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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一晃白駒過隙,他的年輕人不再年輕,他的師弟成了他的羲和君。什么都變了,唯有注視著他時的那雙眼睛,仍像他第一次對自己展露愛欲時一樣真摯深沉。

    他們的這場初戀,原來已過十四年。

    顧茫最后還是自己去的望舒府,他出示了玉佩,順利通過了望舒府的門禁守備,而后走在了檐角飛翹的風(fēng)雨連廊之下。

    望舒府仍是與他記憶中一般通幽,到處都透著一股極具慕容憐特色的疏懶氣息,院子里隨處可見夏榻,軟衾,小扇,茶桌。屋檐下掛著金絲繡眼鳥的鳥籠,里頭的禽雀兒棲在木枝上,也和它們的主子一樣的懶洋洋,不愛搭理人。

    與內(nèi)庭守備作了求見稟報,顧茫便來到望舒府中庭等待,那里有個偌大的花園。

    顧茫記得這個院子,他小的時候,這座院子里有秋千,有倚在墻邊的竹馬,還養(yǎng)了一堆小雞小鴨小兔子。孩子都喜歡這樣的花園,慕容憐也不例外,時不時就來在這里打秋千,攆著小動物滿園撒野。而當(dāng)公子不在的時候,顧茫這些小奴隸也會跑進(jìn)去,借著喂養(yǎng)小雞仔的名義,偷得浮生半日閑。

    有一次院內(nèi)無人,顧茫坐在秋千上玩,晃著晃著,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結(jié)果慕容憐進(jìn)來一看,大怒。當(dāng)即就把顧茫從秋千上推了下去。

    你這個賤奴!我的東西你也敢碰!

    來人!這個秋千我不要啦!給我拆下來!丟到坑里當(dāng)劈柴燒!真是臟死了!好晦氣!

    那時候慕容憐的神情猶在眼前,張牙舞爪地那么夸張,好像顧茫有毒,沾到一點(diǎn)跟顧茫有關(guān)的東西,他就會毒發(fā)身亡似的。

    顧茫被他從睡夢中推下秋千,半天才緩過勁兒爬起來,等他坐直了,轉(zhuǎn)過頭,慕容憐那叫叫嚷嚷的猙獰表情忽然就凝住了。

    你你

    顧茫在他那蒼白的臉色中抬起手摸了摸額頭,結(jié)果一掌的血。小孩子沒有經(jīng)歷過這樣的陣仗,呆愣一會兒,哇的一下子就哭了。

    他一哭,慕容憐就慌了。

    慕容憐道:你你你你活該�。∧氵@個小賤奴!可看著顧茫額頭的血越流越多,慕容憐就怕了,往后退了兩步,居然掉頭就跑。

    顧茫就坐在地上哭,他第一次見到那么多血,額頭又摔得那么痛,他眼淚不停地往下滾,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哭到昏天黑地時,院門口匆忙忙跑來一個女人

    ===第127章===

    阿茫,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啊呀,怎么摔成這樣了?快讓林姨看看

    林姨是望舒府最丑的女傭人,她的整張臉都燒爛了,五官模糊到宛如厲鬼,府邸里所有人都嘲笑她,所有孩子都畏懼她,只有顧茫與她親。

    顧茫從小沒有父母,不知道被爹娘疼愛是什么滋味,而林姨那時候會偷偷塞給他點(diǎn)心,會給他裁小衣裳,教他認(rèn)幾個字。他能從那么一些微末的照顧里,去努力汲取一點(diǎn)點(diǎn)與親情有關(guān)的感受。

    所以他一看到她,就愈發(fā)害怕地大哭道:泥姨!泥姨!我要死啦!

    他那時候大舌頭,那么小的孩子,講話都還不利索,總是發(fā)不對林的音,而是管她叫泥姨。

    好了好了,不哭了。沒事的啊,林姨看過了,沒關(guān)系的,阿茫乖,林姨帶你去包扎。

    丑兮兮的女人把臟巴巴的孩子從塵土里抱起來,饒是過了那么多年,顧茫依舊記得她身上的那種溫暖和香味那時候他曾想,如果他有娘親,那么阿娘的懷抱,應(yīng)該就是這樣的。

    他從來都不覺得林姨丑陋,她的眼睛總是那么清澈,那么溫柔,讓他總覺得她燒糊的五官像是一盞已經(jīng)摘不下來的假面,而假面背后藏著的,合該是一張秀美絕倫的臉。

    他伸出小手,顫巍巍地?fù)ё∷牟弊樱耗嘁?br />
    林姨將他抱去了望舒府的坐府藥修那邊,一路上他血流不止,哭得很兇,看到藥修也并不配合。

    林姨就蹲下來逗他,分散他的注意:叫林姨。

    顧茫含著淚,抽噎著:泥姨。

    林姨她耐心地拖長音調(diào)與他重復(fù)。

    泥姨他笨笨地說。

    坐府藥修是個中年男人,對這個卑賤的孩子和這個丑女人冷眼相加,治病歸治病,嘴上卻陰陽怪氣地嘲笑道:這個蠢孩子又什么好教的,教出來以后也是給慕容公子當(dāng)牛做馬的命。

    林姨的眼梢似乎微微抽了一下,仿佛壓制著什么不可見人的情緒。但她受慣了欺凌,知道以自己的地位爭這些口舌之快也毫無用處,于是對藥修笑了一下,又轉(zhuǎn)過頭,摸了摸顧茫布滿淚痕的小臉:來,喊林姨。

    顧茫依稀能記得自己當(dāng)時的心態(tài),他似乎是卯著一口氣想要給自己和林姨出頭,于是很努力地憋紅著臉,也顧不得頭上的疼了,歪著頭較勁道:泥,泥泥姨

    藥修在旁邊理著紗布,毫不客氣地大笑起來。

    顧茫就在那刺耳的笑聲中愣了一會兒,哇地一聲哭得更傷心了。他其實(shí)很努力地想要咬準(zhǔn)字音,把泥姨老老實(shí)實(shí)地念成林姨,可是奶聲奶氣地總是說不清楚,他覺得好丟人,大概自己真的是個笨孩子,以后只能做牛做馬的,這個藥修說的一點(diǎn)兒也沒錯。

    只有林姨心疼又溫柔地看著他:很好了,阿茫以后會念清楚的,乖,不要難過。

    丑女人哄賤娃娃了,哈哈哈

    林姨丑嗎?

    不,在顧茫心里,林姨是世上最美的姑娘,有著一雙凝載著芳菲十里的鳳眸,一雙人間四月般的臂膀。

    他那時候暗下決心一定要快快長大,捋直了舌頭,能夠好好地喚出她的名字可是他終究是沒有等到。

    林姨在他四歲那年就去世了,她臨終前告訴了顧茫一件事,而那件事最后成了顧茫留在望舒府、與慕容憐不爭不鬧近二十載的理由。

    那個女人,她說

    特使。身后忽然有人這樣喚他。

    顧茫從回憶中抽神,他眨了眨眼睛,讓眼角的濕潤淡下去,而后回過頭來。望舒府的總管正站在廊廡邊:已經(jīng)稟奏過主上了,主上有請。

    第135章

    時慕容憐

    慕容憐正歪在內(nèi)庭小院的一張春榻上吸著水煙。床頭小幾擱著幾本閑書,

    一壺小酒。

    他見顧茫進(jìn)來,不緊不慢地啜了一大口浮生若夢,

    緩然吐出,吩咐左右道:你們先下去吧。

    是。

    傭人們退下了,院落中只剩了他們兩人。

    慕容憐懶洋洋地躺在竹榻上,也不正眼去看顧茫,

    只敲了敲煙鍋里的灰燼,

    然后重新叼回嘴里,冷笑道:火球兒還真有趣,

    派個特使來我府上,居然還是個戴著覆面披著斗篷的說罷,有什么事兒。

    顧茫道:是我。

    慕容憐一聽他的聲音,頓時被吸入的煙給嗆著了:咳咳咳��!未幾他起身,

    臉上飛快地閃過了許多情緒,震驚、焦慮、憎恨、猶豫甚至還有一些旁人并看不透的復(fù)雜內(nèi)容在里面。

    你?你裝成個特使來我這兒做什么,找揍?

    整個重華除了極少幾個人,

    沒誰知道顧茫此刻是恢復(fù)記憶的狀態(tài),

    顧茫自然不會在慕容憐面前表現(xiàn)出太多的清醒。他是蟄伏在燎國五年的探子,偽裝對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難事,于是他佯作遲鈍道:你別生氣,我來還你東西。

    主上說過,

    不能隨便要別人的好處。所以我來把這個圓環(huán)還你。

    說著他將那枚藍(lán)寶石扳指褪下來,

    交遞到慕容憐手里:謝謝你把它送給我,但它什么用都沒有,

    我不喜歡。

    慕容憐仿佛受了極大的侮辱,差點(diǎn)兒沒跳起來:你知道你在說什么?

    這樣的扳指羲和府上有幾百枚。你要是中意亮閃閃的小圓環(huán),我還可以多送你幾個。

    屁!他的那些能跟這個比?!慕容憐怒氣沖沖地劈奪過來,這可是

    顧茫一臉平靜地等著他說。

    這、這可是、可是慕容憐卻好像噎住了,噎了一會兒,他眼里閃動著些明暗不定的光,隨即惡狠狠道,算了。我跟你說這些干什么。這本來就是借你的,什么時候成了送你的?哪怕你不來還,我過兩日也會去羲和府要這扳指,你少給我自作多情!

    他說著,重新把扳指套回了自己拇指上。

    顧茫心中暗嘆,果然慕容憐也并不會那么輕易就把這枚指環(huán)的秘密告訴他。不過他原本也就只是想試一試而已,他來望舒府的目的,其實(shí)只是想回來自己走走看看,這個宅邸里終究還是有一些他太過懷念的痕跡。

    慕容憐見他一直不怎么說話,盯著他來回看了一會兒,問:怎么著,被周鶴折磨傻了?倒是回個聲啊。

    顧茫鈍鈍道:我不傻的。

    頓了頓,瞥了一眼慕容憐的煙槍,說道:抽這個的人才傻。

    你!

    顧茫道:你又要生氣了。你總是生氣。好了,我是一只好狼,不惹你不開心。東西送完了,我回去了。再會。

    慕容憐看著他轉(zhuǎn)身,狹長的眼睛驀地瞇起,等顧茫走到了庭院月圓門的旁邊,慕容憐忽然陰森森地說了句:站住。

    他踱步到顧茫身邊,繞著顧�?戳艘蝗�,吐字道:顧茫。我怎么記得你去蝙蝠島之前已經(jīng)恢復(fù)了不少神識?

    纖細(xì)的金色長柄煙斗伸出,勾嘴抵著顧茫的下巴,將之強(qiáng)行抬起,慕容憐瞇著桃花眼,說道:你不至于還覺得自己是頭狼吧。

    讓我想想你今天來這里,莫不是來懷悼你那位泥姨的?

    顧茫驀地一頓。

    隨即側(cè)過臉:那是誰?

    慕容憐不吭聲,眼神詭譎地盯著顧�?戳艘粫䞍�。

    兩人僵持著,庭院里起了一陣清風(fēng),吹得顧茫斗篷袍袖獵獵拂擺。慕容憐說:你當(dāng)真想不起她是誰?

    顧茫搖頭。

    你最好不要跟我說謊。你跟我這么久了,欺騙我會是什么后果,你心里應(yīng)當(dāng)很清楚。

    我不清楚。我也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顧茫說著,抬手打開慕容憐抵著他下巴的煙斗,鼻梁上皺:味道真難聞,你怎么會喜歡這個。說罷打了倆噴嚏,轉(zhuǎn)過了身,頭也不回地向院外走去。

    他看似裝的淡定,但其實(shí)心砰砰直跳。

    慕容憐怎么會忽然跟他提起泥姨?

    他恢復(fù)記憶的事情,只有屈指可數(shù)的幾個人知情,是有人向慕容憐泄了秘?還是慕容憐并無把握,只是在試探呢

    一路心里打鼓地走著,出了望舒府,顧茫原地站著思忖了片刻,卻理不出什么頭緒。最后他嘆了口氣,決定先不再想這個問題了,而是繞路去了一趟姜宅。

    他實(shí)在是受不了慕容憐現(xiàn)在嗜煙如命的樣子,慕容憐這人很野,自幼沒爹,母親趙夫人去世后就再也沒人看得住他,而且至今也沒娶媳婦兒,說起來是個穿金戴銀的貴族老爺,其實(shí)也就是個作死無人管的單身漢。

    顧茫覺得他再這樣子下去不行,所以打算趁著自己還清醒,去姜藥師處給慕容憐求個戒煙方。

    到了姜府,才發(fā)現(xiàn)今日在廳堂內(nèi)開藥坐醫(yī)的是卻并不是姜拂黎,而是他的夫人蘇玉柔。

    蘇玉柔照例戴著綃紗斗笠,遮著那張傳聞中傾國傾城的容顏。她送走了一位病患,抬頭看到顧茫進(jìn)屋,淡道:客倌是來問診的么?

    抓藥。姜藥師在嗎?

    拙夫前些日子外出云游了,您若非疑難病癥,妾身也可以診上一診。

    怎么又去云游了顧茫忍不住低頭思忖。

    這個姜拂黎真的行蹤詭譎不定,而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大半辰光都是在外頭度過的。人都說溫柔鄉(xiāng)埋葬英雄志,他倒好,娶了個絕代風(fēng)華的美女,卻天天讓人家守活寡。不過再轉(zhuǎn)念一想,自己好像也沒比姜拂黎好到哪里去,墨熄這樣一個大美人放在他面前,他不也照樣耽擱了人家十余年。

    蘇玉柔問:您的藥箋,是非要拙夫開不可嗎?

    倒也不用。顧茫嘆了口氣,說道:打攪夫人,我就是想問問浮生若夢這種煙草,有沒有什么戒除的方法。

    客倌是望舒府的人?

    算是吧。

    那客倌還是請回吧。

    顧茫睜大了眼睛:為、為什么?

    蘇玉柔道:您應(yīng)當(dāng)知道,望舒君是自己無意戒除此煙。戒癮一事,從來藥是輔,心是主,他一心想抽,給他再好的藥都是無濟(jì)于事的,又何必砸了我藥師府的招牌。

    顧茫張了張嘴,想辯些什么,可轉(zhuǎn)念一想,這位蘇夫人說的也不無道理。慕容憐自己想抽□□,又有誰能攔得住他。

    顧茫心下焦躁,卻沒有辦法,只得重重嘆了口氣,謝過了蘇玉柔,然后離開了藥師府。

    其實(shí)不得不說,對于慕容憐這個人,顧茫的感情很復(fù)雜。

    他一方面確實(shí)很不贊同慕容憐的許多做法,一方面又還算了解慕容憐的內(nèi)心,并且不由自主地憐憫他。

    慕容憐的父親走得早,母親趙夫人大概是希望他能成為故望舒君一樣的人物,所以完全扼殺了慕容憐的天賦才能,執(zhí)意要給慕容憐規(guī)置一條道路,而那條道路的終點(diǎn)是讓他成為一個和他父親一模一樣的人。

    顧茫記得很清楚,慕容憐小時候很喜歡幻術(shù),他時常會坐在院子里,化出滿庭彩蝶翩躚,花海搖曳

    但趙夫人不允許。

    幻術(shù)能做什么?只能去做軍隊(duì)的后援!都是沒用的東西!你爹擅長的是器樂法術(shù),你是他的孩子,樂修才是你該做的事情,你少給我走彎路!

    你看看人家墨熄!與弗陵君如出一轍的能耐,人家比你有天賦還比你刻苦努力,你自己不知道反省?

    慕容憐!你再買這些幻術(shù)卷軸回來試試!你信不信我全給你撕了!

    一天天的打罵吵嚷過后,望舒府就再也見不到那些幻術(shù)變出的彩蝶和鮮花了,這些慕容憐覺得很美的東西,在他母親面前全都不值一提,全是上不了臺面的東西。

    趙夫人還在世的時候,府中最常聽到的一句話便是:慕容憐,照你爹的樣子好好學(xué),別給望舒府丟臉。

    他好像活在他爹的模子里,旁人不會去管他完全是另外一個生命,只照著這個模子把他套進(jìn)去,一旦他做出了什么超出這個框子的事情,他們就殘忍地將他的血肉切割去,全然不理會他夢想被閹割的痛苦。

    只要有些地方做的不到位了,惹來的就是色厲辭嚴(yán)的教訓(xùn)。

    胡鬧什么,還不去好生修行?

    吃那么點(diǎn)兒苦就喊累,慕容憐,你就不能有點(diǎn)出息!

    給你的都是最好的,你再不成器,我看你對得起誰!

    顧茫記得初時慕容憐還掙扎得很厲害,還和夫人爭吵,哭著跑出宅邸過

    可我就是喜歡幻術(shù)呀!我不喜歡琴!你為什么要這樣一直逼我?我不要當(dāng)慕容玄的兒子了!誰要當(dāng)誰當(dāng)去吧!

    這一句話換來的是趙夫人的雷霆震怒,那是慕容憐唯一一次被打得皮開肉綻,那么小的一個孩子,被痛打成血糊糊的一團(tuán),趴在床上哽咽著,有氣兒進(jìn)沒氣兒出那個模樣,當(dāng)真是可憐極了。

    顧茫一路看著他長大,看著他像病梅一樣,被剝奪了所愛,剔除了天性,扭曲了命運(yùn),強(qiáng)制成長為他父親的一個翻版。

    在這過程中,慕容憐從反抗到隱忍,從隱忍到麻木。

    最后,那個曾經(jīng)坐在庭院陽光中,因幻化出滿庭彩蝶而洋洋得意的孩子再也見不到了,唯有琴房的古琴錚錚如流水,玉笛聲飛滿王城,在嚴(yán)寒酷暑里,在芭蕉夜雨里,十年如一日地纏綿著。

    旁人都道那琴聲曼妙,只有顧茫知道不是的,慕容憐在那些金玉絲竹聲里,為他的蝴蝶和花海辦了一場又一場的葬禮。

    慕容憐終究還是扭曲了。

    之前顧茫是缺失了記憶,所以面對如今醉生夢死,終日啜著迷煙的慕容憐,也沒覺出什么不對勁來�?僧�(dāng)他的童年記憶被時光鏡溯回之后,他覺得事情并非那么簡單。

    ===第128章===

    旁人或許不了解慕容憐,覺得他是個爛到骨子里的人,但顧茫是從小伺候著他長大的,顧茫很清楚慕容憐的爛法兒絕對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

    慕容憐從小的這種遭遇,令他性情變得非常惡劣,他會使壞,會用陰招損招擊敗自己的競爭對手。比如當(dāng)初在學(xué)宮利用奴隸兄妹騙取墨熄同情,致使墨熄被鞭笞。又比如利用顧茫來要挾墨熄,讓墨熄被迫在競師大會上輸給自己。

    他的這些行為雖然很下三濫,但是無疑都顯示了一點(diǎn)

    慕容憐喜歡贏。

    慕容憐怎么會不喜歡贏呢?他自幼被苛責(zé)訓(xùn)斥,已經(jīng)像是挨慣了打的走狗,聽到棍子敲響就會牙齒發(fā)戰(zhàn),渾身發(fā)抖。爭強(qiáng)好勝已經(jīng)成了他的本能,哪怕他母親已經(jīng)過世了那么多年,他都沒有辦法戒除。

    但浮生若夢是什么?是積弱者自欺欺人才會去啜抽的香料。腦子清醒的都知道,一旦沾上此類迷幻煙,那么這個人差不多就廢了。

    試問以慕容憐這種削尖了腦袋都要出一口氣的性格,他怎么就在自己叛國的五年里,忽然抽起了這種會讓人爛到骨子里的東西?

    還有那枚戒指。

    那枚戒指雖然用途不明,但是應(yīng)當(dāng)不是什么害人之物。顧茫能在那枚指環(huán)上感受到一種非常奇異的氣韻,他幾乎可以確定當(dāng)時慕容憐給他套上這枚戒指是為了幫他。

    慕容憐慕容憐

    這個人到底知道些什么,在隱瞞些什么,又承受了些什么?

    顧茫眉頭深蹙,怎么也想不出個端倪來,只覺得頭疼欲裂,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晌午了,正值午膳時間,顧茫進(jìn)了廳堂,卻并沒有在桌上看到菜,也沒有在屋里瞧見人。

    正覺得納悶,就見一個傭人端著果盤從院子里進(jìn)來,顧茫過去問她:姊姊,羲和君呢?

    羲和府的仆伺從前待顧茫沒好氣,但許多人都是會見風(fēng)使舵的,墨熄這些日子待顧茫這么好,瞎子都能看得出來,他們又怎可能嗅不到其中一星半點(diǎn)的深長意味?

    那丫鬟立刻伶俐笑道:哎喲,顧先生哪兒用得著叫我姊姊啊,叫我小蘇就好啦。

    顧茫還沒來得及適應(yīng)過來顧先生這般尊敬的稱呼,就見得她把果盤擺在了桌上,擦了擦了手,笑著指引道:主上頭先在后花園的橙花樹下,你可以先去那里找找,如果找不到的話,就去小廚房吧。

    顧茫驚了:小廚房?

    是啊。

    他在那里干嘛???

    作者有話要說:

    《慕容家的人都不好過》

    慕容憐:懷念一出場就被評論區(qū)罵到退群的日子,唉,自從穿了品如的衣服后,我的仇恨值都沒有了,我的心好痛。

    君上:懷念無論怎么作死評論區(qū)都恨慕容憐的日子,唉,自從學(xué)了演講技能后,仇恨值都來我身上了,我的心好痛。

    慕容夢澤:懷念自己還沒有出場的日子,唉,自從出場之后,一說話就被罵,我的心好痛。

    慕容楚衣:懷念評論區(qū)覺得我是攻的日子。

    顧茫茫:???四舅哥,你醒一醒,從來沒有過那種日子好嗎!�。�

    第136章

    寧歲月

    羲和府的小廚房是露天的,

    修葺在一方偏院里,院中一株老榕樹蔥蔥郁郁,

    撐開碧色煙云,遮了一整院。

    院內(nèi)沒有別人,顧茫進(jìn)去的時候就看到墨熄背對著他,正在炤臺前忙忙碌碌。這個男人并不會做飯,

    但他似乎覺得多拿幾本菜譜能給他一些心理上的寬慰,

    所以桌上摞了一疊諸如《淮揚(yáng)味集》《巴蜀食記》之類的書籍。

    而此刻他手里執(zhí)著的也并不知道是一本什么食譜,正一邊皺著眉頭看著,

    一邊無意識地屈起指節(jié)輕輕敲擊著炤臺臺面。

    顧茫見狀不禁想笑。他這位小師弟有個習(xí)慣,但凡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總喜歡這樣屈指敲著身邊的東西,不過他上一次見到墨熄產(chǎn)生這種焦躁反應(yīng)還是在兩軍陣前,

    卻沒想到一頓飯就能把羲和君為難成這樣。

    木薯粉二兩,鹽一平勺蝦姑去尾殼,裹粉

    墨熄單手從笭箵里拎出一只蝦姑,

    蝦姑是漁家已經(jīng)處理好了的,

    他只消按食譜上說的去了尾部的硬殼,蘸了木薯粉往油鍋里炸就是了。

    但問題就出現(xiàn)在這里:墨熄并不知道該如何去殼。

    他來回將食譜看了好多遍,確定了上面并沒有教他,于是劍眉皺的更深。過了一會兒,

    他指尖居然聚起了一道微弱的紅光,

    釋放出了些許靈力,兩指一合。只聽得咔噠脆響,

    那只可憐的蝦姑承受不了羲和君這樣的高看,瞬間被捏成了粉末。

    墨熄似乎是驚呆了,眼睛一下子睜得大大的,看上去簡直像一只初次捕獵卻被獵物夾了鼻子的貍花貓。

    搞什么?半晌他才喃喃道,我都還沒施咒

    顧茫實(shí)在憋不住了,在他后面依著院門,捧腹哈哈笑出聲來:你哈哈哈你怎么可以用解甲術(shù)對待一只可憐的小蝦?

    墨熄回頭,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你怎么回來了?這么早。

    顧茫三步并作兩步地蹦過去,笑著從后面一把環(huán)住墨熄勁瘦的腰,蹭了蹭他寬闊的背脊:想你啦,來看俏美人大戰(zhàn)胖頭蝦。

    墨熄更尷尬了,陽光透過枝丫拂落在他臉龐,他的耳緣泛著些柔軟的薄紅,強(qiáng)自鎮(zhèn)定地解釋道。

    我今日閑來無事,正好瞧見漁夫挑著新鮮的魚蝦從府前路過,倒也不是有意去買的。輕輕掙了一下,卻發(fā)覺顧茫抱得很緊,于是側(cè)著臉說道,松手。

    顧茫卻不松手,反而逗他:說起來我一直想跟你講件事來著。

    什么?

    顧茫環(huán)抱著他的腰,仰頭笑道:你腿好長啊。

    墨熄:

    腰還很瘦肩背又寬。顧茫感嘆道,像你這樣的,在落梅別苑一定能當(dāng)頭牌。

    墨熄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耳緣緋霞未消,但他又嘴笨,不知道說什么應(yīng)對才好,半天之后還是原封不動地重復(fù)了那兩個字:松手。

    顧茫又環(huán)著他,纏著他鬧了一會兒,最后把墨熄逼得要伸出沾滿了木薯粉的手往他臉上抹了,他這才笑著跳開。

    他拖了一把椅子,反跨坐著,手肘擱在椅背上。

    院子里很恬靜,木蓋子燜煮的土豆飯飄著香味,散養(yǎng)著的蘆花胖雞在旁邊的草叢里咕咕踱步,啄食著蟲蟻。

    顧茫知道墨熄的心事很重,自互訴衷腸之后,墨熄眼睛里的憂思就一日甚過一日,擔(dān)憂顧茫的記憶會很快消失,擔(dān)憂顧茫的聲名無法洗干凈,擔(dān)憂顧茫體內(nèi)的黑魔邪氣會越來越不受控制

    那么多懸而未決的尖刀抵在他心里,墨熄并松快不起來。他才剛剛擁有他的愛人,可他們已然四面楚歌,如履薄冰。

    顧茫是即將要忘記的人,墨熄是永遠(yuǎn)都會記得的人。

    而從來記得要比遺忘苦太多。

    顧茫不知應(yīng)當(dāng)拿他的公主殿下怎么辦,不知道怎么哄,他的小師弟才能不再為了他那么憂心忡忡,陰云不展。

    于是他只能盡力逗弄他。

    其實(shí)他顧茫也不是真的那么臭不要臉,那么會說蜜語甜言,他和墨熄一樣都是一場初戀持續(xù)十四年,一樣的青澀和沒有經(jīng)驗(yàn)�?芍灰ㄩ_心一些,那些主動極了的話語顧茫覺得沒什么道不出口的。

    一生就那么長,很多東西不說或許就再也沒有機(jī)會了。

    公主,你真好看。

    真的,以前我都不能好好夸你,其實(shí)我心里頭一直就是這么覺得的。

    我喜歡你。

    看到你就很高興。

    抱著你也很高興。

    能睡你最高興。

    墨熄哐當(dāng)放下調(diào)著面粉的碗,回頭又是尷尬又是無奈地看著他:你存心的?

    顧茫笑著趴在椅背上,舉起一只手:我真心的。

    墨熄不吭聲了,他低頭將手在池缸里浸洗干凈,洗著洗著,忽然淡道:過來。

    干什么?

    過來幫我把袖子卷一卷。

    顧茫于是哦了聲,從椅子上起身晃到墨熄身后,他把腦袋湊過去一看:你這袖子不是好好的唔!

    忽然被整個往前拽去,墨熄知道他受了驚嚇會叫出聲,于是捂住了他的嘴。

    顧茫被他這樣從后抱著,堵住了能出口的聲音,靠在了炤臺邊上。墨熄自他身后環(huán)抱住他,寬闊結(jié)實(shí)的胸膛貼上了他的背脊。

    這時候正值夏日,墨熄穿的衣裳很單薄,獨(dú)屬于他的氣息極具侵略性地抵過來,仿佛天羅地網(wǎng)地困囿住懷里的人。顧茫仿佛被他灼燙傷了一般,睜大了藍(lán)眼睛,細(xì)微地發(fā)著抖,而當(dāng)墨熄的手指抬起,沿著喉管慢慢下滑時,顧茫只覺得自己的后背都有些發(fā)麻發(fā)僵了。

    墨熄的腿是真的很長,他站在顧茫身后,可以把他的師兄整個人裹進(jìn)懷里。他的大手沒有松開,就著這樣挾持的姿勢更緊密地?fù)砉∷?br />
    那種熟悉的熱切與氣息讓顧茫瞬間就有些失卻力道,他溫?zé)岬暮粑髟谀ǖ恼菩睦铩?br />
    感覺到了嗎?

    墨熄俯身咬著他的耳垂,嗓音沉炙:那就別來招我。

    說著把顧茫放開了。

    顧茫捂著喉嚨咳嗽連連,轉(zhuǎn)頭看墨熄,那悶騷的男人已經(jīng)垂著長睫毛,繼續(xù)去處理他的木薯粉和他的蝦了。墨熄這人就是這樣,很能忍,并且很分得清楚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他和顧茫糾纏的時候無疑是極度熱情的,他熱血難消的欲念也無疑是蠢蠢欲動的,但他知道顧茫的身體此時還并承受不住太多的刺激。

    他素來是個極有主見的人,對事情的把控有他自己的度。只要他覺得這個度仍不夠,或者這個度已經(jīng)超了,那么任誰也誘不了他。

    哪怕顧茫也不行。

    顧茫沒辦法,只得又坐回他的椅子上,趴著看墨熄忙碌。他瞧著這個男人的背影,那顆曾以為歷經(jīng)苦楚再也不復(fù)純粹的心,逐漸又生出了汩汩的甜水,從皸裂的胸腔里浮冒而出。

    他當(dāng)然知道自己如今剛剛恢復(fù),并不適合有那樣太過激烈的纏綿,可他和墨熄想的是不一樣的,比起自己的意識,顧茫其實(shí)并不那么愛惜自己的身體。

    反正已經(jīng)是殘破一具了,他只想趁著自己頭腦還明朗,還能好好表達(dá)愛意的時候,把血肉骨頭都為他的公主殿下獻(xiàn)上。

    可奈何他的公主殿下不收呢。

    奈何他的公主殿下珍惜極了他這一具黑魔繚繞的殘軀。墨熄的愛意是那么劍拔弩張那么濃,墨熄的隱忍是那么堅(jiān)若磐石那么真,這讓顧茫也情不自禁地開始生出些美好的幻想,好像他殘破的軀殼仍是珍貴的,是有救的。

    他的愛人總有一天會帶他泅渡上岸,他們終能別無所憂地廝守在一起,就像少年時曾期翼的那樣。

    折騰了大半天,都已經(jīng)下午了,墨熄才總算把飯做好。

    一碟酥炸蝦姑,一尾糖醋魚,自然還有他唯一擅長的荔枝果木脆皮鵝,還有一鍋落湯青。顧茫趴在石桌前,看著墨師弟將這些菜肴端上來,飯是之前就燜在鍋里的,木蓋子一揭,米飯和土豆的清香飄滿院子。

    蝦有點(diǎn)焦,糖醋魚酸了些,脆皮鵝也沒你做得好。墨熄說著,舀了兩碗湯端過來,青碧的嫩葉清清爽爽地漂浮在碗里,每碗都撈了三顆渾圓白嫩的魚肉丸子,你要是不喜歡,我們也可以去外面吃。

    別啊,我早就餓死了,現(xiàn)在你就算給我焦炭我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顧茫說著,舉起竹箸夾了一顆魚丸,一咬之下燙熱鮮濃的湯汁在口中爆開來,整顆丸爽滑彈嫩,唔,好吃!看不出來你還是挺厲害的嘛。

    這是我去東市的張記魚丸店買的。

    哦。

    你從前最喜歡這家的魚丸子你或許是忘了。

    顧茫心中暗自叫苦,哪怕他再是努力,他也仍然無法逆轉(zhuǎn)他記憶在逐漸減弱散去的事實(shí),但他平日里竭力避免讓墨熄覺察到這些端倪,卻沒成想失算在了這小小一顆魚丸上。

    馬屁沒有拍對,反而令墨熄心情更沉重了,顧茫連忙道:沒忘沒忘,我是說這湯煮的好,你很厲害。

    墨熄用瓷玉白勺舀著碗里平平無奇的清湯,沒有說話。

    顧茫又接著嘗了另外幾道菜,不得不說,墨熄對庖廚之道確實(shí)沒什么天賦,不過因?yàn)檫@個男人做的很仔細(xì),所以也沒有出什么大紕漏,味道雖然不怎么樣,但也都能入口。顧茫就夸他:這個魚雖然酸,但是下飯啊。

    這個蝦雖然焦了點(diǎn),但是脆啊。

    這只脆皮鵝烤的明明比我好吃嘛。

    所謂美食或許分為兩種,一種是確實(shí)好吃,無可挑剔,一種則是像此刻的顧茫一樣,因?yàn)檠矍叭耸切纳先�,所以即使心上人做的菜肴有這樣那樣的不好,他都可以找出這樣那樣的好來彌補(bǔ)。

    其實(shí)說到底也只是一句。

    你做的什么都好,我都?xì)g喜。

    墨熄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側(cè)過頭,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你要是愿意,我天天給你做總會越來越熟練的。

    顧茫笑道:下回我和你一起,我教你。你看我你看我,我腦門上寫著兩個字呢。

    墨熄怔了一下:什么?

    顧茫虛點(diǎn)著自己光潔的額頭,煞有介事道:食。譜。

    墨熄垂了睫毛笑了,攬過顧茫的后腦,在他額前親吻了一下:少了兩個字。

    這回輪到顧茫愣住了:什么?

    墨熄那雙深黑的眸子繾綣地望著他,低聲補(bǔ)道:我的。

    顧茫的心跳陡地快了起來,他盯著那雙靜水深流的眼眸,暗自嚷道哎啊為什么重華上上下下的姑娘們都會覺得他的公主殿下不解風(fēng)情?他的墨師弟雖然很老實(shí),但老實(shí)人認(rèn)真說出的情話,何不比任何花團(tuán)錦簇的巧語都更令人動心。

    ===第129章===

    吃過午飯后,兩人在院子里一同收拾碗筷。

    墨熄沒有允許任何一個仆役進(jìn)來,這一方別院只有他和顧茫兩個人,一株大樹,幾只家禽,布帛菽粟都很淳樸,一直以來他所求的也就是這樣的日子而已。

    當(dāng)最后一只碗盞洗凈,顧茫伸了個懶腰。墨熄走過去,將他從背后環(huán)抱住。

    接下來做什么?顧茫仰起頭,貼在他頸窩側(cè)問道。

    墨熄想了想。

    他們以前也經(jīng)常想接下來要做什么,比如接下來要拔營了,接下來要淬煉武器了,接下來要趕緊收拾東西以免讓人看出他們的關(guān)系了。

    他們從來都過得很匆忙。

    但是今天,當(dāng)顧茫習(xí)慣性地問了他這一句提問,墨熄想了一會兒,只覺得什么都沒有此刻的寧靜更珍貴。

    他低頭親了一下顧茫的頭發(fā),說道:有的。你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

    陪我曬會兒太陽。

    第137章

    陽佳節(jié)

    日子過得很快,

    轉(zhuǎn)眼就快要到端午了。

    這段辰光里,饒是顧茫再為努力,

    他的記憶仍是如指間沙一樣流失了不少。有些事情他明明今日還記得很清楚,明日墨熄再提,卻發(fā)現(xiàn)他已然沒有什么印象了。這無疑令墨熄非常難受,每一次他看著顧茫坐在書房,

    借著一豆青燈翻閱著那一摞厚厚的信紙,

    他就會覺得很心疼。

    他雖然沒有看過那些信紙,卻知道那上面寫著的都是顧茫不希望遺忘的事情,

    每一天顧茫都會將它們從頭到尾讀上一遍明明那么竭盡全力了,卻仍然留不住兩個人共同的過往。

    不過除此之外,其他狀況都還算令人寬慰。顧茫的身體在逐步恢復(fù)康健,神識也還算清楚,

    體內(nèi)的黑魔氣息也暫時沒有任何壓制不住的兆頭。

    好歹還能安穩(wěn)地過一陣日子。

    端午前夕,君上派人送來一份密函,密函送到的時候他們倆人正在院子里合釀一壇青梅酒。墨熄拆了書信,

    掃了一眼。

    君上給你的。

    顧茫紅潤的嘴唇間咬著一顆圓滾滾的青梅,

    聞言怔了一下,反手指自己:我?

    你自己看吧。

    顧茫舌頭一卷,將青梅含入柔軟的口中,右側(cè)腮幫鼓起一個小包,

    瞧上去甚是可愛。他垂著睫毛仔細(xì)將書信看了一遍,

    最后噙著梅子,含混地道出一個字:哦。

    君上自那日和墨熄見面之后,

    就又接連病了好些天。后來或許是病情實(shí)在太重,無力與外臣相見,又或許是君上也實(shí)在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顧茫該說什么呢?他將顧茫送上了黑魔試煉的刑臺,顧茫卻始終承守著他們之間的秘密。想也知道君上有多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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