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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43章

    蕭猊不說話,他也沒吭聲。

    兩道背影挨得近了些坐在一起,蕭猊似哼出醉話:“世間有何黑白善惡之分,大家不過都站在自己的立場上維護(hù)利益罷了�!�

    靈稚看著地上的兩道人影,半晌才開口:“你喝醉了,快回屋休息吧。”

    蕭猊笑了笑,起身時居高臨下地看著靈稚。

    他似嘆息,悠長道:“你可知,我火氣也挺大的。”

    ************

    靈稚天光灰亮?xí)r才睡,兩個時辰后清醒。

    小奴才笑容始終掛在臉上:“公子要到前廳用膳嗎,主子今日不上早朝,剛過去不久。”

    靈稚摸了摸空空軟軟的肚子,點頭。

    想起夜里他與蕭猊逛廟會,蕭猊請他吃東西,游街,還贏了一盞大花燈送給他。

    后來……他還跟喝醉的蕭猊坐在石階上吹風(fēng),聽蕭猊講故事,此類種種,他心緒平靜,對蕭猊似乎沒有了太深的感覺,是可以跟對方心平靜氣地相處的。

    靈稚讓小奴才為他束發(fā)更衣,奴才茫然道:“小的好像昨夜熬糊涂了,竟然不記得何時為公子洗過里衣晾在外頭。”

    靈稚抿唇,平緩的心跳得飛快。

    他道:“我有時也會記事記糊涂,不打緊的。”

    奴才道:“公子今后可別玩太晚啦,您身子不比常人,還需按時睡覺靜養(yǎng)才好�!�

    靈稚嚴(yán)肅點頭。

    前廳,蕭猊等靈稚入座才一起用膳。

    一人吃相從容,一人若小貓進(jìn)食。

    早膳結(jié)束,蕭猊拿起濕帕擦了擦手指,笑著問靈稚:“白日可有空閑�!�

    靈稚狐疑,蕭猊道:“丘山的果園熟了,果香飄山,有許多你應(yīng)當(dāng)喜歡的果子�!�

    靈稚喜歡吃果子,聞言,下意識咽了咽嗓子。

    蕭猊目光似水:“難得空閑幾日,可否同我去丘山走走�!�

    他嘆息:“眼下就要入秋了,等到豐收的時節(jié),想必會讓你錯過�!�

    蕭猊在暗示靈稚一個月之期將到,秋天到時就會照承諾送他離開。

    于是靈稚應(yīng)了蕭猊的邀約。

    兩人著同色輕軟霧灰色的夏衫,蕭猊飄逸俊美,靈稚靈動若仙,并肩走在一起仿佛淺淡墨畫中的仙影天姿,叫送行的劉總管和奴才們看晃了眼。

    從太師府去往丘山需一個時辰左右的路程,車夫?qū)ⅠR車架得四平八穩(wěn),到丘山時,蕭猊在府內(nèi)說的話還是輕了。

    丘山分明滿山飄著果香,風(fēng)一吹,香味迎面灌進(jìn)喉嚨,叫靈稚心神震蕩,幾乎想在果子上躺著翻滾幾圈。

    靈稚掩飾不住眼中的雀躍,黑眸若寶石瑩亮,無需蕭猊開口說話,身子靈活地鉆進(jìn)山道里。

    他頭也不扭,收斂著激動的情緒問蕭猊他可不可以摘山上的果子,蕭猊應(yīng)允,靈稚便摘了果子,擦干凈送進(jìn)嘴里。

    果香綿甜,汁水潤著嗓子,他舒服得直瞇眼,半日都耗在山上采果。

    待情緒冷靜下來時,回頭望見幾名護(hù)衛(wèi)抬的竹筐,有些心虛。

    他看著跟他走了一路并不說話的蕭猊,輕聲道:“我好像摘太多了……”

    蕭猊笑意不減:“剩余的果子可做果醬,或晾曬風(fēng)干,還可以壓成汁拿去冰鎮(zhèn),再不濟(jì)賞給院里的下人,你摘的果子自然讓你分配�!�

    靈稚抓了抓頭發(fā),點頭“嗯”了一聲。

    他神色歡喜:“丘山果子好多,以后等我回霧清山,也想在山上種這么多的果實。”

    蕭猊收斂笑意,說道:“想法不錯�!�

    ***

    靈稚摘的幾筐果子都放在另一輛空余的馬車內(nèi),在丘山摘果耽誤了些時辰,返回太師府的路程經(jīng)過一處竹林時,黃昏將過,起風(fēng)了。

    翠綠的竹葉似雨飄落,聲響挲挲,靈稚手心還揣了兩個黃橙橙的果,正要揭開車簾朝外看看,卻被蕭猊牽住胳膊,往懷里一帶。

    竹葉落聲異常的響,靈稚心道奇怪,準(zhǔn)備開口,蕭猊掌心捂在他的耳朵上,生了薄繭指腹貼在頸后微微按壓摩挲。

    蕭猊掌心微微松開,對著縫隙開口:“別動,乖乖等會兒�!�

    靈稚眼前灰黑,蕭猊將他腦袋按在身前,耳朵重新被捂好了。

    他有些不安,手心攥緊果子。

    果實的鮮香忽然夾入細(xì)微的腥味,靈稚扭了扭身子,風(fēng)混著竹葉的氣息帶有血的味道。

    他什么都沒看到?jīng)]聽到,似乎等了很久,或許只有不到半刻鐘,他恍惚聽見蕭猊說“沒事了”。

    暗衛(wèi)守車廂外:“主子,留了兩個活口。”

    蕭猊讓靈稚在車?yán)锎掀�,他下了馬車。

    人聲幽隱,靈稚聽不清外頭的人在說什么,他想掀開車簾,守在一旁的暗衛(wèi)似乎算到他的動作,說道:“車外沒有清理干凈,公子莫要看到的好。”

    靈稚捏著果子,他默數(shù)二十聲,蕭猊沒有回來,于是就將車簾掀開了。

    墨綠蒼翠的竹葉蔓延著鮮紅的積血,暗衛(wèi)檢查黑衣刺客的尸首,將尸首堆在一處,像一座座小山包。

    山包后不遠(yuǎn)是一道水墨般的身影,暗衛(wèi)請他回去,靈稚平復(fù)加速的心跳,有些腿軟的躍下馬車,小心翼翼繞過積在地上和竹葉上的血,繞過堆成山包的尸首,隔了幾十步的距離,忽然走不動了,呆呆看著蕭猊的方向。

    蕭猊審問完活口便叫暗衛(wèi)把人殺了,他轉(zhuǎn)頭望見靈稚站在身后不遠(yuǎn)的地方,尸堆與血液與他格格不入。

    少年纖塵不染地站在林下,臟的越臟,他與這些臟就像一道黑白分明的界限。

    蕭猊自昨夜起嘴上笑意總是沒有下來過,此刻有些冷淡的走到靈稚面前,俯視他。

    “你都看到了�!�

    蕭猊不欲說太多,只想帶靈稚早點回府。

    靈稚抓了抓臉側(cè)的一綹頭發(fā),他跟在蕭猊身后,到了車上也不知道說什么。

    蕭猊忽然道:“這樣的刺殺在我護(hù)小皇帝登位的頭兩年,一日能遇到無數(shù)次�!�

    靈稚語塞。

    最后他把手心握的一個果子塞給蕭猊,生澀地說:“如果他們不死,我們這些人全部都會死了。”

    靈稚昨日夜里微微混沌的腦子,在此刻才意識到蕭猊若不堅定自己的立場,他以及他身后的人,府里所有人,應(yīng)該就跟故事里的大人一樣,早就死完了。

    他疑惑而小聲的開口:“大人是不是你呀?”

    突如其來的話讓蕭猊露出微笑,蕭猊知道靈稚在問什么。

    他搖頭,笑意不達(dá)眼底:“我才沒大人那么蠢。”

    靈稚慢悠悠地眨眼;“哦……”

    最后的最后,靈稚把手上另外一個果子也給了蕭猊,他不知道為什么要給,念頭起來就給出去了。

    蕭猊掌心握著兩個果子,靈稚一直捂在手上,很暖和。

    作者有話說:

    謝謝大家!

    俺們靈芝的身子最近火氣旺。。

    第61章

    離去

    返回太師府的途中所有人都恢復(fù)了常態(tài),

    見慣不慣,仿佛只將這場刺殺當(dāng)做一次無足輕重的意外。

    靈稚坐在車廂內(nèi),正對坐的蕭猊一副閑適疏懶的姿態(tài),

    若非他自己剛才親身經(jīng)歷,都恍惚的認(rèn)為刺殺只是一場夢。

    蕭猊翻書,唇角點綴著笑意,似乎覺察靈稚在看自己,

    臉微微一偏,

    側(cè)面看書的臉孔十分美好,

    也不知有意無意,引得靈稚多看他幾眼。

    此時的蕭猊沒有了剛才審問刺客的陰冷森然,倒是靈稚控制不住地去想。

    他已經(jīng)很好的把蕭猊和蕭君遷區(qū)分開了。

    靈稚那時候總是懼怕蕭猊的,

    分不清楚他和蕭君遷,

    又或者正因為分得太清楚了。

    可那些認(rèn)知并非全面的,他也許連蕭君遷都沒認(rèn)清太多。

    蕭猊……蕭猊更是懼怕。

    但就在此刻,即使蕭猊方才殺了人,靈稚已經(jīng)對他沒有了畏懼感。

    他安靜地端詳面前這個淡然若仙的男人,瞧著瞧著還瞧出了神。

    所有好壞善惡與生命突然在他腦海里化作了浮沉。

    萬物生命就像塵埃一樣,沿各自的軌道運轉(zhuǎn)。靈稚在山里生活,

    見慣了每一只林獸爭斗廝打,輕一點時最多兩方受傷,嚴(yán)重的,一方活一方死。

    他不會為任何林獸勸架,

    因為他明白這些是它們生長的軌跡,

    無論斗毆咬殺還是死亡。

    至多他會給受傷的獸送去藥草,

    余下的,

    并不能做更多的事了,

    他沒能力,沒有立場。

    包括在爭斗中死去的野獸的尸首,它們的尸首于荒山中遇到其他禽獸啃食,他只能看著,連為它們找個地方埋起來下葬都做不到。

    因為山林里發(fā)生的一切有一套屬于它們的生存法則,是活著的軌跡,靈稚無法批判哪一只野獸是好是壞。

    此刻靈稚看蕭猊也是這樣看的,他看著蕭猊,腦海有細(xì)碎的東西慢慢串聯(lián)。

    又想起蕭猊乃說過的故事,以及竹林里那一波來刺殺卻反被殺的刺客。

    靈稚沒有道理準(zhǔn)確的指責(zé)他們哪一方是好是壞,但人為了活命堅定自己的立場,這同樣是人的生存法則。

    他甚至忽略了蕭猊身份背后牽涉的權(quán)貴利益,靈稚無法做出判斷。

    他好像看見一個越來越清晰的蕭猊,他不能指責(zé)他的好壞善惡。

    蕭猊變得愈發(fā)真實清晰,他看到了許多。

    蕭猊殺人,但他同樣救過人,也不能用他殺過的人和救過的人數(shù)來對比,或用畏懼他的人與他守護(hù)的燕朝利益來對比。

    蕭猊放下書卷,修長的指尖在靈稚面前一晃:“看我看那么入神?”

    話雖如此,蕭猊倒樂意靈稚將目光放在他的臉上。

    他饒有興致地問:“可否看出什么名堂來�!�

    靈稚吶吶,收回目光,同樣停止了方才在腦海里醞釀的一場風(fēng)暴。

    蕭猊這次卻沒有包容地放過靈稚,轉(zhuǎn)而又問:“我好看嗎?”

    靈稚:“……”

    月色無垠,靈稚和蕭猊回到太師府,兩人凈手去了前廳用晚膳,那一車的果子正在院后由劉總管帶著奴才卸下,一筐一筐的送往后廚。

    在丘山摘了半日果子,返程途中又遭遇一場莫名其妙的刺殺,靈稚放松了身體和精神上的緊繃狀態(tài)后,身子比往時容易疲乏。

    他用完膳在院子里坐著吹了會兒風(fēng),趴在石桌上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蕭猊從書閣處理完幾件事出來,瞧見燈下的靈稚像只累極了的小貓趴在石桌睡著,不由浮起笑意,靜望許久。

    他拿起一件披風(fēng)走下書閣,進(jìn)了院子將披風(fēng)蓋在靈稚身后。

    蕭猊坐在石桌另一側(cè),月夜無云,他無心賞月,目光落在少年的發(fā)頂。

    靈稚睡不久,半刻鐘過悠悠睜眼。

    他從胳膊抬起臉,正對逆著月色的男人,合起微微張開的唇。

    蕭猊神色柔和,溫聲說道:“若今日累了就早些回屋休息�!�

    靈稚搓了搓臉蛋,微微別扭。

    他捂著胳膊不動,本以為做的不動聲色,蕭猊手指一揪,牽了牽他的袖擺。

    “胳膊可是麻了�!�

    靈稚點頭又搖頭,他把袖擺從蕭猊手指里小心抽出,聲音混在風(fēng)里輕輕地飄到蕭猊耳旁。

    “我回屋了�!�

    靈稚走進(jìn)屋內(nèi),胳膊酸麻的感覺猶在。

    小奴才迎上前伺候,盯著公子的耳朵,狐疑道:“公子,您耳朵怎么那么紅,可是讓蚊蟲咬著了?”

    靈稚耳朵滾熱,他“唔”一聲,跑到銅鏡前看自己的耳朵,當(dāng)真充血似的紅了一片耳垂。

    他含糊道:“院子里頭有蚊子�!�

    小奴才迷茫撓頭。

    他們在院子栽植了不少驅(qū)逐蚊蟲的藥草,哪怕護(hù)衛(wèi)打著赤膊值夜看守,都鮮少有人受著蚊蟲叮咬的苦頭。

    奴才道:“自從七年前年嶧城因蚊蟲叮咬在滿城內(nèi)傳播了一場嚴(yán)重的瘧疾,太師就同陛下參奏了防治瘧疾的折子。后來燕都城家家戶戶都少不了驅(qū)逐蚊蟲的草藥,這些藥草不收咱們百姓分錢錢財,只要去城中幾家大藥鋪拿藥草時登記就好了,藥鋪將名單向官府報備,這部分錢都是從國庫分發(fā)出來的呢�!�

    靈稚專注聽完,摸著發(fā)熱發(fā)紅的耳垂垂首不語。

    小奴才找出藥膏為公子涂抹泛紅的耳朵:“公子快睡吧�!�

    靈稚乖乖在床榻躺好,小奴才為他搖了會兒風(fēng),屋內(nèi)用冰塊提前降過溫,等他進(jìn)屋了才撤去冰塊。

    整座屋子涼快清爽,蓋著被褥睡十分舒適。靈稚閉眼側(cè)身,臉貼在枕芯安然閉眼。

    小奴才觀察公子呼吸平緩,停下?lián)u扇的動作退到門外守。

    靈稚聽奴才走出屋子,他重新睜開眼睛,望了會兒簾幔上的珠子出神。

    他未著鞋襪,赤足走到窗后,從紗幔掀開一條縫朝院子的方向看。

    那道人影仍在樹下安靜地坐著,不知在酌酒還是飲茶,月色落在他軟灰的衣衫,有他艷羨的絕美之姿,看起來清冷落寞。

    蕭猊做事很少會讓人近身或者打擾,靈稚想起這個人時,回憶里最多的畫面大抵都只有他獨處的樣子,連劉總管都不會跟著。

    靈稚看了會兒,實在乏了才回床上躺下。

    *******

    燕都城連續(xù)五日的大宴結(jié)束后,蕭猊按時上了幾次早朝。

    靈稚極少外出,他總在藥房搗鼓他的醫(yī)書和藥草包,配好的藥包親自坐馬車送去梅園。

    梅若白還帶他到燕郊的城區(qū)出過幾次診,靈稚開始實踐梅若白教給他的學(xué)識。

    他親手為受傷的病患清理傷口,消毒,上藥,包纏紗布。

    當(dāng)日燕郊的一座舊廟,梅若白招了招手,靈稚連忙小跑過去,接替了梅若白的工作。

    他將細(xì)白的手指搭在僧人的脈搏上,診完脈推著梅若白的輪椅停在一處安靜的角落,與他說起僧人的病癥,又仔細(xì)謹(jǐn)慎地羅列自己配的藥方。

    聽罷,梅若白不急與靈稚探討此事,而是拿起一張干凈的發(fā)散藥香的帕子,遞給他,說道:“擦一擦臉上汗,別緊張�!�

    靈稚接過那張繡有冬雪白梅的手帕擦干凈臉上的汗珠,羞赧地笑了笑。

    “我什么時候才能像梅大夫一樣能面不改色的給人看病呢�!�

    靈稚給村民送藥草時不曾有過類似的心理負(fù)擔(dān),但自從梅若白告訴他一些因為大夫診錯或開錯的藥方導(dǎo)致病患重癥或喪命的例子,他每次給病人看診都需問一問梅若白,謹(jǐn)慎細(xì)微,頗有幾分端正的模樣。

    他對藥物天生熟知藥性,梅若白針對他的天賦用不同尋常的辦法教他,靈稚接受和實踐起來意外的順利。

    梅若白從不吝嗇贊賞他:“今日表現(xiàn)不錯,照著開出來的那副藥方熬一次藥,余下的時間就回屋內(nèi)休息。”

    又道:“你身子不好,凡事量力而為,切勿逞強�!�

    靈稚面頰微紅,對梅若白露出感激之色。

    他拎了張小凳子到灶臺上煎藥,其余的患病僧人都叫梅園來的大夫看了。

    隔著藥爐飄起的煙霧,病患得到救治后舒展的面容在靈稚腦海里清晰地印下。

    醫(yī)者,救死扶傷。

    他一下子就明白為何梅若白腿腳不便卻堅持出診,明白這一句話對梅若白的分量有多重。

    日落將至,梅園的一行人受到這群僧人的款待,吃過晚飯才離開。

    梅園的車停在舊廟門外,靈稚正要找來時的那輛坐上,卻見標(biāo)有太師府旗幟的馬車靜靜等在另一處。

    車內(nèi)探出一只修長蒼白的手,靈稚盯著那手,回頭對梅若白說了幾句話。

    他輕聲道:“初秋就要到了,過幾日我可能就不出來跟著梅大夫出診,蕭猊答應(yīng)在秋天來時送我離開,梅大夫,我……我要回霧清山了�!�

    此話是道別,靈稚有些失落。

    他雖然一心想回霧清山,面對離別時,難免不舍。

    他結(jié)交的朋友寥寥無幾,梅若白是他來到燕都城認(rèn)識的最好的朋友了。

    梅若白救過他,開導(dǎo)他,傳授他醫(yī)術(shù),這份感情亦師亦友亦兄長,道不明說不清。

    他舍不得分別。

    然而這份取舍若要與霧清山比起來,他還是想回去的。

    守在馬車旁的暗衛(wèi)低聲把靈稚的話傳遞到主子耳邊,蕭猊聽了心里既是痛快又是陰沉。

    靈稚不再有機(jī)會和梅若白往來正合他意,可若靈稚執(zhí)意回霧清山,其實連同將他也歸在舍掉的那一部分,那他與梅若白……有何區(qū)別?

    蕭猊望著車簾外的背影,手指一緊一捏。

    他神色晦暗難辨。

    蕭猊笑了笑,他與梅若白終究會有不同的。

    ******

    余下的幾日,蕭猊似乎清閑起來。

    靈稚想著過幾日需要經(jīng)歷一段長途趕路,他不再出門,聽御醫(yī)的話多休息,盡量調(diào)養(yǎng)好身子的狀態(tài)。

    兩人都不出門,便時時在院里碰面。

    秋魚肉質(zhì)鮮美肥碩,蕭猊拿了金鉤魚線垂釣,招來靈稚一起看。

    涼風(fēng)徐徐,靈稚陪蕭猊坐了半日,不見一條魚兒上鉤。

    他抿唇,蕭猊難得沉默。

    蕭猊垂釣空手而歸,次日又找了工具在院子做紙鳶。

    秋風(fēng)干燥清爽,太師府后山出來有一片廣闊平緩的地帶,風(fēng)大,坡緩,適合放紙鳶。

    蕭猊教靈稚做紙鳶,這些雜小細(xì)膩的活兒靈稚笨手笨腳,蕭猊卻能從手里變化出漂亮精致的玩意兒,靈稚一會兒看蕭猊手上成型的紙鳶,更多的時候會把目光停在對方專注的臉上。

    他從蕭猊手里接過靈芝紙鳶,去后山跑了一會兒。

    紙鳶飛得很高,靈稚仰頭看得脖子都酸了,眸子里閃爍的笑意不減,收回紙鳶時與蕭猊的視線碰了碰。

    夏末,靈稚度過了愜意輕松最后幾日,初秋起,那天一早靈稚就背上他早早收拾的小包袱,坐在院子等蕭猊。

    蕭猊比他提早坐在院里,似乎在等他。

    蕭猊問:“真的不愿意留在府里嗎�!�

    靈稚捏緊包袱的布帶子。

    “我的手已經(jīng)恢復(fù)了,而且你都答應(yīng)我的。”

    靈稚低聲道:“這段時日我也與你好好的相處了,不是么……”

    蕭猊喟嘆。

    “罷了,既然留不住,那就送你走。先去前廳用早膳,吃飽了我就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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