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連秦一隅自己都沒想到,他還沉浸在方才的巨大喜悅中。
“我說?”
“嗯,我不是來玩游戲的�!蹦弦覜]什么表情,“我是來曲線救國的�!�
[救命啊啊啊啊啊這場直播qnzy姐永久珍藏]
[這句話可以和“我是為了秦一隅玩樂隊”并列封為ny在Couple
Boys的兩大名臺詞]
[qyy臉都笑爛了,可憐的青衣魚被南乙貓貓玩弄于股掌之間]
此刻的秦一隅已然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要是不被南乙拽著手臂拉回恒刻的沙發(fā)上,他都能飄到天花板上去。
想到剛剛南乙在游戲時說的那句悄悄話,他就耐心全無,什么都不想干了,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追問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可他們偏偏在直播,偏偏這是絕不可能公開聊的話題。
這簡直就是南乙在眾目睽睽之下玩的一場放置py。
秦一隅就這樣一直忍到了直播結(jié)束。
“恒星時刻,樂迷們?yōu)槟銈冞x擇的是這張牌�!�
屏幕上出現(xiàn)了盲選的塔羅牌,翻轉(zhuǎn)揭示的瞬間,遲之陽差點(diǎn)罵臟話。
竟然還是“命運(yùn)之輪”。
怎么會這么巧。
塔羅牌上,從齒輪到人面獅身像……所有的手繪元素依次消失不見,最終只剩下一張空白的卡片,一秒后,白卡上浮現(xiàn)出一個金色的詞藏匿。
“這就是你們本輪live需要添加的新元素。”
遲之陽有些摸不著頭腦:“什么��?我還以為會是很具體的音樂元素呢。你們真的很會刁難人��!”
嚴(yán)霽想了想,笑著說:“那就藏點(diǎn)兒彩蛋吧�!�
藏匿。
這個詞倒是和南乙寫的歌不謀而合了,即便不額外添加什么元素,也都可以完美貼合。因為他想表達(dá)的東西,從頭到尾都不會出現(xiàn),藏在歌詞的每一個字里。
本以為直播結(jié)束就沒有了其他的工作,秦一隅心怦怦跳,誰知攝制組又說給他們安排了跨年夜聚餐。
秦一隅壓根沒心思聚餐,一聽說是不需要錄制的,立刻拽著南乙溜掉了。
“你們?nèi)ツ膬�?�?br />
“換件衣服,馬上就去。”
他們身體力行地實(shí)現(xiàn)了塔羅牌的預(yù)言,回到?jīng)]有攝像頭的臥室藏了起來。不能宣之于眾的話題此刻終于能得以傾吐,房間門剛合上,秦一隅就摟住南乙的腰,聲音都不穩(wěn)了。
“你說的是真的嗎?”
事到如今,南乙還裝不懂:“什么?”
“剛剛你玩游戲的時候說的話啊�!鼻匾挥缬行┘绷耍澳阏f你的初吻對象就是我�!�
南乙靜靜地凝視著他的雙眼,笑了。
“我騙過你嗎?”
“可是時間和你上次真心話大冒險說的答案對不上啊�!鼻匾挥缯f,“我第一次親你明明就是……”
南乙輕聲說:“記得我第一次睡在你床上的那天嗎?你是抱著我的,醒來后我對你解釋過�!�
秦一隅的記憶被輕易地往前撥。
那天早上,南乙的確睡在他的床上,當(dāng)時他還跟周淮說過這事兒。
“不是啊,那就是你自己鉆我懷里的!”
此言一出,南乙有些無語。他沒想到秦一隅連這個也要顛倒黑白,于是低頭,拿出手機(jī)發(fā)送著什么,結(jié)束后,他沖秦一隅揚(yáng)了揚(yáng)手里的手機(jī)。
“看看我發(fā)的�!�
感受到口袋里的震動,秦一隅有些迷茫,打開一看竟然是五個視頻。每一個名字都是按照日期標(biāo)注的,共同點(diǎn)也很明顯,都很昏暗,拍攝的地方都是這間臥室。
秦一隅隨便點(diǎn)開一個,看了沒一會兒就睜大眼看向南乙。
“我操,我真的夢游�!�
南乙雙臂抱胸,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早就告訴過你了�!�
和震驚中的秦一隅不同,此刻的南乙感覺如釋重負(fù),因為他的待做清單中關(guān)于制作五次夢游實(shí)錄并發(fā)給秦一隅這一項,終于可以打一個完美的對勾了。
他把每個都點(diǎn)開看了一遍,最后一個竟然就是前幾天,夢游的他跑到南乙床邊找他擁抱。
“我怎么會夢游呢?”秦一隅把本就有些亂的頭發(fā)抓得更亂了,“完蛋了,我生病了,大病。你得對我負(fù)責(zé),你養(yǎng)我�!�
南乙:“……”
“不對�!鼻匾挥绾鋈徽业街攸c(diǎn),“這和我們寶貴的初吻有什么關(guān)系。”
南乙嘴角勾著點(diǎn)兒薄薄的笑意,輕聲道:“夢游的人除了這些還會做什么,猜一猜�!�
秦一隅一下子就頓悟了。
“操,小畜生竟是我自己�!�
有點(diǎn)爽是怎么回事?
南乙差點(diǎn)被他逗笑了。
“是哪一天�。俊彼瑒艃阂贿^,秦一隅就開始著急了,“你快說明白點(diǎn)兒啊,到底什么情況?我怎么會在夢里親你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
“不是,我怎么知道了比不知道還難受�。俊�
仔細(xì)一琢磨,秦一隅心情復(fù)雜極了,這么重要的大事,他居然一點(diǎn)印象也沒有。世界上還會有第二個人在毫無意識的狀態(tài)下和喜歡的人接吻嗎?還是初吻!這究竟是幸運(yùn)還是不幸啊。
南乙很享受逗他的感覺,故意道:“你不是說你不在乎嗎?還說什么就算我是別人的男朋友也沒關(guān)系。”
“是沒關(guān)系啊,不被愛的才是三�!鼻匾挥绱笱圆粦M,“為了你我可以,但是你沒告訴我這場大戲另一個男主角也是我�。窟@有點(diǎn)太離譜了吧。”
想起第一次接吻時還小心翼翼的樣子,結(jié)束后甚至慌到不小心說了“謝謝”,簡直像個傻子一樣!原來那根本就不是初吻,怪不得南乙那么熟練,一點(diǎn)都不害羞。
他都有些嫉妒夢游的自己了。
“怎么親你的?就這樣。”秦一隅啄了啄他嘴唇,以他對自己的了解,像他這樣的純情大男孩兒,在夢里估計也就是這么碰了一下,多的事兒肯定不敢做。
南乙卻笑了,勾住他的脖子,搖了搖頭。
“不是�!�
“啊?”
“你把我壓在床上,掐著我的下巴,舔了嘴唇,伸了舌頭,”南乙用沒什么感情的語氣描述著當(dāng)初的場景,說著,他又回憶起新的細(xì)節(jié),“哦對,還摁住了我的腰�!�
秦一隅聽完,整個人都懵了。
他的腦子在“我怎么這么牛逼”和“我明明很純情不可能做這種強(qiáng)吻的事”兩者之間反復(fù)橫跳,沉默許久,只發(fā)出一聲:“操……”
為什么一點(diǎn)都不記得啊??
搞得好像自己把自己綠了一樣!
可南乙的描述簡直像是一種無形的勾引,弄得他開始不自覺地幻想當(dāng)初的場景,但又隔著一層霧似的,一點(diǎn)也不真切。
這太難受了。
就在這時,秦一隅忽然靈光一閃。
既然他會為了揭穿夢游這事兒特意存證,以南乙做事的規(guī)律……
他一把將南乙壓在床上,很無恥地逼問:“你手里是不是還有接吻的視頻?”
作者有話說:
他不僅有你初吻的視頻,還有你腿教的視頻,別惹你老婆,否則你直接下海
第91章
黑暗之網(wǎng)
聽到這個問題,南乙既想裝傻,又想逗他,于是就這么靜靜地盯了一小會兒。
秦一隅顯然沒有那么多耐心,一會兒蹭鼻子撒嬌,一會兒又試圖撓他癢癢。
“快說啊�!�
南乙故意學(xué)他:“快說啊。”當(dāng)然,語氣上他學(xué)得沒那么到位,少了很多感情,這本來就不是他的天賦。
“你真的很愛撒嬌�!彼曇艉茌p,“學(xué)長�!�
秦一隅必須承認(rèn)他真的非常喜歡這個稱呼。
“你以為你現(xiàn)在的樣子就不是撒嬌了嗎?”
“你說是就是吧�!蹦弦姨饹]被他控住的手,撓了撓秦一隅的下巴。
“肯定有視頻,給我看看�!鼻匾挥缱牧俗哪弦业淖齑�。
“看那個干什么?”南乙的指尖向下,從下巴滑到他頸間,鉆進(jìn)圍巾里,勾住了貝斯弦做的頸鏈。
“我人都在這兒了�!�
這話簡直就是明晃晃的勾引。秦一隅實(shí)在弄不明白了,南乙是怎么做到又冷又勾人的?語氣里沒有半分討好感,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尾音,就平直地吐出幾個沒感情色彩的字,但落到他耳朵里,就燒起一連串的火,從耳畔到胸口,轟地就點(diǎn)燃了。
他認(rèn)輸似的低頭,但沒有真的上當(dāng),沒親他,只抵上他的額頭,像個正人君子那樣,繼續(xù)剛剛的話:“我就是好奇。”
“好奇什么?”南乙明知故問。
秦一隅被他氣笑了,再一張嘴那股子京味兒都壓不住了:“我好奇好奇自個兒初吻還不行?人這一輩子可就一回,多值得紀(jì)念��!你就說給不給看吧,不給我可犯渾了!”
“犯�!蹦弦疫真不吃這一套,“你夢游的時候也犯不少了,還不帶商量的�!�
“真的?這你都能忍?沒把我掐死?”秦一隅一聽又笑了,笑得好看極了,學(xué)著南乙在床上的樣子,輕輕咬他臉蛋,“說明什么?你太愛我了,愛我愛得都沒底線了!”
這本來就是瘋話,誰知南乙卻散漫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承認(rèn)了:“是啊。”
這措手不及的一擊!秦一隅傻眼了。
“第一次你就強(qiáng)吻了我兩回,還是過生日當(dāng)天�!蹦弦业氖掷^續(xù)往下,摸著他的心口,“所以你罵自己那個詞兒還挺貼切的。我這么小心眼兒一人,沒殺你滅口,確實(shí)挺沒底線的�!�
什么?過生日當(dāng)天??
救命,合著他又是學(xué)手語又是偷偷買蛋糕,這么用心這么純情,結(jié)果晚上一睡著就獸性大發(fā)??怪不得南乙第二天躲著他呢!
他聽完都想給自己一巴掌了。
秦一隅突然吐了舌尖。
“干嘛?”南乙有些奇怪,這時候裝什么可愛啊。
“我要為我夢游做的事咬舌自盡�!闭f完他就咬住了自己的舌頭。
“別發(fā)神經(jīng)�!蹦弦冶凰盒α�,推了他一把。
“嘻嘻�!鼻匾挥鐩]臉沒皮地笑著,“騙你的,我才舍不得讓你當(dāng)寡婦呢�!�
這回?fù)Q南乙咬住牙了:“秦一隅……”
“到!”秦一隅超大聲回了一句,馬上就被捂住了嘴,聽到南乙說會被客廳的攝像頭錄到,他小聲“哦”了一聲,很突然地把南乙抱了起來,托著他的屁股掂了一下,讓他盤住自己。
“你干嘛?”南乙壓低聲音問。
“發(fā)新的神經(jīng)�!鼻匾挥缯f著,把人擱書桌上了,屋子里太熱,他取下圍巾,見南乙想跑,又用圍巾從上到下把他框住,兩手齊力一拽,拉到和自己胸口緊緊相貼的程度。
他開始問一些沒什么意義、也不著邊際的問題:“那你喜歡清醒時候的我,還是夢游的我?”
南乙抿住嘴唇,也把笑意藏住了。
他沒直接回答:“你夢游的時候比較猛。”
秦一隅不出意料地被氣到了,捧著他的臉叼住了下唇,氣得又親又咬。
很快,他感覺南乙也張開了嘴唇,吻了上來,尖利的犬齒擦過柔軟的舌尖,含吮舔舐,越親南乙就變得越軟,渾身冷硬的刺都倒下去,變得柔軟,像小動物的毛。水聲中,秦一隅生出一些柔軟的幻想,好像他們真的變成了兩只動物,好像是貓。他在給南乙舔毛,從頭到尾,舔得細(xì)致極了,柔順又干凈。
南乙必須是最漂亮的小貓。
舔過毛的貓咪通常都很開心,這是真理。因為南乙的嘴也沒那么嘴硬了,化了似的,摟著他的脖子,在吻的間隙里低聲說:“我都喜歡。”
秦一隅暈了頭,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他在回答自己之前的問題:“嗯?”
南乙又溫聲重復(fù)了一遍:“只要是你就行�!�
這下秦一隅聽明白了,也樂開了花,在他臉上重重親了一口:“你是我見過最會甜言蜜語的貝斯手。”
又開始胡說了。南乙并不想接受這個奇怪的贊美。
“那你就是見過貝斯手最少的吉他手�!�
“錯�!鼻匾挥缪刂牟鳖i一路吻下去,“我是全世界最離不開你的吉他手�!�
他居然沒有說最愛。南乙有些驚訝,但很快,就像真的互通心靈了似的,他想到,秦一隅是在小心地回避一個人啊�;乇芰硪粋也非常愛他、將他視如己出的吉他手。
天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在這種時候都能這樣謹(jǐn)慎,看上去瘋瘋癲癲的一個人,原來這么小心翼翼,是本能還是天賦?南乙不知道,他感覺鼻酸。
但他還是幫秦一隅說出了真正的心里話。
“你是最愛我的吉他手。”
秦一隅的動作果然停頓了片刻,但很快,變得更重更過火了。在溫暖的房間,南乙的理智被一層層剝下,被秦一隅溫柔到有些夸張的吻焐熱、捂化了,他都抓不住一路向下的這個人,任他分開膝蓋。
“你的……這條肌肉很好看�!�
秦一隅說出來的每個字都是含混的,他還騰出一只手,滑過去。那是大腿內(nèi)側(cè)的一條繃緊的肌肉,“是叫縫匠肌嗎?好漂亮。”
南乙被他弄得弓起了腰,喘著氣,“你別……”
怎么這種時候還能說出話?還能研究他腿上的肌肉?他真的弄不懂了。
“可是真的很漂……”
還沒能把話說完,秦一隅的后腦勺就被南乙狠狠地控住,有些粗暴地摁了摁。一切都堵住了。
快感攀上頂峰時,汗不小心淌到眼睛里,很澀,像別人的眼淚落到他眼里似的,南乙忽然感覺到一種軟弱的情緒,從裂縫中汩汩流出,是他苦苦維持了一天的假面碎裂的痕跡。
但很突然地,一陣震動傳來,突兀極了。
他的手上都是汗,想推開秦一隅:“電話嗎……”
“不是,我定的鬧鐘�!鼻匾挥绾孟耜P(guān)掉了,他起身,咳嗽了兩聲,抽了桌上的紙擦了臉,露出一個純情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反差大得令南乙有些晃神。
“現(xiàn)在是1月1號了。”他張開雙手,摟住南乙,拍了拍他的后背,“恭喜南乙小朋友度過這漫長的一天�!�
他抱得太緊,緊到南乙透不過氣,也說不出一句話,只能聽。聽見他又說:“以后都有我陪著你�!�
南乙也抬起手臂,回抱住他。
怦。怦
窗外放了很多煙花。
在墨藍(lán)色的高空中上升、綻放,漫天的流光溢彩,在最高處停止,絲絲縷縷的光芒像雨一樣落下來。
啪嗒。
“你滴我采樣器上了!”遲之陽猛地抬頭,惡狠狠盯著洗完手亂甩水的秦一隅,“煩死你了!”
“這是你的嗎?”秦一隅陰陽怪氣,故意拿手指頭戳了一下采樣器上的鍵盤,“怎么,嚴(yán)霽的東西現(xiàn)在都改姓遲了?那我以后再想借是不是還得找你��?”
“不借給你!”
南乙路過,從遲之陽手里拿過那個迷你采樣器,第一次live前秦一隅還拿它回s中采上課鈴來著。
不過現(xiàn)在,采樣器上的鍵盤被貼了很多蠟筆小新的貼紙,看著更像游戲機(jī)了。rec鍵上的就是動畫片里的小白狗,很可愛。
“這你貼的?”秦一隅下巴尖抵在南乙肩頭,沖遲之陽說,“好丑�!�
“你狗叫什么!”
嚴(yán)霽此時剛好也推門進(jìn)來,看見又快打起來的兩人,抬了抬眉:“怎么了?”
秦一隅推開遲之陽的腦袋,沖嚴(yán)霽說:“遲雨齊,快來救我!”
嚴(yán)霽:“?”
遲之陽直接暴走:“我非得殺了你不可!”
南乙抓住他的胳膊,無奈道:“排完再殺吧。”
時間過得飛快,live淘汰賽剩下沒幾天,他們又開始沒日沒夜地排練。
和之前不同,這首歌是南乙自己寫的,又言明了是情歌,導(dǎo)致其他三人、尤其秦一隅,總在鏡頭底下有意無意地開他玩笑。
秦一隅:“這貝斯太帶勁兒了,不愧是貝斯手寫的歌,以后多寫點(diǎn)兒,我愛聽�!�
遲之陽:“操,這句歌詞我喜歡!太酷了!真男人就要唱后朋!”
嚴(yán)霽:“要不我們每個人都選一句自己最喜歡的歌詞吧�!�
南乙:“各位……排練的時候除了主唱其他人都可以不張嘴的�!�
但這種調(diào)侃,也不全然出于“情歌”這一個原因,他們之所以空下來就逗他,也是因為察覺到南乙這幾天的焦慮。
只要進(jìn)了排練室,南乙就近乎自虐地高強(qiáng)度練琴,好像不容許自己出一點(diǎn)差錯似的。
這都源于計劃受阻。
1號的凌晨,在秦一隅睡下之后,南乙將祁默給他的文件包打開,里面的內(nèi)容很多,光是解壓就花了很長時間。里面的每一條聊天記錄,每一張截圖、照片,每一份收款信息,他都看得仔仔細(xì)細(xì)。
他們獲得的比想象中還要多,這些文件中涉及到的位高權(quán)重的大人物也超出南乙的想象。
那些人名、職位,涉及到的事件,在他腦中形成一張復(fù)雜的網(wǎng)絡(luò),拎起其中任何一個黑色的節(jié)點(diǎn),抖一抖,都能造成不小的震動。
到這一步,南乙感到一種深深的被裹挾的預(yù)感。
一開始他只想獲得一些蔣正貪污的罪證,曝光出來,以此砸開一個窟窿,一旦蔣正垮臺,他背后那些不見天日的肇事案就有了被披露的可能,陳善弘在輿論場也無法繼續(xù)只手遮天。
可現(xiàn)在他意識到,原來陳善弘之所以只手遮天,是因為背后不只是蔣正。蔣正也只不過是這張黑色大網(wǎng)里不起眼的一個小點(diǎn)而已。
他完全想象得到,如果把這些都發(fā)出來,恐怕存活不了三十分鐘。
思慮再三,南乙還是打算循序漸進(jìn),從里面選出只涉及到蔣正和陳善弘的錢權(quán)交易,囑咐祁默,將這些匿名投給他們當(dāng)初篩選過的幾家社會媒體。
選擇曝光的那一刻,他和祁默就已經(jīng)按下了倒計時的按鈕,一切不再秘密進(jìn)行,蔣正遲早會知道自己的信息被泄露這件事。巨大的機(jī)器無情地在身后碾壓、轉(zhuǎn)動,他們和時間賽跑,必須盡快成功,否則遲早被卷入其中,尸骨無存。
但幾天過去,無一例外的,全部石沉大海。
沒有一家媒體將這條“重大新聞”爆出來。
在這種令人絕望的集體沉默中,南乙格外冷靜,是意料之中嗎?他們的敵人本就權(quán)勢滔天,那些接收到證據(jù)的人們,或許就像是當(dāng)初的舅舅一樣,即便查到了,拿到了實(shí)實(shí)在在的證據(jù),也會迫于各種壓力而無法報道。
他又一次想到了跨年夜那晚的塔羅牌,重復(fù)出現(xiàn)的命運(yùn)之輪,難道真的是一種殘酷的暗示嗎?
這堵敏感的高墻不推倒,還有其他辦法嗎?
南乙?guī)缀鯚o法入眠,被秦一隅抱得越緊,他越恐慌。
“我聽說這次live是真live�!�
距離淘汰賽只剩兩天,遲之陽很緊張。他一緊張話就會變多,拉著南乙說個沒完,“就像跨年那場直播一樣,每個樂隊會有自己的直播間,不過大家是分開的,好像一個隊一個房間�!�
南乙有些心不在焉:“是嗎?那出點(diǎn)兒問題就麻煩了�!�
“是啊,我可得做好表情管理,小乙,你得提醒我。”
“嗯,我看著你�!�
“好像這次也有采訪,好麻煩……想到我就焦慮,特別是那個1對1的pk,也不知道秦一隅準(zhǔn)備好沒有�!边t之陽嘀咕起來沒個完,“我感覺殷律肯定會選他,聽阿迅說,殷律每天都在練吉他,八成是想從秦一隅這兒一戰(zhàn)成名了。我昨天還看到秦一隅去2組了,不知道是不是去刺探情報的�!�
南乙皺了皺眉,察覺到什么:“他去2組干嘛?”
遲之陽搖頭:“不知道啊,他最近總?cè)��!?br />
這實(shí)在反常。從上次他和于昇碰面,到現(xiàn)在秦一隅時不時就往2組排練室跑,都不像是平時的秦一隅會做的事,他應(yīng)該對那些人都不屑一顧才對。
南乙開始擔(dān)心,他是不是沒有聽自己的話。
不行,他決不能讓秦一隅插手,這對他來說無異于噩夢。
正當(dāng)他打算去找秦一隅時,手機(jī)忽然響起來。
看著上面那串他這段時間看到快要麻木的數(shù)字,南乙有些愣神,直到旁邊的遲之陽拿肩膀碰了碰他。
“誰啊?怎么不接?”
南乙卻忽然扭頭,問他:“上次那個采樣器在你這兒嗎?”
“在啊�!边t之陽說,“你要用��?”
“嗯。”南乙回過神,告訴他,“我想采個聲音。”
從2組回來,秦一隅腦子里全是阿丘對他說過的話,走到拐角時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定睛一看,竟然是遲之陽。
“你走路能不能看看路!”
秦一隅笑嘻嘻說:“不好意思,我得了一種視野在一米八以下就接近全盲的絕癥�!�
“你大爺?shù)�!�?br />
一旁的嚴(yán)霽拉住了遲之陽,詢問秦一隅:“看到小乙沒?”
秦一隅蹙了下眉頭,還很奇怪,“半小時前還給我發(fā)消息說跟你們一起排練呢,他騙我?”
“之前是在一塊兒,后來他接了個電話走了,還背著琴和包呢�!眹�(yán)霽說,“沒說去哪兒,我還以為去找你了。”
“沒有啊�!�
遲之陽這時候插話說:“他找我拿了采樣器,可能是出去采什么聲音了吧�!�
秦一隅莫名產(chǎn)生了一種不太對的預(yù)感。盡管他知道南乙這人就是獨(dú)來獨(dú)往慣了,可自從他們在一起之后,他每天都會問南乙在哪兒,久而久之,為了不讓彼此擔(dān)心,兩個人都形成了隨時報備地點(diǎn)和行蹤的習(xí)慣。
但今天南乙離開排練室,卻沒有告訴他在哪兒。
“有沒有什么奇怪的人找他?”秦一隅問。
遲之陽看他臉色都沉了下來,也感覺有些不對,他仔細(xì)回憶,忽然想起早上南乙沒接的那通電話。
“他今天對著一個陌生來電發(fā)呆來著,但是我不知道那是誰�!�
陌生來電?
秦一隅腦子里忽然閃過什么,一邊撥打電話,一邊沿路返回。
“哎!你又去哪兒?”
秦一隅沒回頭:“等會兒跟你們說!”
他的身影快速地在走廊的一扇扇窗戶前閃過,每一塊玻璃都映著他沉重的臉。
窗外陰惻惻的,明明是下午三點(diǎn),但卻看不到一絲太陽,灰色的云團(tuán)像是陳年塞在心口的棉絮,潮濕、悶堵,又隔了一層玻璃,光是看著,就覺得喘不上氣。
坐在后座的南乙將車窗降下來。
“暈車嗎?”
透過后視鏡,他看見了駕駛座上管家的臉,對方抬眼瞥了瞥他。那張皺巴巴的臉孔露出些許了然,像是在笑,但只有臉上的皺褶動了動,渾濁的眼珠子里并沒有多少笑意,像個假人。
見南乙不說話,他又和善道:“你臉色很差,我開慢點(diǎn)兒吧�!�
“是有點(diǎn)暈�!蹦弦依涞f完,看向窗外。
“之前我接過一次徐翊,那時候他估計也就比你大一兩歲?暈車比你還嚴(yán)重,蹲在路邊吐個沒完�!�
南乙的指甲幾乎要掐進(jìn)肉里,語氣卻平淡極了。
“可能是遺傳吧�!�
第92章
冠冕堂皇
原本南乙還以為他會被帶到什么建在深山老林的別墅區(qū),或者那個建在京郊的賽車俱樂部,但車子最后駛向了繁華商業(yè)區(qū)。
目的地是某寫字樓背后的高層豪華公寓。玻璃幕墻上反射著灰色的云層,一眼望不到頂,像只披著銀灰色鱗片的巨大怪物,根本無需張嘴,一塊甲片砸下來,就要了人的命。
“這里是陳董投資的私人會所,很清靜,適合談生意�!�
談生意。
南乙盯著電梯鏡面內(nèi)壁反射的自己,一張年輕的臉,背著黑色的貝斯琴包,穿得普普通通,的確像個賭上前程來這里碰運(yùn)氣的樂手在昏暗的地下室吃著外賣練琴,自視清高地寫一沓沒人聽的破歌,明明連個暖場的機(jī)會都拿不到,卻還做著在五棵松和鳥巢開巡演的白日夢。
在一個什么都可以用金錢衡量、一切皆可商品化的荒誕時代,臉蛋、身材、性……確實(shí)都是生意。
門打開來,鏡面中的他一分為二,邁步走向自己這短短十幾年最恨的人。
這一幕與他前幾年放棄的計劃很接近。
當(dāng)他從舅舅遺留的工作筆記中得知陳善弘不止一次提出想要包養(yǎng)他,并給以同樣的方式對待過不少相似的受害者時,南乙真的想過借機(jī)上位,在陳善弘毫無防備的時候一刀刺進(jìn)他大動脈,血噴出來,最好是噴個滿墻。
那時候他剛失去舅舅,整個人處在極端崩潰的狀態(tài),甚至看了不少人體解剖的書,每天做夢都在肢解和凌遲陳善弘,面上冷靜,不發(fā)一言,實(shí)際看到紅色就會想到他的血,看見白色就想要攪碎他的腦漿。
這個癥結(jié)結(jié)束于他找到秦一隅,發(fā)現(xiàn)他失去往日光彩的時候。
南乙忽然意識到,一旦自己極端地完成了復(fù)仇,可能真的再也無法和秦一隅并肩,也無法將這個人親手拉回他應(yīng)有的位置。
秦一隅永遠(yuǎn)不會知道有他的存在,至多,在那個信息閉塞的鄉(xiāng)村,在鎮(zhèn)上小賣部的電視機(jī)前,看到娛樂公司大老板被情人殘忍殺害并分尸的獵奇新聞,為此停留一小會兒,瞇著眼,輕聲說一句“怪嚇人的”,再買幾瓶酒離開。
那或許就是他們距離最近的時候了。
這對南乙而言,也是一場噩夢。
他的人生總是在噩夢和更糟的噩夢之間做取舍。
19層,裝潢相當(dāng)奢靡的私人會所,出電梯就有畢恭畢敬的經(jīng)理領(lǐng)著,走廊的墻上掛著名畫,還有一些大明星的合影和簽名。
南乙習(xí)慣性檢查著安全出口的位置,發(fā)現(xiàn)這里到處都是安保人員,人數(shù)比想象中還要多,如果對方真的不讓他走,想脫身難度很高。
“這邊�!�
他們被帶到一扇對開的金色大門前,門口就有兩個人高馬大的保安守著。
刷卡后,門自動朝內(nèi)打開,里面光線極亮,刺得南乙瞇了瞇眼。
再睜開,視野逐漸清晰。這里近乎一個空中樓閣,空間很大,三面都是落地玻璃。
陳設(shè)倒是不復(fù)雜,看上去的確很像是談生意的地方,幾張環(huán)抱的皮沙發(fā),一張大的辦公桌,靠墻是一整面架子,上面放的不是書,而是各種唱片。
進(jìn)門前,那兩個門神似的安保開口:“麻煩配合我們做一下檢查。”
這是意料之中。別人可能還好,但經(jīng)歷了上次打人風(fēng)波之后,估計所有合作方面對恒刻這支樂隊,都會擔(dān)心他們會錄音存證。畢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南乙將琴包交給他們,看著他們將包打開,里里外外檢查了個遍,好像生怕他帶了什么兇器似的。
他脫下羽絨服外套,也當(dāng)面翻開褲子口袋。
其中一個人手里拿出一個探測器,在他身上掃了個遍。
滴滴滴
探測器忽然發(fā)出警報,南乙皺了皺眉,低頭一看,那人又重新掃了掃,確認(rèn)過后,低聲說:“沒事,是牛仔褲上的金屬扣。”
每一個看上去很像監(jiān)聽器、錄音筆和微型攝像頭的東西都被他們收了起來,包括琴包里的耳機(jī)。
當(dāng)然,他們也拿走了南乙的手機(jī),當(dāng)著他的面關(guān)了機(jī),并說:“我們替您保管,出來了會還給您。”
南乙沒說話,拎起琴包就走了。
管家命人上了咖啡,但南乙看了一眼那杯子,并不打算喝。
“不用了,我現(xiàn)在還是很反胃,喝了更想吐。”他直接坐在了辦公桌對面的拿著皮椅子上,將琴包往旁邊一立,拿起桌上的紙質(zhì)合同,翻了幾頁。
對方也沒說什么,只微笑道:“稍等一下,陳董……”
“我已經(jīng)來了�!�
背對著大門,光是聽到這個聲音,南乙就已經(jīng)想吐了。
而很快,那人朝他走了過來,脫了昂貴的羊絨大衣遞給一旁的管家,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坐在了南乙的面前。
上一次見到陳善弘還是在電視上,真人看上去臃腫不少,不算胖,看得出有刻意控制飲食,和年齡做對抗,但時間是公平的,無論花多少錢,皮囊之下仍透著一種常年浸泡在金錢和權(quán)利里的腐朽感,仿佛全身上下,只有這層皮是活的,里頭的肉和骨頭早就爛了。
拿刀一扎,說不定會冒出黑乎乎的粘稠的血。
“南乙�!标惿坪攵⒅哪槪⑿χf,“挺特別的名字�!�
是你殺死的人取的。
南乙臉上似笑非笑,頗為松弛地靠在椅子背上,輕聲道:“很多人這么說�!�
跟著陳善弘進(jìn)來的還有他的兩名保鏢,他們穿著和外面安保不一樣的衣服,身材看上去更魁梧些。在他坐下來后,他們也保持五米的距離站在辦公桌兩側(cè)。
陳善弘打量著南乙,目光最終落到靠在桌邊的琴包上,笑了,這次看上去是真的被逗笑,眼角的褶子都露了出來。
“還帶了琴?”
“本來在排練,順手。再說了,不是簽約嗎?萬一你們想看我彈琴呢?”他很少這樣說話,像個真正的剛成年的愣頭青一樣。
如他所想的,陳善弘笑得更開心了。
“那我能看看你的琴嗎?”他雙手交握。
南乙將琴包提起來,一把放在這張名貴的辦公桌上,拉開拉鏈。里面裝著一把銀白色的重型五弦電貝斯,流線型,在充沛的光下散發(fā)著寒光。
陳善弘戒備心比他想象中還要重,手摁了摁琴包外側(cè)的小包,“這里面鼓鼓囊囊的,都帶了些什么?”
南乙將外側(cè)的拉鏈也拉開,一樣樣拿出里面的東西。
“備忘錄,寫歌詞用的,貝斯效果器,耳機(jī)放大器,不過耳機(jī)已經(jīng)被他們收走了……”
他將嚴(yán)霽的PO-33也一并拿了出來,放在桌邊,想和其他東西一樣一筆帶過。
但眼前的人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這是什么?”陳善弘敏銳地從這一堆工具里挑中這一個,伸出手,拿起來,“游戲機(jī)?還貼了這么多貼紙,看著不像你的東西�!�
“袖珍midi鍵盤,做歌用的,貼紙是朋友貼的�!蹦弦颐娌桓纳斐鲆恢皇�,“要我展示一下嗎?”
陳善弘審視地打量著南乙的表情,看他的樣子就像在看一個小孩兒,或者說一只小貓小狗。
“好啊,讓我現(xiàn)場聽聽,你們樂隊都是怎么做歌的�!彼f了過去,又不直接放他手上,非要讓南乙去拿。
“這里面有一些合成器音效�!蹦弦掖蜷_開關(guān),這個工具很實(shí)用,他們幾個之前都用過不少次,就算25鍵全都貼上了貼紙,遮住了上面的字母,還是能憑借記憶準(zhǔn)確地使用。
他熟練地從采樣庫里找到之前采過的一些器樂聲,按下播放鍵,“比如這個木吉他的音色,把他倒放,切分節(jié)奏,加一個壓縮效果,然后loop……”
他一邊操作著,一邊低著頭講解,手里的工具播放著他處理過后的一段音頻。他抬起頭,看向陳善弘,“就是這樣�!�
他停止了播放,但并不是按的“結(jié)束”或“暫�!保潜恍“坠焚N紙遮住的REC鍵。
“挺厲害的�!标惿坪氲囊暰從那個所謂的“midi鍵盤”,轉(zhuǎn)移到南乙的手上。
他注意到右手無名指上一圈新鮮的戒痕。
“你有女朋友?”
南乙的手頓了頓。
他下意識想到了舅舅被撞傷住院的前女友,也想到了秦一隅。
“這和簽約有關(guān)嗎?”南乙笑了兩聲,一副有些無法理解的表情,“沒聽說過搖滾樂手也要限制戀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