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百里訣優(yōu)雅地系上西裝扣子,轉了轉手上的戒指:“別問這種你我都知道答案的問題。”
他很有禮節(jié)地從場地邊緣低調地往外走,中途,有人想要過來與他搭話,他勾起唇角,斯文得體地向他們微笑,可他的手下卻毫不留情地把這些人都拖了出去。
在別人的葬禮上,動小心思,真是沒家教,百里訣唇邊的笑意淡去,眼里流露出本色的傲慢。
司機已經在他起身要離開的時候,收到了信息,把車停好,車門打開,等著他入座。
可,百里訣卻停住了腳步,垂眼看自己的手,一朵小花抖動著花瓣攀上他指間的戒指。
對了,他還沒有給他的朋友,留下的妻子送上慰問的禮物呢。
卿岱上完香,未做過多停留,便跟孟鶴白“請示”,她的身體不適,能不能等前來吊唁的賓客都進行完,她再回來繼續(xù)完成后面的儀式。
孟鶴白微笑點頭,示意自己的兒媳去休息,看到雍野陪著她離開,她拿出包里的降壓藥吃了好幾粒。
雍野打開休息室的門,卿岱走進休息室,他沒把門關上,先從后面抱住她。
“好多人在看你�!彼穆曇粲行┢v,“真惡心�!�
卿岱轉身,和他面對面,他低頭伏在她的頸間,聲音輕得像夢里的囈語:“如果他們都能消失就好了�!�
卿岱沒有說話,抬起的眼里映出一道身影,他站在轉角處,懶洋洋地靠著墻。
“為什么不說話?”雍野抬起頭,手指放在她的脖頸,偏執(zhí)猜疑的勁兒又上來,“你在舍不得誰?”
他不需要她的回答,抬起她的下頜,接管她的呼吸。
卿岱低了下眼睫,接著又平靜地看向站在墻角處看她的男人,他很漂亮,目睹這樣的畫面,也沒有回避。
直到雍野喘息著反手關上門,他的目光還在和她相接。
雍野親了一會兒,就有些不舒服了,皺著眉靠著她,又像不愿意讓她看到病弱的一面一樣,逼著自己直起身,臉色蒼白到臨近透明,還是堅持給她倒了水,披上毯子,看她坐好才靠到旁邊。
“累了就睡一會兒吧。”卿岱撫過他的手臂,唇在他下巴停了一下,很輕的一個吻,卻讓雍野卸下了所有緊繃的情緒,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抱著她的腰,閉上眼。
他很快就沒了意識,卿岱起身時,全憑本能地抬手抓住她的手腕,當感覺到她稍微掙脫,又放開了手,蜷著高挑的身子有些局促可憐地縮在沙發(fā)里。
卿岱沒有再看他,坐在旁邊,看著電視里播放的新聞。
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襲擊事件了,屏幕上正播放人們?yōu)閼c祝將要到來的節(jié)日計劃舉辦的大型煙花集會。
主辦方的工作人員喜氣洋洋地跟記者說,他們預估他們斥巨資準備的活動,將吸引來破記錄的人流量,當然,他們也做足了安保措施,以免到時發(fā)生擁堵踩踏之類的常見事故。
敲門聲響起,門打開,雍野的一個手下進來,恭敬地沖她微微鞠躬,看了看睡在旁邊的老板,直接請示卿岱,雍野曾經跟他們說過,她的命令等同于他的命令,如果他不方便,就讓卿岱來拿主意。他壓著聲音告訴她,雍衍生前的好友想來看看她和雍野。
“方便讓他進來嗎?”
卿岱點頭,雍野的手下退出去,沒一會兒,帶進來一個眼熟的男人。
就是剛剛站在轉角處看她和雍野的那個男人。
他表現得好像并沒有看到什么不該看到的,沖她勾唇,全黑的西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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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壓不住他秾麗漂亮的眉眼,眼里的笑意剛好,不會過分輕挑,也不冷淡。
“卿小姐,你好,我是靳以聿,和雍衍念過一所學校,認識他很久了,靳家和雍家世代關系也不錯,聽說他出事,我和家人都很遺憾�!彼晕⒌拖卵劢蓿憩F出分寸剛好的哀悼敬意,接著抬眼看她,好像看出她對他的名字毫無印象,沒有在意,“不過,雍衍沒有跟你提起我也很正常,長大后,我們的社交多與名利場上面的事情有關,確實不便和自己的愛人說起這些枯燥無味的東西�!�
他想到什么:“你們舉辦婚禮的時候,我給他拿了一些我自己種的茶葉,不知道他有沒有帶給你品嘗。”
卿岱點頭:“雍衍和我一起品嘗過。”她頓了一下,“靳先生種的茶很香�!�
靳以聿聽到她開口,望著她的眼里顏色微濃,不過,他很快將這一點異樣掩飾過去:“現在應該是你最辛苦的時候,我準備了一些有安神功效的茶葉,如果卿小姐不嫌棄的話,就收下吧,我能為雍衍做的不多,這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卿岱聽到雍衍的名字,又低下眼:“好,那就謝謝靳先生關心了�!�
“不客氣�!苯皂苍谒哪抗庖崎_時,看了一眼沙發(fā)上的雍野,眼里的瀲滟笑意便緩,“雍衍出事的時候,正和我有一項合作,于公于私,我都應該盡力幫助他的妻子。”
他拿出一張鎏金名片,放在茶幾上:“這上面有我的聯系方式,有需要的話,可以隨時聯系我�!�
說完,他沒有過多打擾卿岱,就這么離開,他帶的人提了很多袋子進來,一看就和他說的“一些茶葉”不符。
不過,確實有淡淡的茶香緩緩逸散開。
靳以聿等送茶葉的手下回來后,才帶人往葬禮場地走,路上遇到了熟悉的面孔。
蘭隱挑眉打量他:“你這叫有事?”他的目的地就是靳以聿剛離開的地方,所以他猜想,他們去的地方一樣,懷揣的目的應該也沒差太多。
靳以聿出來后,好看的眉眼就懶散起來,沒去看蘭隱鄙夷的眼睛,溫吞吐字:“關心故友遺孀怎么不算有事?”
他倒是慢悠悠地不經心,可一雙桃花眼卻在無意時還在勾人,隔壁廊道走過的人不小心將目光投到他身上都是一頓,更有甚者,還晃了神,撞到了旁邊放置的垃圾筒上。
最看不得這只男狐貍的死樣,蘭隱收回目光,多說一句都嫌膈應,帶人走向走廊深處的休息室。
卿岱看著再次進來的雍野手下。
他帶來的信息和剛才差不多,只是來看望她的人姓氏變了。
“請他進來吧�!鼻溽凡]有看雍野,似乎并不關心他會不會被接二連三來慰問亡者家屬的好心人驚醒。
蘭隱聽到卿岱愿意見自己,還有些意外,甚至在進門前猜想,里面等他的會不會雍野,只要他進門就給他一腳什么的。
蘭隱倒是不怕雍野,就是有些擔心見不到他想見的人。
有這樣的懷疑,他進門時,略微皺著眉,臉色不是很好看,有點沒想到自己一進去就會落入黑紗后的眼睛里,他的腳步頓了一下。
“卿小姐,我是蘭隱�!币酝淖晕医榻B到這里,聽的人就會明白他的身份,拿出對應的恭敬態(tài)度了,他自然也不會多說廢話,心安理得地叫人高高仰視他,可今天,他覺得這樣行不通,停了片刻,補充上更具體的說明,“家母和孟阿姨交好,互相以干姐妹相稱呼,所以,我也算是雍衍的表弟,聽到他出事,我”蘭隱實在說不出他很傷心,于是抿唇沒有說話。
“蘭隱?”卿岱對他的名字,準確說,是對他特別的姓氏有些印象,“蘭香與阿姨是你的母親嗎?婚禮前,我和雍衍一起見過她�!�
聽到她叫自己的名字,蘭隱胸口起伏了幾下,往后面聽,聽到她只是記得他的母親,心臟才跳得沒那么厲害。
他解開西裝扣子,坐在她剛剛允許他坐的沙發(fā)上:“是,她最近身體不太好,所以今天不能過來,叫我替她轉達她對你的關心�!�
他這么誠懇地說著,卻完全無視了還在沙發(fā)上,明顯看起來更難受,更需要他這位表兄弟關心的雍野。
不僅如此,打開的西裝里,現出的竟然是一件透視裝,冷白分明的肌肉透在禁欲氣息十足的黑色高領衣中,他的體脂率真的很標準,不然不會連坐著,腰腹都只有緊繃誘人的肌肉線條,沒有半點多余的贅肉。
卿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蘭隱相當恬不知恥,絲毫沒有自己當著死去表哥的弟弟面,勾引表嫂的自覺,稍微挺起窄瘦有力的腰,把資本雄厚的胸口恰到好處地凸顯出來。
卿岱也沒有表現出驚慌羞澀,只抬起眼,看蘭隱的眼睛。
蘭隱用綠色的眼睛和她對視,越這樣被她看著,他眼里的欲念就越橫流,粘膩又坦蕩的澀欲鋪在如海洋般絢爛璀璨的眼瞳之上,在她的注視里肆意蕩漾。
有的人很適合在眼里噴薄著欲色,不僅不會讓人覺得猥瑣油膩,還會覺得他把張力拉滿。
蘭隱就是后者,把他對你的所有野心渴求都拿出來給你看到,方便你接受,也方便你拒絕。
這么熱烈的顏色,很難不在看他的人眼里留下痕跡。
可卿岱就沒有,她既沒表現出心動,也沒表示出嫌惡,語氣很淡:“那請你也幫我向蘭阿姨轉達我的謝意�!�
很無聊的回答,蘭隱挑眉,也點點頭:“好,看到你沒事,我也放心了,如果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人手,一定要來找我�!�
他并沒糾纏,也留下了張名片。
這是第二張,但不是最后一張。
雍野的手下抱進來一束花,花里有一張名片。
百里訣,卿岱把上面的名字看完,低眼看手里的花。
很香,而且也有些熟悉。
不同的人以不同的理由找過來,留下不一樣的名片。
當然,也有沒有帶名片來看她的。
“姐姐!”謝含章進到房間,看到卿岱眼睛都亮了起來,但想到今天的場合,他又清了清嗓子,重新低低地叫了一聲,“姐姐�!�
“進來坐�!鼻溽肥疽馑^來,謝含章走向她的時候,一直在看沙發(fā)上的雍野,鏡片后,傾斜的眼睫下飛快閃過各種復雜的情緒。
到了卿岱身邊,謝含章才收回視線,守矩地坐在卿岱旁邊的單人沙發(fā)上。
卿岱看他一個人,問:“師哥呢?他沒有來嗎?”
謝含章皺著眉回答:“他說有特別任務,在你婚禮上就走了,還沒有聯系過我們。”
卿岱想了想:“那也有段時間了�!�
清瘦雋秀的少年扶了扶眼鏡,認真道:“嗯,我們也很擔心他,可他不聯系我們,我們也找不到他�!�
卿岱安慰他:“沒關系,我看看我能不能托人問一問。”
謝含章一聽,更嚴肅地搖頭:“不行舟珩哥說過,不能因為我們的事情麻煩你,再嚴重的情況也不可以。”
其實不用秦舟珩教他,他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凡事都有代價,姐姐“托人”幫他們做事,就欠了對方一筆賬。
他不敢細想對方會借機要她做什么,但他絕對不希望姐姐為了他那么做。
秦舟珩哥哥更是這么想。
卿岱沒有堅持,換了個話題:“你看起來好像比上次見要瘦了一些,是學習太辛苦了嗎?”
“不辛苦�!敝x含章有些開心卿岱看出他的變化,但抿唇,忍住,沒有表現出來,他現在到了應該穩(wěn)重的年紀,只有足夠成熟足夠強大,才能早一點把姐姐接回來,他挺起后背,坐姿端正筆直,“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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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最近實驗比較多,沒怎么顧得上吃飯,等實驗做完了就能吃回來了。”
除此之外,他最近不知道怎么越來越愛做夢了,做夢就算了,有時候醒來還會發(fā)現自己在沒去過的地方。
不記得具體做了什么,只知道每次醒來都是一身的汗,看起來運動量非常大,第二天上課時身體都會酸痛得不行。
哦,對了,有一次做夢他隱隱記得一些內容。
想到那個夢,謝含章下意識看了一眼卿岱,耳朵瞬間紅起來,趕緊低下眼喝水。
他夢到他在一面鏡子里看到了姐姐。
姐姐應該沒注意到他羞恥的表情,只問他:“做實驗會忙到連飯都吃不上嗎?”
“嗯�!敝x含章暗暗吸了口氣,把注意力放到學業(yè)上,他也就沒那么熱了,“算是實習的一部分,實驗內容涉及到軍方,所以,管得很嚴,一旦錯過了飯點就沒辦法再出實驗室了。”
提到實驗,謝含章的眉眼看起來更凝重,在原來的少年氣中多了些穩(wěn)重成熟的氣質。
導師帶他們做的這些實驗實在是他沒辦法跟姐姐細說,也怕會嚇到她。
他們被導師帶去實驗室的第一天,就有好幾個被嚇到崩潰的,其余的也都沒辦法立刻適應。
只有他,意識到這可能是很多人一生都得不到的機遇。
新紀元可能馬上就要開啟了,如果他能把握住機會,成為第一批開辟道路的先驅者,那他就能改變自己的人生。
或許,謝含章默默攥起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