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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16章

    放開他吧。

    她被這么一提醒,松開抱著他的手臂,低頭穿好拖鞋道:“那我回去了,隔壁的屋子不能鎖門……”

    她實在是不放心沈歡言一個人住。

    戚夢年猝不及防,神色一緊。

    客宿的禪房不是賓館,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是只允許單人入住的單間,床雖然算是個小雙人床,但是初衷只是讓一個客人睡得舒服些,兩個人睡就必然會貼在。金嫻這一回去,三更半夜,穿著睡衣叫沈歡言抱在懷里……

    他下意識抓住她的肩:“今晚睡這里吧�!�

    金嫻剛想拒絕,他在微微頓住之后,已經(jīng)想到辦法了:“我?guī)湍惆阉姆块T鎖起來,很安全。”

    稍后她跟著去確認,張口結舌地發(fā)現(xiàn)他用自己房間的鎖頭,從門外把隔壁的屋子鎖了起來。

    “明天她起床出不了門怎么辦……”她道。

    “我會早起�!彼溃八�。”

    金嫻躺下,拿著被子蓋到自己身上。

    其實是有一點尷尬的。

    以前她跟戚夢年來這里的時候,都是住在寺外的別院的,而且就算是住在別院,因為第二天要去上香敬佛、看望亡母,戚夢年晚上也不會跟她做什么,可能是因為宗教氣場的影響,他甚至都不會親她,很客氣,很規(guī)矩。

    今天情況不同,他們不得不睡在寺里。

    但她在床上躺了一會,發(fā)覺戚夢年和衣而睡,半天一動不動,比她僵硬多了,她的尷尬也不知不覺地消失。

    床上只有一床被子,夜里山上有點涼,她看著近在咫尺的背影,猶豫了一會,摸向他的頭發(fā)。

    指尖剛剛觸碰到濕潤的發(fā)梢,她的手腕忽然被抓住,因為躺在床上,他的聲音比平時沉:“別亂動,睡覺。”

    “……你頭發(fā)還沒干�!彼f,“冷嗎?”

    她掀起一個角,軟軟的被面搭在他腰上。

    被角掀動的時候扇起甜暖的風,瞬間將他包裹,他胸腹間起伏了一下,壓住驟亂的呼吸,從被中掙脫出來,輕聲說:“我衣服厚,你自己蓋好,免得著涼�!�

    厚嗎?

    屋里的燈已經(jīng)關了,窗簾也拉的嚴實。眼睛適應了黑暗,不知道借了從何而來的光,她清楚地看清他側臥的輪廓。

    他仍舊穿著那件袍子,袖口衣擺的布料像流瀉的水忽然凝固成褶皺,堆積在床上。他背對她,兩只手都放在身前,肩線和上臂的輪廓鮮明,再往下是貼著床榻陷下去的腰側線條,還有窄臀,長腿……他規(guī)規(guī)矩矩,一動不動,輪廓靜如山巒。

    真像個與美人同寢而不動欲的僧人。

    她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衣袖

    “阿嫻�!彼舾卸娉值貜乃种谐榛匦渥�,“快睡�!�

    “這衣服不厚�!彼c他同一個方向側躺,半抬身在他身后單臂支起頭,試圖看他的側臉。

    他沉沉嘆氣,道:“夠了。”

    她動的時候會帶動床墊顫抖,注視過來的視線和小動作更讓他渾身發(fā)燙,這衣服的重量壓得他難以動彈,他甚至想解開領口,獲得一些清涼,透一透氣。

    一只手忽然又落在他頸后,指尖揩去頭發(fā)上流下來的濕潤,迅速爬上他潮濕的衣領,點在他被洇濕的衣料包裹的脊柱上。

    他無聲地深吸一口氣,頸側的血管明顯地凸出,吞下一聲喘。

    “衣服都濕了�!彼┫律頊惤�,“剛才我看見了。這么睡你會著涼的脫了吧�!�

    ……脫……

    他喉結不住地滾,聲音喑�。骸澳瞄_手,別鬧我,乖乖閉上眼睛�!�

    這幾句話語氣有點嚴厲,她囁嚅道:“我只是關心你而已,你想多了�!�

    就是因為她知道他什么也不會做,才敢這樣。

    如果是在家里,她才不會撩撥他。她確實常常因為本能被吸引而想靠近他,但她并不是每一次都想做愛。然而戚夢年在床上總非常強勢,她只是要抱一下尋求安慰,他就開始吻她脖子,如果時間足夠,很快就會插入進來,折騰幾個小時。

    但現(xiàn)在不一樣,他不會動,她可以毫無顧忌。

    “……”戚夢年無奈。

    又來了。他發(fā)現(xiàn)金嫻尤其喜歡在“不可以”的時候碰他,像那晚在佛像前逼迫他潰敗,穩(wěn)穩(wěn)占據(jù)上風。但今天是真的不可以,在家里尚且有理由開脫那是正常的夫妻敦倫,今天絕不可以。

    任何讓他失控的行為都不可以。

    金嫻又往他身后貼了貼,手心按住了他的上臂,探頭看:“戚夢年?”

    他強自忍耐,閉口不言。

    于是淡灰色的薄被像枯葉蝶扇動翅膀,把他裹進同一個窄小的蛹里,只剩下他的小腿和衣袖和頭頸部露在外面,神經(jīng)敏銳到微微抽痛。

    他在渴望,每一寸皮膚都繃得極緊。

    她湊近他的耳朵:“蓋好了�!�

    呼吸鉆進他的耳道,強烈的酥麻感擦過耳朵尖,他難以遏制地低聲一喘,聲音在寂靜黑暗的禪房里異常刺耳,令人聽了就面紅耳赤。

    眼前一花,他的袍袖拂過,掩住她的臉,把按回床上,床墊猛震。

    金嫻慌張起來:蓋個被子而已……他不是應該不動嗎?

    他單膝壓在她腿上防止她亂動蹭他,大手隔著袍袖捂住她的眼睛,她深吸一口氣,眼前一片漆黑,只能聞到陌生的皂角氣味,寬大的長袍像是僧袍,纏繞包裹她的軀體,像是要把她吞進去。

    而他夜里在低聲道:“老實點。”

    “乖乖閉上眼睛,別出聲,別亂動”

    她彎曲手指,緊張地抓住床單,忽然覺得這畫面像是淫僧破戒,夜闖客房,將她禁錮在床榻里,一邊恐嚇,一邊強制。

    她吞咽口水,脊背發(fā)麻,下意識夾緊雙腿,阻止小腹里微燙的觸覺向上攀爬。

    他喘息似的艱難嘆息:“……算我求你�!�

    “求”……

    “……你再求一次�!彼龑λZ道,“好好聽。”

    第039章

    |

    0039

    39皂角

    這話像羽毛拂過他的耳朵,順著脊椎一路滑行到尾椎,他僵在當場。

    黑暗之中,他耳根到脖頸間浮出一大片緋紅的色澤。

    “……什么話都敢說,嗯?”他半是無奈,半是隱忍,“好聽?喜歡我求你?”

    她點了點頭,感受到他緊繃的肢體和凌亂的心跳。

    砰砰砰。

    他緊緊貼在她身上,和她交纏在一起。

    “快點�!彼p聲說著,撥弄他頸側貼著的濕發(fā),“戚夢年,你現(xiàn)在……”

    她湊近他嚴實的領口,嗅聞皂角味:“像木頭,聞起來又苦,又澀……嗚!”

    他捂住了她的嘴。

    滾燙的血液直沖頭頂,他耳朵燙得要命,氣息混亂粗重,聲音輕不可聞:“別說了別動了�?禳c睡覺,求求你了,好不好?”

    又痛苦,又克制,卻越是這樣,越顯得他性欲強烈,難以抑制。

    “……”

    她嗚咽著搖頭,拒絕他敷衍的祈求,要求他再來一次。心里癢得像有羽毛在抓撓,貼在他脖子上的手指撫摸他的領口,挑開縫隙,試圖鉆進去。

    他身上一陣陣燒灼,像木炭在風中一次次明滅紅光,氣息灼燙:“還要怎么求?”

    他勉強分神,回憶了一些過往苦苦哀求他饒命的人。

    “我已經(jīng)跪在你面前了。”他慢慢道,“也已經(jīng)臣服于你,愿為座下犬馬,供你驅策……凡你所需,雙手奉上,絕無半句推諉……”

    身下的她拽著他的袖子,他喉結一滾,俯身靠近她:“對我好一點,聽話吧……乖乖……”

    什么“犬馬”,有點怪,她不想騎他。不過確實是在示弱。男人在床上說的話一句也不可以信,但仍舊動聽。

    看他服軟,她心里就高興了。

    金嫻往前蹭了蹭,摟住他的腰,隔著衣袖吻了一下他的掌心。

    火焰瞬間從掌心燒到胸口,他身體微震,手倏地放開:“你……”

    好了,不能把人真惹惱了。萬一把他惹得生氣不管那些“規(guī)矩”,遭殃的還是她自己。

    “咳�!彼蹇纫宦暣驍嗨�,閉上眼睛,道,“好了,我要睡了。”

    戚夢年還醞釀著哄她,想許給她一些實際的東西,房子、珠寶、零用錢,卻見她撤得更快,不禁啞然無言。

    這就睡了?

    他低頭俯視。透過窗的月光晦暗,漆黑的長發(fā)在灰暗的枕頭里凌亂地散落蜿蜒,襯得她膚色極白,艷如畫皮,她眼睛緊閉,嘴角卻含著笑意。

    像是篤定了他會因為她止不住動心,也篤定了他只能止于動情,不越雷池一步,像困獸般待在牢籠里。她既不動欲,也未動心。一切妄念,都不過是因為他自己心生執(zhí)迷而已。

    分明是在故意欺負他。

    “從哪里學得這么壞……”他壓抑住喘息,忍不住輕聲自語。

    她心思少,熬到這么晚也困了,半睡半醒中聽到他在說她,發(fā)出了半聲抗議的鼻音。

    他無聲嘆息。

    這怎么睡?該快些把她從懷里推出去。像剛才最開始的姿勢一樣,背對著她躺在旁邊,沒有一點接觸,才能算得上是靜心無欲。

    然而當她安靜下來,不再跟他嬉鬧……他仍舊無法控制自己,回到最開始的床邊去。

    綿軟的肢體輕擁著她,她的胸腹間是溫暖的,但四肢冰涼,像是暖都暖不熱。

    山上氣溫太低。

    他僵了一會,在她睡熟之前,緊貼著她側躺下來,拉過灰色的被子,蓋住她的身體。

    “不要亂動�!彼p聲道。

    已經(jīng)睡著的人自然不會亂動,仍舊抱著他的腰,窩在他懷里,呼吸緊貼在他鎖骨上,暖而輕。

    他最嚴苛的戒律禁止,守貞不能前進,煎熬得無法自己,卻又滿心渴望,舍不得離開,不愿意收回手,也閉不上眼睛。

    他在黑暗中沉默而長久地凝視她。

    這一句不要亂動……是說給他自己。

    “有人嗎!金嫻!是誰把我鎖在屋里了?!”

    隔壁突然傳來幾聲大叫。

    夢中的金嫻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翻了下來,踉踉蹌蹌地沖向門口。

    剛沖到一半,男人暗含不悅的聲音從她背后響起:“急什么?系上扣子。”

    “……”她晃了一下,扶著墻站穩(wěn),大腦徹底清醒。

    她回頭看了看,換了一件杏黃色長袍的男人從窗邊的藤椅上站起來,他放下手中的經(jīng)書,向她走過來。

    這顏色更像和尚了。她腦中閃過這個莫名其妙的念頭,來不及多想,問他:“你怎么沒給她開門……”

    “抬頭�!毙揲L的手指抓住她領口上的紐扣系上,遮住露出來的鎖骨,他幫她整好衣服,淡淡道:“讓她等著。我有妻室,怎么好隨便開別人的房門。”

    “……”

    妻室,她嗎?

    金嫻還沒適應這個身份,只覺得很尷尬,暗道什么妻室。昨天他拿把大鎖把別人鎖屋里倒是很干脆,還哄她說會早起把鎖打開,讓沈歡言發(fā)現(xiàn)不了異樣。

    騙子。

    她推了一下他的手:“那你給我鑰匙,我去給她開�!�

    戚夢年眉頭微皺,抵抗著她的力道,推她轉身:“先去洗漱換衣服,能見外人了再出門,不急于一時�!�

    急啊,怎么不急于一時。金嫻默默道:沈歡言又不是外人……

    他淡然道:“今天又沒什么事,非要吵鬧喧嘩,擾得整個壽生寺都不得安寧,把你吵醒�!�

    “……呃。”怎么一肚子意見,這是悄悄給沈歡言上眼藥嗎?

    金嫻謹慎地觀察了他的臉色,發(fā)現(xiàn)他眼下好像有一點淡淡的青影。難道是沒睡好,在生氣?

    事實上,他不是沒睡好,是完全沒睡,睜眼到天亮,索性坐起來讀書了。

    一夜沒睡,他又多了許多時間,在山中安靜的夜晚想了許多事,到現(xiàn)在思緒仍紛亂復雜,不像往常一樣平靜。

    拗不過他,金嫻隔著墻跟沈歡言搭了幾句話,用了畢生最快的速度洗臉刷牙穿衣,臉上的水都沒擦干,沖出去給沈歡言開門:“來了來了!”

    戚夢年不緊不慢跟在她身后,袍袖微攏在身前,姿態(tài)超然雅逸,似笑非笑。

    金嫻一邊跟沈歡言搭著話,一邊開著鎖。

    卻突然聽見他在身后道:“既然來了,愿不愿意給我母親上柱香?等我們結婚時,就直接去蜜月旅行,不再專程過來了�!�

    “��?”金嫻手一抖。

    第0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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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40

    40桃核

    壽生寺里有戚夢年亡母的牌位,這個事金嫻早就知道。

    她從來沒去拜過。

    倒是跟她是無神論者沒關系,只是如果逝者有靈,別人家的母親,她拿什么身份去拜見?以女伴、金絲雀還是什么讓長輩驚奇的怪異身份?她連考慮都不考慮。

    但現(xiàn)在稍微有點不一樣,他一句句說著結婚,這算是她去世的婆婆。

    金嫻抹了一把臉上沒干的水,對剛被放出來的沈歡言喃喃道:“我這件衣服合適嗎?”

    沈歡言摸不著頭腦:“你穿什么都合適啊……但是為什么把我鎖起來了?我差一點想從窗戶里爬出來……”

    “先去吃飯吧�!逼輭裟昝饗沟念^頂,順滑的發(fā)絲從他指尖滑過,他心情好了許多,“怕什么?我母親不管這些,你放松就好�!�

    戚夢年的母親從年輕時就住在寺里,把孩子托付給和尚,讓他在正常教育之外整天茹素、念經(jīng)、敲木魚,老和尚甚至等著戚夢年正式出家剃度。

    金嫻從沒見過她,也不試圖理解她的想法,但是很顯然,如果戚夢年的母親不高興了,也更可能是因為兒子這么大年紀了還沒頓悟出家而不高興,而不是因為金嫻不合她心意。

    有她兒子在前面頂著,不需要擔心。

    ……但說是這么說……

    飯后,她一個人跟著戚夢年到了戚母的牌位前,看著牌位上面的靈凡上人四個字,仍是陷入了一陣迷茫。

    該怎么祭拜呢?無父母無祖宗無信仰,金嫻沒祭拜過任何人。

    而戚夢年取了三支香,合十躬身,插入香爐,又折身拜下。

    他跪在蒲團上,長袍逶地,肅然垂目。他心中想起當年母親臨走前很平靜地對他說不要哭,也不用祭拜。

    但他足夠固執(zhí)……或者說有點耍賴,仍舊一次次來打擾母親的清凈。她說:“這一世,你我母子緣分盡了。你也該早點看破,放下執(zhí)念,發(fā)愿修行,脫輪回之苦,往生極樂世界�!�

    煙氣繚繞,檀香浮動,風吹葉婆娑低語,鳥鳴于空山之中,四方寂靜。

    他睜開眼睛,笑了一下:極樂世界便罷了。他愿沉五濁惡世,墮無間地獄,只盼這一生與她白首。凡人多情多執(zhí),地獄不空。

    香頭明滅紅亮一霎,蓮燈寂靜地燃。

    金嫻正屏住呼吸。這氛圍,她是不是也需要跪下?死者為大,又是長輩,要不……

    她稍微彎了彎腿。

    身前的男人站起來,袍袖一震,托住她的手臂,扶她站直:“站著就好,心至則靈。上柱香吧。”

    不知道為什么,金嫻上香的時候腦子里空空的,什么保證承諾都想不出,她一直在等,可能是等出現(xiàn)什么意外、異象,或者是有什么感應。

    但直到戚夢年把她帶出去,也無事發(fā)生。

    這就算家長同意了嗎?她有點恍惚。

    她抬頭看了看他。

    接近正午,陽光刺眼,透過樹葉間隙一道道灑下斑駁的光,投在他的衣袍上輕搖慢曳。她忍不住抓了一下他的衣袖上的光斑,他停頓了一下,緩慢而用力地反握住她的手。

    “然后你們就去挑了這么一把……”沈歡言把垃圾兩個字咽回去。

    “不是撿的,玄毋法師說他去年特意收集的�!苯饗菇忉�。

    “……行�!鄙驓g言左看右看,都覺得這就是普通桃子吃剩下之后那個核,隨便打了個孔。就拿這個穿繩給那位做佛珠,實在太敷衍了吧。

    不敢吐槽,戚夢年隔著窗坐在外面,像翹班來當兩天和尚的。

    “他說就是計數(shù)用的,不分貴賤,心誠則靈�!苯饗拐f的時候壓低聲音,心里不以為然。

    她不怎么相信神佛眼中不分貴賤這句話。以前她看過一點佛經(jīng),說極樂世界是琉璃做的地面,七寶裝飾的宮殿樓閣,除了凈水蓮花之外,也是金銀琉璃瑪瑙珊瑚之類的貴重物品才見輝煌潔凈,可見各位菩薩也是喜貴不喜賤……

    不過人性就是想過舒服日子、想有錢花,這很樸實也很真實,如果各位僧人宣傳一個住茅草屋的極樂世界,肯定也沒幾個人想去。這也算是一種說給古代勞動人民聽的“共同富�!保恐豢上鞘撬懒艘院蟮氖�,活著還得了結因果,還前世債,受罪。

    不得了,一不小心又悟透了。

    她清了清嗓子拉回自己的神志,假裝自己心無雜念,把桃核一粒粒穿起來。

    倒是剛才玄毋法師給她這把桃核的時候,說得還算實在。他說后山的老桃樹十幾年一直不開花,也沒人管,后來金嫻頭一次跟著戚夢年來過寺里,當年桃花就開了,從那以后每年結果,可見老樹有靈。有靈之物,自然應當與有緣人結善因果。

    難道是反過來夸她閉月羞花吧,和尚有眼光。

    總之,在她滿心雜念和奇怪的悟性里,這串新佛珠穿起來了,快收尾的時候她不會穿那個佛頭,拿著出去找他:“戚夢年,你看這里……”

    樹蔭里,杏黃色長袍的男人側頭望過來,目光靜且深,漾起一點風過的漣漪。

    金嫻壓低了聲音:“這一顆三孔珠我不會穿�!�

    她猶豫著把手攤開在他面前。

    戚夢年低頭看去。她的手在室外照得顏色粉白,紅繩長了一截,被纏在她的指間,如絲結網(wǎng),捕捉他的目光。掌心那一串灰撲撲的桃核打磨得粗糙簡陋,他有一瞬擔心那桃核磨傷她細嫩的皮肉。

    “來�!彼f,“靠近點,讓我看看�!�

    她就傾身湊過來,長發(fā)從肩上滑落,一縷縷驚掠過他心上,忽而啞然。

    她看了看他露出袖子外的手腕。皮膚白皙,骨骼修長,腕側有微凸的青筋和流暢的肌理……還有一點袖口層疊的衣料壓出的紅痕。金嫻知道他力氣大,偶爾失控時會不小心握得她很痛,但此時此刻,在近似僧袍的袍服嚴密的遮掩下,他裸露出來的手腕竟然顯得有一絲曖昧難解的脆弱。

    她低著頭,握住他的小臂。

    皮膚直接接觸,有溫熱的擠壓感。

    “……”

    骨節(jié)分明的手微微一動,幅度很小,手背上筋脈起伏,像是欲掙扎而不心懷畏懼的白鳥。他手指曲起一些,有些不自然:“阿嫻……”

    他在害羞嗎?

    她假裝毫無察覺,把手里穿了大半只剩收尾的珠串繞在他手腕上,比量長短:“長了嗎?”

    她自顧自說:“好像多兩顆桃核,是不是?”

    他的手比她大一截,平時可以輕易把她的手包在掌心,這時候卻只能被動地任由她抓在手里,像玩具似的任由她翻覆把玩。

    粗糙的桃核磨在他手腕上滑動,紅線落下來拂得他小臂發(fā)癢。

    他不知不覺地收緊手指,半握成拳,低聲答她:“……是�!�

    她把那兩顆取下來,無處可放,放在他另一只手的掌心。

    “好了,你來打結�!彼∠聛恚瑥乃笊想x開。

    戚夢年沉默一息,壓抑失落低嘆。

    第0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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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41

    41焚紙

    從壽生寺離開的時候,玄毋法師出來送他們,站在門口的樹下看著車子發(fā)動。

    金嫻注意到沈歡言進車的時候遲滯了一下。

    “怎么了?”她輕聲問。

    坐在前排的戚夢年回首看了一眼金嫻。

    “沒什么�!鄙驓g言含糊地敷衍了一句。

    可能是錯覺,她覺得這個和尚好像在看她。等她轉過去回視的時候,也確實能對上玄毋的目光,但是和尚表現(xiàn)得平靜坦然,甚至在對她微笑,非常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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