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而且,”江淮稍頓,面無表情道,“當(dāng)Omega我就不用和你住一個宿舍了�!�
薄漸:“……!”
四月體檢,五月出體檢單。
體檢這件事,江淮的思路很清晰:等他體檢單出來,老林百分百是要找他的。因為體檢單就直接在班里發(fā)給同學(xué),所以也瞞不住其他同學(xué)……但在學(xué)校公不公開,江淮都無所謂。
就是家里難搞。
尤其是要怎么跟江儷坦白這件事。
江儷是肯定不會相信他什么晚分化,沒發(fā)現(xiàn)自己是Omega的這種屁話。
他就只能從初一跟老秦?fù)Q血樣這件事開始提起。
要是再被江儷知道他這幾年還打C型抑制劑……基本他就可以被江儷打包出門扔進(jìn)垃圾桶了,老秦以后也別再想到他家來玩。
江淮想想就很他媽的頭疼。
“我怎么跟我媽說?”江淮蹲在衣櫥前,最低格放著一個手提式的白色冷藏柜。里頭的抑制劑已經(jīng)很久很久很久沒有被用過了。
薄漸蹲在他身邊,拉開冷藏柜:“你別擔(dān)心。阿姨不是說無論你選擇什么,她都支持你么?”
“支持個屁。”江淮掀唇:“要她知道我是Omega,還打了四年抑制劑……你也知道,還一起跟我瞞著她,在高考結(jié)束前我可能就跟你見不了面了�!�
薄漸:“……”
薄主席扭頭,神色自若道:“那就別說了�!�
江淮:“……我怎么不說?”
薄漸:“學(xué)校那邊我去聯(lián)系,先瞞著她,等高考結(jié)束以后你再告訴咱媽你是Omega。”
江淮靜了會兒。
其實他也正有此意,就是沒地方去找學(xué)校,讓老林看見體檢結(jié)果別給他媽打電話。
“這樣也行,其實我也不大想現(xiàn)在和我媽說,但還有個事我想跟你說……”江淮難得主動勾住薄漸肩膀,倆人蹲衣櫥前頭,江淮從旁邊勾著他脖子,要說悄悄話似的:“就是您少他媽隨地?fù)鞁�,誰你媽,那我媽,懂?”
薄主席:“……”
-
二中學(xué)禮樓后頭栽了許多銀杏樹。
四月份,圓鈍的小綠扇子伸展開,樹底的青草冒出來。
天暖和了。
老林找人在教室后黑板上用白-粉筆寫了個相貌端莊的大字倒計時,是離高考還有多少天。每天早自習(xí),那個數(shù)都會減一。
近五月份,幾乎每天都切身可感,今天比昨天更暖和了些。仿佛夏天也有跡可循,近在眼前。
高考是種炎熱的味道。
天愈熱,高考的味道就愈重了。
一模成績下來,江淮超常發(fā)揮,考得前所未有的好。
他把那個分?jǐn)?shù),也記在了“小江暑假計劃”的背面。
像T大近在咫尺。
江淮想,如果他高考成績能再比一�?嫉酶咭恍麎虻弥鳷大。
二模的考場安排是按一�?荚噥淼�。
江淮上高中,將近三年,到現(xiàn)在,第一次進(jìn)1號考場。
普通的教室考場只有三十個人,但1號考場是階梯大教室,有一百個人。一排貼了十個考生號,一共貼了十排。
從0001到0100。薄漸在第一排最左邊的位置,江淮在第七排最右邊的位置。
從40號考場考到1號考場,已經(jīng)實屬三個級部都難得一見的“進(jìn)步模范”了……但江淮還想離薄漸那個位置更近些。
他想,就一定去做。
中午午休,江淮基本沒再回過宿舍。
二輪復(fù)習(xí)是專題復(fù)習(xí),其實從一輪復(fù)習(xí)開始,江淮就有個本子,本子從多少頁到多少頁是哪科,用標(biāo)簽紙貼著分類,本子紙上從必修一到最后一本選修,依課本、依單章地記著他哪個具體知識點沒明白,需要問,又有哪個知識點明白了,但是做題老是錯。
徹底弄明白了,就把這張紙撕下來。
江淮一直沒覺得自己整理錯題整理得多,但到二模考試收拾考場前,他才發(fā)現(xiàn)他物理錯題本都用完了兩本108頁的活頁本。
不過他字大,整理錯題都寥寥草草,也空隙大,江淮還是覺得其實沒抄幾道題。
學(xué)校發(fā)高考體檢單的時候,剛好二模考完兩個星期。
后黑板上的倒計時寫著“30”。
二模江淮考砸了。沒別的原因,就是題正好不會……語文考得最爛,原本江淮好不容易把語文拔到一百二了,這回二模又付諸東流水,沒考完,答題卡還沒往上交,江淮自己都給考笑了。
果然成績下來:一百零八。
二模發(fā)卷子那天星期五,天陰了一上午。
二模前一個星期,江淮都基本沒和薄漸說過話。沒矛盾,就是他忙,薄漸也忙。他幾乎天天都呆在教室,中午不回宿舍,晚上回宿舍刷題刷到快十二點,薄漸在準(zhǔn)備一個什么校外的活動,天天準(zhǔn)備材料,有時候課都不能按時來上。
早自習(xí)出的成績,和江淮預(yù)想的差不多,他考得很爛。
但他倒沒覺得難過,只覺得什么悶在胸口,壓得他喘不上氣。
薄漸還是年級第一。但薄漸連成績單都沒去看,趕著又請假出學(xué)校了,到下午第一節(jié)課才回來。這是江淮第一次見薄漸上課睡覺。從前薄漸上課不聽課是真的,可手頭也有在做的事,這是江淮第一次看見薄漸上課睡著了。
這是節(jié)英語課,英語老師沒管薄漸。
上高三前,他們班英語老師就說過:“如果你們誰能考試穩(wěn)定在一百四十五,上英語課你們愛干什么干什么,因為你們這些能考到一百四十五的同學(xué),再想提高分?jǐn)?shù),就不是我上課能教到你們的了。”
江淮一邊心不在焉地在卷子上整理短語句式,一邊覷薄漸。
薄漸昨天沒回宿舍。
少年肩膀已經(jīng)很寬闊,把襯衫肩膀那兒撐得很整齊,額頭抵著手臂,江淮看不見他的臉,只看得見一截耳朵。
坐最后一排,江淮沒忍住,臨下課前,伸手摸了摸薄漸的頭發(fā)。薄漸的頭發(fā)比他短,也比他硬。
到中午放學(xué),雨就傾盆下下來。
到第一節(jié)課雨勢才漸弱,教室外嘩啦啦地響。還有老師講題的聲音,隔壁班講題的聲音。
江淮剛把手搭在薄漸后腦勺上,薄漸就抬手,把他扣住了。
他一頓:“你醒了?”
“沒睡�!北u的聲音有點啞。他撐起頭來,側(cè)頭看著江淮:“上課太吵了,沒睡著�!�
江淮:“……”
那還能讓英語老師閉嘴,給您倒地方睡覺不成?
薄漸牽著江淮的手,把手搭在自己膝蓋上。他小聲說:“累�!彼謫枺骸澳憷鄄焕�?”
江淮沒說話。他低頭看著薄漸好看的手,聽著外面雨聲淅淅瀝瀝�!跋鹿�(jié)課出去放松一下?”他抬眼問。
“怎么放松?”
“你想怎么放松?”
“下節(jié)課上數(shù)學(xué)�!北u說。
江淮挑出個笑:“翹掉就好了�!�
雨還在下。
“砰——”
籃球摔在地上,濺起細(xì)細(xì)密密的水花。
雨滴漸小,漸細(xì)密,末春初夏的雨還是冷的,卻不砭皮。
才下午三四點鐘,但教學(xué)樓都點起了一盞盞燈。透過蒙著水滴的窗看,天是昏黃的。
江淮去換了籃球衣和短褲。
薄漸什么都沒換,依舊穿著校服襯衫和校褲。但換不換,也區(qū)別不大,出來不過十幾分鐘就從頭到腳淋濕了個透。江淮想不通為什么要在雨天出來翹課打球,也可能沒必要想通……只是他樂意。
下雨天,籃球場空無一人。
球聲混著雨聲。
他仰著下頦,勾手把球投給薄漸,他感覺有雨水沉在他睫毛上,抹了抹眼:“要今天不下雨,就帶你出去一塊玩跑酷了。”
薄漸接過球,站在三分線上把球投進(jìn)籃筐。他沒轉(zhuǎn)頭,輕笑道:“找你去開房,你不愿意,非要陪我出來淋雨。”
“……滾。”江淮眼皮微抬:“誰他媽跟你翹課出去開房,你有病吧?”
“學(xué)習(xí)累,但和你上床不累。”
“……”
江淮沒再說話,從旁邊球筐撈了個籃球往薄主席臉正中扔過去了。
翹了第二節(jié)課。
但第三節(jié)課上課鈴響,江淮也沒回去。
雨愈下愈密,打下幾葉剛冒出來的綠葉。
江淮從頭到腳都澆透了,薄薄的球號服緊貼在皮上,他手臂都冰涼,襪子濕到腳底。他跟薄漸滿場跑,有時候他守薄漸攻,有時候他攻薄漸守,有時候也不跑,就站在三分線外一個球一個球地向球框投。
但心臟滾燙,有什么被拋之腦后。
壓抑著的,不安分的,讓人喘不動氣的。
其實江淮一直想試試他和薄漸誰體力好。
但大概是薄漸比他久一點,也可能是他跑得比薄漸多,臨第三節(jié)課下課,江淮終于跑不動了。雨水細(xì)細(xì)地凝成小股,從路縫淌過,淌進(jìn)下水道。
他直接坐到地上了,很深地喘氣。
他辮子好像都濕了,江淮感覺那撮頭發(fā)黏在他脖子后頭。
薄漸投進(jìn)一個球,沒再去撿,向江淮走過來。
他渾身也濕透了,白襯衫濕得半透明,貼在胸腹前。
他向江淮伸手,江淮搭住,卻把薄漸往下拉。薄漸蹲下來,江淮扭頭,剛想問薄漸“打快倆小時球,你真不累嗎”,薄漸低下眼,勾過他下巴接吻。
雨聲密集。
江淮嘗到薄漸唇上的雨水。
-
體檢單是老林開班會,在講臺上挨個叫名,一張張發(fā)下來的。
發(fā)完體檢單,江淮不出意料地被老林叫走了。
江淮大概這輩子都忘不了老林一臉五彩紛呈的表情。
老林開頭第一句話,重復(fù)三遍“你”,才組織出語言,表情復(fù)雜地說:“你……你體檢結(jié)果出來了,檢測你是Omega……江淮,這件事你之前知道嗎?”
何其滑稽,在校園網(wǎng)各種Alpha評選貼里榮登榜一的Alpha……怎么會是個Omega???
這簡直就是把全校師生的智商都按在地上摩擦。
尤其高一那年,居然還傳出件江淮要強制標(biāo)記Omega的學(xué)校丑事……一個Omega要怎么標(biāo)記另一個Omega??
林飛寧愿相信這是醫(yī)院填檢測結(jié)果填錯了。
校方因此反饋……四月中又對江淮同學(xué)進(jìn)行了一次單獨的血樣抽取,但檢測結(jié)果依舊是Omega,且是早就分化的Omega。
江淮表情沒變:“知道�!�
林飛:“……”
“你知道多久了,什么時候的事?”他問。
江淮稍頓:“不方便透露。”
林飛:“……”
林飛:“這是件大事,既然你之前性別登記錯誤,這幾天就要去找學(xué)校學(xué)生工作部把學(xué)生信息全都改了�!�
“嗯�!�
林飛:“另外我接到學(xué)校通知,說你因為家庭原因不方便學(xué)校聯(lián)系家長……那這件事學(xué)校就暫不替你通知了,性別檢測失誤這種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跟你高考沒關(guān)系,但跟你人生有很大關(guān)系,必須跟家里人說�!�
“嗯�!�
林飛又皺著眉想了想,想大約是沒有要說的了,松出口氣:“行,回班里上課……”
江淮剛要“嗯”,林飛忽然停住了,盯著江淮:“你舍友是薄漸?薄漸不是Alpha嗎?”
江淮:“……”
紙包不住火,考生體檢結(jié)果原則上是保密的,但畢竟測量項目都不是多私密的方面……出體檢單當(dāng)天晚上,校園網(wǎng)多了個帖子:
“我操??????魔法世界?江淮是Omega???”
主樓:“真就離譜唄?體檢單下了,江淮Omega??江刀是Omega??”
“劫:前、前排占座?”
“山泉水:?”
“考不到600不改名:???”
“你爺:,造謠刪帖了。還江淮Omega,你倒不如說你媽是Alpha,爺還能相信你是從垃圾堆里撿來的�!�
“本人勿擾:我靠?真假?我去問問主席。”
“檸檬水:有一說一,我也不是來黑主席的,但你來開貼說主席是Omega都比江淮是Omega有可信度�!�
“蘇格蘭胖臉雞:樓上+1”
“蜀道難:哈哈哈哈哈講個笑話,江淮是Omega。”
“CaCO3:,筆給你,同人文你來寫,那些同人狂魔都沒你寫的狗血�!�
樓主:“???還都沒人信?你們以為我瞎編??今年高三,我造謠我必落榜,你們自己去問江淮好吧?老子是認(rèn)識學(xué)校老師,從管學(xué)生檔案的老師嘴里直接聽的好不好??”
一帖激起千層浪,兩天時間,原帖蓋出上千層樓,衍生貼上百。
但對于校園網(wǎng)屠網(wǎng)風(fēng)波中心本人來說,每天過得并無差別。
依舊是天天刷題、訂正、整理錯題。
就是有幾天過來幾個同學(xué)……包括衛(wèi)和平,一臉小心翼翼,仿佛怕江淮原地爆炸地問:“江哥,你不是Alpha嗎?”
“分化錯了。”江淮輕描淡寫地掰瞎:“我信息素少,以前檢測成了Alpha……我是Omega。”
眾人無不一臉悚然,如同白日見鬼。
但等別人走,薄漸同學(xué)會戳戳江淮,小聲說:“你信息素不少�!�
信息素多少和某方面多少是掛鉤的。
“……閉嘴。”
-
柯女士第一次得知兒子的男朋友不是Alpha這件事……是她加的好友小陳,陳逢澤給她分享了一個校園網(wǎng)熱帖。
而薄漸此前對她半句沒有提過這件事。
把這個帖子從第一樓到最后一樓全須全尾地看下來,柯女士也蒙了。
薄漸交的男朋友……是Omega?
柯瑛把此帖轉(zhuǎn)載分享給了薄賢。
-Keara:那個叫江淮的小孩是Omega?
十分鐘后。
-薄賢:?
柯瑛覺得自己要氣炸了……薄漸這么大的事都沒和她說過!校園網(wǎng)上都傳得沸沸揚揚了,他來家甚至連提都沒提過!
-Keara:薄漸在家為什么不說?
-Keara:他早說不好嗎?非要騙了一圈人,最后高考體檢,哦,原來江淮是個Omega?
-Keara:薄賢你是不是又早知道了?又跟你兒子串通合伙就騙我一個?
薄賢還沒來得及把好幾千層樓爬完,老婆就唰唰唰發(fā)來一連串消息。
他待會還有會,這個帖子是看不完了,但他翻了幾樓,大致看出來說的是江淮高考體檢檢查出來是Omega不是Alpha的事。
他翻著手機,沉默了一會兒。
-薄賢:這件事我確實是不知道。但你有沒有想過在體檢前,這件事薄漸也不知道,而且還一直拿江淮當(dāng)Alpha談的男朋友?
-薄賢:我之前去問了問薄漸的意見,他好像是有跟Alpha談戀愛,然后當(dāng)弱勢方的意向。
兩分鐘。
-Keara:?
-
薄漸并沒有把江淮是Omega的這件事先告訴家里的想法。
他想等高考完,把江淮帶回家……到時候一起說。
但某天星期五放學(xué),薄漸回臥室,忽然在書桌上看見了格格不入的幾本書。
他稍翻了翻:
“《被馴服的狼》”
“《厚黑學(xué)講解:不要被感情蒙蔽了雙眼》”
“《如何在這苦難的世界活出不一樣的光彩》”
“《當(dāng)你失去野性,你還剩下什么?》”
薄漸:“?”
-
天氣愈炎熱。
在某個倦懶,困意沉沉的中午,江淮聽見第一聲蟬噪。
后黑板的倒計時從兩位數(shù)縮減到一位數(shù)。
像誰開了倒計時最后十秒的秒表,咔噠,十,咔噠,九,咔噠,八,咔噠……數(shù)到一,悶熱的夏天轟然落幕。
惴惴不安的時日將變成一段遙遠(yuǎn)而模糊的回憶。
高考前第三天,住宿生、走讀生都要收拾課本書卷回家備考。
高考前最后一個月,江淮過得很平穩(wěn)。
到最后一個月,老林也沒再跟以前那樣天天追在同學(xué)后頭諄諄教導(dǎo)說多學(xué)點兒習(xí),年輕人少睡一兩個小時不打緊,反倒開始叮囑班里的同學(xué)多休息,不要吃辛辣冰冷的刺激性食物,也少運動,省得崴胳膊扭腿,安安穩(wěn)穩(wěn)呆好這一個月就行。
六月四號放假。
只上午一節(jié)班會。
老林在臺上說了許多,從昨天,到今天,到明日,他把準(zhǔn)考證自己一張一張地發(fā)下來,他不會煽情,少年人也意識不到這原來是這條同行路的終點,只聽著林飛絮絮叨叨、絮絮叨叨,考試注意事項都重復(fù)了好幾遍。
江淮低著頭,拿中性筆偷偷地在木頭課桌上刻進(jìn)一個“T”。
但他轉(zhuǎn)頭瞥見薄漸一直在看他,就佯裝無事地把“T”上的中性筆墨水拿手指頭擦掉了,手臂一蓋,擋住了他毀壞學(xué)校公共財物的物證痕跡。
放學(xué)了。
走廊上嘈雜起來,有家長來。
今天沒課,不少同學(xué)昨天就把課本跟復(fù)習(xí)資料都捎回家了。
江總昨天來過一趟,跟江淮把大部分書都搬回了家。
江淮課桌上還剩幾只筆,零零散散地躺著。他抓了一把,把中性筆、涂卡筆、鋼筆都攏到一起塞進(jìn)書包,抬眼問:“你走嗎?”
“暫時不走�!北u輕笑道:“學(xué)生會還有事要交接,要等等�!�
江淮停了會兒:“那我去天臺等你?”
“好�!北u應(yīng)。
-
天熱。
早都六月。
江淮換了學(xué)校的短袖襯衫,敞著懷,里頭套了件黑T恤。天臺熱,曬,還有風(fēng),襯衫后襟被風(fēng)鼓得老高,江淮摸摸褲兜的棒棒糖,感覺糖都要化了。
他拆了糖紙,叼著糖棒,靠到天臺欄桿邊。
窮目所極,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白色教學(xué)樓,紅塑膠跑道,秀氣、濃青的銀杏樹。每處顏色,他看了三年。
江淮沒帶相機,順手拿手機拍了兩張照片。
他身后嘩啦啦地響,是被風(fēng)掀起,撳到欄桿上的廢卷子廢公告紙。
他覺得躁,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江淮�!�
江淮回頭。
薄漸在后頭,他被日光刺得微微瞇住眼,看著江淮笑:“不熱么?”
“還行�!苯匆е舭籼强此骸澳闶虑槊ν炅�?”
“還沒,被鴿了,”薄漸輕飄飄道,“所以先上來找你�!�
江淮狐疑地看薄漸,心想薄漸這逼鴿別人的可能性更大。
薄漸上來時手里拿著個文件板,別著兩支筆。
江淮等他過來,往薄漸手里覷:“你拿著的是什么,學(xué)生會的文件嗎?”
“不是�!北u輕遞過來。
江淮看見了。
夾著一張紙,紙上畫的是他。
和薄漸給他畫的相冊用的是同一種勾線筆,線條流暢,也沒有雜余……可是比起相冊上的那些畫,多了顏色。
相冊上的畫都是黑白的,唯獨這張,草是綠的,天是藍(lán)的,他手里還拎著本紅色的作文素材書,也上了色。
沒有具體的背景,江淮也分辨不出這是畫的哪,大概是學(xué)禮樓樓前。
沒有別人,只有他。
畫最上面用鋼筆寫著幾個漂亮的字:
“高三二班,江淮�!�
上面的江淮在笑。
“送你的畢業(yè)照片。”薄漸側(cè)頭望著江淮:“你從前的照片都不笑,所以我在給你畫相冊的時候就在想……等你什么時候會笑了,我再給你上色�!�
江淮一時靜然,文件板邊上的手指頭捏得很緊。
但還沒等江淮開口說什么,薄漸勾了勾他手:“不用太感謝,如果你想報答我,今年九月T大見�!�
江淮:“……”
江淮:“如果我考不上呢?”
薄漸稍一思索:“考不上也沒關(guān)系。你再復(fù)讀兩年,等你考上,正好入學(xué)叫我學(xué)長�!�
江淮:“……滾。”
薄漸笑起來,江淮看著他笑,卻也忍不住笑。
他彎腰,從地上隨手拾了張紙,把板子遞回給薄漸,草草地疊了只紙飛機,從高高的天臺欄桿上順著風(fēng)擲出去。
風(fēng)卷著小小的紙飛機往更遠(yuǎn)去了。
“畢業(yè)了,薄漸。”江淮說。
紙飛機隨風(fēng)去。
隨風(fēng)自由去,往更遠(yuǎn)去。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結(jié)。
有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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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jié)抽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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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這篇文還是蠻不容易的,因為很卡,現(xiàn)實又各種事。
我就屬于容易腦子一熱就開文,常常不知道我想講的是一個什么樣的故事就隨便開文。
但還好到文后頭,總算找到了一點想寫的。
敬少年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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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利:下本開《了不起的小紙片》,求預(yù)收qw113章
番外1
[VIP]
T大軍訓(xùn)一向漫長又艱苦。
蟬鳴聒噪地響,
學(xué)堂兩側(cè)道上高高的銀杏樹葉子都曬得發(fā)軟。
這是一年到頭最熱的時候。
食堂開著冷氣,從厚門簾縫向外冒。
正是十二點多,中午飯點,
學(xué)生掀簾進(jìn)門出門。
三五個男生、女生端著餐盤找餐桌坐下。他們是大二的學(xué)長學(xué)姐。
“誒,新生今天是軍訓(xùn)完了嗎?”
“都什么時候了,
新生上個星期就軍訓(xùn)完了�!�
“哦,
是嗎?”問話的女生有些驚訝。他們幾個都是同系的Omega。她湊過頭去,興致頗高地問:“那這屆新生有沒有什么長得帥的Alpha小學(xué)弟啊……Beta小學(xué)弟我也可!”
“咦,
你村通網(wǎng)嗎?這屆大一新生有個特厲害的Alpha學(xué)弟……B市理科狀元,拿好幾項獎學(xué)金入的學(xué),上周新生開學(xué)典禮,他就是學(xué)生代表……”
“那長得帥嗎?哪個系的?”
“肯定長得帥啊,不帥我還說什么,
金融系的,我姐妹給我發(fā)了他新生演講的視頻……一會吃完飯我傳給你看看,真的,
特別帥!”
“不過這屆新生也不止一個長得帥的,有個化學(xué)系的學(xué)弟,
國防生進(jìn)來的……軍訓(xùn)定向越野第一名,
”一學(xué)長咬著筷子道,“有一說一,
我還是比較喜歡這種,一看身體就很好。”
“有視頻嗎,
給我看看?”
“這個倒沒有,但我記得他……”
一個穿著黑T恤,
戴著頂黑帽子,帽檐壓得蠻低,
低著眼皮咬著可樂吸管的高個兒男生從餐桌旁擦邊走過去。
這一桌人都不察,男生也若不聞。
“你說的那個國防生是叫江淮吧?我有印象,”一個女生哈哈大笑起來,“姐妹,你想什么呢,江淮也是Omega!”
江淮懶洋洋地單手掀開門簾。
薄漸在食堂門口等他。
陽光明亮。
他微瞇起眼,一只手拿著冰可樂,另一只去牽住了薄漸。
天熱,薄漸的手也熱。
但江淮沒松手,薄漸也沒松手。
他們走出十幾米,薄漸忽然開口:“這周周末可以陪我一起過發(fā)情期么?”
江淮嘴里的吸管掉出來,他扭頭:“……你哪來的發(fā)情期?”
“陪你過過一次發(fā)情期,”薄漸勾住他手指,拇指在江淮掌心不安分地畫圈,“那我以后的每一次易感期都是我的發(fā)情期了。”
可樂氣泡冰涼,咕嚕咕嚕鼓在喉管響。
江淮吸了口可樂,冰冰涼涼道:“我前腳發(fā)情期,你后腳易感期。沒戲�!�
薄漸:“……”
江淮走出幾步,回頭,薄漸卻還在后頭站著,眼巴巴地看他。
不知怎么,江淮笑了,叼著吸管朝他伸過手去。
薄漸似乎是思考了幾秒,才把手搭到江淮手上。
熱,掌心有汗。
江淮低著頭看著薄漸的手,聽見自己小聲說:“也不是完全不行……可以適當(dāng)陪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