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回去拿點工具,把這里清理一下,不然明天扎到別人車胎�!�
隨著他的離開,空氣變得愈發(fā)沉重,仿佛也和地上的牛奶一樣,正在迅速凝結(jié)。
南乙感覺呼吸困難,他在黑暗中凝視著秦一隅,恍惚間仿佛回到三個月前的雷雨夜,眼前這個人和當時一樣怒不可遏,可他卻讀不懂。
當初的他是因為被揭穿受傷的事實而憤怒,現(xiàn)在呢?又是為了什么。
難道是認為他不應該對嚴霽說這么多嗎?
可他再沒有任何人可以說了。
帶著籠罩周身的巨大憤怒,秦一隅朝他一步步走來,脫離了光線的他面色愈發(fā)晦暗,他開了口,聲音有些低啞。
“你沒有話要對我說?”
“我沒有對其他人說過�!蹦弦蚁缌藷煟且恍∶痘鸺t的光點也消失了。
他扔掉煙頭,看見秦一隅出來也只穿了那件黑色高領(lǐng)毛衣是他的,有些揪心。他忽然意識到原來自己真的非常、非常喜歡這個人,明明是這樣難堪的場合,他卻只想脫掉自己的外套披他身上。
可他剛剛拉了拉鏈,就被秦一隅攥住了手。
“你覺得這是重點是嗎?”
他攥得太重,緊到發(fā)痛。南乙沒抬眼,沒看他:“我不知道你想說什么,這里太冷了,回去再說。”
“我不回去�!鼻匾挥缱プ∷凰墒�。
南乙決定自己先回去,秦一隅自然會跟上。于是他掙開了他的手,自顧自沿路返回。
“我們不是朋友嗎?作為你的朋友我哪里做得不夠好嗎?說出來啊,為了維護我們珍貴的友誼我會改的!”
秦一隅追在他身后,見南乙始終不回答,只顧著回去,氣到無法維持最后的理智。
這條黑得看不到盡頭的道路突然被雪亮的車燈破開,如同一把適時剖開喉管的匕首,反倒讓他得以喘息。綠色的空車標識如同幽靈般飄到視野內(nèi)。
他直接抓住南乙的手臂,另一只手伸出去,攔下那輛車。
“你干什么?”
沒等南乙反應過來,秦一隅已經(jīng)拉開車門,將他用力推進后座,自己也坐上去,砰的一聲關(guān)上門。
“師傅,開出去隨便找一家酒店停�!�
“你瘋了嗎?放開我,我要下車。”
司機透過后視鏡看著兩人,表情有些為難。
“沒看過朋友吵架嗎?”秦一隅看向司機,“開不開?不開我再換一輛。”
聽見他又一次故意把“朋友”兩個字咬得很重,南乙也沒話說了,試圖掙開他的手,卻反被他用更重的力氣抓住。
十五分鐘后,司機停在了一個大酒店的門口,戰(zhàn)戰(zhàn)兢兢送走了兩個一看就很會打架的混不吝,飛一樣逃走了。
所剩無幾的一點理智全用來在前臺開房了,拿上房卡,秦一隅直接拽著南乙上了電梯。
“秦一隅你是不是哪兒有問題?跑這兒來干嘛?”
秦一隅氣笑了:“跑這兒來還能干嘛?吵架啊。朋友不能吵架嗎?”
“冷靜點好嗎?你別忘了現(xiàn)在還在錄比賽……”
“我沒有忘�!�
嘀的一聲,房間門被刷開,秦一隅扯著南乙半邊胳膊進去,砰的一聲關(guān)上房門。
“怎么,你是想當著滿別墅攝像頭面跟我解釋,你和我摟摟抱抱接吻上床該干的不該干的都他媽干了,然后只把我當普通朋友?!”
南乙再次陷入沉默,他的臉上甚至表現(xiàn)出一種困惑。
秦一隅最恨的就是他面對自己時的沉默。是他哪里搞錯了嗎?還是他哪里做錯了?從小到大身邊的每個人都認為他有天賦,就算是做從沒有做過的事也可以做得很好,他自己也堅信不疑,結(jié)果呢?
他總會在自認為做得很好的時候搞砸一切,然后失去一切。他的手,他的事業(yè),他的至親。
很好,現(xiàn)在輪到南乙了。
他從沒有這樣喜歡過一個人,愛過一個人,從零開始學習怎么對自己喜歡的人好,到頭來卻像個小丑一樣,得到一個朋友的稱謂。
“你說啊,這里沒有其他人�!鼻匾挥鐦O力地壓抑著哽咽的情緒,“你告訴我,你覺得我們是什么朋友?接吻的朋友?在床上互相幫助的朋友?南乙,早知道你對朋友的定義這么與眾不同,這么開放,認識你第一秒鐘我就跟你交朋友得了,廢話不多說直接上手,你早他媽告訴我啊!”
房間里靜得可怕。
“抱歉,我不應該擅自回答嚴霽的問題�!蹦弦医K于開口,聲音很冷,幾乎沒任何情緒。
“說實話,秦一隅,我很困惑�!蹦弦姨ь^,看向他,“所以面對那個問題,我應該怎么回答?當初說好了是地下,為了樂隊的平衡不告訴其他人,你這么在意朋友這個詞,覺得我說得不對,那怎么樣才是對的?”
沒等秦一隅開口,南乙又笑著打斷:“還有,你或許不太了解我。我并不是每時每刻都在跟蹤你的變態(tài),我也有我自己要做的事,而且我做得非常辛苦,所以關(guān)于你的一切我并不是了如指掌,對,我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我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了解你,多的是我不知道的事。我也不是你認為的瘋子,不是是個朋友就能接吻上床。”
見秦一隅也不說話了,南乙背靠著墻壁,低聲說:“既然彼此都這么不舒服,那各退一步,現(xiàn)在還來得及,當做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我們還是像以前一樣,做正常的隊友。”
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喝醉酒的那天開始就錯位了,如果再不撥亂反正,把一切拉回去,秦一隅遲早要離開。
想到這里,南乙?guī)缀跬吹脹]辦法站直,只能深深呼吸,用力地用脊背抵住墻壁。
“可以嗎?”
秦一隅聽完卻笑了,歪著頭,一副根本不在乎的混賬表情,很輕地,一個字一個字說:“不、可、以�!�
“你想都不要想�!�
房間里沒有開燈,秦一隅的影子完全地籠罩住他。他壓抑著的怒火幾乎可以被摸到,是滾燙的。
“你不是瘋子,我是。最開始是你來招惹我的,拼了命把我拽起來,好像特別需要我一樣,現(xiàn)在想退?想做正常的隊友?行啊,你直接殺了我比較快。”
看南乙一副受不了想走的樣子,秦一隅捉住了他的手,“我告訴你怎么說是對的,實話實說,很難嗎?”
南乙想用力掙開,低頭看到的卻是那片花樹紋身,瞬間渾身脫力。一個瘋起來可以騎在人身上像瘋狗一樣打架的瘋子,現(xiàn)在卻這么軟弱。
他只能抬起頭,蹙著眉說:“哦,原來你想讓我直接告訴嚴霽,我是你的地下炮友�!�
再不想提及這個詞,最后還是說出來了。
一個明知道自己是炮友還是愛上了對方的蠢貨,面對發(fā)問,連保留尊嚴的余地都不可以有。
“炮友?”
秦一隅眉頭緊擰,眼神中滿是不可置信。
南乙發(fā)現(xiàn)自己是真的不懂他,不明白他為什么在這一瞬間變得更加怒火中燒,沒等他想明白,秦一隅便上手,用力扒掉他的外套,扔到地上,拽住他手臂從玄關(guān)到床邊,狠狠將他摔到床上。
背撞上床面,回彈的震動將他震懵了。下一秒,站在床邊的秦一隅便低頭解開皮帶扣,抽出皮帶扔到地上。
“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秦一隅竟然還歪著頭笑了一下,像個實實在在的混球一樣,“用你聰明的小腦瓜想一想啊,炮友要做什么?不會這時候裝不知道吧?”
說完他干脆騎在南乙胯骨上,面無表情,不管不顧地掀起他衛(wèi)衣下擺,粗暴地扯著給他脫衣服,南乙越是掙扎,他越是用力,越是沒有分寸。他腦子里甚至冒出詭異的念頭。
你小子不是很能打嗎?一個人打八個還能站起來回家,都這樣了還不給我一巴掌?還是有點兒舍不得吧。
是有點喜歡我的吧。
他就這樣把這件該死的難脫的衛(wèi)衣整個脫上去,在南乙無謂又有些無力的掙扎下,干脆沒扯開,就讓這衣服像手銬一樣困住他的雙手。他用受過傷的左手摁住,讓他的雙臂高過在頭頂,動彈不了。
秦一隅盯著南乙的臉,見他別過頭,就用右手掐住他下巴,逼迫他看自己。
都這樣了還不反抗啊?
原來你是真的覺得我們是炮友。
“你想做?”南乙動了動嘴唇。
“想啊�!鼻匾挥缧α�。
南乙終于肯用他那雙漂亮的、像刀子一樣鋒利的眼睛看他了,盯著他,像在臺下茫茫人海中的那次一樣,鉤住他的心。
“你和別人做過嗎?”
他居然問出這種問題。
秦一隅呼吸都困難,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維持那副無所謂的表情的,這也算是他的天賦之一?
“沒有,我挺干凈的,還是個處呢,想不到吧�!�
“真沒騙你,你不愿意?”他壓下身子,掐著南乙下巴想和他接吻,原以為南乙會躲,會繼續(xù)掙扎,但他卻接受了。
他沒有動,就這樣平靜地任他壓上了嘴唇。等到秦一隅有些困惑又有點難過地抬頭移開時,南乙才啞著嗓子,自暴自棄一般說:“愿意,做吧�!�
這四個字幾乎是從窒息的喉嚨里擠出來的,好像吐出四塊被反復壓下去的血塊似的,說出口,反而得以喘息。
南乙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也挺作的,既要又要,死拽著這個人不讓他走,又吃醋發(fā)脾氣耗空對方耐心,說是炮友,實際什么都不讓秦一隅做,誰受得了。
現(xiàn)在他決定丟掉所有包袱了,至少他是秦一隅的第一個,無所謂了。
他自己主動將褪到手邊的衛(wèi)衣扯開,脫下來扔到地上,也趁秦一隅抬起上身的時候,拽住身上黑色半袖的衣擺。
可他的手卻被握住了,不再是粗暴、武斷的,很輕,更像是放在他手腕上。
下一秒,很涼的幾滴液體啪嗒落在他手背上。
南乙忽然回神,抬眼看向垂著頭的那人。越過窗簾縫隙的月光照亮了不斷滾落的淚珠,大顆大顆的,晶瑩剔透,鉆石一樣。
他有些慌了,試圖伸手去擦,可秦一隅卻躲開了。
“你愿意我不愿意。”
游戲人間的假面被戳破了,碎了一地,裸露出來的是一個賭氣的、挫敗的孩子。
他吸了吸鼻子,自己抬起手胡亂擦掉臉上的眼淚,從南乙身上下來,彎腰去撿自己扔掉的腰帶。
“為什么?”
“為什么?”秦一隅不可置信地重復了這個問題,仿佛很震驚似的,“你還問我為什么?”
他終于徹底地崩潰了。
“因為我他媽喜歡你!”
南乙也愣住了。
他懷疑這根本就是夢,不,他甚至不會做這么離奇的夢。
可喊出這一句的秦一隅似乎更傷心了:“因為我愛你,一直以為我是你男朋友,想好好珍惜你,所以像個傻逼一樣想象過很多次我們第一次的場景!”
“根本不是這樣的,不是現(xiàn)在這樣�!�
他吸了吸鼻子,想離開,但南乙卻起身拖住了他的手,以至于他不得不說:“不用管我,我自己回去�!�
“等一下�!蹦弦胰耘f皺著眉,“我不明白,你……你怎么會喜歡、喜歡我?”
不,他甚至用了愛這個字,透過空氣、皮膚、骨骼和血肉,直接抓住了他心底最深的恐懼。
“你是不是搞錯了?”南乙抬著頭仰視他,沒意識到自己在發(fā)抖,“你應該只愛你自己�!�
秦一隅懷疑這小孩兒就是他的克星,總是能平靜地往他的心里丟炸彈,把他逼哭也不夠,非要逼吐血才行。
“我也以為我只愛我自己�!鼻匾挥缪劢怯只鲆坏窝蹨I,“可我就是愛上你了�!�
“別說了�!蹦弦已例X都在抖。
“為什么不能說?還不夠明顯嗎?我為了你學做菜,整天圍著你打轉(zhuǎn),你和別人多說兩句話我都氣得發(fā)瘋,就算生你的氣我還是跑出來找你,給你端牛奶,怕你又偷偷躲起來抽煙。結(jié)果呢?”
秦一隅沉浸在失戀的痛苦中,沒察覺出南乙的不對勁,只想發(fā)泄:“你到底想怎么樣啊南乙,拿我當炮友又吃我的醋,又不讓我告訴你我愛你,我就是愛你,我以后每天都要說,不,我現(xiàn)在就去告訴所有人,我對著攝像機說我愛南乙�!�
南乙卻忽然從床上起來,衣服都不穿了,扔下一句很小聲的“你瘋了”,直愣愣獨自往玄關(guān)走。
“去哪兒?你不許走。”秦一隅追上去抓住他的手,摁住他肩膀?qū)⑺衷趬ι希熬痛谶@兒把話說清楚,你告訴我你到底怎么想的,為什么我連……”
但他沒能說完。
他發(fā)現(xiàn)南乙的肩抖得厲害。
“怎么了?”秦一隅一下子慌了,小心地松開了抓住他肩膀的手,改成摟住他的腰,另一只手試圖抬起他始終垂著的頭,卻猝不及防摸到了淚水。
他的心重重地跳了兩下,全世界仿佛被突然按下靜音鍵。
“怎、怎么哭了?寶……”秦一隅一瞬間忘記還在吵架的事,下意識想叫他寶寶,又怕南乙生氣,只好拽長袖子用掌根壓著慌亂地給他擦,“你別哭啊�!�
明明之前開玩笑說想看他哭,可現(xiàn)在真的見到,心都要碎了。
看到南乙仍在發(fā)抖,只能將他緊緊地抱在懷里,緊到?jīng)]有空隙。
“是冷嗎?還是我發(fā)神經(jīng)嚇到你了,對不起,我開玩笑的,不會真的跑去攝像機跟前說的,但我沒騙你,我真的愛你……”
別說了。
這么簡單的一個字,每一筆每一劃變成刀子劃在心上,他早就血肉模糊了。
聽到秦一隅說出口,南乙一瞬間回到了那條血流成河的斑馬線,站在那里,毛骨悚然,眼睜睜看著躺在血泊里的外婆失去呼吸。
到最后外婆還是愛他,撫摸他的眼睛。就像舅舅離開之前在機場重重的擁抱,撫摸他的頭發(fā)和后背。
愛是揮之不去的血腥味。是失語。是失去。是殘障。是死亡證明。
原來這幅沉著、冷靜、無所不能的皮囊撕開后,他還是那個站在路口瑟瑟發(fā)抖的小男孩,應激反應始終根植在他心底。
現(xiàn)在它冒出來了,控制了他的身體和大腦,讓他像瘋子一樣在秦一隅面前失去最后的理智,抓緊他的衣服。
“你不要走……”
一如他當初跪在外婆身邊,乞求她不要閉眼一樣。
“我不走�!鼻匾挥鐡崦弦业暮箢i,“我哪兒都不去。你是我最喜歡最愛的人,我不會離開你的�!�
南乙卻更傷心了,好像沒辦法呼吸似的。
“你別說了……”
“為什么?我不明白……”
秦一隅太迷茫了,他沒想過自己竟然會這么狼狽地表白,更沒想過原來會有人聽到我愛你的時候會發(fā)抖,會哭,哭得像個小孩子一樣。
孩子。
他腦中忽然閃過什么,于是一瞬間就明白了。
“小乙,你是不是想起外婆了?”他扶起南乙的下巴,“還有舅舅,是嗎?”
他忽然想起很多次,南乙對離開這個詞表現(xiàn)出來的抗拒和執(zhí)念,他曾經(jīng)欲言又止地提出“你會不會一直留在恒刻”的問題,曾經(jīng)在第二次失去至親之后,不計一切代價地去找他,追問原因,也只有一句,我不想讓你像他一樣消失。
原來是這樣。
秦一隅忽然明白了,原來失去愛他的人,是南乙18年來從沒逃離的夢魘。
“不會的。小乙,你看著我�!�
南乙抬起頭,他眼中那種鍥而不舍、執(zhí)著的生命力仿佛也萎縮了大半。
“我愛你,而且我永遠不會消失,永遠不會離開你。”秦一隅珍惜地捧著他的臉,“相信我,好嗎?”
南乙沒有說話,但這次秦一隅很清楚,是他說不出話。他看上去甚至沒辦法好好站住。
“我先抱你去躺下來,然后我會抱著你,讓你平復下來,但你放心,我不會做奇怪的事的�!�
剛剛直接把人強行壓在下面,現(xiàn)在又說這些,秦一隅自己都覺得很心虛。但他還是硬著頭皮牽著他到床邊,掀開被子,讓南乙躺好,自己也躺上去,將他攬入懷中,騰出一只手,輕輕地撫摸他的脊背。
南乙仍不說話,手始終抓著他的毛衣。秦一隅忍不住低下頭,想親吻他的發(fā)頂,可忽然想起之前他們錯位的關(guān)系,停住了。
“南乙,你……你喜歡我嗎?”
他知道這時候很不應該問,絕對不是好時機,于是又解釋說:“我不是想要逼問你,我只是想親你,但如果你不喜歡我,這樣好像很奇怪。”
是很奇怪,太怪了之前都親了百八十回了才想起來問這個!
但之前他就是下意識以為南乙也喜歡他啊。不喜歡他怎么會那么用心,給他寫bassline,找他,像小幽靈一樣跟著他這么多年。他會這么自信也都是有理由的啊。
秦一隅腦子一團漿糊,“算了,我不親了,撤回這個問題,我抱著你就行,別哭了啊,哭久了明天……”
就在他絮絮叨叨哄人的時候,懷里的人竟然點了點頭。
秦一隅懵了。
“你點頭,是喜歡我的意思?”他語氣里的興奮根本藏不住,“我、那我可以親你?”
他說完,像是怕南乙撤回這次點頭似的,急忙親了親他的發(fā)頂,然后是額頭,接著摟得更緊了。
原來愛一個人真的會傷心又幸福,他這輩子從沒有過這么濃烈的情緒,全濃縮在這一晚了。
“那我現(xiàn)在可以說我愛你了嗎?”
懷里的人仍舊不說話,頭似乎動了動,但必然不是點頭,也不是徹底地搖頭。
但他沒像之前那樣抖個不停,漸漸平息了。
秦一隅嘆了口氣,低下頭,輕聲說:“你平時看著這么成熟,其實還是個小孩兒呢。”
早慧的外表下,藏著一個痛苦的七歲男孩。
“你喜歡我,不希望我離開你,所以不允許我愛你�!鼻匾挥巛p聲笑了,一針見血地說,“你這是因為害怕分離逃避愛啊�!�
南乙動了動嘴唇,卻不知道該說什么,直到他聽見秦一隅接下來的一句話。
“可是小乙,你想過沒有,你現(xiàn)在逃避分離的方式對我來說太殘忍了,我好不容易愛上一個人,卻不被允許,這會不會加速我的離開呢。”
他動了動,抬起頭,紅著一雙眼盯住了秦一隅,一動不動地盯著,說不出話,但渾身上下,每一根頭發(fā)絲,每一根骨頭,好像都在說你不許離開我。
脆弱和倔強居然可以同時出現(xiàn)在一張臉上。
秦一隅認輸了,貼上南乙的臉,蹭了蹭他的鼻梁。
“太晚了,南乙,你不可能對一個已經(jīng)愛上你的人說你別愛我。我做不到。”
“你可以把我關(guān)起來,鎖起來,把我放在可以讓你安心的任何地方,一遍一遍確認我不會消失這個事實,但是你不能要求我別愛你。這只會讓我傷心,我要是哪天傷透了心,或許真的……”
他軟弱的要挾沒能說完,被南乙的嘴唇堵住了。
干燥的雙唇?jīng)]多久就被對方濡濕,明明不是第一次接吻,卻生疏極了,他甚至不知道手該往哪兒擺,該怎么做才會讓南乙完好無缺,不會碎在他懷里。
很快他感覺南乙也是這樣。
他從沒吻得這么溫柔,這么小心翼翼過,纏上來的舌尖又軟又輕,勾著,不愿退出,像一只挽留的手。
在這個吻中,秦一隅嘗到苦澀的味道,但一點一點變甜、變暖。
或許這些撕心裂肺的爭吵,歸根到底是因為他誤以為相愛是不需要用言語來宣告的,行為就夠了�?傻搅诉@一刻,秦一隅卻有些慶幸。如果自己在愛上他的第一天就說出口,會是怎樣的狀況?
那時候的南乙,還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愛他,還不會因為愛他而心軟。他一定會被糟糕的夢魘控制,狠狠地推開他。
現(xiàn)在這樣,已經(jīng)很好了。
在南乙為了換氣而不得不中斷這個吻的時候,他喘著氣,臉貼上秦一隅的臉,攥著他的領(lǐng)子對他說:“我不會再讓你傷心的……”
聽到這句,秦一隅感覺自己又要哭了,所以他先讓自己笑了一下,拿額頭磕了磕南乙的額頭。
“你確定?我可是很脆弱的。每天都要抱,要親,而且要互相說我愛你,我知道你怕,可是不克服的話,我還是會傷心的�!�
南乙靜了兩秒,再開口時,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
“我愛你�!�
秦一隅心都要化了,他捧住南乙的臉,細細吻過他的淚痕,很鄭重地說:“我愛你�!�
然后他不斷地重復,慢慢地,每個字都很清晰。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直到南乙又一次用吻堵住,但秦一隅覺得,這次他不是出于害怕,不是不想聽,只是害羞了。
他還從沒有見過南乙害羞過,仔細回想,他甚至沒有臉紅過一次。
于是秦一隅抓住這機會,故意吻得很深,拱著他的鼻梁,舌尖舔過齒尖,纏住他的,很深也很纏綿。兩張面孔之間只剩下稀薄的氧氣、喘息和黏膩到令人心跳加速的水聲。
他的手貼上他后背的皮膚,不輕不重地揉著,在吻的間隙里讓他“往前來點兒”,就像南乙教他滑雪時那樣,推著他后背,直到和自己完全貼緊。
每一次換氣和中斷都被秦一隅用“我愛你”填滿了。
他像是決心要把這些都灌進來,用這三個字吞噬掉南乙大腦里的一切,將他馴化成只知道愛的動物。
于是漸漸地,南乙真的喪失自我意志,第一次感覺接吻像捧起一汪水,滴滴答答,唾液像淚一樣往下淌,是因為他沒機會閉上嘴唇嗎?從眼淚到唾液,再到更深處的愛欲,沒有一樣受控。他從臉頰濕潤到脖頸。
像是在為他收拾殘局那樣,秦一隅沿著他側(cè)頸一路舔吻下去,到鎖骨,又回來,含住那晃個不停的唇環(huán)。
很突然地,“我愛你”停止了,吻也停了,令南乙很不適應。
“怎么了……”他有些迷茫地在秦一隅懷里動了動。
緊緊相貼的身體卻找到了答案。
“別動�!鼻匾挥缙∷目韫�,清了清有些啞的嗓子,埋頭在南乙頸窩,深吸了一口氣,“我不是故意的,一會兒就……”
他沒說完,像是對自己很氣餒似的,憋了半天,最后只說出一句。
“不能再親了�!�
房間里很靜,就在秦一隅打算躺一會兒自己起來時,南乙忽然向下。
“不是,哎,不行……”
南乙又鉆出來,以為自己做得不對,看向秦一隅,表情認真。
“你想象的第一次是什么樣的?”
作者有話說:
嚴霽:嘖,沒有angry只有sex(掃完地之后又抽了一根煙)
我看上一章的正文加段評,有種配合彈幕看戀綜的感覺hhhh第一次寫這么激烈的心意互通,某個瞬間有種在寫強制愛的錯覺()
第78章
初次紀念
“第一次?”
秦一隅抿著嘴還是止不住笑,拉過南乙抱�。骸澳强商嗔�,我得說一天一夜�!�
他明明就是在開玩笑,可南乙還是那副認真的表情,甚至干脆像之前他做的那樣、跨坐在他腰上,但弓著上半身,額頭抵著他的額頭。
“挑一種�!�
怎么像解不出一道題就不罷休的好學生似的。
“就一種?”秦一隅仰起臉,故意蹭了蹭他的鼻尖。
南乙緩慢地眨了眼,仿佛真的在認真思考似的。
但秦一隅在這時打斷,伸出手,很輕地拍了拍南乙的臉頰,“好了。”
好了?
“我逗你的。才剛把話說開,不需要你這樣�!鼻匾挥缯Z氣溫柔。
明明剛剛還哭得稀里嘩啦的,可現(xiàn)在又擺出那種游刃有余的年長者的姿態(tài),十幾分鐘前發(fā)瘋似的想強上,這會兒又說不需要。南乙覺得他都快把自己搞瘋了。
“哪樣?”南乙沒聽他的,不打算從他身上下去。
“你說哪樣兒?”秦一隅想到他剛剛那么自然而然溜下去的動作,還有些吃味,“我還沒說你呢,剛剛想干嘛啊,誰教你的?”
剛剛?
南乙反應了一下,明白過來,一本正經(jīng)道:“你說口交�!�
一句話給秦一隅嗆得側(cè)過臉咳嗽了半天,耳朵都紅了。
“不是,你、你這嘴怎么……”
看到他漸漸紅起來的脖子和耳根,南乙心里忽然生出許多奇妙的感覺。方才那些關(guān)于愛的馴化言語,對他而言實在太陌生了,比起那些柔軟又溫存的字眼,他更熟悉化外、顯露在彼此身體上的情欲。
因此他伸出手,用微屈的指關(guān)節(jié)碰了碰秦一隅的側(cè)頸,然后俯下身,舔了一下。
奇怪。南乙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很想嘗嘗秦一隅的味道,從他哭的時候就冒出過這樣的念頭了。
無論什么都好,汗水、眼淚,血液,或者……
所以他才會下意識地想鉆下去。
因為他見過那樣的畫面,甚至在腦海中替換了兩個人的臉,產(chǎn)生過那樣的幻想。
“沒人教,我在網(wǎng)上查的�!彼谇匾挥缍叺吐曊f,“我知道炮友要做什么。”
他這是在回答他之前吵架時候扔出來的氣話?還是故意的?
秦一隅扭頭掐住了南乙的臉,惡狠狠說:“別提這個詞兒了!”
可看到南乙的嘴唇都被掐得擠出來,又覺得可愛,于是他親了一口才又松開:“不用你給我口。”
“為什么?”南乙皺了皺眉,“嫌我牙尖?怕我刮著你?”
“救命啊,你在說什么��?”
秦一隅感覺自己要瘋了,現(xiàn)在和他想象中的第一次也不一樣�。�
“要不還是放我去洗手間吧�!�
“我不�!蹦弦抑苯痈纱嗟卦谒砩厦摿松弦�,扔到地上,“來都來了�!�
“什么?”
他甚至還用手腕的黑色皮筋扎了頭發(fā),只剩一小綹懶懶搭在臉側(cè)。
這張漂亮臉蛋的沖擊實在是太大了,秦一隅感覺自己簡直跟個情圣似的,柳下惠見了都得沖他豎個大拇指,他總算找到自己最適合的職業(yè)了,出家!對,天天在廟里敲木魚,每天給南乙念經(jīng)保佑他一生平安。
“小乙�!鼻匾挥缭噲D把一旁的被子給他蓋上,嘆了口氣,很認真地說,“我才跟你說了我喜歡你,我愛你,其實這早就該告訴你了,本來就遲到了,還把你惹哭了,我心里……挺過意不去的,所以就只想抱抱你,親親你,讓你放松下來。這是個意外,我也是成年人,可以自己處理,這不是你的責任,明白嗎?”
他說得更直白些:“我愛你,但你不需要為此付出什么。我說的第一次,是你發(fā)自內(nèi)心地想……”
“我想啊�!蹦弦业皖^親上他的嘴唇,然后伸出手去,摸到臺燈。
啪地一聲,暖黃色的燈光頃刻間淌下來,照亮這一小片空間,他們從冰冷的深藍色海域,被忽然塞進半透明的蜂蜜罐子里。
南乙白的皮膚被鍍上一層漂亮的淺金色,就像他的眼睛一樣。常年運動留下的肌肉線條恰到好處,跟隨著微微的喘息輕輕浮動著。沿著他的腹肌向上,白皙的胸口前,是那枚紅色撥片,不停地搖晃著。
“很想……”他撐著手向下,像小獸一樣張開嘴,輕輕咬住秦一隅的脖子,隔著毛衣,咬屬于他的那一處紋身。
秦一隅的魂兒都快被他勾沒了,只剩下最后一點理智還在運轉(zhuǎn)。他忽然想,這是不是就是南乙表達愛的方式啊。
一個有潔癖、不喜歡肢體接觸、連話都不多說幾句的小孩兒,在他面前,總會用力地接吻、咬他,好像要把他吃了一樣的架勢。
就這樣昏昏沉沉的,南乙用牙齒拽著,把他的衣領(lǐng)拽了下來,在那一行字母上又舔又咬。
“你別把我衣服咬爛了……”秦一隅手托著他的腰,下意識就沿著脊柱溝摸索下去,找到那淺淺的小窩,不輕不重地揉著。
“這是我的衣服�!蹦弦艺f完便直接扒了下來,學著秦一隅不久前的樣子,用沒脫完的上衣做手銬,將秦一隅的雙手抬上去,用手壓住。
“你也是我的�!彼牧硪恢皇制∏匾挥绲牟弊�,虎口嚴絲合縫地貼緊那一行為他刻下的紋身,收緊,再收緊,感覺這個人的脈搏都被他掌握,直到他呼吸愈發(fā)急促,離不開他似的,才松開。
看著秦一隅漲紅了臉,仰著頭大口喘息,南乙才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也有反應了。
他低下頭,溫柔地舔吻秦一隅咳嗽過后的嘴,舔過他口腔里的每一處,牙齒、舌頭、上顎,甚至喉嚨,只是他沒辦法那么深了,真令人沮喪。
“你吃起來是橘子味兒的�!彼鴼飧嬖V秦一隅,“甜的。”
“你真是個怪小孩兒�!�
秦一隅其實可掙扎,但他沒有,就這樣眼睜看著南乙解開他和他自己的褲子,兩根發(fā)脹的陰莖彈出來,撞到一起。
南乙好像愣了一秒鐘,但很快,他將自己的手伸進嘴里,弄得有些濕了才拿下來。修長的手指在光線下泛著水光,握住了兩根,有些吃力地擼動起來。
他一動不動地盯著,好像在探究什么,直到聽見秦一隅發(fā)出難耐的悶哼,才抬起頭去看他,隨即像是撫慰一般,靠過去和他深吻,但手上的動作仍舊沒停。
很快,喘息聲此起彼伏,混到一起,誰都分不清了。
當他聽到秦一隅說“不行”,并且試圖抬手掙開束縛住的毛衣時,忽然勝負欲作祟,用手握住了秦一隅亂動的手,并且加快了擼動的速度,更深地吻他。
“你…小乙,別……唔…”
秦一隅快被他逼瘋了,嘴上拒絕,可身體卻誠實地往前拱,甚至在往他手里送,整個人被南乙給的快感操控了。在這個關(guān)卡南乙竟然結(jié)束這個吻,到他耳側(cè),用很輕的聲音喊出一個稱謂。
“學長…”
渾身像是過電一樣,腦中一根弦繃斷,他射在了南乙的手中。
這樣說甚至都是不準確的,因為他還射在了南乙的陰莖上。
怎么會這樣?秦一隅語塞了,大腦也一片空白。
南乙卻抬起了手一-那修長又白皙的一雙彈琴的手,最適合放在貝斯的琴頸上,可現(xiàn)在上面卻沾滿了他的體液,從指縫沿著大魚際往下,淌到殘留著發(fā)圈紅痕的手腕。
他愣愣地盯了幾秒,竟然伸出舌頭,舔了舔。
秦一隅腦子都要炸開了。
“不是�!彼麙觊_了手,脫掉毛衣,一把將南乙抓過來,
“舔這個干什么?”
南乙的嘴唇上甚至還殘留著一點白濁,他湊過來,沒有親他,但眼睛卻盯著秦一隅的嘴唇。
“我想嘗啊�!�
怎么會有人什么都不懂還這么勾人的?
秦一隅真的覺得這就是老天爺派來治他的。
“好吃嗎你就嘗?你是純好奇還是覺得好玩兒啊�!�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的精液是什么致幺幻劑,南乙笑了一下,變得有些暈暈乎乎,臉沒紅,但身子都透了粉。
他湊過來捧著秦一隅的臉親吻,“我是第一個,吃掉你的人�!�
秦一隅再也忍不了了,伸手去拉床頭柜的抽屜,果然找到了套和一瓶沒開封的油。他被南乙親得頭暈眼花,半天才看到上面的型號。
“怎么了?”
“沒…”秦一隅有些頭疼,“可能有點兒小了,沒事兒�!�
南乙瞇著眼睛瞟了一眼,要開口時,秦一隅還以為他會說“那不戴了”,甚至打算煞有介事給他上一堂性教育課,結(jié)果這小子開口卻是。
“我戴試試�!�
“什么?”秦一隅一下子清醒了,“不是,你、你不會覺得你是上面那個吧?”
南乙眨了眨眼:“我不行嗎?”
“��?”秦一隅不知道自己怎么笑了出來,怪不得上來就想給他口,又這么主動,合著這小子是想上他啊。
可是他如果不同意,是不是顯得自己剛剛說的那些喜歡啊愛啊都特別假啊?
要不讓他一次?
“不是不行,就……”
看他欲言又止,南乙忽然想到之前看的那些視頻,里面在下面的人好像都挺難受的,好像很疼。
“秦一隅,你怕疼?”
秦一隅又懵了。
為什么南乙在床上的每一句話都可以超出他的邏輯之外?
“我……”剛開口,他突然反應過來,這小子是心疼他�。�
想主動讓他上啊。
這臺階不下白不下,于是秦一隅立刻開始了表演,點點頭,然后用很可憐的眼神望著他,甚至還伸出左手握住他放在自己胸口的手。
“我是挺怕疼的,之前在手術(shù)完住院,在病房里整宿整宿睡不著覺,疼得直哭。”
南乙看著他,像是在看一只可憐巴巴的小狗似的,抓著他那只手親了親,然后說:“那還是你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