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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余嬤嬤冷哼一聲道:“下人房里出來的,就是不懂規(guī)矩。不好好調。教一下,如何能服侍得好少夫人�!�

    容翹嚇得雙腿發(fā)軟,連忙抓住元夕的衣袖,用快要哭出的眼神向她求救。元夕忙道:“婆婆要罰便罰我吧,容翹她還小,什么都不懂�!�

    趙夫人搖頭道:“胡鬧,你是少夫人,身嬌肉貴,哪能替?zhèn)奴婢受罰。余嬤嬤,帶她下去,隨便掌幾個嘴巴以示懲戒也就罷了�!�

    容翹瞪著一雙驚恐的眸子,還未來得及出聲就被拖了出去,聽著院中傳來哭喊聲,元夕感到全身發(fā)冷,第一次知道自己是如此的無能為力,只聽趙夫人的聲音冷冷傳來:“不管你們要干什么,佛堂不許動!不然觸犯了神靈,這責任是由你來擔嗎?”

    元夕抿著唇,死死攥住手中的帕子,終于鼓起勇氣輕聲道:“修葺佛堂是公公吩咐下得,又是關系到端午祭祀的大事,元夕實在不敢自己做主,還望婆婆體諒�!�

    “你!”趙夫人盯著那雙帶著怯意卻毫不退讓的雙眸,死死扶住身邊的黃梨木案,冷笑道:“很好,渡兒真是娶了位好媳婦�!庇鄫邒哌B忙扶住她,道:“夫人小心身子啊�!�

    元夕一見趙夫人氣得身子發(fā)顫,剛才好不容易做出的氣勢頓時滅了一半,她知道自己不該那般頂撞婆婆,可是木已成舟,她只得苦著臉低著頭站在趙夫人面前,感覺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難熬。

    另一邊,天香院內,王姨娘正持著一把銀剪,小心地修剪著一盆牡丹。一邊的小丫鬟奇怪地問道:“這枝新蕊已經快長成,為什么還不把上面的殘葉剪去,到時候纏在一起就不好看了。”王姨娘笑了笑道:“你懂什么,就是讓它們纏在一起互爭養(yǎng)分才好,若是沒這殘葉糾纏,讓這新蕊長了起來,旁邊的花如何能開得艷�!�

    小丫鬟聽得似懂非懂,這時房里的大丫鬟司琴跑了進來,王姨娘連忙遣了那小丫鬟出去,待聽完司琴的回報,她放下手中的銀剪,得意地笑道:“她終于沉不住氣了嗎?我已經等不及要看看,她那佛堂里面到底藏了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呢!”

    第10章

    譎云

    天方蒙蒙亮起,青灰色的天空上,還隱約閃著幾顆暗星。十幾名工匠揉著惺忪的睡眼,背著各式工具,隨著侯府的管事走入后院,在穿過幾道游廊之后,他們便被分成了兩隊,一隊被派去去了祠堂,另一隊則走向了佛堂。

    檀香裊裊,菩薩在壇上拈花端坐,佛堂頂上的琉璃瓦在晨曦的照耀下,反射出炫目的光暈。那幾人踏入殿中,先虔誠地朝四面拜了拜,才自包袋中拿出工具,開始認真地做起活計。

    一時間,大殿內只回響著“乒乒砰砰”的聲音,過了一陣,這些聲音中卻突然生出一些怪聲,那聲音似遠似近,仔細一聽好像是有人正念著佛偈,明明是勸心靜性的佛偈,卻被念得尖銳而憤怒,在這空曠的佛堂內回蕩,聽得人背脊有些發(fā)寒。

    那領頭之人皺起眉頭,在殿內外到處張望著,但在這清晨僻靜的佛堂,哪看得到半個人影。他納悶地撓了撓頭,低頭嘀咕道:“誰這么無聊!”見其他人都望著他,便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態(tài)度道:“可能是有人惡作劇,沒什么事,繼續(xù)干吧�!�

    幾人于是拾起手上的活繼續(xù)干起來,但那刺耳的佛偈聲不緊不慢、不絕不斷,就這么回蕩在耳邊。這些人做這一行久了,多少對神明存了些敬畏,此刻心里告誡自己不要去聽,再下手時卻都有些哆嗦。

    正在這時,有人猛地大叫一聲,連滾帶爬地從上方摔了下來,他的面容已經因恐懼而扭曲起來,手指顫抖地指向上方,卻只發(fā)得出“啊啊啊”的慘叫聲。

    其余人忙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往上看去,只見空中升起一股黃煙,佛壇上供著的幾尊金身羅漢在這煙霧中顯得面容猙獰,再仔細看那些羅漢的臉上,深陷的眼眶內竟流出了鮮紅的血液!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嚇得呆住,待反應過來才扔下手中的工具拼命朝外跑去,而轉過身后,卻發(fā)現剛才還光潔可鑒的地板上,突然生出幾個巨大的腳印,幾人頓時被怔住,不知道這腳印從何而來,踩上去又會有何后果。

    就在這時,有人聞到一股奇怪的氣味,然后從佛堂四面突然涌出許多蛇來,青灰色的滑膩身子絞在一團蠕動,又紛紛吐著血紅的信子朝這涌邊來。工匠們顧不得其他連忙往外跑,但是已經太遲了,有幾人的雙足已經被眾蛇纏住,銳利的尖齒刺入小腿,那幾人恐懼至極拼命朝蛇身上踩去,一時間殿內全是慘叫聲與血肉攪爛的腥氣。

    那領頭之人跑出門外,回頭看見佛堂內的情形,突然雙腿一軟跪下喊道:“是無間地獄!是佛祖降罪了,佛祖降罪了!”

    此起彼伏的叫喊聲驚起了一樹飛鳥,也讓平靜的侯府提前喚醒。元夕剛剛梳洗完,就聽見佛堂那邊出了事,忙帶著安荷她們匆匆朝那邊趕去。

    此時佛堂門前已經圍了許多人,幾個工匠一邊呻吟著一邊被人抬出,下人們不知這蛇的來歷,也不敢在佛堂前輕易殺生,只得費力捉了放在袋中準備扔到野外。許多人看見里面的慘景,連忙一邊念著佛號一邊跪拜求佛祖恕罪。

    人群的背后,王姨娘正在緊張地和逃出來的領頭人說話。那人已經嚇得抖如篩糠,面色慘白。王姨娘往他手中塞了一袋銀兩,悄悄道:“今天的事,千萬不能傳出去!明白嗎?”

    那領頭之人卻不敢接,只不停搖著頭,喃喃道:“不行,我們觸犯了神靈,日后必遭大劫。這佛堂不能動不能動啊!”王姨娘面色陰沉,一抬頭看見元夕過來,忙走過去急道:“也不知是怎么了,竟會出了這樣的大事。若是老爺知道了,還不知會怎么怪罪�!�

    元夕勉強朝她應了聲,突然看見一個小廝拎著一袋蛇就要往外扔,連忙快步走過去攔下道:“給我看看?”

    那小廝嚇了一跳,這些蛇自己瞧著都有些發(fā)憷,少夫人竟然敢看?但眼看元夕態(tài)度堅決,只得死死掐住一只蛇的七寸,拎到她面前。元夕忍住內心的怯意,伸出手輕輕摸了摸蛇身,冰冷滑膩的觸感讓她身上寒毛立即站立起來,但她卻很快發(fā)現這蛇身上竟是濕漉漉。她猶豫了一會兒,又將頭湊了過去,那下人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眼看那蛇信離元夕只有幾寸遠,她才終于停了下來,仔細地聞了一聞,果然聞到一些有些奇怪的味道,元夕雖然不明白為什么,但總覺得這一切有些蹊蹺。

    她突然想起昨日趙夫人和她說過,若是執(zhí)意要修佛堂,觸怒了神靈,這責任便由她們來擔。而今日一開工就出了這樣的事,是不是有些太過巧合。她不敢再往下想去,決定到佛堂里面去看看,就在這時,突然聽見身后傳來一聲怒喝:“站��!”

    只見到怒氣沖沖的趙夫人,被余嬤嬤攙扶著她緩緩走過來,她望著佛堂內的一片狼藉,身子有些發(fā)顫,道:“你們還要繼續(xù)下去嗎,這次出事得只是幾個工人,難道還想連累整個府里都一齊遭殃嗎?”

    元夕霍地抬頭看她,趙夫人身子孱弱,素色的灑金云羅衫空空蕩蕩掛在身上,好似風一吹就會被吹倒。她眼神中卻射出凌厲的光芒,直直盯在元夕身上。元夕嘆了口氣,壓下心中的疑惑,朝她遙遙行了個禮,聽話地往后退去。而在不遠處的樹蔭之下,王姨娘嘴角噙了一絲冷笑,靜靜望著眼前這一幕。

    這時,一道藏青色的身影匆匆趕來,打破了這對峙的畫面。蕭云敬黑著臉分開人群走入,后面跟著周景元和幾名小廝,王姨娘一瞥見他,連忙沖過去哽咽道:“老爺,都怪我不好,沒將您吩咐的事辦好!”說完只是低頭垂淚,似是十分內疚。元夕也連忙走過來行禮,卻說不出自責的話來,因為她到現在還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蕭云敬望著眼前的場景,感到胸口有些悶痛,“私自動土、觸犯神靈”這樣的話若是傳出去,又會引起多少關于侯府的流言蜚語,他嘆了口氣,厲聲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姨娘掏出張帕子邊拭淚邊道:“都怪我不聽夫人的話,她昨日說過佛堂不能動,我只當她是一時接受不了,誰知道今日竟出了這樣的大事。”她又將眼神瞟向一邊的元夕,道:“少夫人,你說是不是。”

    元夕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突然被她提到,一時沒反應過來,只“啊”了一聲呆呆望著她,只聽王姨娘繼續(xù)道:“昨日夫人是不是和你說過佛堂不能動,不然就會出事�!痹σ娛捲凭匆砸苫蟮难凵穸⒅D時心中慌亂,只得老實地點了點頭。

    這時,趙夫人已經扶住余嬤嬤的手,緩緩朝這邊走來,一見這場景,便忍不住冷笑一聲道:“沒錯,是我說過得話�?船F在的情景,老爺覺得我說得不對嗎?”

    蕭云敬冷冷看她一眼,不置可否地轉過頭去,對周景元道:“給我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還有,少爺去哪了?把他給我找回來!”說完便一臉慍怒地拂袖而去,王姨娘連忙跟了過去,小心在旁勸說伺候著。

    元夕抬頭望向趙夫人,發(fā)現她正盯著蕭云敬離去的方向,神情悲戚,雙唇有些發(fā)顫,這一刻,她曾經努力維持的清冷與孤傲終于潰散,看起來像一個期待相公回頭的柔弱婦人。元夕心中突然有些不忍,走過去輕聲道:“婆婆,這里風大,先回去歇息吧�!壁w夫人卻只瞪了她一眼,又重新拾起冷傲的外殼,牽著余嬤嬤轉身離開。

    元夕呆呆站在原地,無奈嘆了口氣,將這幾日發(fā)生的事細細想了一遍,只覺得頭疼欲裂。于是,她決定暫時拋開這些自己不明白的事,乖乖回去背賬簿,畢竟,她寧愿對著一百本賬簿也不想再讓自己置身于這些爭斗中。

    蕭渡回府時已經過了午時,一進門周景元早已等在這里,為他將今天發(fā)生的事細細說了一遍。蕭渡聽著聽著便頓住了腳步,皺起眉頭道:“現在查清楚沒,到底是怎么回事?”周景元一臉愁色,搖頭嘆道:“現在只是封鎖了佛堂,卻查不出是何人所為。但風聲已經傳了出去,說我們侯府犯了風水,觸怒了神佛,木匠們也都嚇得不敢再來。老爺也是一籌莫展,王姨娘現在正陪著他。”

    蕭渡冷哼一聲,道:“自從府里來了新人,這些事真是一樁接一樁沒個完了�!敝芫霸桓医涌�,只領著蕭渡往老侯爺屋內走去。

    蕭渡從老侯爺房內出來時,已經將近寅時,他望了望天色,心中突然一動,便遣退了下人,快步走到清芷院的書房內。

    他推開紙窗朝外望去,果然看見元夕坐在梔子花樹下,正認真地抄寫賬本。她臉上不再掛著無奈與疲憊,卻透著無比的認真。蕭渡記得以前這個時辰,她早就應該回房了,于是,隨手拿起一本書來靠在榻上翻看,且看她能堅持多久。

    更漏聲聲,轉眼寅時已過,期間安荷和容翹來勸了幾次,元夕都堅持留在這兒繼續(xù)抄寫。她額上不斷沁出汗珠也顧不得去擦,只是不斷抄著念著,墨香暈著花香一路飄入窗內,蕭渡忍不住搖頭笑了起來:她以為躲在這里,就能真得什么都不管不顧嗎?

    眼看天近黃昏,他放下手中的書,走出房門、行過廊橋,又令守在安荷和容翹噤聲,背著手偷偷走了進去。

    元夕正聚精會神地抄寫眼前的賬簿,突然一個身影擋在面前,遮住了許多光線。她抬頭一看,嚇得手上一抖,差點將墨汁漸到身上。

    蕭渡的臉藏在逆光中,悠悠笑道:“娘子在抄些什么?”

    元夕臉上一紅,突然覺得有些丟臉,忙將案上那一大摞紙往懷中緊緊抱住,蕭渡卻淡然捻起旁邊那本賬薄,道:“原來是在抄寫賬薄啊�!�

    元夕知道自己又做了蠢事,頓時羞得滿面通紅,恨不得把自己藏在桌子下。蕭渡卻把那賬簿隨意一扔,道:“想不到你一個相國府長大的的小姐,居然會這般沒用。”

    元夕一時忘了害怕,抬了頭望著他,只聽他繼續(xù)道:“你難道看不出,王姨娘讓你背這些無用的賬簿,不過是故意刁難你,不想讓你有機會去接觸關鍵的賬目。也只有你這么蠢的人,才會認真地一本本去背。這有這次的工程,她自己把持著經濟大權,卻給你安個虛名讓你去出頭�!彼剖鞘植恍嫉貒@口氣道:“不過這種上不得臺面的小伎倆,也能把你耍得團團轉。”

    元夕眸光微斂,放下手中那摞紙,起身撿起那本賬簿拍了拍灰塵,輕聲道:“我是不懂算計伎倆,可我并不蠢�!笔挾商Я嗣迹杂行@訝地望著她,只聽她繼續(xù)道:“昨天的事以后,我就算再傻,也明白王姨娘是借我的名義出頭去對抗婆婆。很多事,我不懂得迂回周旋,只懂得做好自己的本分�!彼凵裰饾u堅定,將手上的賬簿遞給蕭渡,似是鼓起很大的勇氣道:“你隨便抽一頁問我!”

    蕭渡狐疑地打開賬簿,隨意挑了個日期,元夕略微思索,很快背出那日的的所有進出賬項與事由,蕭渡又連問幾項,見元夕竟然全部答對,他眼中閃過驚訝神色,道:“你真得全背下來了?”

    元夕終于笑了出來,雙瞳中閃著得意的光彩,點了點頭道:“我現在可以去找王姨娘,和她說:她讓我做得事已經做到了,現在該教我怎么真正得當這個家了!”

    蕭渡第一次見到她這樣的笑容,她微揚的小臉因為激動而泛起紅暈,沐在黃昏燦爛的云霞下顯得格外動人,他于是傾身過去,幾乎要貼上她的鼻尖才慢慢停下,笑道:“難得娘子如此用心,想讓為夫怎樣獎勵你呢!”

    第11章

    夫子

    天幕適時地暗了下來,樹上有鳥兒輕啼,梔子花的香氣縈縈繞繞,元夕卻仿佛渾然不知。眼看蕭渡的臉越貼越近,剛才的自信頓時一掃而空,她慌忙朝后退去,誰知卻很快抵上背后的樹干,退無可退,只能看著他的眉目不斷放大,任由他鼻間的氣息撲到自己臉上。她從未與男子如此接近過,即使這個人是自己的相公,卻也掩不住心跳如雷,低下頭不敢看他。

    蕭渡嘆了口氣道:“娘子為何總是如此怕我,好像我會吃人一樣�!彼贿呎f著,一邊伸手撥弄著落在她肩上的細發(fā),又撫上她白皙纖細的脖頸,突然斂了笑容,道:“外面都傳我愛食人血,尤其是女人的,你信不信。”

    元夕只覺得脖子上又癢又熱,又不敢伸手去推,于是歪著頭將身子躲開,聲如蚊叮答道:“我……不信。那人血又無用又不好喝,哪有人真得會去喝它?”

    蕭渡本來想嚇嚇她,誰知,便又饒有興致地笑起來道:“你怎么知道人血好不好喝,又知道它沒有用處?”他又將唇貼至她耳邊,嗓音低沉而魅惑:“我聽說年輕女子的血喝了能駐顏強身,百病不侵呢。”

    元夕深吸一口氣,似是鼓足了十分勇氣,才敢抬頭面對這張近在咫尺的俊臉,她眼神中寫滿認真答道:“血若喝下去只會直接被排泄出來,根本不可能滲透到體內,如何能駐顏強身。正經的醫(yī)術中也從未提過人血有治病之用,所以這些功用根本沒有依據。”

    蕭渡的笑臉終于僵在臉上,一時間竟找不出話來回她,只得瞪著眼朝她打量著,實在不明白自家娘子的腦子到底是什么構造。眼看嚇不著她了,蕭渡只得無趣地站直身子,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以她這一根筋又不按牌理出牌的性子,去對付那位王姨娘倒是正好。他這么想著就已經覺得十分有趣,突然想等不及看到王姨娘的表情會有多精彩了。

    王姨娘的臉色確實不太好看,尤其是當她接過元夕遞來得那一大摞賬簿,聽她說這些已經全部背完之后。讓元夕背賬簿不過是她的權益之計,只想讓元夕知難而退,明白這當家之事不是她隨意就能插手得。

    可現在……她就這么怔了許久,才覺得自己有些失態(tài),不自在地理了理鬢發(fā),勉強扯了個笑容道:“少夫人果然聰慧過人,這么快就背完了?”

    元夕堅定地點了點頭,眼神中閃著亮光,道:“姨娘可以隨便考我,”

    王姨娘狐疑地將眼神移向賬簿,扶在案上的手指僵了僵,才終于抽出一本,翻開內頁細細考過,一連問了幾本,眼看元夕竟真得能背得一分不差,這下她連笑臉也有些掛不住,只得訕訕地夸贊了幾句,心中卻有些慌亂起來。

    元夕還是柔柔笑著,聲音中卻透著堅定道:“姨娘吩咐我做得功課已經做完了,現在可以教我真正的管家賬目了嗎?”

    王姨娘身子一震,雙手自袖中交握,克制著自己心中翻騰的怒意,面上卻仍是笑著道:“那是自然,不過少夫人剛剛上手,也不好一蹴而就,不如就先把京郊的幾處田莊交給你來打理如何�!�

    元夕側頭想了想,覺得這已經算是個不錯的開始。她并不太貪心,明白以自己的能力,不可能短時間接管所有事務。只是從昨日起,她已經暗自下了決心,既然無法做一個得寵的妻子,至少能努力學著去做一個好的主母吧。反正在侯府的日子會是如此,所以她并不太著急。

    見元夕應允,王姨娘便自柜中拿出幾本冊子,大致和她說了京郊幾處田莊的人口、收成及進出項目,又反復和她念叨著不要操之過急,元夕也不戳穿,只仔細聽著記著,直到月上中天,才從王姨娘房中走出。

    王姨娘站在門檻處,眼看元夕走遠,臉上的笑容才慢慢冷了下來。她轉身回屋,猛地被屋內熏香嗆得咳嗽起來,于是喚了兩個丫鬟進來,恨恨道:“這什么香!想熏死人嗎,全給我換了��!”兩名丫鬟面面相覷,不明白為何日日點著的熏香會讓她發(fā)這么大的火,但她們一看王姨娘的臉色便知道她心情不佳,忙乖巧地應了下來,熄了香爐跑出去換香來點。

    王姨娘走到香爐旁,一臉嫌惡地撥弄著里面的香灰,咬著牙喃喃道:“想不到啊,以前倒真是小瞧了你�!�

    元夕帶著安荷往回走去,想到自己今日的收獲,忍不住嘴角翹起,偷偷笑了起來。她腦中想著盡快熟悉田莊事務,腳步也就越發(fā)輕快地往回趕去。

    剛走到門口,她突然聽見屋里李嬤嬤正和一人在講話,那是個年輕女子的聲音,清脆婉轉如黃鶯出谷,又不似府中哪個丫鬟,元夕心中生出些疑惑,推開門去,卻見到一個她從未想到會在屋內見到之人。

    只見蕭芷萱穿著杏黃妝花羅緞,白綾細折裙,正與李嬤嬤說得眉飛色舞,一見元夕進來,便沖上去親熱地拉了她胳膊道:“嫂嫂,你終于回來了�!痹τ行┎涣晳T與人這般親近,但她對這位小姑素有好感,便也沒有拒絕,只拉了她一起在榻上坐下,笑著道:“來找我有什么事嗎?”

    蕭芷萱甜甜笑道:”沒什么事,就是覺得悶了來找嫂嫂聊天。自從佛堂出了那件事,爹爹就不許我在府里到處走,說是怕出事,實在是憋死我了�!罢f完,她氣鼓鼓地撅起小嘴,似是十分不滿。

    元夕忍不住想笑,果然是天真浪漫的小姑娘,最大的煩惱就是沒地方去玩,哪知道這幾日宅子里的勾心斗角腥風血雨,比不能去玩要令人煩惱萬倍。

    她正想說些什么安撫她,蕭芷萱突然又激動地抓起她的手道:“嫂嫂陪我到田莊去玩可好。去年大哥帶我去過,這個時節(jié),那里的桃子正好結得又大又甜,大哥還能教我捉魚,可好玩了�!�

    元夕心中一動,她正好想去田莊看看,畢竟要了解田莊的真實情況,到實地去走走問問是最好的辦法,但是她還是有些顧慮,問道:“就我們兩個女眷去嗎?是不是不太方便?”

    “當然不是!”蕭芷萱立刻叫道:“自然要大哥帶我們去,不然爹怎么可能放我出府。再說,也正好讓大哥大嫂好好培養(yǎng)下感情�!闭f完她又意有所指地朝元夕眨了眨眼。

    元夕聽得有些奇怪,這小姑娘哪里會懂得這些事,余光突然瞥見站在一邊同樣笑得別有深意的李嬤嬤,頓時明白了過來,定是李嬤嬤見蕭渡總不往她房里來,太過替她著急,每日在她耳邊念御夫術還不夠,現在連小姑都一并扯了進來。

    想著蕭芷萱正似懂非懂地撮合著她與蕭渡的閨房之事,她臉上便有些發(fā)熱,忍不住嗔怨地瞪了李嬤嬤一眼,李嬤嬤卻不以為意,只開心地替她應道:“正好少夫人也要出去散心,就勞煩萱小姐了�!�

    元夕生怕她又說出什么話,連忙輕咳幾聲,遣她去外面伺候著,李嬤嬤也不以為意,歡欣地出去交代安荷和容翹進來為元夕收拾箱籠,那樣子倒像比她出嫁還高興。

    元夕忍住想扶額的心情,這邊蕭芷萱只當她答已應了,也一臉興奮道:“太好了,我這就和哥哥去說,等定好了時辰,就差人來和嫂嫂說�!�

    第二天一大早,蕭芷萱就帶著丫鬟和箱籠到元夕房外等她,幾人一起走到院門外,看見幾輛馬車已經等在那里。

    翠幄青紬的馬車旁,蕭渡一身絳紫團云直綴,閑閑站在花樹下,卻自有一番風流態(tài)度。元夕想到李嬤嬤昨晚反復和她交代的:一定把握這次機會,將生米煮成熟飯,于是臉上又不爭氣地紅了起來,幸好蕭渡正在認真和車夫交代著什么,并沒有注意到她。

    蕭芷萱一見蕭渡便開心地跑了過去,拽了他的手道:”哥,都準備好了沒嗎?“蕭渡搖頭笑道:”一聽到要去玩就這么沒正型了,真該那位趙夫子好好給你立立規(guī)矩�!笆捾戚嬉宦犣w夫子便不屑地撇了撇嘴道:“那樣迂腐的老頑固,我才不聽他的呢。”她又朝元夕招手道:“嫂嫂快過來,我們一起乘車�!�

    蕭渡也看見元夕,卻只淡淡笑了笑,道:“你與嫂子乘一輛車,我另有安排。”

    蕭芷萱覺得奇怪,正要問緣故,卻和元夕同時望見不遠處正走來兩個身影,其中一個丫鬟裝扮,走得小心畏縮。而另一個穿著青色粗布衫,身材削瘦,目光呆滯,竟是那偏院中瘋癲的蕓娘。

    元夕猛地想起那日之事,臉上便有些發(fā)白,忍不住朝后退了兩步,蕭渡卻走過去扶著蕓娘朝這邊走來,柔聲道:“不用怕,她那日是受了刺激才發(fā)病,我見她這些日子精神不太好,所以想帶她一起去散散心,不知道娘子能否應允�!�

    元夕自然說不出拒絕的話,心中卻滿是疑惑,不知這神秘的蕓娘到底是何身份。此時車夫來催說時辰已到,元夕便與蕭芷萱一起上了車,蕭渡帶著蕓娘共乘一車,幾個丫鬟小廝又坐了兩乘,排成一行朝城郊駛去。

    車行了一陣,元夕坐在顛簸的車廂內,實在覺得好奇,便向蕭芷萱問道:“那蕓娘到底是什么人?”

    蕭芷萱嘆了口氣道:“蕓娘以前是夫人身邊伺候的丫鬟,大哥出生后夫人身體就一直不好,便將大哥交給了乳母和蕓娘一起照看。據說,蕓娘對大哥從小就照顧得細心周到,有一次大哥發(fā)了高燒,幾乎不省人事,蕓娘守在床邊三日未眠才將他救了回來,因此大哥便將她視作義母一般。可惜五年前蕓娘突然生了一場怪病,突然神志不清瘋癲了起來,本來夫人想將她安置出府,大哥硬是不讓,在府里找了一處偏院,又派了個丫鬟去照顧她,他自己也能時常會去看看她�!�

    元夕心中一軟,未想到表面任性妄為的蕭渡還有如此溫情的一面,對那蕓娘也多了一份同情。馬車走過一段崎嶇小路,停在了一處渡河旁,蕭芷萱興奮地掀開車簾道:“過了這河就能到田莊了,再坐下去我的屁股都快要長繭了。”元夕聽著這天真之語,忍不住撲哧笑出來。

    一行人于是下車來到渡河邊,那船夫一見這馬車就知道是侯府的人,連忙恭敬地請他們上船,元夕坐在船頭望著遠山隱隱,碧波粼粼,感到心中說不出的舒暢。

    就在這時,從河中央遙遙劃來一艘小船,船頭站著一人,青衫玉帶、墨色方巾,眉目清雅俊秀,如一泊清流,悠然與山水之間,他朝這邊微微揖手,恭敬道:“翰林院編修駱淵,拜見侯爺�!�

    元夕覺得這聲音甚是熟悉,待那船行得近了,看清他的眉目,頓時驚呼出聲:“小夫子!”

    駱淵將目光移了過來,頓了一頓,才淺淺笑道:”蕭夫人,好久不見�!笆挾珊傻赝约夷镒右桓奔拥仉y以自持的表情,忍不住輕哼一聲,嘀咕道:“這次倒是不怕羞了!”

    第12章

    婉婉

    和風習習生暖意,書墨生香的學堂內,十四歲的元夕正在趴在案上寫字,在她身邊坐著一位青衫少年,正凝神看著手中的書籍。陽光自窗棱處透入,將兩人的影子映在地上,一長一短,默默相對。

    元夕只寫了幾個字就頓了筆,瞥了一眼坐在旁邊正看得出神的小夫子,偷偷嘆了口氣。

    “怎么了?”他眼神未錯,卻好似能洞悉她的所有舉動,開口輕聲問道。

    元夕放了筆,歪著頭悻悻道:“我今天聽見爹爹喚二姐的小字了,姐妹們都有小字,只有我沒有。”她突然生出個念頭,期盼地盯著他道:“小夫子給我起個小字吧�!�

    他終于放下書,只思索了一會兒,便笑道:“好,就叫婉婉如何�!八X得這態(tài)度太過敷衍,于是癟著小嘴,道:”小夫子不愿起就算了,何必隨意起一個搪塞我。“小夫子仍是溫柔笑著,輕輕執(zhí)起她剛放下得那支筆,在紙上寫下“婉婉”二字,筆走龍蛇,將這二字寫得曉風拂柳一般秀麗清頎,又對她道:“婉有和順之意,詩經鄭風中曾有一句:有美一人,清揚婉兮。所以,這可是個和順的美人名字,怎么你還不樂意�!�

    她聽得十分開心,笑得眉眼彎彎,將那張紙小心地疊好,揣進懷里。她覺得小夫子是她見過最有學問的人,那他為她起得名字自然也是最好的,于是恨不得現在就去昭告天下。小夫子卻說,女孩的小字不能隨便宣揚,也不應由外人來起,于是這便成了他們之間的小秘密,只有和小夫子獨處時,他才會喚她婉婉。

    后來,小夫子離開以后,就再也沒有人叫她婉婉了�,F在,連小夫子也不能叫了。再度重逢,他站在山水之間,仍掛著她熟悉的溫柔笑容著,卻對她道:“蕭夫人,好久不見。”

    元夕突然覺得心中莫名有些酸澀,她不知道這情緒從何而來,只知道這樣并不應該,于是她掩下方才那一瞬的失態(tài),站起對他躬身行了一禮,就轉過身不再敢看他。

    那邊駱淵卻又朗聲道:“在下久聞宣遠侯大名,想不到今日有緣遇上,正好可以結伴同行?”

    蕭渡斜眼瞥了瞥他,故意以不大不小的聲音道:“區(qū)區(qū)五品小官,也配與我同行。”

    這話說得刻薄,駱淵卻并不氣惱,仍是掛著不卑不亢的笑容道:“敢問這湖中魚鳥,山中草木可有品級,既然是游山玩水,又何必被俗世虛名所累�!�

    “你如果非要跟,就跟著吧�!笔挾烧酒鹕韥恚瑩哿藫垡陆�,拋下這句話便往船艙走去�;仡^一看,卻發(fā)現蕭芷萱還和元夕一起朝那邊張望著,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喝道:“這里風大,回船艙去。”

    蕭芷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這么好的天氣,哪里有風��?“蕭渡狠狠瞪她一眼,咬著牙道:“陰風!”

    蕭芷萱見他真要動怒,連忙縮著頭跑進了艙內,元夕也不敢多留,提著裙擺也跟了進去。

    一進艙內,蕭芷萱就纏著她嘰嘰喳喳地問:剛才那人是誰,為什么會認識嫂嫂。元夕瞥了一眼裝作不在意地歪在一旁的蕭渡,道:“我在閨中的時候,夏家專門為族中子弟辦了太學,男女皆可入學,不過女子只學一年。當時請得夫子是京中的大儒柳文道先生,駱先生是他的意門生,屆時他剛中了舉人在等待會試,柳先生便帶著他來一齊為我們講學。駱先生講課講得好,為人又親切和善,我們就都稱他為小夫子。后來我不去學堂以后,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蕭芷萱恍然大悟,道:“難怪我瞧著他談吐不凡、人才出眾,原來是柳老先生的門生啊。”

    蕭渡在旁輕哼一聲道:”只見了一面,你如何知道他人才出眾�!笆捾戚嬲秊閯偛拍涿畋焕M艙里不忿,于是丟了個白眼過去剛要反駁,元夕連忙輕咳一聲,勸道:“別說了,小心把蕓娘吵醒了�!�

    那兩人果然噤聲,同時望了一眼躺在不遠處睡得正沉的蕓娘。蕓娘上船后有些不適,一直躺在艙內休息,只留了那小丫鬟照看。這下幾個人都擠進了船艙,蕭芷萱看不見湖上風景,心中煩悶得四處亂竄,元夕靠著艙身,心事重重地發(fā)著呆。蕭渡卻掀開艙簾,望著那一直不遠不近跟著的小船,自言自語道:”正巧碰上……真得有這么巧嗎?“行了一陣,船終于靠岸,蕭芷萱如獲大赦鉆出船艙,歡天喜地地拉著元夕朝田莊快步走去,蕭渡卻故意慢下步子,果然聽到背后有腳步聲響起,他倏地轉過身去,道:“駱翰林一直陰魂不散地跟著,到底意欲何為��?”

    駱淵仍是那副淡然表情,道:“駱某初來此地,一時找不到去處,不知能否在侯爺的田莊借住一晚�!�

    蕭渡冷笑一聲,道:“你如何知道我們是去田莊的?”

    駱淵被他戳破,臉上卻不見尷尬之色,仍是掛著笑道:“不知侯爺可否行個方便?”

    “全是女眷,不方便!”蕭渡說完便頭也不回地朝前走去,只聽駱淵在后面喊道:“侯爺不愿,駱某也不能勉強。不過駱某卻有一句話想問,問完即刻離開�!�

    蕭渡理也不理,繼續(xù)朝前走,駱淵快步跟上,以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道:“侯爺真得相信,平渡關一役,僅憑夏正一人,就敢延誤蕭家軍的軍資嗎�!�

    蕭渡霍地停住腳步,回過頭死死盯住他,過了一會兒,才冷笑道:“你可知道,僅憑剛才那句話,不光你這五品的小官做不成了,只怕連腦袋也難保�!�

    駱淵卻不躲不懼地回望他,道:“駱某自然知道,可若不破釜沉舟,侯爺如何能明白我的誠意。”

    蕭渡瞇起眼,死死盯住他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駱淵兩袖一揮,朝他揖道:“駱某只想要侯爺明白:我知道侯爺現在最擔憂的是什么,而我,可以幫你。”

    蕭渡眸色數變,最后卻笑了起來:“原來是個不甘人下,想耍手腕向上爬之人�?上愦蝈e了算盤,我不過是一個閑散侯爺,就算你費盡心機來投靠我,也是撈不到任何好處得。”

    駱淵卻坦然看著他道:“如果我說我此舉不為利祿,只是想幫侯爺,不知侯爺信不信�!�

    蕭渡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轉身道:“只可惜我現在過得舒服自在,并沒有什么需要你來幫�!彼_步頓了頓,又道:“不過田莊中空閑的農舍倒是不少,你若不嫌棄,就跟來吧。”

    駱淵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挺直了背脊,不緊不慢地跟在了他后面,正午的日頭正艷,將一行人的影子投在了黃泥路上,轉眼,又沒入一片金黃的麥穗之中。

    第13章

    對弈

    穿過齊腰深的麥浪,一行人便來到了田莊門前。莊里知道了侯爺要來的消息,管事劉松早帶著仆婦們站在門前迎接,蕭渡指揮著小廝將箱籠搬到房內,又指了指駱淵道:“將他安排到后面的農舍去�!�

    劉松看蕭渡的態(tài)度便知這位不是什么貴客,隨意打發(fā)了個小廝去帶。駱淵卻不以為意,謙謙對劉松拜道:“那就有勞劉管事了。”經過元夕身邊時,他的腳步頓了頓,轉過頭對她禮貌一笑,元夕也對他點頭回禮。

    蕭渡覺得這一幕十分礙眼,就一把牽起元夕的手,一邊朝內走一邊道:“娘子餓了嗎,吃飯去�!�

    元夕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猛地被他牽了手,頓時覺得有些尷尬,于是快步跟上想偷偷將手抽出,卻收到他惡狠狠拋來一個警告的眼神,只得縮了縮脖子,乖乖由他牽著。

    蕭芷萱在后面看見,笑得十分開心,便也一蹦一跳地跟了上去,。劉松早已命人在院中備下一大桌酒菜,雖然都是些農家小菜,比不得侯府內的精致,幾人吃起來也覺得別有一番滋味。

    吃完了飯,蕭芷萱便提議去果林摘桃子,蕓娘還未從船上的顛簸中回神,便由丫鬟陪著,癡癡坐在院內樹下發(fā)呆。其他幾人行過,遠遠便看到一片茂密的果林,翠綠夾著嫣紅,迎風搖曳成一片田園牧色。

    元夕在相府的時候,從未和家中姐妹出去郊游過,此刻只覺得什么都是新鮮的。正饒有興致地拉扯著頭上的葉片,突然從空中飛來一物,猛地落入她懷里,嚇得她手上一軟正要仍在地上,卻發(fā)現懷中的竟是一個又大又紅的桃子。

    抬起頭,發(fā)現蕭渡正抱胸站在不遠處的桃樹下,一臉壞笑地盯著她,陽光細碎地灑在他身上,讓那笑容顯得格外耀目。元夕不知道為什么又想臉紅了,幸好這時,蕭芷萱已經蹦到她身邊道:“這可是大哥特地為你摘得,快嘗嘗甜嗎?”

    元夕低下頭,輕輕啃了一口,紅著臉笑道:“很甜�!�

    蕭芷萱嘻嘻笑著,又拉著蕭渡和小廝們一起去摘,直到桃子堆了一籮筐,才算滿意。她玩興上來,顧不得身上全被汗?jié)�,又吵著要去溪中捉魚。于是一行人穿過果林又來到一處小溪邊。清澈見底的溪水中,各色魚兒歡快地游動,蕭芷萱興奮地叫道:“大哥快點,我們帶嫂嫂一起捉魚�!眱扇擞谑亲屔磉叺男P在外面守著,蕭芷萱系起裙擺,挽起褲腳,開心地在水中亂踩。蕭渡也卷起褲腿,站在波光粼粼的溪水中,朝她笑著伸出手來,道:“下來吧,這水很清�!�

    元夕有些怯怯道:“我不會。”

    蕭芷萱一邊愉快地打著水花一邊喊道:“讓大哥教你,他可會捉了�!�

    元夕于是也小心地挽起褲腿,系起裙擺走入溪水中,可是她很快就沮喪地發(fā)現,明明那些魚兒就在腳下游來游去,卻怎么捉不到。她正蹙著眉頭想著怎么對付這些魚才好,突然耳邊傳來一陣熱意,蕭渡已經貼在她身后道:“我來教你�!痹樍艘惶�,腳下一滑猛地向后栽去,卻很快跌入一個溫熱的胸膛,那雙手還有意無意地環(huán)在她的腰上。元夕心中亂跳,連忙道:“我有些累了,你們先捉吧,我上去歇歇�!�

    說完她便逃也似地跑到岸邊,輕輕擰干微濕的褲腿,然后抱著腿坐在柔軟的草地上,讓太陽暖暖地曬在身上。不遠處的蕭氏兄妹在飛揚的水花中撈起一尾尾魚扔入框中,愉快地嬉笑打鬧,她心中突然涌起一絲幸福感,忍不住也跟著笑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她看見蕭芷萱突然走到蕭渡旁邊,一邊和他說些什么,一邊朝這邊別有用心地笑著,元夕突然生出些不好的預感,她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頓時心中慌亂,連忙隨手拿了個桃子塞在嘴里,裝作專心吃桃,低不敢再往那邊看。

    蕭渡卻上岸來挨著她坐下,朝她上下打量幾眼,才笑著道:“萱兒剛才和我說,你晚上想同住我一間房。”

    元夕口中正含了塊桃子,此刻不知該咽還是該吐,頓時漲紅臉說不出話來,蕭渡卻又往這邊蹭了蹭,賊賊問道:“是不是真的?”

    元夕低著頭不斷咳嗽,滿臉飛紅,但想著李嬤嬤為她費盡心思,又千叮萬囑,終是還是橫下一條心,閉著眼點了點頭,然后羞憤地恨不得挖個地洞鉆進去。蕭渡笑得越發(fā)開心,輕輕接過她手上那只啃了一半的桃子,又貼在她耳邊曖昧道:“好,我今晚一定去。”

    元夕心里仿佛被什么輕輕抓了一下,又酥又麻,那邊蕭渡已經將她啃了一半的桃子塞入自己嘴中,又跳進河中捉魚。元夕卻再也沒有觀賞的心情,心中七上八下忐忑難安,只盼著日頭能慢點落山。

    就這么一直到日頭西沉,晚霞布滿了天際,那兩人才捉得盡興,讓小廝將魚裝好,又并著幾筐桃子,滿載而歸地回了田莊。見元夕和蕭芷萱進門,幾個貼身的小丫鬟忙迎上來,帶她們進去換衣服。

    元夕經過還坐在樹下發(fā)呆的蕓娘身邊之時,突然感覺有些不對,猛一轉頭,發(fā)現蕓娘正用一雙銳利的眸子牢牢盯在她身上。她心中猛地一跳,再仔細看時,蕓娘卻還是那副癡癡表情望著遠方,她于是疑惑起來:難道是今天太累了導致眼花。

    元夕換完衣服出來,蕭渡已經已經換上一身墨綠色的直綴,催促著廚房宰殺他們今天捉來的活魚。在他身后,暮色四合、落霞淡淡,村落里,正生起裊裊炊煙,元夕突然生出些淡淡的滿足感,如果自己和蕭渡只是這莊子里最普通不過的一對夫婦,過著再平凡不過的生活,遠離侯府的那些勾心斗角、算計防備,會不會更幸福一些。隨即又感到有些好笑,自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有什么資格去羨慕別人。

    眼看天色漸暗,仆婦們手腳麻利,飯菜很快就上了桌,元夕想著今晚的事,不敢抬頭看蕭渡,只顧著低頭吃飯。吃著吃著,碗里卻多了一塊肥厚的魚肚,她還沒反應過來,蕭渡不懷好意的笑臉已經貼在她耳邊道:“多吃點,晚上才有力氣�!痹χ浪室舛鹤约�,但還是不爭氣的紅了臉,一旁的蕭芷萱不明所以,卻看得十分高興,只想著自己今日就要功德圓滿。

    好不容易吃完了這頓飯,卻看見暮色中遙遙走來一人,青衫緩帶、姿態(tài)從容,正是駱淵。他走到桌前,對蕭渡揖手道:“駱某已經等了侯爺一天,能否借一步說話�!�

    蕭渡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正要拒絕,就聽元夕輕聲道:“我正好想去找劉管事問下田莊里收成的賬目,侯爺若有事就先去罷�!笔挾尚闹杏l(fā)不痛快,但眼看駱淵仍理所當然地杵在那里,一副誓不罷休的架勢,只想著先把他打發(fā)了再說,便撩袍起身,又朝元夕道:“等我回來�!�

    兩人一路行到院后方的農舍里,屋內十分簡陋,卻被收拾的干干凈凈,中間的桌子上擺著一副未下完的棋局,為這的質樸農舍內添了幾分雅意。蕭渡忍不住輕哼道:“你等了我一天,就是要我來下棋�!�

    駱淵不置可否地笑道:“不知侯爺可否賞臉�!笔挾呻S意朝棋盤上望去,又不屑道:“你這黑子已死,還有什么好下得?”

    駱淵卻笑著搖頭道:“如果我說這黑子還有可挽回的余地呢�!笔挾深D時被激發(fā)了些興趣,便讓駱淵執(zhí)黑與他對弈了起來,兩人一直下到月上中天,駱淵才抬起頭來,悠悠道:“侯爺,你輸了�!�

    蕭渡的臉色十分難看,那黑子明明已經被合圍起來,絕無半點生路,為何下著下著竟能突圍反擊勝出呢。

    駱淵仿佛看穿他心中所想,放下手中最后一枚棋子,盯著他道:“這道理其實十分簡單,只要存著必勝的信念,就必然能夠突圍求生。”

    蕭渡瞟了他一眼,閑閑拋下手中棋子道:“駱翰林又想說什么?”

    駱淵站起身來,認真道:“駱某只想告訴侯爺,蕭家軍雖然受夏氏和皇權兩方掣肘,、舉步維艱,但侯爺想裝是裝不過去得,唯有一爭才能有生機�!�

    “大膽”蕭渡猛地一拍桌案,怒斥道:“誰許你這般說話得!就憑你剛才那番厥詞,殺你一萬次都不嫌多�!�

    駱淵卻仍是毫無懼色直視他道:“駱某區(qū)區(qū)一條命何足掛齒,但侯爺真得愿意看蕭家軍一步步被夏家蠶食,甚至讓平渡關的慘案再重演嗎?”

    “夠了!”蕭渡氣得站起身來,一直走到門前,才拋下一句:“只要我活著,蕭家軍就輪不到他夏家染指。”他轉過頭來,又恢復那副什么都不在意的表情,笑道:“今天的話就當沒聽過,駱翰林也請記得自己的本分,不要令我為難。我現在要趕著回去,畢竟屋里還有嬌妻在等�!�

    駱淵望著他離去的方向,想起那個小小的身影,嘴角漾起一抹苦笑。

    另一邊,元夕房里,安荷和容翹都提前被李嬤嬤囑咐過,伺候了她盥洗便早早離開。元夕緊張萬分,又覺得有些乏累,索性合衣躺在床上,明明是滿懷心事,不知為何竟覺得眼皮越來越沉,幾乎想就這么睡下去。

    就在這時,門口處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響聲,元夕心中一跳,知道該來的終是要來,連忙慌亂地朝內側轉去。誰知門口響了一陣,卻不見人進來,元夕有些奇怪,難道安荷她們不小心上了鎖,她于是坐起身子想要去看個究竟,誰知一坐起就感到一陣眩暈。

    然后她就便發(fā)現,紙窗上正貼著一雙眼睛,而那并不是蕭渡!

    第14章

    人心

    濃重的烏云在天際堆積,將月光漸漸湮沒,整座田莊都被罩入黑暗之中。元夕卻后悔自己房里的燈點得太亮,將那雙眼睛照得如此清晰,眼白上帶著血絲,黝黑的瞳仁直勾勾地定在窗上,只有偶爾的幾下轉動,證明那不是鬼,卻比鬼更加可怕。

    元夕嚇得想大叫,卻怎么也叫不出聲來,她驚恐地想跑下床來,卻發(fā)現自己身上使不出半分力氣。那雙眼睛發(fā)現了她的舉動,又使勁推了推門。

    元夕覺得喉嚨好像被死死掐住,驚恐地喘不過氣來,她掙扎著站起身來,才走了幾步已經是大汗淋漓,勉強扶住桌案,再抬頭時,竟發(fā)現紙窗上的那雙眼睛已經不見了。

    她忙向左右環(huán)顧一圈,見大門紋絲未動,屋內也看不到半個人影,才稍稍放下心來。可身上卻越來越不對勁,頭也暈得越發(fā)厲害。

    不知為何,她覺得自己一定不能就這么睡去,于是硬撐著身子往門口處挪動,希望能弄出聲響叫來安荷她們。可她腳步沉重,才動了一動,就被眼前跳動的燭火晃得頭痛欲裂,恍惚中,好像看見那燭火中現出一張臉來,滿是溝壑臉上,瘦得只掛著一層皮。那張臉越來越清晰,竟是曾經在相國府里教習過規(guī)矩,本應在五年前死去的張嬤嬤。

    只見她伸出一只枯黃干瘦的手,咧開嘴笑道:“小姐,跟我走吧�!蹦切θ輩s如從地府陰曹中生出一般,看得人遍體身寒。

    元夕自小最怕這位嬤嬤,此刻已經嚇得滿臉淚水,只得不停提醒自己,這是假的,一定是自己的幻覺,一定不能跟她走,要一直往前走,走到門口才有希望。

    可她全身的力氣仿佛被抽干,意識越來越模糊,就在絕望幾乎要將她吞噬時,門外突然響起了“砰砰砰”的拍門聲!

    蕭渡站在門前,納悶地望著緊鎖的房門,而屋內卻亮著燈�!澳鞘且蜃约簛硗砹唆[了脾氣?”他帶著這個念頭,又試著敲了幾下,卻還是得不到任何回應?正當他敲得不耐煩,準備轉身離開時,突然聽見里面?zhèn)鱽怼芭檫恕币宦曧�,好像什么東西被推落在地上,然后屋內的燈突然熄了。

    他立即明白里面出了事,一腳踹開門沖了進去,憑借微弱的月光,看著元夕滿臉淚痕,正倒在地上撐著身子想要站起。

    她望見蕭渡,如同溺水之人看見生機,連忙一把將他死死抱住,生怕一松手他就會消失不見。這時,腦中卻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到底是真的,還是自己的幻覺。于是她用最后一絲力氣,狠狠在蕭渡的胸肌上戳了幾下:嗯,手感扎實溫厚,應該是真人,然后就放心地暈了過去。

    蕭渡先是被溫香軟玉抱了滿懷,又差點被勒得喘不過氣來,然后見她莫名奇妙地戳了幾下自己胸脯,才帶著一臉釋然暈了過去。他的臉頓時就黑了下來。恨不得現在把她搖醒問她腦子里到底裝了些什么東西。

    然后他看見那盞倒下的燈罩中,升起一道古怪的綠色煙霧,此時這邊的動靜已經傳了出去,莊子里的人紛紛點起燈來到這邊來看。蕭渡忙讓一個跑過來的小廝提著燈籠去查看,發(fā)現那燈罩中沾了些青灰色的粉末。

    他的心猛地沉了下來,果然是青石散:燃起來無色無味,卻是劇毒致幻,如果他晚來一步,只怕……

    當元夕再度醒來時,發(fā)現已經到了清晨,一睜眼便看見許多雙眼睛圍繞在自己周圍,有紅著眼的安荷和容翹,焦急的蕭芷萱,還有眼中寫滿凝重的蕭渡。元夕此刻卻只有一個念頭:那雙眼睛,她一定曾經見過!到底,到底是誰?

    安荷見她終于醒來,目光卻仍是呆滯,忙扶著她坐起身來,抹著眼淚道:“小姐,你終于醒了�!痹ο胍_口,卻發(fā)現喉中好似有火在燒,容翹忙為她遞了杯茶過來,元夕一口飲下,才舒服一些,開口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蕭芷萱坐在床沿,拉住她的手道:“剛才大夫來過,說是中了毒,還好吸入的不深,不然……”她眼眶也紅了紅,又道:“幸好大夫說了,不會有什么后遺癥,可能這兩天會容易頭暈頭疼,養(yǎng)幾日就好了�!�

    “都怪我不好�!卑埠煽拗溃骸盀楹螞]發(fā)現那火中摻了毒,為何沒守在小姐門外!”

    “都別說了,先收拾東西,回府去!”簫渡在旁冷冷開口道。

    幾人都回頭看他,蕭芷萱忍不住道:“嫂嫂才剛醒呢,怎么能坐車�!�

    “大夫不是說過,她一個時辰內就可以下床。坐車應該也是無礙,”蕭渡站起身來,深深看了元夕一眼,便走出去吩咐小廝們開始收拾箱籠。簫芷萱見說不過他,只得拉著元夕的手又問了幾句,才帶著丫鬟回房去收拾。

    元夕覺得頭仍然有些疼,正想躺下歇歇,突然看見門外的廊柱旁閃過一個身影,心中一跳,輕輕叫道:“小夫子?”

    駱淵見藏不住,只得走到門前,隔著門沿朝她行禮,又關切道:“蕭夫人,你還好吧?”

    元夕忙搖頭道:“沒什么大礙了,謝謝夫子關心�!�

    駱淵見她面色慘白,卻還是勉強對他笑著,心中莫名有些隱痛,面上卻又故作輕松道:“沒事就好了,駱某也要向夫人辭行了。”

    元夕道:“正好我們也準備回去了�!比缓髢扇吮阃瑫r沉默了下來,再說什么好像都顯得不合時宜,只得各自轉身,權當已經作別。

    元夕靠在錦墊上輕輕閉上眼睛,駱淵走遠幾步終是忍不住回過頭來,看見她閉著眼的側臉,突然想起許多年前,生了爐火的暖閣內,自己在幫她抄寫詩書,她卻趴在桌上打起了瞌睡。一陣風從窗外灌入,將案上的書頁吹得不斷翻動,她熟睡的側顏就埋在書墨的香氣之中,爐火融融,映紅了她帶著些稚氣的睡顏,也照亮了他帶著滿足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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