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视频专区免费看_亞洲高清在線播放_一级毛片久久久_女友被粗大的猛烈进出_亚洲黄色操B网站_免费亚洲欧美精品_欧美小屁孩cao大人在线播放_大陆国产乱人伦a_2023国产精品视频_免费国产vā在线观看视频

背景
18px
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88章

    “皇城失守,他們都說,世子已經(jīng)……殉國了�!�

    .............................

    安業(yè)從皇城出來,時已近午,街面上一片混亂,到處都是嚎哭和奔跑的人,婦人,孩子。臨街一路,能看到不少起火的屋宇。

    幾乎沒有開門的酒樓。

    安業(yè)勒馬緩行,仰著脖子看了片刻,在饕餮居外下馬。目色示意,自有親兵上前叩門——饕餮居主人從門縫里看到將士的衣甲,哪里敢說個“不”字,忙開了門,親自來迎,吩咐大廚用心調(diào)制。

    安業(yè)略躬身,等蕭阮下馬,讓蕭阮先行。

    進屋上樓落座。

    其實只隔了五年,安業(yè)想。當(dāng)初那個清冷如月光的少年,已經(jīng)長成眼前這個模樣。故人重逢總讓人諸多感慨。

    歲月在每個人身上留下痕跡。

    “建安王……”他微笑道,“別來無恙?”

    蕭阮也恍惚了片刻。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人這樣稱呼他。蘇卿染是直呼殿下。其他人就更不可能提這個舊稱了。雖然不斷有使臣入燕,但是他礙于身份,一向不與他們見面。而宋王這個爵位,亦未嘗不含惡意。

    ——武王滅商,周公封紂王庶兄微子于宋。

    聽久了竟然也習(xí)慣。

    到“建安王”三個字入耳,登時想起江南的綠波,金陵楊柳,從前慣見的,乃至于厭惡的,隔了時光,一時都柔軟起來。

    蕭阮因也笑道:“不知將軍遠(yuǎn)來,不曾擁彗掃門�!�

    這是以主人的姿態(tài)說話了。安業(yè)遲疑了片刻,方才問道:“其實有件事,一直想請教殿下�!笔捜钆e杯,輕啜一口,然后放下。他知道他要問什么,然而這其實是不須問、亦無須回答的一個問題。

    一個拒絕的姿態(tài),以安業(yè)的聰明世故,自然是懂了。卻仍忍不住嘆息道:“殿下心系故國,令人欽佩�!�

    蕭阮笑了:“當(dāng)真?”

    安業(yè):……

    他私下揣度過許多次,建安王到底出于什么心態(tài)幫助他這一路勢如破竹。誠然北伐收復(fù)失地是南朝歷代帝王都繞不過去,但是付諸實踐——最近也是百余年前了。多少僑民還記得自己的籍貫、郡王,卻終身不曾踏足故地。

    他猜是如此,但是如今看來,又不像是如此。建安王……未免太過輕佻,輕佻得簡直不像常年寄人籬下。

    燕主能有這等度量?安業(yè)心里閃過這個念頭,到底不敢信。卻聽蕭阮說道:“忘了問將軍,我皇叔如今可好?”

    “圣上安好�!卑矘I(yè)想也不想,應(yīng)聲就答。

    “太子殿下——”蕭阮笑了一笑,慢悠悠揭穿他,“太子哥哥不幸,還望皇叔節(jié)哀�!眳菄幽昵坝魏渌�,之后一病不起,于正始六年十一月薨于金陵——幾乎與元祎欽前后腳。

    建安王好快的消息,安業(yè)心里想著,口中只道:“勞建安王掛念,圣上多得幾位王爺、公主服侍在側(cè),如今圣體安康�!�

    “那就好�!笔捜钸@回只說了三個字。

    不知怎的,安業(yè)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建安王當(dāng)然是個危險人物,但是在之前也未料到如此危險。安業(yè)略一沉吟,忽說道:“我記得建安王亦擅弈——要不趁此閑暇,請殿下與我對弈一局?”

    蕭阮不動聲色:“將軍記差了,本王不擅棋�!�

    安業(yè):……

    安業(yè)臉一沉,作色道:“殿下是不給我面子?”他如今是洛陽城里唯一握有大量正規(guī)軍的人,誰敢不給他面子!

    蕭阮笑道:“不敢!”略停一停,不等安業(yè)應(yīng)話,接著就道:“我聽說安將軍擅弈,能從棋局解讀人心——所以不敢�!�

    安業(yè):……

    建安王你要不要這么直白。話都到這份上,叫他還怎么裝得下去。登時森然道:“原來殿下也知道——”

    “我知道將軍眼下不想殺我�!笔捜钤亠嬃艘豢诰�。他既然已經(jīng)想要賭這一把,自然前后想地清楚,“皇叔料不到將軍能進洛陽城,自然不會讓將軍殺我。所以殺與不殺,在將軍一念之間�!�

    “如果——”

    “如果將軍要殺我,是汝陽縣公動手還是將軍動手,其實沒有區(qū)別——想必汝陽縣公并不至于吝嗇于一個人頭�!�

    安業(yè):……

    安業(yè)一向是個好脾氣的人,所以他這時候還能好脾氣地問:“那如果之前我并不想,但是眼下想了呢?”

    蕭阮微垂了眼簾。他不說話的時候,面色安潤如玉,這樣的容光,便是見多了美人的安業(yè)也不能直視,不由自主移開目光,心中忖道:莫說圣上沒有下這個令,便當(dāng)真……我能下得了這個手?

    他并非心慈手軟之人,從豫州一路殺到洛陽,屠城滅門,箭底亡魂不知幾多,但一時為容色所懾,竟隱隱生出不忍來。這分神的瞬間,案上一盤新上的松鼠鱖魚不知怎的被移到了眼皮子下,就聽得蕭阮低聲笑道:“這時節(jié),鱖魚卻不多見,將軍且嘗嘗,與咱們金陵的做法有什么不同�!�

    安業(yè)只道他怯了,所以顧左右言他。也不想逼他到太緊,果然面皮一松,抄起筷子,筷尖才觸到鱖魚身段上,臉色就是一變,脫口道:“魚腸?”

    春秋時候歐冶子為越王鑄劍,劍成,請相劍大師薛燭,薛燭驚而失色,判道:“此劍逆理不順,不可服也,臣以殺君,子以殺父”——而后專諸以此劍藏身魚腹,殺吳主僚,應(yīng)了“臣以殺君”的判詞。

    吳主僚死后,闔閭上位。

    是以歷代視之為不祥,但是太史公稱之為“勇絕之劍”。

    叫安業(yè)如何不驚——建安王被帶進宮里,自然有將士檢視過,身上并無兇器,之后跟他出宮,到饕餮居,這一路既無人與他言語,更不可能傳遞任何消息——連這饕餮居都是他一時起意,并非預(yù)訂。

    這魚腸劍從何而來?魚腸劍可不是什么隨隨便便會出現(xiàn)在街道上、庖肆中的東西。

    以下犯上、誅殺了吳主的魚腸!安業(yè)只覺得一股寒氣森森從心底冒了出來。且不說建安王如何得到這東西,且不說建安王如何將這東西堂而皇之?dāng)[給他看,光說魚腸這兩個字背后的用心……就足以讓他心驚膽裂。

    他怎么敢!

    他當(dāng)他當(dāng)真不敢殺他么!

    “……如果將軍要殺我,”蕭阮的聲音還是穩(wěn)的,其實他心里未嘗沒有詫異:廣陽王這個狗東西,叫他送點東西過來,他竟然把魚腸給送了進來——是真怕他死不成,面上只管泰然自若,“將軍看看,這把劍可還使得?”

    安業(yè):……

    他如果用這把劍殺了建安王,豈不也是“臣以殺君”?真真細(xì)思恐極。

    一時之間雅室之中靜得叫人尷尬。

    安業(yè)額上冒出汗來,終于起身,退開幾步,長拜于地:“殿下——”

    “將軍請起!”蕭阮見好就收,接口就道。

    再重新落座。安業(yè)算是徹底收起了之前“人為魚肉,我為刀俎”的心態(tài)。在豫州接到蠟丸時候他就該想到,建安王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也就元祎修那個蠢貨,以為自己能手到擒來,說殺就殺了。

    ——他能在魚腹之中藏一柄魚腸,在茶水、點心里下點毒,那還叫事兒嗎?

    安業(yè)心里暗叫了一萬句僥幸。

    蕭阮其實也是——如果安業(yè)當(dāng)真拿起魚腸,他這里一時半會兒還真沒什么趁手的兵器。雖然安業(yè)未必就擅長近身搏斗了吧,但也不是文弱書生,有魚腸這等神兵利器加持……千言萬語一句話,廣陽王就不是個東西!

    不過蕭阮素來擅長掩飾,只低頭再飲一口酒,笑道:“其實我料定將軍不想殺我,無非是眼下洛陽僵局難解。”

    安業(yè)道:“還請殿下教我�!�

    他不殺蕭阮自然是為了洛陽:他手里不過七千余眾。而元祎修進京之后,得到宗室叔伯、朝中親貴的支持,麾下兵馬立刻就超過他——一旦他有了自主之力,還會不會對他言聽計從……那簡直是可想而知的事。

    誠然南朝在洛陽有布置,有細(xì)作,但是細(xì)作能有多高的位置?不過奔走于市井之間,仆役之中,能與建安王比?

    他需要得到洛陽高門的支持,就只能通過建安王。建安王來洛陽已經(jīng)五年,加上其父的經(jīng)營,在某種程度上,相對于他,一個南朝領(lǐng)兵北上的將領(lǐng),建安王無疑是自己人。他需要這座橋梁。

    但是——建安王憑什么幫他?

    作者有話要說:

    宋王這個爵位沒啥問題,蕭阮想歪了……

    其實南北朝時候北魏皇帝比較惡趣味的是,南朝宋跑過來的皇室他們封宋王……不過相對應(yīng)的,南朝也沒和他們客氣。

    昭明太子落水,之后一病不起,掛了……《文選》的作者,高中語文必考常識嘻嘻。

    話說落水而死的人還挺多,比如明武宗朱壽大將軍,他用壽字給自己取名真讓人心酸。

    魚腸劍就是廣陽王(瞎子)給前夫君的回報(之一)了……

    拿下洛陽不僅對始平王一家意外,對于安業(yè)來說也是個意外,請求吳主支援出兵需要時間,原型也是這個情形,最后梁武帝是沒派兵支援……

    話說我在蘇州松鶴樓吃的松鼠鱖魚難吃死了,特別小,后來上海的基友告訴我說要進包廂里才能吃到正宗的,包廂里好像是幾千塊的最低消費吧,一兩個人怎么都不合算TAT

    之前還很向往的……不過蘇州的面很好吃。園林是真漂亮。

    ------------

    236.與虎謀皮

    “五郎的意思是,

    阿叔不該出頭?”宜陽王有點猶豫。

    他這個瞎眼的侄兒有多厲害,別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當(dāng)初如果不是他建議,他這會兒還不知道在哪里呢。宜陽王恍惚了一下,

    那時候五郎不過十三四,瞎了眼睛,成日在家里,

    不知怎的,

    竟有那么多想頭。

    他當(dāng)時也是走投無路,

    冒險一試,

    不想就成了——打那以后,

    他看這個侄兒,心里就嘶嘶嘶冒著寒氣。

    他哥哥就這么一個獨子,又去得早。雖然說是宗室,

    要知道百年繁衍下來,宗室是一個多么廣泛的概念,宗室的景況也是天差地別,

    好的能好到天上去,

    位高權(quán)重,起居如仙人;差的并不比尋常人家好上多少。

    譬如始平王在平城時候的光景。

    他們這一支,他哥哥是嫡長,能襲到王爵,

    雖然仕途平常,

    好在家里人口少,

    也還過得下去。輪到他就……他們兄弟感情好,兄長在生也十分照顧他,兄長死后他也不好意思奪了侄兒的爵位。

    他難得一念之仁,沒用錯地方。

    這個侄兒……邪門得很。

    他不知道他如何匯總和分析那些浩如煙海的消息,如何從里面挑揀出自己需要的部分,也不知道他如何得出結(jié)果——總之他靠著他發(fā)了家,得了爵,得了圣寵,雖然有人瞧不上,也算是出頭了。

    但是眼下這個機會……這樣的機會可不會太多:自古從龍之功最厚。

    “阿叔非要想試,那也無妨�!�

    廣陽王輕飄飄拋出一句,宜陽王心里更沒底了。從前他也這樣,等他碰了壁吃了虧再回頭,他也就笑一笑,吩咐阿霜去他府里種一株魏紫——之后宜陽王看到府里的魏紫就心塞。偏偏還不敢拔掉。

    因唉聲嘆氣了一陣子。

    廣陽王也不勸他,只懶洋洋與侍婢說話:“臘梅恐怕開得有些敗了,去摘幾枝桃花進來,迎春花這時候開得好——”話到這里,猛地想起,問宜陽王:“阿姐和穆郎的親事,可有定下來?”

    宜陽王很有些措手不及,窘道:“原本是打算年后,不料——”不料皇帝駕崩,天下戴孝。

    “穆家反悔了?”

    那也在情理之中�;实垅�,太后也沒了——元祎修幾乎把皇城翻過來之后,終于找到了太后的尸體,在一口枯井當(dāng)中。

    奇的是,太后竟然是被淹死的。太后身份尊貴,當(dāng)然不能讓仵作近身驗尸,但是癥狀明顯,有經(jīng)驗的老人遠(yuǎn)遠(yuǎn)看一眼,就得出了結(jié)論。便有人說是天譴——元祎修當(dāng)然樂得讓這種謠言流傳開來。

    于是如今城中論身份之貴,無人能出穆皇后之右。

    穆家急需盟友。

    姻親是最簡單也最可靠的結(jié)盟方式。

    “那倒沒有�!币岁柾醺筛尚Φ�。只不過穆家希望看到他更多誠意。

    “原來是這樣�!睆V陽王點點頭,“也是阿姐死心眼�!辈蝗荒录宜闶裁础D绿罂帐C�,如果元祎修不打算要臉了,直接讓她殉了先帝,穆家能怎么樣?如今這城里,幾乎是元祎修說了算。

    就好比李貴嬪……

    洛陽城破,城陽王獲釋,第一時間闖入濟陰王府,奉命看守濟陰王和李貴嬪的羽林郎當(dāng)時就懵掉了——除了束手交人,還能怎么樣。元祎修假惺惺厚賞了城陽王與濟陰王,而李貴嬪……自然是笑納了。

    這個十九郎也有點意思。廣陽王嗤笑了一聲�;饰贿沒坐穩(wěn)呢,就急吼吼惦記起女人。鄭三的夫人,先帝的貴嬪,那叫一葷素不忌。可惜了李貴嬪這等才貌雙全的佳人,碰上一個是莽夫,一個是惡鬼。

    實在沒半分讓人看好的跡象。

    如果不是洛陽破城這件事大出了他意料之外,他幾乎可以斷定十九郎撐不過半年。不過既然有破城這個先例在前,廣陽王也不想把話說死了,只與宜陽王說道:“既然趕上了守喪,也就不急于一時�!�

    宜陽王眨了眨眼睛。他聽出他的意思了,穆家他不看好,要馮翊非君不嫁也就罷了,不然,還是從長計議。

    但是十九郎已經(jīng)稱帝了……....

    宜陽王猶豫道:“五郎,給阿叔交個底,諸王之中,你到底看好哪個?”

    廣陽王又笑:“阿叔恁的心急。”

    “哪里能不急�!币岁柾蹩嘈�。

    一口大肥肉就在眼前,走對一步,雞犬升天,走錯一步……以宜陽王對時局的兩眼一抹黑,也硬生生打了個寒顫。李家滅門的教訓(xùn)可不遠(yuǎn)。鄭家得虧是闔族躲了出去,不然眼看著就要步李家后塵。

    廣陽王推開窗,初春的空氣帶著泥土的芬芳涌進來。花與草的香氣都有些澀澀的,不夠甜,不像調(diào)出來的沉水、龍涎,過猶不及。鳥兒在樹上叫,應(yīng)該還有蝴蝶,小小白色的蝴蝶,翅膀上載著陽光。

    還有蜻蜓。蜻蜓多起來像晚上的螢火蟲,揮舞著竹竿能打下一片,裝在紙盒里,嗡嗡嗡地亂撞。

    就像眼下洛陽城里的親貴和宗室。人人都想要投機一把,又怕投得不對。

    他這個王叔不著調(diào)。當(dāng)初定州刺史也是他爹活動得來,他倒好,上任就收錢。定州民風(fēng)剽悍,差點沒被打死。之后回了洛陽,倒是老實了幾年。但是對兒女卻還有幾分真心實意的疼愛,對他也是。

    不然穆家也不至于拿馮翊的婚事要挾了。

    但是眼下時局之亂,可謂曠古未有。他雖然手頭消息繁雜,一時也理不出頭緒,到底誰會勝出,誰能坐穩(wěn)皇位——但總之不會是元祎修。

    他想了想,問:“以阿叔看來,如果安將軍猝死,十九郎還值不值得押?”

    宜陽王:……

    “安將軍怎么會猝死?”

    廣陽王笑了。他阿叔經(jīng)商是一把好手,所以累積起金山銀海,但說到朝政上的眼光,那真叫一個糊涂。南朝送元祎修回來,當(dāng)然不會安什么好心,在進洛陽之前,雙方還能精誠合作。到如今——

    元祎修已經(jīng)登基稱帝了。從正始七年到孝昌元年,如今是永安元年。

    南朝固然沒安好心,但要說吳主想立一個傀儡皇帝,遙控北朝,那也不至于。以吳主的膽氣與眼光,頂多是想扶持元祎修偏安一隅,分裂燕朝,坐山觀虎斗,待斗到兩敗俱傷,或者多敗俱傷,他再來撿便宜。

    ——就和從前晉室八王之亂一般。

    然而這世上哪里有這么便宜的事!又誰想得到安業(yè)那支東拼西湊起來的軍隊能一路殺進洛陽!

    所以到這會兒,是大伙兒一齊傻眼:洛陽城里有多少親貴來不及站隊,多少宗室扶不出自己的人,就連始作俑者吳主也來不及支援遠(yuǎn)在洛陽的北伐軍。

    元祎修既然已經(jīng)入主洛陽,在始平王回師之前,暫時沒有人能夠取代他。他這里有兩個選擇,一是繼續(xù)與安業(yè)精誠合作,安撫百官,保住洛陽,再徐徐圖謀,以天子之命號令四方——如今洛陽并不安穩(wěn)。

    但是那不可能!

    他們之間的矛盾是天生的。雙方都在趁亂擴充自己的實力,以壓倒對方。何況以元祎修的激進,若非從前安業(yè)兵強馬壯,又一路隱忍,早就一拍兩散了。能撐到這個時候,已經(jīng)是雙方的運氣。

    所以元祎修必然會選第二條路,就是試圖行使天子的權(quán)力,安置百官,擺脫掣肘——多少蠢貨都這么做。

    如果不是外頭還有個始平王,恐怕公開決裂都有可能。

    如果元祎修能夠籠住始平王,安業(yè)死期就在眼前——想必這時候元祎修已經(jīng)在懊惱之前打出的“為天子復(fù)仇”的旗號。沒有這個旗號,他起兵就名不正言不順,到不了洛陽城外,但是打出這個旗號——

    意味著他必須對先帝之死負(fù)責(zé)。

    誰殺了先帝,洛陽城中親貴豈有不知,始平王妃母子幫兇的罪名是跑不掉的。如今都傳始平王世子死于內(nèi)衛(wèi)之手,元祎修倒也似模似樣安葬了他,稱之為“殉國”——但那不是真的。

    真相是,始平王世子在混戰(zhàn)中不知所蹤。

    元祎修找了身形相似的尸體,毀去臉面,再找人來認(rèn)。然而始平王世子身為羽林衛(wèi)統(tǒng)領(lǐng),又不是深居簡出的小娘子,見過的人何其之多,費了不少功夫才指鹿為馬——傳出來都是笑話。元祎修也都顧不得了。他是不得不如此。如果始平王世子尚在,羽林衛(wèi)哪個會理他,他如今收斂了始平王世子,再拿始平王世子之死做幌子,招攬羽林衛(wèi)——對始平王也是個交代。

    然而如果說始平王世子還能一“死”了之,始平王妃就難辦了:始平王妃帶了他家三郎出城。在兒子和元祎修之間,始平王會扶立哪位,這簡直就是個不用問的事。估計元祎修每晚想到這個都無法入眠。

    所以安業(yè)算是保住一條命。

    而拿下始平王府,手里攢上幾個人質(zhì),對于元祎修來說,幾乎是當(dāng)務(wù)之急——然而始平王府又久攻不下。

    簡直連他都為他著急。

    元祎修一心想要掌控洛陽,安業(yè)又怎么會束手就擒,他接到蕭阮送過來的消息時候就忍不住笑了:這人找上蕭阮,豈非與虎謀皮?

    “不如這樣,”廣陽王笑道,“我與阿叔打個賭,如果安將軍死于半月之內(nèi),阿姐這門親事就算了吧。”

    安業(yè)想借蕭阮登堂入室,蕭阮想要安業(yè)麾下兵馬——他賭蕭阮能贏。

    阿姐與穆郎好,他不是不知道。從前世道安穩(wěn)——起碼洛陽是安穩(wěn)的,倒能由著她性子來,然而亂世既至,穆家態(tài)度曖昧,就該重新打算——怎么說,阿姐這個公主頭銜也費了他不少力氣,不能賤賣了。

    .............................

    嘉言被祖望之帶到別院——大宅人多嘴雜,恐怕守不住秘密,又等了四五天才等到姚佳怡。姐妹倆見面,抱頭痛哭。

    嘉言趕著問昭熙和嘉語,姚佳怡開口第一句卻是:“姑姑沒了�!�

    嘉言“啊”了一聲。她忽然意識到,庇護了自家與鎮(zhèn)國公府整整十二年的太后……沒了。一時呆在那里,眼淚也來不及收,死死抓著姚佳怡的手腕,直到姚佳怡低叫了一聲:“阿言——!”

    嘉言方才如夢初醒,松了手。卻問:“我阿娘和三郎都出城了,你家里——”這當(dāng)然問的是姚家,不是祖家。

    姚佳怡澀然道:“沒能出得去�!�

    嘉言反過來安慰她:“外公與舅舅一向不干預(yù)朝事;這些日子舅舅、舅母也沒有進宮,不至于被……”“清算”兩個字到嘴邊,到底沒能出口。她母親需要被清算么?那不是間接承認(rèn)了太后的罪過?

    這些話,人人可議,唯有他們兩家、唯有她們姐妹不能。

    嘉言嘆了口氣:“我阿姐和嫂子都沒能出來�!�

    “郎君去打聽了,先頭打得厲害,不過貴府守衛(wèi)了得,幾倍兵力到頭來也沒有攻破,如今就只圍上了�!币砚�,“郎君說,十九兄不至于要三娘和嫂子性命——也就是拿到手里做個人質(zhì)罷了。”

    嘉言不應(yīng)聲,往好處想當(dāng)然如此,但是哥哥——祖望之說“世子殉國”的時候她腿都軟了。要不是他后來還加了一句“真假不知”,她真能當(dāng)場沖擊皇城。

    姚佳怡哪里看不出她在想什么,然而昭熙眼下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她也不敢把話說死了,只含混道:“……世子哥哥吉人自有天相。十九兄口口聲聲為先帝報仇,到如今連鄭侍中都沒找到,何況世子哥哥。”

    嘉言遲疑:“怎么鄭侍中他……沒有給姨母殉葬么?”

    “殉葬?”姚佳怡呵了一聲,沒把祖望之的推斷說給嘉言聽——說了又如何,徒增悲憤罷了,“你家二娘子也沒有為鄭侍中守節(jié)啊。”

    “二、二姐?”嘉言傻了。

    “她如今在宮里。”姚佳怡停了停,這等丑事,要不是自家姐妹,她也說不出口,“受寵著呢。”說到這里,忍不住多看了嘉言一眼,多少后怕:嘉言這等容色,豈是嘉穎能比——天幸先被郎君找到。不然真真羊入虎口。

    嘉言:……...........

    如果不是有太后鴆子打底,這件事也足夠驚世駭俗——其實不過是她晚生幾年,沒有聽說過燕太.祖強納姨母為妃的光榮歷史而已。嘉言低頭盤算了片刻,忽問:“姐夫如今對表姐可還好?”

    元祎修要人質(zhì),阿姐和嫂子是人質(zhì),她難道就不是?祖家這別院可比不得他們王府。她和姚佳怡的關(guān)系也瞞不了人。

    姚佳怡面色微沉:“你姐夫還好。”

    嘉言揚眉:“那是祖家人——”

    “就怕那些目光短淺的想不開�!币砚f。一夜劇變。所有人都知道她倚仗的是什么,所有人也知道她失去了倚仗。從前的張狂都被打回到臉上來。人都是如此,被迫長大。幸而郎君不棄。

    “所以你姐夫讓我在這里陪你住上一陣子�!币砚f。也是看住嘉言,免得她聽到什么風(fēng)言風(fēng)語,一時沖動——

    嘉言略略不安地道:“連累表姐了。”

    姚佳怡“哼”了一聲:“到這時候了你來與我說這個——從前我連累你的時候,你怎么就不嫌了!”

    嘉言:……

    .............................

    把姚佳怡哄到別院,祖望之也是松了口氣。

    要繼續(xù)留她在大宅,天知道最后會鬧成什么樣子,他又不能時時在內(nèi)宅守著,姚氏哪里是個受得了氣的。

    如今人人都道姚家完了,他獨不以為然。始平王還沒完呢,姚家哪里這么容易就完了——始平王一天不死,局面就一天不定。就算始平王死了,局面也還有一萬個未可知:誰收拾得了云朔叛亂?

    如今可不是周肇遠(yuǎn)征蜀中那局面,西蜀在國土之外,云朔卻是心腹之患。

    且,周肇當(dāng)時奉命回京,龍椅上坐的是名正言順的王朝繼承人——再挑剔也挑不出錯來的真龍?zhí)熳�。如今元祎修算什么,一個縣公,王爵都沒混上呢。高祖子孫?高祖子孫洛陽城里能數(shù)出一個蹴鞠隊!

    遠(yuǎn)的不說,被高陽王誘捕的元祎炬難道不是高祖子孫?

    何況當(dāng)時周肇全無防備——如今始平王妃與幼子不知所蹤,難道不是北上投奔始平王去了?京里什么情況,始平王能像當(dāng)時周肇一樣兩眼一抹黑?就不說周家當(dāng)時跋扈,得罪多少人。

    始平王在京里還有謝家、姚家這些姻親呢。元祎修到這會兒都沒動謝家,多半是不敢動,也動不了。

    除非始平王父子被一鍋端了,否則姚家有驚無險。如今連十有八九還在城中的始平王世子都找不到,而況始平王?那些目光短淺的蠢貨,就知道攛掇他休妻再娶——他休妻再娶還能娶到姚氏這樣的門第?

    安定姚氏在洛陽排不上號,那也是地方豪強,世宦人家,強過他祖家一個商戶百倍好嗎!

    姚氏也就是被寵壞了,多少有些任性,不給人面子,其實心思簡單明了,比大多數(shù)高門女子都好哄。

    如果不是先頭都指著她坐上后位,哪里輪得到他來撿這個便宜。

    祖望之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他覺得自己干得不錯。救下六娘子,這是多大的情分——可惜了李愔杳無音訊。

    祖望之不知道的是,有件事他猜錯了:始平王妃并沒有帶昭恂北上。

    這千里迢迢,兵荒馬亂,始平王妃一個婦道人家,雖然有部曲護送,也并不打算帶幼子冒此奇險——何況嘉言還在城中。始平王得到消息自然會回京,她樂得以逸待勞。而且三娘這處莊子果然偏僻。

    .............................

    被祖望之念叨的李愔如今才是真?zhèn)發(fā)愁。

    京里消息來得又多又繁雜,真真假假,什么稀奇古怪的謠言都有。被證實的只有新君原是個公主,已經(jīng)遜位。太后暴斃身亡,始平王幼子登基,然后洛陽城就破了。最后確定下來破城的是元祎修。

    李愔也不知道該作怎樣的反應(yīng)。

    太后就這么沒了——是她下令滅了他滿門。太后沒了,鄭三還能得好?就不說元祎修破城打的是為天子復(fù)仇的旗號了。他滿腔怨恨,到這時候,就像一拳落了空,也不知道是悲更多還是憤更多。

    他的仇人沒了。

    下半生的空空蕩蕩——然而日子還在繼續(xù),他要為重新振興李氏而奮斗么。對他來說,榮華富貴有什么難度?對他來說,榮華富貴又有什么稀罕。李愔嘆了口氣,青草萌發(fā),冰河解凍的春意,落進眼睛里,全是灰。

    如果說李愔眼睛里全是灰,那么始平王眼睛里就全是火。

    他完全無法想象洛陽城怎么破的——元昭熙這個廢物!七千人啊,七千人就破了洛陽城,他還有臉來見他嗎?太后是死了,盼娘呢,三兒呢,阿言呢,三郎,謝氏,還有元昭熙那個敗家子呢?人呢、人呢!

    他牽掛的人通通不知所蹤,那是要出人命啊——前兒一個多嘴說昭熙殉國的探子就險些被他活活打死。

    如今都沒人敢來他面前晃蕩。元昭敘身為始平王在軍中唯一的直系親屬,不得不硬著頭皮來跟他請戰(zhàn),被始平王一頓炮轟:“這么能戰(zhàn),怎么不打回洛陽去?你娘子妹子都在洛陽,也沒見你多擔(dān)心!”

    元昭敘:……

    他倒是想擔(dān)心,但是眼前這仗不還得打么?

    “要你能獨當(dāng)一面,我也能回京了!”劈頭蓋臉又一頓臭罵,元昭敘不得不抹著唾沫星子退了出去。才出帳就看見周樂低著頭在帳外踱步,不由幸災(zāi)樂禍道:“小周將軍是要進去見我伯父么?”

    周樂“啊”了一聲,抬頭來看見是元昭敘,點點頭。

    “快、快進去,”元昭敘道,“趁這會兒伯父心情好,有什么話都好說�!�

    周樂:……

    如今軍中還有誰不知道始平王心情不好么。這個元昭敘,也是魯直得可愛。

    周樂道:“謝過討虜將軍�!�

    當(dāng)真大步走了進去。

    ....................................................

    作者有話要說:

    楊愔同族后輩楊素說,我無心謀取富貴,只怕富貴逼我。楊素打仗是很天才,搞陰謀也有一手,楊愔不及他,但是理政,還是楊愔比較強……

    對于楊愔這樣的人來說,獲取富貴的難度和咱們找份工作差不多……

    道武帝逼死姨夫,強納姨母,然后生了個娃,最后他被這個娃砍死了……

    真是個一言難盡的狗血劇。

    劉宋那邊皇帝強納姑姑,還做了點偽裝,北魏早年是完全不在意倫理,好吧后來知道要人模狗樣了……

    ------------

    237.急功近利

    帳門才掀開,

    就聽見始平王咆哮:“兔崽——”待看清楚來人,大出了口氣:“……是你啊�!�

    他心憂洛陽形勢,惱恨那些語焉不詳?shù)木報,恨不能插翅飛回去——但是他一直壓著沒有動兵。兵者,

    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他心里很清醒——他惱恨的也許還有自己的清醒。這時候?qū)χ軜窋[了擺手,

    說道:“出去吧�!�

    說這三個字的時候,

    他覺得自己無力得像個垂暮的老人。

    周樂感同身受。

    始平王急于回京,

    然而形勢不允許。能夠壓住不出兵,

    已經(jīng)是難得的冷靜——這時候誰他媽妻小全在洛陽城里還能冷靜得下來�。�

    數(shù)數(shù)這月余一波一波傳來的消息吧,

    皇帝駕崩,新君登基,旋又退位,

    再新君登基,不過三五日,洛陽城破。再傳來就是太后薨,

    幼主與始平王妃不知所蹤,

    始平王世子不知所蹤——那三娘呢?

    這時候沒有人會提及三娘——相對于太后、幼主與世子來說,華陽公主無足輕重。

    但是對他是重要的。

    對始平王同樣重要。他失去消息的,幾乎是他的全部:他的妻子,他的兒子,

    他的女兒。

    要是之前那一仗競?cè)秃昧�。周樂不無遺憾地想。他來投始平王,

    是有一整套的計劃。與城中婁氏、段氏族人里應(yīng)外合,

    夾擊葛榮部。也不能說沒有成功,至少平城之圍是解了——但是葛榮逃了。

    始平王倒沒有怪他。

    他當(dāng)時也沒有太在意,畢竟他們還有時間——誰知道并沒有。

    洛陽傳來的消息,說什么的都有,最可笑竟有說元祎修強留了始平王府兩位娘子在宮里,嚇!元祎修好歹也是高祖子孫,他還要臉吧,他還怕雷劈吧。說始平王世子殉國的就更多了——到始平王發(fā)怒方才稍稍平復(fù)。

    其實這條消息,周樂反而覺得多少有點可信度,不然——他就和始平王一樣,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以世子掌兵的能力,如何能讓元祎修七千人破了洛陽城。除非他死了——除非破城之前他就死了。

    如果始平王世子死了,周樂想到這里還能冷靜,那么三娘在洛陽城,就再沒有人能夠庇護她了;如果她沒能出城……到這里就戛然而止了。他不能想下去。然而如果她出了城,自然會北上。

    如今破城的消息已經(jīng)過去有七八天,洛陽到云州雖然遠(yuǎn),日夜兼程,就算三娘不認(rèn)路,再幾日也該到了。

    如果再過幾天還沒有到呢?

    到這里,就再也跳不過去。就不說從洛陽到這里一路兵荒馬亂,可能遭遇的危險了。三娘幾乎沒有出過遠(yuǎn)門,除了之前和蕭阮到信都——如今恐怕蕭阮自顧不暇:元祎修與他可有殺兄之仇。

    無論往哪條路想,想來想去都到了絕路。

    不不不不會的,他該對三娘多一點信心。但是毫無疑問,如果不能迅速解決叛亂,不能及時回京……拖得越久,就越危險。周樂說:“王爺,我知道滏口徑附近有個山谷,能容近兩千將士�!�

    這當(dāng)口還當(dāng)真有傻子敢來與他探討軍情,始平王心里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滋味。相州地形他心里有數(shù),他一提滏口谷便知道他想打埋伏。可是兩千將士抵什么用——更休說太白八徑,葛榮未必就走滏口徑了。

    一時只是沉默。

    周樂又道:“葛榮自忖兵多,他知道咱們兵少,當(dāng)然會選穩(wěn)妥的打法。他不知道我們兵在哪里,最穩(wěn)妥的法子,莫過于背著鄴城向太行,擺出長蛇陣�!�

    始平王勉強說道:“想法是好的,但是周小子,你又不是葛榮肚子里的蛔蟲,哪里算得這么準(zhǔn)?要他龜縮于鄴城與你我打消耗戰(zhàn)呢;即便他出兵,如他多派斥候,穩(wěn)打穩(wěn)扎,不擺長蛇陣呢�!�

    周樂“嗯”了一聲,并不十分在意,卻問:“王爺信得過我嗎?”

    始平王:……

    “如果王爺信不過,”周樂像是自言自語,“我說的這些,就無異于背主求榮:如今洛陽城破,新君登基,說是要為天子復(fù)仇——誰人殺了天子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新君忌憚王爺。他對王爺?shù)闹С�,定然不如先太后。無論是補給還是名義上,王爺都會越來越站不住。所以王爺會急于一戰(zhàn)�!�

    “所以你就利用我這個心思,把我賣給葛榮?”始平王接口道,“我這一戰(zhàn)敗,葛榮沒準(zhǔn)就真成了氣候�!�

    周樂應(yīng)道:“是�!�

    卻抬頭來,四目相對。

    他素日里嬉笑沒個正形,這時候正正經(jīng)經(jīng)說話,竟是眉清目朗。始平王怔了片刻方才說道:“你要去做間?”

    周樂搖頭:“我前頭歸正,葛榮可算是把我恨透了,哪里還容我回去——我去做餌�!�

    間和餌哪個更危險?始平王心里一閃而過的念頭。

    這小子真是膽子奇大,要了兩千將士就敢去埋伏人家三十萬大軍,那和螞蟻伸個腿,聲稱要絆倒大象有什么區(qū)別!然而這一仗如果真勝了……始平王躊躇道:“待我想想——你只要兩千人嗎?”

    “我要兩千騎兵埋伏,”周樂道,“還請王爺親率剩余騎兵接應(yīng)我。”

    “你要沖陣?”

    “我不沖陣,我沖葛榮大營,請王爺兵分三路沖陣�!�

    始平王:……

    他手里騎兵總共不足一萬,對上人家三十萬大軍,還兵分三路!

    然而他竟認(rèn)真考慮起這個建議來。

    如果葛榮當(dāng)真被這貨哄得背對鄴城擺出長蛇陣,以滏口徑附近的地形,那長蛇豈不綿延數(shù)十里,頭尾不能相顧。葛榮麾下原就以步兵居多——自然的,從流民口糧里搶下馬來的難度可想而知——戰(zhàn)斗力也不如自己。不說一沖即垮——

    “……只要沖散了陣勢,脅從不問,容他們各自攜眷逃命,莫說三十萬,就是當(dāng)真百萬大軍,也能散了。”

    “散了?”始平王冷笑一聲。他還想要圖謀這三十萬呢,哪里容他們就這么散了。他朝周樂招招手:“你過來。”

    待周樂走近,指著對面道:“坐。”

    周樂坐下。

    始平王再看了他一眼,這小子比昭熙還小一歲吶。想到昭熙,他心里一陣絞痛。如果昭熙在,他就可以放心回洛陽了;如果昭熙在,焉知這小子不是他的好幫手?如果昭熙在……他按住這個念頭。

    破城消息到上黨,不過七八天,除了近身親信,知道的人其實不太多。他也不會讓太多人知道,免得軍心不穩(wěn)。這小子消息倒是靈。

    心思也靈,就是賭性奇大。

    他年輕時候也心心念念往上爬,也沒急功近利到這個地步。他到他麾下還不到兩個月,雖然說頗有些前因,但是軍中尚無威望。是個聰明人,就該知道慢慢來,累功漸進,他遲早會賞識他,重用他。

    年輕人,何以如是之急?

    拿自己做釣餌,他這是將自己置于死地:葛榮可能不上鉤,上鉤也未必就步步照著他設(shè)想的來;他這里可能不聽,可能調(diào)度不力;就算一切如意,沖散了葛榮大軍,同袍嫉妒他功高,還可能見死不救。

    他又不是昭熙——沒人敢不救昭熙,但是元昭敘就敢不救他!

    當(dāng)然如果一切順利,他在他這里,幾乎就是一人之下——反過來,如果他真賣了他,在葛榮面前,難道就不是了?

    始平王失笑,問:“這些,都是你自個兒想出來的?”

    周樂道:“洛陽城破之事,并不敢貿(mào)然外泄。”如果不是洛陽城破,始平王自然不至于這樣急于求戰(zhàn)。

    整個方案中,李愔也有所建言——雖然他認(rèn)為這個主意太冒險。以及,賀蘭氏的片言只語,讓他推斷出,前世始平王破葛榮大軍,情形應(yīng)該是與之仿佛。不過那一次,始平王調(diào)度更從容一些。

    以果推因,雖然時勢有所不同,但是他的優(yōu)勢在于——即便是始平王,也不如他熟悉地形,更不如他熟悉葛榮。

    當(dāng)然他所不知道的是,前世始平王破葛榮,也有他的功勞。

    始平王點點頭,微舒了口氣。這點靈省當(dāng)有。假以時日,真真可以留給昭熙作用。然而眼下……他說:“容我再斟酌一二�!�

    打仗當(dāng)然是要冒險的,區(qū)別只在多少。
← 鍵盤左<< 上一頁給書點贊目錄+ 標(biāo)記書簽下一頁 >> 鍵盤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