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情感……
至于壽命,能活很久,以前已經活了很久,
以后也許還會很久。
“對不起�!眳丘^長說。
“嗯?”邢必看了他一眼,“這么突然,
要不再鞠個躬吧。”
“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眳丘^長說,“你們的壽命�!�
“對于人類來說,
這個問題的確不太容易能想到�!毙媳卣f。
“我不知道能不能檢測出來,
”吳館長說,
“如果需要的話,
我可以試一下,
用給人類檢測的方式,然后大致推算一下,不過不一定準,之后再慢慢完善�!�
“嗯�!毙媳貞艘宦暎瑳]再說別的。
“為什么?”吳館長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你有過什么讓你牽掛或者放不下的人嗎?或者事。”邢必問。
吳館長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地舒出一口氣:“現在可能沒有了,以前有的,我太太�!�
“你有太太?”邢必問。
“死了十幾年了,”吳館長說,“真菌感染�!�
“是么。”邢必輕聲說。
“她死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活著也沒有意思了,”吳館長說,“這個世界里,生離死別太常見了,太普通了,你都沒有辦法去尋求一點點安慰,誰都有過這樣的經歷,伴侶,父母,孩子……”
邢必沒說話。
“是因為邱時嗎?”吳館長問。
“您這反應�!毙媳匦α诵�。
“是有點兒慢,腦子里早就不想這些了,”吳館長笑了笑,“人類在這個世界里生存很難,能相守到老一生的人太少了,大多數人,都是孤獨地過完這一生,長點兒短點兒,可能都差不多�!�
“嗯。”邢必應了一聲。
“我嘴笨,有些事兒我也說不出什么道理來,”吳館長說,“我只能幫你試著測一下,但是……不管還有多久……可能都是需要面對的,畢竟像李風那樣活了三十多年就只喜歡他自己的變態(tài)還是少數�!�
邢必笑了起來:“怎么你倆這個仇結得這么深嗎?開導我的時候還要罵一句�!�
“也不是開導你,你經歷的事多,看到過的事也多,你的老師還是個那么厲害的教授,”吳館長說,“我就是這些天突然有些感慨。”
“謝謝。”邢必說。
“我們都不搬,”胡小嶺揮著胳膊往四周一圈,“咱們這個掩體,就算以后沒有實際用途了,也是咱們住的地方�!�
“還真是,”何江吃了一口罐頭,“在洗馬鎮(zhèn)的時候住宿舍,還真有點兒不習慣�!�
“這一片以后也不會動,”趙旅坐在邱時身邊,小聲說,“現在是閑人免進的重地�!�
“咱們還是有面子的�!焙X說。
“屁面子,”邱時說,“有一半面子給的是后面咱們扔尸體的那個洞,那地方能讓人隨便接近嗎?”
“操,”趙旅笑了,“能不能不打擊我們�!�
“肖磊呢?”邱時問。
“那邊還一堆事兒呢,”趙旅說,“人家現在可不是收尸隊的受氣跟班兒了,手底下還有幾個人了,我們也得聽肖隊長的�!�
“不過人是一點兒沒變,”胡小嶺說,“還是那么的……”
“邱時!”門外傳了一聲呼喊。
“你聽那個勁兒!”胡小嶺說。
肖磊進來的時候帶著一身的土灰石渣,邱時都沒來得及躲開,他就已經站到了邱時前面,眼睛里閃著淚光。
邱時實在是不想擁抱他,但哪怕多猶豫一秒他都怕肖磊會默默流起淚來,只能趕緊抱了抱他,在他背上拍了拍。
“哎這灰!”一幫人喊了起來。
肖磊笑了笑:“剛炸了塊石頭,清空地呢。”
“你還一塊兒干活?”邱時問。
“都是難民,體力差,認知也有限,好多東西教也教不會,”肖磊嘆了口氣,“這種事兒讓他們干,我怕人全炸死了,活兒還沒干完。”
“自己注意點兒安全,現在在蓋什么呢?”邱時拍了拍他胳膊,又拍起來一陣灰,大家又是一片喊。
“學校�!毙だ谡f,“馬上就完工了,八間教室,還挺大的,跟內城的差不多,炸石頭是要清一塊地做操場,城建署的陸署長說學校都得有操場,活動空間。”
“嗯,”邱時聽到這倆字就莫名想躲開,“那不就……可以上學了?”
“是啊,你們都應該去上學�!毙だ谡f著又看了看趙旅他們。
“滾——啊——”一幫人拉長了聲音喊著。
“就你這樣的去當老師是嗎?”何江看著肖磊,“我真怕難民學生揍你啊�!�
“我不去,我沒有那個水平,”肖磊說,“有老師,邱時認識的�!�
“誰?”邱時一聽這話頓時警惕起來,雖然他腦子里已經第一時間想到了可以當老師的那個人,但實在是……不爽。
“李睿,李老師�!毙だ谡f。
“我他媽……”邱時說。
“誰?”趙旅問,“外面回來的嗎?外面還能有人能當老師?”
“一個……”邱時不知道該怎么說,“一個不錯的小孩兒,懂的的確多,看的都是老祖宗的書,說的都是我們不知道的故事�!�
“多��?”胡小嶺作為收尸隊伍里最小的弟弟,立馬來了興致。
“十五歲�!鼻駮r說。
“我操�!焙X很震驚。
“我絕對不會去上學的,”邱時坐在車上,很肯定地跟邢必說,“你知道老師是誰嗎?”
“又不只是李睿一個老師,”邢必說,“還有別的老師,還有三個生化體老師呢�!�
“李三爺能跟生化體一塊兒當老師?”邱時更震驚了。
邢必笑了起來:“有一部分人類,一部分生化體,李睿的知識面的確挺廣的,看的書多,而且他的背景比較特殊,合適給難民和游民上課�!�
邱時思考了一下李睿的“背景”,嘖了一聲:“怎么,誰不好好學習,他上一半課還能把人給砍了嗎?”
“但學生覺得自己要不好好上課就有被砍死的可能,”邢必說,“說不定就能老實些�!�
“……這他媽是個什么學校?”邱時說。
“李風曾經承諾你的,提高難民學校教學質量的學校�!毙媳匦χf。
李風的確是答應過他,雖然當時他并沒有當真,但看到外城擴建之后除了庇護所和物資站,第一個建起來的就是學校,他的確是有些說不上來的感動。
“我們去哪兒?”邱時問。
在實驗室查完他的傷,出來之后就跟邢必一塊兒坐上了車,開了半天了他才想起來問了一句,因為這條路是他沒有走過的。
“云城的軍事基地。”邢必說。
“怎么?”邱時坐直了,往前后看了看,發(fā)現李風的車就在他們的車后頭跟著。
“準備銷毀將軍的大腦�!毙媳卣f。
邱時愣了愣,他對將軍的腦子沒有什么想法,見過了249視頻里的那些腦子和研究所里那些腦子之后,他同樣不希望這世上還有誰的腦子被泡在水里插著電,任人擺布。
但他第一反應想到的并不是這些。
“那是不是他的那些記憶,我們之前接入過的那些記憶,”邱時低聲說,“也就都沒有了?”
“是的�!毙媳卣f。
“那老師……老師最后的那一點點意識,是不是也就沒有了?”邱時問。
“是的。”邢必說。
邱時沒再說話,輕輕嘆了口氣。
“人生就是這樣,不斷地告別,”邢必說,“跟在意的人,跟恨的人,跟熟悉的人,跟朋友,跟戰(zhàn)友,跟親人,跟……愛人。”
邱時抬手摟住邢必,手在他臉上輕輕摸了摸,接著往自己這邊帶了一下,邢必靠了過來,側躺在了他腿上。
“吳館長說,王弘和張?zhí)贡魂P進休眠艙了,”邱時用很輕的聲音說,“人類也是可以在休眠艙里的……”
“不要�!毙媳睾芄麛嗟胤穸怂沒有說完的想法,“我不希望你變成一個只為我的感情需求而存在的人。”
邱時抓了抓他的頭發(fā)。
“我們做了那么多,就是為了能更好地活在眼下,作為人類,作為生化體,”邢必說,“不是誰的附屬,不為誰而存在,不受誰的控制�!�
“嗯�!鼻駮r點點頭。
“另外你不要想著去嘗試,那些休眠艙是根據生化體的特性制造的,”邢必說,“短時間可能可以,但時間長了,說不定就變成干尸了。”
“操,”邱時聽笑了,“我不進休眠艙,不用這么惡心我。”
“你的加強系統(tǒng),本身就能加快你身體的自我修復,提高各項機能,”邢必說,“你只要不作死拿個自制炸彈炸自己,你會比普通人類活的時間長�!�
“操你祖宗,聊天兒就聊天兒,不帶翻舊帳罵人的啊�!鼻駮r說。
“提醒你一下,”邢必說,“你最好為了我,活得小心翼翼�!�
“嗯�!鼻駮r點點頭。
邢必的小寵突然震了震,沒等邢必把它拿過來,小寵已經自動接通,李風的聲音傳了出來:“前面檢查站,你倆干完了沒?坐好。”
“操!”邱時震怒,回頭指著后面李風的車,也看不清李風在不在副駕坐著,“你他媽腦子里有沒有一點兒正經東西!干他媽什么?能干他媽什么?”
“坐好。”李風說。
“就不。”邱時說著一巴掌把正要坐直的邢必拍回了自己腿上。
“行。”李風說。
的確是到檢查站了,邱時看向前方的時候,檢查站的士兵已經舉起了停的小牌子,往他們車這邊走了過來。
司機也放下了車窗。
“起來起來,”邱時抖腿,“起來,我操,來人了。”
邢必邊笑邊坐了起來,靠回了自己座位里。
“就不�!崩铒L說。
“結束通話!”邱時說。
邢必結束了通話,把小寵放回了兜里。
檢查的士兵從駕駛室往后看過來,邱時放下了隔板。
“邱隊長,邢隊長�!笔勘鴽_他們敬了個禮,做了個放行的手勢。
車開進了一條螺旋向下的隧道,一直往下開了挺長時間才在一個礦洞里停下了,看起來是個停車場,但規(guī)模很小,里面已經停了兩輛車。
于上校和徐上校已經等在了這里。
自打徐上校從行動組被調走之后,邱時就沒有再見過她,這次見到的時候,感覺她似乎一下老了好幾歲,看上去有些疲憊。
“徐上校�!鼻駮r下車打了個招呼。
“有挺長時間沒見了啊,”徐上�?粗�,“小伙子不一樣了�!�
邱時沒說話。
“咱們進去吧,”于上校說,“已經準備好了,人齊了馬上開始�!�
李風走過去,往旁邊的一個小門上摸了一下,在彈出的密碼盒上按了一下,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
李風讓于上校和徐上校先進,然后他們跟上。
這是邱時沒有來過的地方,邢必來沒來過就不知道了,看上去跟陳列館那邊聯接大腦的房間形式幾乎一樣。
不過這樣的場合,邱時不太明白為什么會有徐上校,他一直認為徐上校應該不會再出現在核心行動的現場。
李風顯然是看出來了他的疑惑,邊走邊操作小寵,接著小寵飛到他身后,在他背上投影出了一行字。
將軍唯一后人。
字消失的時候邱時才反應過來,這說的是徐上校。
他震驚地轉頭看了一眼邢必,邢必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剛知道。
不過看得出來徐上校之前并不知道將軍只還剩下一顆大腦,或者她并不知道將軍居然還剩下一顆大腦。
見到密室里那個玻璃罐子里的大腦時,她整個人都微微晃了晃。
邱時已經見過很多大腦,將軍的大腦跟之前他見到的那些,沒有什么區(qū)別,保存方式也基本一樣。
見證將軍病逝的人并不多,除了剛到的這幾個,還有吳館長和龍先生。
大家沉默地看著眼前這顆接連著電線靜靜飄浮在液體里的大腦。
“感謝將軍這么多年來,”李風開了口,“為云城做出的貢獻,云城居民會銘記在心,將軍辛苦了�!�
邱時不知道李風是怎么能一本正經說出這些話來的,仿佛面對著的不是一顆腦子,而真的是病榻上的將軍本人。
“您離開之后,云城會繼續(xù)前進,”李風說,“努力成為真正的桃花源,為這個世界里想要活下去的人們提供一片安居之地�!�
說完他沖邢必打了個手勢,畢竟這里真正終結過大腦“生命”的只有邢必。
邢必的操作其實也很簡單,走過去,找到了供能系統(tǒng)的電源,他看了李風一眼,關掉了總開關。
隨著缸里的水慢慢變得混濁起來,大腦開始微微顫動,接著從表面的組織開始,一點點脫落……
沒有人知道當年將軍留下腦子是為了再次復活,還是為了別的什么原因,龍先生可能知道,李風應該也知道,但他們永遠不會再提起。
隨著這顆腦子的消失,追尋永生的進程被按下了暫停鍵。
屋里的人看著最后混沌一片的水缸,大腦已經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了幾根電線漂在液體里。
“麻煩龍先生,通知云城居民,”李風說,“將軍不幸病逝,接下去將軍的工作將由于將軍接替,發(fā)言稿劉部長已經為您準備好了�!�
龍先生沒有說話,轉身大步離開了。
徐上校走上前,盯著缸看了一會兒,也沉默地轉過身準備離開。
“徐上校,”于上校叫住了她,“您的報告,恐怕不能批準,您是云城不可多得的人才,云城需要你�!�
“我知道了。”徐上校說完看了李風一眼,慢慢走了出去。
“這個怎么處理?”吳館長看著著缸里的液體。
“封掉這個廳�!崩铒L說。
“怎么封?”吳館長問。
“澆鑄�!崩铒L說。
“我安排人來做�!庇谏闲Uf。
“散吧,”李風轉身往外走,“累得很,大家都休息一下,后面工作沒有盡頭呢�!�
回到停車場,邱時和邢必上了車,剛要關車門,李風上了車:“去實驗室。”
“您是不是剛說了大家都休息一下?”邱時看著他。
“我們不是大家�!崩铒L說。
“去實驗室干嘛?”邢必問。
“之前自愿接受逆向實驗的共生體反應不錯,”李風說,“吳館長想在鄭霆身上試試,另外你們不是要去過過二人世界么,有個順帶手的工作……”
“你是真能逮著一個人熬��!”邱時一腳蹬在了李風旁邊的座椅上。
“逮著兩個人熬,”李風說,“能怎么辦呢�!�
“什么工作?”邢必問。
李風看了他一眼:“老吳用基地的一些實驗資料做了一些試劑,能殺死真菌,但效果還不穩(wěn)定,目前真菌并不只有一種,所以需要……”
“需要我們帶著試劑出去找不同種真菌試驗�!毙媳卣f。
“對,”李風說,“再順便……”
“我操你祖宗李風,”邱時都氣樂了,“你也別順便順便了,你就說這次任務得了�!�
“任務有期限呢,還要匯報呢,”李風說,“你們沒有期限,不需要匯報�!�
“你是真敢大著臉說,我就佩服你這一點,”邱時說,“探你那個‘通途’的路,做殺死真菌的試驗,這哪一樣不是需要越快越好的,哪一樣是碰上情況能不匯報的?”
“祝你們旅途愉快,”李風說,“我的建議是往南方走,從洗馬鎮(zhèn)往南�!�
“老子不去了!”邱時說。
“那就給你們倆一個任務,”李風說,“從洗馬鎮(zhèn)往南……”
第105章
時間
實驗室里這會兒人少了一些,
但工作人員依舊是忙碌的狀態(tài),比起以前,走路都矯健了不少。
鄭霆還在實驗艙里安靜地待著,
門口站著陳蕩和二位首席。
首席大概是剛從休眠艙里出來,
看上去臉色不怎么好,
都坐在門邊的椅子上,眼神里還有一種說不清的悲傷。
邱時對這兩個在休眠艙里待過的人類有點兒興趣,
想過去問兩句,但剛走了一步就被邢必從身后拽了一下:“你干嘛?”
“我問問,”邱時回過頭,
“什么感覺�!�
“你用不上�!毙媳卣f。
“我的好奇心,
”邱時說,
“我要滿足一下它……別擔心。”
邢必看了他一眼,
松開了手。
“二位,休眠艙里什么感覺?”邱時走過去,一點兒沒客氣,
單刀直入地問了一句。
“自己進去體驗一下啊�!蓖鹾霙]好氣兒地說。
邱時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問題聽著跟嘲諷似的,他靠著墻:“沒別的意思,就是問問,
畢竟你倆是頭兩個進入休眠艙的人類�!�
“肯,肯定不,
不是頭兩個,”張?zhí)拐f,
“我們只能說是現,
現在唯二進,
進去過的人類�!�
“難受嗎?”邱時問。
“時間不長還湊合,
”王弘說,
“但時間長了肯定不行,對大腦絕對會有損傷,我們現在腦子都很混亂,眼睛也不舒服,對機體各項功能也會有影響,畢竟不是生化體那樣的人造體�!�
“嗯�!鼻駮r應了一聲。
說不上來什么感覺,有一絲失望,又有一絲慶幸。
“可以了,”吳館長帶著人推了個放著儀器和藥瓶的車過來,“進去吧。”
鄭霆所在的這個實驗艙一直都沒有強光,怕刺激他的眼睛。
鄭霆跟上回看到的樣子差不多,邱時看到他時,就會想起最后死在研究所,沉在了海底的那個復制體。
249對于鄭霆的利用非常徹底,因為他有著更強烈的恨,更強烈的情感。
“這個過程很簡單,”吳館長給邢必介紹,“不注射,先用氣體,讓他表面的真菌脫落,之后再一步一步來�!�
“嗯�!毙媳卣驹诓A�,看著里面的鄭霆。
鄭霆似乎感覺到了他,低著的頭緩緩抬了起來。
“他能聽到我說話嗎?”邢必問。
“不能,聲音是屏蔽的,”吳館長說,“要打開嗎?”
“打開。”邢必說。
張?zhí)乖谂赃叺牟僮髋_上按了兩下。
“鄭霆�!毙媳亟辛肃嶖宦暋�
鄭霆很緩慢地看向他,張了張嘴,卻只發(fā)出了一聲類似哈氣的聲音。
“249死了,”邢必說,“他和研究所一起,被沉到海底了,我們把柏戰(zhàn)帶回來了,他一直在基地附近。”
鄭霆又很低地“哈”了一聲。
“現在開始給你治療,會需要一段時間,”邢必說,“活著,無論如何,活下去,真正地活�!�
鄭霆沒有再發(fā)出聲音,而是動了動手,垂著的布滿了黑色真菌的手臂靠近玻璃罩子,輕輕敲了兩下,接著又是幾下,或快或慢。
“嗯,收到�!毙媳鼗卮�。
罩子里開始有氣體涌進,發(fā)出“嘶嘶”的聲音,白色的水霧一樣的氣體很快充滿了整個罩子,鄭霆黑色的巨大身影在白霧里變得模糊。
“這個過程需要多長時間?”邢必問。
“兩天,”吳館長說,“具體步驟我一會兒發(fā)給你�!�
“嗯�!毙媳貞艘宦�。
離開實驗艙,李風接了個電話,轉頭看了看他倆:“你倆不住內城是吧?”
“不住�!鼻駮r說。
“那跟我去趟倉庫吧,”李風說,“東西給你們裝車,直接開去掩體。”
“什么東西?”邱時問。
“行李,補給,”李風說,“也是去了一趟海邊那么遠的地方的人了,怎么還不知道出門是要帶東西的?”
“我以前出門幾天也不會帶什么東西�!鼻駮r說。
“你這是幾天能回來的嗎?”李風說,“沒兩個月不會回來吧。”
“要沒您那些順帶手的任務,估計一個月就玩回來了�!鼻駮r說。
“別抱怨,”李風說,“抱怨也得順帶手,不抱怨也得順帶手……”
“不抱怨憋得慌!”邱時說,“不抱怨你以為我多開心呢!”
“那你抱抱抱抱。”李風說。
“你想得美�!鼻駮r說。
邢必沒忍住笑了起來。
保障署的倉庫還是老樣子,不過明顯擁擠了很多,各種箱子一直堆到了倉庫外面。
“去哪兒打劫了?”邱時問,“怎么這么多東西?”
“上至龍先生,下至各署長,”李風說,“拿了我的人,現在都給我吐出來�!�
邱時嘖了一聲,沒說話。
“別擔心,你拿我的,我不會要回來�!崩铒L說。
“那他媽是你欠我的。”邱時說,“而且價格從來就不對等,狗官�!�
“這次讓你們拿夠,”李風說,“還有一箱,放在副駕了,放后面怕被壓壞�!�
“哪兒來的?”邱時頓時眼睛一亮。
“許戒讓人送過來的,”李風說,“回程的時候不是沒時間在興川停么,我嘗了兩顆,很甜。”
“你吃了?”邱時立馬回頭瞪著他。
“一整箱!我就吃了兩顆!”李風說,“許戒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讓人專程送過來的,只送一箱�!�
邱時跳上了副駕,打開了箱子,拿出了一顆,舉在眼前看了很長時間,真漂亮啊。
這跟他們在山里看到的那種小紅果子完全不一樣,大得多,顏色倒是差不多。
邱時在最紅的尖尖上咬了一口。
“操,”他說,“真甜�!�
“南邊我們之前完全沒有去過,”李風說,“這次給你們的地圖是邱時在研究所那邊撿回來的那本冊子上復制的,旅游地圖,其他的實時情況是靠游民的情報總結出來的,大致能了解一下,但并不詳細,所以不用跑太遠,安全第一�!�
“嗯,我有數�!毙媳卣f。
“邱時今天問休眠艙是怎么個意思?”李風問。
邢必看了一眼在副駕上閉著眼睛吃的邱時:“多少會思考吧,活著,死了,壽命……”
“踏踏實實活完這輩子,”李風說,“沒病沒災有希望,就行了,你不是讓老吳幫你測一下么,過幾天數據比對出來了,能差不多死,就最好,他要是先死了,你就替他去看,去聽,去經歷�!�
“你會孤獨嗎?”邢必問,“你一直一個人�!�
“……也會,特別是沒覺睡的時候,”李風說,“但是人生沒有完美,總有需要去承受的那一部分。”
“嗯。”邢必應了一聲。
“一會兒把那個拖車掛上,有些小型的設備和武器,帶著比較安全,”李風說著突然就跑了題,的確是個只愛自己的變態(tài),“有個小手提箱,里頭是幾個比較大的游民團伙的信物,碰上麻煩了出示一下�!�
“管用嗎?”邢必問。
“不知道,我認為一般情況下起個吉祥物的作用,”李風說,“不管用就殺,讓他們記著云城的標�!�
“這是第三個任務了吧?”邢必說。
李風笑了起來,轉身走開去安排剛到的貨了。
邢必準備上車嘗一顆的時候,一直靠在旁邊貨箱上的陳蕩說了一句:“找個狗�!�
“什么?”邢必沒聽明白。
陳蕩往李風那邊看了一眼,低聲說:“他沒見過狗,想養(yǎng)一只。”
“……有品種要求嗎?”邢必問。
“這種非分要求就算了吧,”陳蕩說,“是狗就行�!�
“好�!毙媳攸c頭。
邱時在研究所撿到的書里,有一個帶折頁的,邢必說是廣告。
這廣告介紹的是一輛房車,能睡覺還能洗澡做飯,看上去就像個小房子,專門旅行用的。
云城沒有這樣的車,但是一輛黑車再加一個拖車,加上車上各種物資,邱時突然就有了更清晰的休假旅行的感覺。
出發(fā)時已經被邱時吃掉了大半,還剩小半箱他留給了掩體里那幫饞貨。
這次離開云城跟以往的執(zhí)行任務不同,休假,旅行,這些以前從未在他們生活里出現過的出行原因,讓所有人都有些興奮。
“就跟以前我出去探險差不多,也不用這么興奮,”邱時說,“又不帶你們�!�
“這話說的,”趙旅笑了起來,“跟探險也不一樣的,探險是為了找點兒能交易的東西,是為了活下去,每次出去,我們都不知道你還能不能活著回來�!�
邱時嘖了一聲。
“這次不一樣,這次大體上是安全的,”趙旅說,“也沒有什么必須完成的任務,不需要隨時拼命,有危險可以跑,跑不掉還有戰(zhàn)神跟著�!�
“……戰(zhàn)神?”邱時說。
“李睿說的,”趙旅說,“戰(zhàn)神邢必�!�
“這書看太多了也不行�!鼻駮r說。
“走吧,”趙旅說,“到洗馬了跟我們說一聲,再過去就聯系不上了吧?”
“能聯系,”邱時說,“我們帶了個無線的什么玩意兒,架起來能跟李風他們聯系上,你要找我,就讓李風聯系我�!�
“麻煩,”趙旅說,“李風現在表面上是個署長,背地里水太深,離他遠點兒安全�!�
沒錯,離他遠點兒起碼不會在休假的時候還被安排任務。
以前車從掩體往南開出去,就是一片荒蕪了。
但現在往南開過去時,他們需要穿過云城的“新區(qū)”,以及那個看上去很不錯的學校。
學校門口的牌子已經掛上了。
“云城學院外城校區(qū)。”邱時看著牌子上的字,“這什么奇怪的名字�!�
“居然能把字兒認全?”邢必說。
“對我還是不夠了解啊,搭檔�!鼻駮r說,“我不僅能認全,還能寫下來。”
“就是丑�!毙媳卣f。
邱時沒說話,拋出小寵,投影了一小塊在前擋玻璃上,用手指在空中一筆一劃地往投影上寫著。
你祖宗。
然后把投影挪到了邢必面前。
邢必笑了起來:“這三個字還成,起碼是工整的�!�
車停在了學校門口,曲慎從里面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