牟僮飨�，進入了……將軍的記憶系統(tǒng)，找到反向開啟的方法，也正是這項技術，我們發(fā)現(xiàn)了一些疑問�！�
“記憶倉庫里有入侵的數(shù)據(jù)，”王弘終于等到了自己的發(fā)言時間，語速快得驚人，“我們之前分析過，認為這個數(shù)據(jù)屬于某個生化體，但具體是誰的，并不清楚，這幾天我們繼續(xù)分析，這個生化體的數(shù)據(jù)并不是一直存在于記憶倉庫里，它是能夠通過電磁出入的……并且，它會清除這個記憶倉庫中的所有入侵者……”
“數(shù)據(jù)？”于上校問。
“是的，它不是意識，不是記憶，是數(shù)據(jù)，所以我們才能判斷它來自生化體，”王弘說，“邱時見過它……”
大家再一次轉頭一塊兒看向邱時。
邱時還是仰著頭在睡。
李風看著邢必，清了清嗓子。
邢必伸手托住邱時的后腦勺，把他的腦袋扶正了。
邱時睜開了眼睛，愣了好一會兒才問了一句：“什么事兒？”
“你見到的那個生化體數(shù)據(jù)，是什么樣的？”王弘問。
“什么數(shù)據(jù)？”邱時問。
“追著老師的那個�！毙媳氐吐曁嵝阉�
“黑色的霧一樣的東西，”邱時說，“但是像一個整體，會追著人跑�！�
“有什么猜測嗎？”劉部長看著吳館長問了一句。
“我們懷疑跟一個失蹤了的一代生化體有關系，”吳館長說，“按龍先生的說法，這個生化體是空的，所有的數(shù)據(jù)都消失了，結合這個記憶系統(tǒng)里出現(xiàn)的數(shù)據(jù)……”
“這個東西對于云城來說，或者說對于現(xiàn)在的戰(zhàn)局來說，”于上校問，“有什么關聯(lián)嗎？”
李風站了起來，打開了投影，上面是云城周邊已經(jīng)探明了的詳細地圖，不過沒有地名，只有一條條相互交錯著的線條和幾個黑色的點。
“這是我們能確定的，戰(zhàn)前的少部分線纜布局，”李風看著陳蕩，“所有共生巢穴和已經(jīng)摧毀的營地，都建立在線纜最密集的點上，這應該不是巧合�！�
“你意思是共生體背后的頭頭是這個數(shù)據(jù)？”邱時忍不住問了一句，感覺自己是不是沒睡醒，反應這么快。
“這就要問陳蕩了，”李風手撐著桌子，看著陳蕩，“陳蕩跟共生體那邊有過接觸，羅鎮(zhèn)長也說過一些奇怪的話，我覺得東林鎮(zhèn)是知道的�！�
邱時想起了羅鎮(zhèn)長的詩。
是曾經(jīng)的輝煌的那個時代，是那雙看過了幾百年的眼睛……
“操�！彼D頭看向邢必。
“誰？”邢必低聲問。
邱時眼睛一下瞪大了：“我他媽問你這個一代。”
邢必笑了笑：“不知道，不過有人可以問。”
“誰？”邱時問。
“沒有人見過領袖，”陳蕩說，“他們管這個人叫領袖，他可以自由切入我們的通話系統(tǒng)，但很少出現(xiàn)，我跟他的交流次數(shù)也很少。”
“領袖的最終目的是什么？”劉部長問。
“建立一個沒有人類的，永遠不會被毀滅的世界�！标愂幷f。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一個不存在的玩意兒，”邱時說，“想得還挺美。”
大家再次看向邱時。
“也不能這么理解�！标愂幷f。
“那還要怎么理解，”邱時說，“一個數(shù)據(jù)，聽不到看不到碰不到摸不到，憑什么覺得自己可以建一個真實的世界？這個數(shù)據(jù)對這個世界的了解都他媽是從人類這里得到的呢�！�
陳蕩沒說話，看著他。
“這是個有聲音有顏色有山有水有血有肉的真實世界，”邱時說，“就連生化體也拼命想要去感受的世界，你們想要體會的感情，生老病死愛恨情仇，哪樣不是活著的？世界本來就不會被毀滅，它就在那里�！�
第72章
蝴蝶
會議結束之后，
邱時和邢必沒有馬上走，李風把他們留了下來。
幾個部長和于上校離開之后，李風跟張齊峰碰了個頭，
然后回到了會議室：“今天晚上張署長回東林鎮(zhèn)，
邢必你挑一批先讓他帶過去，
再跟一個有經(jīng)驗的過去盯著點兒�！�
“為什么是張署長那邊先派？”吳館長問。
“他主意沒那么多，”李風說，
“這些事兒他從一開始就參與了，了解也更深，而且……他兒子也要去，
他會比較謹慎，
不容易出意外�！�
“張思海就是最大的意外�！眳丘^長皺著眉。
“成長了，
成長了，
”李風說，“開會前我在停車場見了一面，皺紋都長出來了，
看著像邱時他叔叔。”
“會不會形容了。”邱時說。
“要帶過去多少人？”邢必問。
“你決定，”李風說，“留東林的，
還有去興川的�！�
“嗯�！毙媳貞艘宦�。
“那我們說正事兒，”李風點了根煙，
“那個……”
“你要是沒精神，我那兒有藥，
口服的不夠，
還可以注射，
”吳館長皺著眉，
現(xiàn)在這會議室里沒有了部長上校之類的大領導，
他也敢開口了，“以前也沒有這么大的癮，現(xiàn)在這是怎么了�！�
“不是沒精神，是焦慮，”李風把煙盒放到一邊，“在座的都是這次實驗室逆開的親身參與者，讓你們留下來主要是想細聊一下，有什么想法可以大膽說�！�
“我想先確定一個問題，”邱時問，“那個數(shù)據(jù)人，他并不是住在將軍記憶里的對吧，他是可以自由出入，通過將軍腦子上的那些線�！�
“是。”王弘點頭。
“那我連接的時候，”邱時看著王弘，“他是不是能從將軍那里進到我腦子里？”
邱時的問題顯然是李風沒想到的，眉毛挑了一下，也看向王弘。
“不能，這個數(shù)據(jù)……人，”王弘說，“我們暫時認定他就是a01杠249的數(shù)據(jù)，他需要通過……”
“等一下，”邱時皺著眉，“這個什么a01的是什么？”
“就是那個失蹤了的一代生化體，”李風看著他，“這是他的編號，你對這個編號有印象嗎？”
“我感覺這幾個數(shù)字有些熟悉�！鼻駮r閉上眼睛，仰著頭。
“別睡著了�！崩铒L提醒他。
“我在哪里聽到過，”邱時說，“你們還提過嗎？”
“這是第一次在你面前提，”邢必說，“之前沒有提過，你是在將軍那些房間里聽到過或者見到過嗎？”
“是的，”邱時猛地睜開了眼睛，“老師說的，他說的！他說這是249！”
“確定嗎？”李風問。
“確定，”邱時看著他，“但是沒有什么a01什么杠之類的�！�
“這指的應該是同一個吧？”李風看著王弘。
“249是識，識別號，一個生化體一個，不會重復，”張?zhí)乖谂赃呎f，“就是他�！�
“249沒有相關資料和檔案了，”李風說，“他的數(shù)據(jù)進入電纜網(wǎng)絡，這樣的操作是他自己還是有人做的，現(xiàn)在都不清楚，二位首席有什么線索嗎？”
“沒有，但我們認為他在守著將軍的記憶，”王弘說，“將軍記憶里有他要的東西，老師和邱時進入的時候都被他追殺清理�！�
“將軍記憶里有什么？”李風靠到椅子上，“將軍并不是一個多么有能力的人，云城這么多年，也沒有過戰(zhàn)爭，將軍的作用更多的只是一個護身符，一種象征，為什么要一直留著他的腦子？”
“龍先生知道嗎？”吳館長問。
“他不知道，”李風說，“我來開會之前跟他聊了幾句，這幾天在實驗室里觀察了一下，能看得出來很多事他可能都沒有二位首席知道得多�！�
“我和邱時回一趟洗馬鎮(zhèn)�！毙媳卣f。
“那里有線索嗎？”李風問。
“還有一個一代，”邢必說，“但是快死了�！�
“生化體，快死了？”李風皺了皺眉。
“是他自己的選擇。”邢必說。
“他是誰，能帶回來嗎？”吳館長馬上問，身體都有些激動地探向了邢必，“他可能是唯一的一代了，比你們經(jīng)歷的時代都要更早，他可能對于我們研究當年的技術……”
“老吳，”李風打斷了他的話，“正常一點�！�
吳館長嘆了口氣，靠回了椅子里。
“現(xiàn)在我們要做的，一是弄清這個249的來歷和背景，”李風說，“二是弄清他是怎么移動的，他有沒有……一個家，我的意思是，一個藏身的地方？還是一直在那些線纜里……”
“肯定有，他需要存，存儲自己，”張?zhí)拐f，“他進入將軍的記，記憶也不會是全，全部進去，否則連接一中，中斷，他就有可能被困，在里面�！�
“他活動的那一部分，甚至有可能只是自身的復制品，”王弘說，“我們能找到的有可能都是復制，得找到他真實數(shù)據(jù)存儲的位置�！�
“我操，”邱時皺著眉，“這怎么找？”
“我們需要……”王弘看向還投影在墻上的線纜圖。
“所有線纜的分布圖。”吳館長說。
“我們有嗎？”李風問。
“沒有。”吳館長說，“我們只是一個逃命過來的礦業(yè)公司，有錢，有地盤，帶走了一些當時的資料，扛過來一個實驗室，對于當初那么龐大的科技系統(tǒng)來說，只是九牛一毛，當年的人，都死了幾輪了，何況看記錄里，戰(zhàn)爭的規(guī)模和最后的爆炸還有大火，怕是留下來的資料也……”
“先出發(fā)去洗馬鎮(zhèn)吧，”李風看著邢必，“你們能聯(lián)系上的那個一代，恐怕是我們現(xiàn)在僅有的線索了�！�
“嗯�！毙媳貞艘宦暎瑴蕚淦鹕�。
“我還可以進去一次，”邱時說，“將軍記憶里一定有什么線索�！�
“不行�！崩铒L很果斷地拒絕，“絕對不行�！�
“不行，”王弘作為一個無比期待邱時連接的瘋子也提出了反對，“沒有百分之百把握里面有我們要找的東西，你不能進去，不可知的損傷是很嚴重的，你的研究價值很高，不能隨便冒險……”
“說話收著點兒，首席，”邱時說，“什么研究價值，我聽著想打你�！�
回洗馬鎮(zhèn)，立刻啟程。
邱時看著已經(jīng)在他們車旁邊放好的兩大箱物資，不得不佩服李風，就在邢必把派生化體協(xié)助張齊峰這事兒交待給林晟這十多分鐘時間里，本職工作是保障的李風已經(jīng)把東西都給他們準備好了。
立刻啟程，無縫銜接。
“李風的秘書和助理，”邱時上車坐進副駕，把椅背往后調成靠著，“是怎么活下來的？他們署長都是這么工作的，他們應該會更累吧�！�
“無論哪個年代，哪怕過了兩百年，”邢必說著發(fā)動了車子，往城外開去，“這幫打工的都一樣累�！�
李風看著眼前的地圖，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會議室里只還有他和陳蕩兩個人，吳館長為了響應保障署提出的節(jié)約用電的號召，只給他們留了會議桌這一角的一盞燈。
“你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嗎？”李風說。
“沒有�！标愂幷f。
“我能信嗎？”李風問。
“你應該能看得出來吧，”陳蕩說，“我知道的也并不多，鄭霆的中樞系統(tǒng)如果沒有被破壞，也許能找到一些東西�！�
“邢必沒有破壞他的系統(tǒng)，”李風說，“老吳他們會試著分析一下�！�
“我也就能想到這些了�！标愂幷f。
“我的直覺是相信你的，”李風看了他一眼，“但理智讓我很難做到，生化體某些方面是真的很強，讓人害怕�！�
“在我看來，人類才強大得讓人害怕�！标愂幷f。
“是說邱時嗎？”李風笑了笑。
“邱時這樣的人，是生化體永遠也做不到‘無限接近’的，”陳蕩說，“以前我覺得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想眼前眼下，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他想要的，可以大到是一個世界�！�
“這就是你應該相信他的原因，”李風說，“他這樣的人才能給人類和生化體共同的安全感�！�
車開出云城，越過了掩體所在的那一片碎巖荒原之后，邱時看到了不少礦業(yè)公司的工程車，還有一些靠著山剛搭起的架子，看得出是要建房子。
“這是要往外擴建嗎？”邱時靠著車窗往外看著。
“估計是吧，”邢必說，“既然防線已經(jīng)建到了洗馬，中間這一片當然不能浪費，可以擴大外城接收難民的范圍，可以擴大各種生產(chǎn)，還能當做戰(zhàn)爭的緩沖地帶�！�
“緩沖地帶？”邱時看了他一眼，“就是送死地帶的意思吧？”
“嗯�！毙媳貞艘宦暋�
“也許以后沒有戰(zhàn)爭，過幾十一百年的，這里會很舒服。”邱時說，“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活得很久也不一定就有意思�！毙媳卣f。
“邢必，”邱時看著他，“你……會有那樣的選擇嗎？”
“哪樣？”邢必問。
邱時沒說話。
“我不知道，”邢必說，“你是想勸我不要那樣選擇嗎？”
“我不知道，”邱時說，“我一定會比你先死，我不知道你慢慢變老死去和你以后一直活在回憶里哪個更痛苦，或者哪個更快樂�！�
老頭兒還住在地下倉庫的小屋里，邱時讓楊上尉把這個倉庫劃給了生化體，用來放他們的物資，平時沒有人會打擾到他。
他們照例還是約了鄧葉葉到這里來。
爺爺還是坐在輪椅上，看上去跟上次見面的時候差不多，但眼神似乎有些不太好，盯著邱時看了一會兒才認出來：“邱時�！�
“是的，爺爺�！鼻駮r說。
“你變了，”爺爺說，“我一下認不出來了�！�
“你中樞系統(tǒng)開始出問題了，”老頭兒說，“可能撐不過三個月了。”
老頭兒的話說得很直白，不過爺爺并不介意，對于生化體來說，“生死”和人類的想法也許并不相同。
“說正事兒吧，”鄧葉葉拿了個罐頭打開，“哎，還是云城的罐頭最好吃，比我們在外面吃的那種保質期一百年的要香�！�
“一百年的保質期到現(xiàn)在也至少過期五十年了吧？”邱時說。
“保質期就是個參考，只要沒壞就能吃，”鄧葉葉說，“就是沒那么香了�！�
“不是要說正事兒的嗎？”邢必說。
“對，”鄧葉葉點頭，“快�！�
“爺爺，”邱時坐到輪椅對面，“你知道a01249嗎？一個一代生化體�！�
爺爺看著他，眼神有些不聚焦，但聽到這個編號的時候，視線準確地落在了他的臉上：“你們碰到249了嗎？”
“可以這么說，”邱時說，“我們碰到了……他的數(shù)據(jù)。”
“數(shù)據(jù)？”鄧葉葉問。
“他在我們那個年代也只是聽說，我們不被允許接近核心技術，他這種參與其中的生化體，也是我們接近不了的，”爺爺說，“他一生都沒有離開過研究所�！�
“研究所？什么研究所？”邱時追了一句，“研究所在哪里？”
“軍方直接控制的研究所，”爺爺說，“不知道在哪里，我知道在地下……”
爺爺說到一半沒了聲音，就只是看著邱時。
“爺爺？”邱時叫了他一聲。
“過一會兒會好的，”鄧葉葉說，“他有時候就會這樣�！�
“卡殼了，”老頭兒在旁邊說，“一代就是這樣，別說現(xiàn)在腦子衰竭，不衰竭的時候也容易卡殼�！�
“卡殼？”邱時愣了，“他又不是機器人。”
“用卡殼這個詞兒是為了讓你聽懂�！毙媳卣f。
“行吧，”邱時看著老頭兒，“他說的這些你知道嗎？”
老頭兒笑了笑。
“你在大巖二樓藏著的時候就愛偷聽，”邱時說，“現(xiàn)在有個這么大的故事機在你旁邊，你肯定打聽了很多�！�
“真了解我�！崩项^兒笑著說。
“核心技術是什么？”邢必問，“為什么會有生化體參與？是跟生化體有關嗎？”
“這我哪能打聽得到！”老頭兒喊了一聲，“覺得他能知道嗎？”
邢必沒說話。
“他還真知道一點兒，”老頭兒笑了笑，“不過他也只知道這個研究開始之后，真菌開始出現(xiàn)，這是個巧合還是有因果關系的，就不知道了�！�
“生化體從一開始就可以跟真菌共生，”邢必說，“基于人類生化基礎上的生化體，卻從一開始就考慮到了真菌�！�
“操，”邱時想了想，“那這就不是巧合了�！�
“說不定一代的不穩(wěn)定，指的不僅僅是性能之類的，”鄧葉葉說，“也可能是他們跟真菌的共生狀態(tài)不夠完美�！�
“二代夠完美嗎？”邱時問。
“問他啊�！编嚾~葉沖邢必抬了抬下巴。
邱時轉頭看著邢必。
“不知道完美是指什么，”邢必說，“但共生狀態(tài)是不需要任何外因參與的，只要愿意，就可以�！�
“而且共生的程度甚至可以到鄭霆那樣�！编嚾~葉說。
“我能不能這樣理解，”邱時感覺后背有些發(fā)涼，“從一開始，世界變得不太好，哪怕有一代生化體的幫助，也并沒有變好，于是……他們開始想要改變，以另外一種方式生存下去，比如真菌共生？但這說不通啊，人類能免疫真菌的人太少了，只有二代生化體才能……”
“所以當初的人類要滅了自己？”鄧葉葉擰著眉。
“這個研究沒有做完，戰(zhàn)爭就爆發(fā)了�！毙媳卣f。
“然后真菌爆發(fā)，那他們真正要研究的是什么……”鄧葉葉說。
“腦子�！鼻駮r輕聲說，看著邢必，“對嗎？”
除了將軍的那個腦子，云城再也沒有任何跟這類研究相關的內容，就算將軍的腦子里有什么重要的信息，能想到把整顆腦子保存下來，還能以某種方式讀取，必然是有過專門的研究，而這項研究的目的如果跟這些東西聯(lián)系起來，就變得非常可怕。
人類想要完全脫離原始的肉體，利用生化體繼續(xù)在這個世界上生活下去。
“真菌的作用是什么呢？”邱時擰著眉，低聲問。
“這是最輕松地讓命令執(zhí)行到底的方式，既能保有自我意識，又能隨時凝聚成一個整體，”邢必說，“對于某些領導者來說，是件很好的事吧，能省掉很多麻煩�！�
邱時沒有說話，有種喘不上氣的感覺。
“在橋下面�！币恢睕]有說話的爺爺突然開口。
“什么橋？”邢必問。
“很大的橋，”爺爺說，“我們每次經(jīng)過那個橋，都是坐車，從橋下層的隧道穿過去，下面是河，很寬很大的河……也許是海。”
“你們一代，”邢必皺著眉，“坐車里就分不清外面是河還是海了嗎？”
“嗯，”爺爺看著他，“怎么？”
“……沒怎么�！毙媳卣f。
“你是不是挺驕傲？”爺爺說。
“沒有，”邢必說，“都是人造出來的東西，工藝不同，有什么驕不驕傲的。”
這話邱時聽著一陣難受。
“思想和情感可不是人造出來的，”他看著邢必，“那是屬于你自己的東西，哪怕同樣是來自人類，你也不會變成第二個老師，你永遠都只是你自己，整個宇宙里也沒有第二個你。”
“喲�！编嚾~葉看著邱時。
“什么樣的橋？”邱時看著爺爺，“你見過那個橋嗎？橋應該都長得不一樣吧？”
“像蝴蝶一樣�！睜敔斝α诵�。
鄧葉葉在地上畫了半天這個蝴蝶一樣的橋，最后才弄明白，爺爺說的這個橋，基本就是幾根平行的線條，中間被捏到一塊兒的形式。
“這也叫蝴蝶？”邱時愣了。
“兩邊連起來就是翅膀了�！睜敔斦f著像陷入了沉思，眼神向遠處飄去。
這個橋邢必沒有印象，老頭兒收集了不少地圖，但也沒見過。
關于研究所的線索就斷在這兒了。
“曲慎在查資料了，”李風穿著睡衣靠在辦公室的椅子里，腿搭在桌上，“邢必不用睡覺，你是不是也應該睡一覺？順便讓我也睡一覺？”
“通話結束以后你不就可以睡了么�！鼻駮r說。
“我本來要睡的，”李風有些惱火，“突然被你叫醒了，你覺得我還能睡得著嗎？”
“我能�！鼻駮r說。
“年輕真他媽好。”李風說。
“以前研究的那些事，你和龍先生他們真的一點兒都不知道嗎？”邱時問。
“我們都出生在云城，別說戰(zhàn)爭之前的事，就連戰(zhàn)爭之后的事，我們知道的都不多，”李風說，“我們了解的所謂歷史，僅限于云城。”
“嗯。”邱時應了一聲。
“休息一會兒，邱時�！崩铒L說。
“邢必想到一種方式，”邱時說，“可以試著引249出來�！�
“什么想法？”李風問，“不是什么好想法吧�！�
“利用鄭霆的那個小方塊兒，”邱時說，“鄭霆是能跟249聯(lián)系的，邢必如果能控制鄭霆……”
“你覺得這個想法能行嗎？”李風問。
“我不知道，”邱時說，“但我覺得很危險。”
“我也覺得很危險�！崩铒L說。
“你會同意嗎？”邱時問。
李風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你是不是怕實驗室那幫人也想到這個方法了，然后我會讓邢必去做，畢竟邢必的控制是最強的。”
“你干得出來。”邱時說。
“我在你眼里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李風問。
“很可怕，很狡猾，但也很可靠的人，”邱時說，“我就想知道，如果現(xiàn)在找不到249的藏身之處，你打算怎么辦�！�
“你們出去找�！崩铒L說。
“什么？”邱時愣了愣。
“你們去找，那個橋，那個地下秘密研究所，”李風說，“范圍已經(jīng)很小了，去有水地方找，現(xiàn)在我們有時間，不多，但是夠，去找出來�！�
“操你祖宗，這范圍叫�。俊鼻駮r罵了一句，“而且這比剛才那個方法安全嗎？”
“總不會更危險，”李風說，“順著線纜去找有河的地方，249一旦發(fā)現(xiàn)你們在找他，可能會自己聯(lián)系你們�！�
“然后呢？”邱時問。
“問邢必�！崩铒L說。
邱時沒說話。
“邢必！”李風說。
“嗯？”邢必應了一聲。
“你倆是不是沒事兒干了拿我找點兒樂子……”李風嘆了口氣，“不管什么想法，明天回云城了再商量，那個一代，還能問出點兒什么嗎？”
“他死了。”邢必說。
“什么？”李風愣了愣。
“現(xiàn)在唯一的一代就只有藏在線纜里的249了�！毙媳卣f。
第73章
印記
邱時和邢必回到倉庫小屋的時候，
鄧葉葉推著爺爺準備離開。
爺爺像入定一樣，靠在輪椅里，眼神落在每一個人身后的不知道什么地方。
“還那樣嗎？”邱時問。
“嗯�！编嚾~葉點點頭。
邢必指尖輕輕搭到爺爺手腕上。
“估計是醒不過來了，
”老頭兒在角落里說，
“可能就這樣一直愣到最后完全衰竭。”
“你打算把他帶到哪兒去？”邱時問鄧葉葉。
“他在鎮(zhèn)子外一個村子的廢棄菜窖里藏身，
”鄧葉葉說，“讓我等他死了以后把中樞系統(tǒng)銷毀，
再炸掉菜窖�！�
“他……菜窖是他自己挑的嗎？”邱時說，“我可以跟人說一下，安排一個舒服些的地方�！�
“別麻煩了，
”鄧葉葉說，
“現(xiàn)在大家事都多，
菜窖是我挑的，
他早就跟我說過，扔了就行，銷毀系統(tǒ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