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她任司機把自己送往高中校園,
雙眼盯著?車窗外,
猶如看著?一個嶄新的異世?界,目不轉睛,毫不恐懼。
因為,一定要忘記。
不能當回?事。越當回?事就越有一種快要在人間?溺亡的感覺。她決定當這種事情沒?發(fā)生過,才能在今天繼續(xù)若無其事地活下?去。
或者,
就當作?……圣誕節(jié)在海邊被一個流浪漢侵犯了。
至少,
余溫鈞比流浪漢稍微友好那?么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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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嶼薇懷著?阿Q精神,坐在課桌前。
她首次和新的女?同桌搭話?,對方?耐心地為她講了一道會?考題。
課間?時間?是8分鐘。
班里大部分同學會?自帶保溫水杯,去接學校t?的熱水,
賀嶼薇每次都想帶杯子?但又每次都不知道該去哪里買,大部分時間?就只能忍著?渴,中午到食堂喝幾碗鐵桶裝著?的湯。
今天提供的免費湯是西紅柿蛋花湯,有細細的雞蛋絲,但沒?有看到西紅柿,湯里沒?有一絲油,上面飄著?幾片不知道從哪兒來的薄薄黃瓜片。
她用鐵勺舀了一口,還沒?放進嘴里,就感覺到胃部一種遲來且極其劇烈的難受。
好想用手里這一根鐵勺邊緣去刮黑板,讓整個全世?界都充滿著?一種尖刻且?guī)捉叵愕脑胍簟?br />
但,還是算了。不要傷害別?人了。
賀嶼薇將鐵勺輕輕地放到旁邊,捧起碗,啜著?湯。有別?人偶然回?頭,發(fā)現?女?生的臉色已經蒼白趨近透明。
#
余溫鈞下?午在公司又警告了弟弟一次,熱鬧了幾天的余宅又重新恢復安靜。
余龍飛看著?草坪上的工人拆除白色的帳篷和收拾垃圾,表情不可以說不遺憾。
他閑著?沒?事,叫住剛放學的賀嶼薇。
“盆栽姐,你和哲寧吵架后跑到哪里去了?難道不知道他的腿剛好,不能跑嗎?”
賀嶼薇行尸走肉地般轉過頭。
除了哥哥,龍飛少爺基本不把誰放在眼里,同樣的,他對很多事情缺乏耐性。
面對這個少爺,賀嶼薇通常會?裝聾作?啞,他過完嘴癮就會?放人離開。
然而余龍飛在今天卻沒?完沒?了地捉弄她:“我曾經問?過你,假如讓你在我們余家選一個男的讓你嫁給他,你當時選的是我哥。為什么?你還沒?告訴我原因。那?個特別?喪的理由就別?說了。”
賀嶼薇心想,她現?在只想出家。
但,這個答案肯定不能讓余龍飛滿意。而想到他騙自己說余溫鈞腦子?被切過,賀嶼薇的胸膛有種什么鼓動一下?一下?地宣泄般地撞上,攥著?衣服的手似乎也脹痛不已。
于是,她垂頭靜靜地回?答:“我已經改變主意。如果?再讓我選——我選李訣�!�
眾所周知,余龍飛是最討厭哥哥身邊那?個黑眼鏡秘書。
他眉宇間?閃過慍怒:“什么?你敢選他?”
他倆正?說著?話?,余溫鈞和李訣就回?來了,余龍飛換了笑臉,站起來跟哥哥打招呼。
賀嶼薇的臉色頓時青白,肩膀縮起來。
她根本不敢看余溫鈞的眼睛。
昨夜發(fā)生的一切已經徹底顛覆了兩人的關系。而另一方?面,面對余龍飛的刁難,她病急亂投醫(yī)說要選李訣,他和李訣本人卻在下?一秒出現?了。
她的運氣為什么永遠那么糟糕?
余龍飛瞥到賀嶼薇那?副尷尬到即將自盡的神色,哎呦,他覺得這事爽極了。
于是,余龍飛當著?余溫鈞和李訣的面,笑瞇瞇地把剛才兩人的對話復述了一遍。
“小眼鏡兒,聽到沒?,咱家的小保姆看上你了——給點反應啊。你要不然今晚就娶了她,直接在我家洞房?”余龍飛大聲說。
這句話聽得賀嶼薇一陣暈眩,她掐緊掌心才站穩(wěn)。
除了余哲寧,余家的男人們真的都是個頂個披著?人皮的惡魔。
他們根本不尊重她,輕而易舉地把別?人的心情玩弄于掌心。
她明明是一個遠遠看著?自己所喜歡的人就能感到滿足的消極性格。
她最害怕的就是暴露在公眾的目光中,所有關注她的目光就像蒸魚里沒?刮凈且刺楞的魚鱗,每一秒親密接觸對她來說都如鯁在喉。
她也最不喜歡被人當作?笑料看待了。
賀嶼薇以往面對類似的場景,只會?默默忍受,自我安慰不去跟這些人一般計較。
她習慣了任何人對她的忽視和不尊重,可是現?在,如果?繼續(xù)保持沉默,內心的某部分就要徹底爆炸。
“——你根本就聽不明白我的意思!”
自從把她推下?泳池時,余龍飛就知道,這個懦弱的小保姆永遠都不敢直面對抗自己。
此時此刻,他聽到她結結巴巴地反駁:“我剛剛所說的對李訣先生的‘喜歡’,其實?是一種人類意義上的‘喜歡’�!�
李訣推推眼鏡,剛要開口替小保姆解圍,便聽到一個前所未聞的新詞——什么叫,“人類意義上的喜歡”。
“比方?說,我喜歡澳大利亞這個國家。但只要是個正?常的人類都會?喜歡澳大利亞。那?里風景很漂亮,陽光也很好,還有大海。這就是人類對美好事物普遍意義上的喜歡。所以可能你沒?聽懂我的話?,就,就誤會?了�!辟R嶼薇小聲地說。
“��?別?扯沒?用的,小眼鏡兒又算個屁美好事物,我看你就是在罵我聽不懂人話?吧?”余龍飛挑起眉,他最討厭下?等人的抵抗,勢必要當場鎮(zhèn)壓下?去,“何況澳洲這破國家又有什么好的,窮了吧唧,英語口音土得蓋帽了,居民也都是英國流放犯的后裔。盆栽姐,不管是男人還是國家,你的品味都夠獨特的�!�
賀嶼薇被罵得啞口無言。
她心中涌起惱意,但居然不是惱余龍飛。
她的內心排山倒海所怨懟的,另有其人。余溫鈞一直冷眼看著?她和弟弟的爭吵,似乎并不打算插手其中。
賀嶼薇沉默半晌,再次一字一頓反駁余龍飛:“日本以前還侵略過中國,你卻總是喜歡跑到日本去玩。我挑國家的品味不如你獨特�!�
“啊哈哈哈哈。盆栽姐,你現?在說話?很敢啊。”
余龍飛笑起來,極其俊俏好看,但他笑的意義和余哲寧不同,只代表這個人即將暴怒。
這時候,余溫鈞終于開口:“龍飛少爺,就算你覺得自己見?多識廣,或者姑且屬于所謂‘上流圈子?’里的人,但并非誰都會?對這個身份買賬。”
余龍飛就像一只即將起飛琢人卻被生生卡住脖的三花鴨子?,僵硬地轉向他哥。
“家世?、財力和性別?,你心里可能存在很多衡量標準,不過在生活和工作?里,存在著?很多應該配合對方?立場進行思考的時候。”余溫鈞的聲音很平,“比如現?在,賀嶼薇住在咱家里,是我允許她住的。你當我的面欺負誰?”
李訣幸災樂禍的目光中,余龍飛不滿地說:“哥,你別?總沒?事就數落——行行行,我投降!”
余溫鈞便放下?了拳頭,再盯著?余龍飛:“你是我余溫鈞的弟弟。平時說話?和辦事的時候別?給我丟臉。不準給李訣起外號。還有家里除了你,誰叫她盆栽姐?”
余龍飛冷笑說那?應該叫她什么。
“面對比自己歲數小的女?孩,如果?不懂該怎么稱呼,統(tǒng)一叫爹。我看你對余承前也喊不了幾句爹,這樣做也能羞辱到他。不是一舉兩得嗎?”
余龍飛簡直被一本正?經說荒唐話?的兄長逗笑了:“行啊,我覺得挺好,這事特別?好。哥,你要是不覺得我這樣現?眼,我還真就叫了。”
“那?你現?在當著?我們的面,應該叫薇薇什么?”余溫鈞話?鋒再轉。
在李訣和賀嶼薇沉默且期盼的注視下?,余龍飛噎住,他的臉首次變得青紅交集。
他也就跟兄長嘴硬,當然叫不出口。
管年輕女?孩子?叫“爹”,這不是腦子?純純有病嗎。
幸好,哥哥也替他下?了個臺階:“要是有精力沒?處使,余承前出院前再探望他一次。他是我們的父親,也是長輩。如果?人不去,就隨便買點東西,寫個自己名字送去病房。其次,你需要對薇薇賠禮道歉。那?輛奧迪就改登記在她名下?,給她再弄個京牌。你吩咐手下?的人,抽時間?去把這事辦妥�!�
余龍飛僵著?臉色,耳邊只聽到哥哥嘴里叨叨著?什么“探望父親”,很是煩躁,突然又反應過來,他眉頭一皺說:“好幾十萬的進口奧迪,我要白送她?”
“投出成本不參與當下?決策。那?輛舊車現?在能值幾個子?兒?”余溫鈞順手把外套脫了,遞給李訣,“在此之前,你欠她一條命�!�
余龍飛嘟囔著?:“……她的命沒?舊車那?么值錢�!�
但也沒?提出反對
余龍飛的嘴巴奇毒無比,但毒物三步之內必有解藥。
他哥從小特別?能治他,他耍狠,哥就比他粗野一百倍,分花拂柳的又簡直像是逗獸,輕巧一頂就把他逼到死角。
唉,無論是肢體暴力還是言語暴力,余溫鈞真的夠令人難消受。哲寧在,余溫鈞多少斂著?點,不怎么數落人。
現?在哲寧搬出去,他得一個人承受炮火。
余龍飛煩躁地心想,哥的腦子?絕對被切過!
余溫鈞不再理睬冷臉的弟弟,準備帶李訣往前走,但也吩咐賀嶼薇一句:“校服換了,下?樓吃飯�!�
“可是……”她渾身發(fā)抖,決定拒絕他。
余溫鈞淡淡看她一眼,氣勢壓人。賀嶼薇張了張嘴,默默地先遵從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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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的時候,他們男人們都在說一些公事,李訣和余龍飛之間?火藥味永遠很濃,忙著?互掐。
賀嶼薇沒?碰桌子?上的任何一道菜,用筷子?扒著?米飯,一粒粒地吃。
好不容易熬到飯后,她最后一個走出小餐廳。
其他的傭人們拒絕了賀嶼薇要幫著?一起收拾餐具的請求。
其中,一個傭人笑說:“去讀書吧,你以后可能要進大公司。”
賀嶼薇輕輕地咬唇,她什么也沒?說,就準備離開。
低頭往前面走了一條道卻撞上人。她迭聲道歉,竟然是余溫鈞。
余溫鈞身邊居然沒?有跟班,他的弟弟和秘書呢?
他打量她一下?:“廚房里有新送來的大連黃櫻桃。待會?叫人給你送上樓�!�
賀嶼薇抿了嘴角不出聲,緊退兩步,先左右看看。
他們站在四通八達的大走廊里,隨時都會?有人走過來,看到他們的獨處。
她不停退后到安全距離,才松口氣。
余溫鈞依舊插兜站在原地,難得穿的高領毛衣,全身筆挺,俯瞰眾生的絕對碾壓,聲音卻低沉。
“李訣和龍飛正?在五樓等我,我和他們聊完會?直接回?酒店。”
賀嶼薇內心一松。
她剛才吃飯的時候就在害怕,害怕余溫鈞今晚又要來找自己做那?檔子?事。
“……你最近不是應該要去城里開會?嗎?”她說。
余溫鈞沉吟:“不錯,從大后天開始,我不在的時候,自己養(yǎng)好身體�!�
賀嶼薇只能繼續(xù)僵硬地看著?他。
她的眼睛就像散落在蓮花玉碗里的空靈玻璃珠,有一種獨特的空幻清冷感,即使銜恨或隱忍,也帶著?說不上來的讓人舒服的光澤,映著?對方?。
自己果?然不討厭這雙眸子?,這念頭一閃而過。余溫鈞便說:“你這樣盯著?我看,不是會?害我起別?的意思?”
賀嶼薇瞳孔變大,余溫鈞卻已經走過來。
他動作?永遠極快且利索,她反應不及,眼睜睜地看著?他靠近,與此同時,一整天縈繞在胸口的那?股無法被消除的抗拒感躥起。
昏天暗地的,化作?強烈胃部翻滾物的沖動。
男人手指碰到下?巴的一瞬間?,她的身體做出誠實?的反應——嘔。
李訣并沒?有跟著?余龍飛這瘟神上樓,跑到廚房里先吃幾口櫻桃。等時間?差不多,才準備坐電梯。
但走了幾步,他就聽到不遠處傳來異響。
賀嶼薇佝僂著?身子?,地面上有一小攤新鮮的嘔吐物。
她彎著?腰,雙手拄著?膝蓋,此刻還在持續(xù)不斷且響亮地干嘔。
余溫鈞緊攥成她胳膊,另一支手正?捏著?她脖子?,雖然這是止吐的方?法,但在他人眼中看來,他那?姿勢簡直像無情地拎著?一只病貓似的。
家里的傭人們聞聲趕來,他們忙著?清潔地毯,也趕緊看余溫鈞的褲子?和皮鞋有沒?有弄臟。
沫麗急著?找玖伯,余溫鈞倒只是擺擺手,讓叫醫(yī)生過來看她。
賀嶼薇想拒絕,李訣也說:“身體不舒服就得注意。否則病倒了還會?給人增加更多的麻煩�!�
混亂當中,賀嶼薇一直低頭道歉,順勢躲開余溫鈞的注視。
余溫鈞若有所思,卻也走了。
*
家庭醫(yī)生匆匆趕來,自然也沒?檢查出什么病狀。就囑咐之后做個體檢,要按時吃飯云云。
家庭醫(yī)生和賀嶼薇的上次面診,還是她落水發(fā)燒那?會?,此刻夸她的氣色比那?會?健康多了。
沫麗給她端來一杯熱氣騰騰且極為好聞的洋甘菊茶。
“讀不下?高中也沒?事,這世?界上的工作?很多�!蹦惪戳搜鬯龝郎细鞣N圈圈點點的試卷,又說,“哲寧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壓力這樣大�!�
賀嶼薇只能蒼白地道謝。
他們都走了,賀嶼薇抱著?膝蓋坐在床上。
她想再去洗一遍澡,但昨晚整宿沒?睡,白天還去學校,回?到家也沒?放松,此刻的頭一陣陣的犯著?暈眩。
賀嶼薇扭頭看著?窗外,余家的花園在晚上漆黑一片的,像無邊的大海一樣吞噬著?人的感情,也像他冷峻卻也掠奪侵蝕到極點的眼神與五官。
她想走到露臺,但實?在沒?力氣了,
身體一歪,不知不覺地墜入夢中。
第55章
CHAPTER
55
中雨
第二天起床,
賀嶼薇還?是選擇去?學校,在余家四樓待著,恐怕會瘋掉。
她到圖書館里做會考真題。
會考的難度并不高,
重復的題型多,
賀嶼薇稍微估算了自己的分數,總覺得經過補習后?還?是能及格的,
但問題是,
撿起舊知識真的很枯燥。
以前?上?學的時候,
賀嶼薇倒也是挺想好好學習。
取得好成績,爺爺奶奶就會露出歡顏,
但是,
她面?對教科書無法長久地集中注意力,一想學習,腦子里就不由?自主地冒出曾經做過的各種蠢事,然后?胡思亂想的。
爺爺奶奶每次看到她的成績單會嘆氣,
會開始說他們教過的優(yōu)秀學生,
但又似乎對她認了命。
賀嶼薇如今也不太能長久集中精神,
發(fā)呆的時間比學習更久。
圖書館窗邊的位置,掛著藍色的窗簾。
她抬眼看著天上?的流云。
早春三月初的好天氣,云似乎是活的,一縷一縷千變萬化。
云的歸處不知道是哪里。她自己的歸處,更是不知道了。
*
傍晚的時候回到余家。賀嶼薇一整天都沒有帶手?表和手?機,
發(fā)現上?面?多了兩條信息。
一條是余哲寧發(fā)來的,
為那天晚上?的事情道歉,言辭很有禮貌。
第二條是zzzzzz余。
只有三個?字,來書房。
賀嶼薇看到這三個?字就手?抖地將信息刪了,再疑神疑鬼地四處看看。
房間里當然沒有人。她又是足足磨蹭了四十分鐘,
實在是不想去?,又實在是沒有不去?的骨氣,徘徊很久,最終懷著滿腹的抗拒來到五樓。
*
房門開著,余溫鈞正坐在書桌前?翻著文件,她走近時,他抬頭,面?孔像無風的湖面?一般。
有那么一個?瞬間,她在他的平靜眼眸里看到自己。
是錯覺嗎?
他眼里的她,弱小,可憐、無助。
賀嶼薇緊緊地閉著嘴。
過了會,還?是余溫鈞打?破沉默。
他指了一下書桌上?放置的牛皮紙袋:“拿幾盒,放在你?房間里�!鳖D了頓,解釋里面?的物品,“套�!�
賀嶼薇真的冥思苦想,又足足花了半分鐘才能理解這個?單字的含義,手?不由?自主地握緊。
可以別這樣將錯就錯嗎?
余溫鈞居然要她把安全套拿回房間,是打?算更方便地侵犯她嗎?
在她夾雜著受傷的指責視線下,余溫鈞一側的眉毛動了一下。
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的。無論如何?,賀嶼薇突然發(fā)現,她能稍微地察覺到他的情緒了。
“我在下午開會的時候,一直在思考著有關你?的事。”余溫鈞繼續(xù)說。
賀嶼薇不吭聲。
“再重復一遍——要不要試著喜歡上?我?”
賀嶼薇的目光轉到他書桌上?,一疊文件旁邊的銀碟子里放著一支姜黃色的佛手?柑。
它,和她的心都紋絲不動。
今晚的她,絕對不會再產生任何?動搖。
喜歡?余溫鈞不愧是余家最大的資本主義惡魔,霸道地奪走她的初吻和初夜,得寸進尺要求喜歡上?他。
他不過就是想要一只籠中鳥,一個?供他滿足私欲又見不得光的情婦,好吧,拿走身體也就算了。他居然還?想要她的心嗎?
她雖然是一個?貧窮笨拙的孤女,但就有那么的缺愛和缺關懷嗎?
才不要!
賀嶼薇繼續(xù)緊緊閉著嘴。
突然間,余溫鈞走上?前?。她大驚,轉身要往外?逃,最快的速度也比不上?余溫鈞,很快被按在墻上?。
那是一面?空白的墻,也是曾經掛著五彩斑斕紙鳶的位置。
賀嶼薇的后?腦勺被他掌心墊著,后?背貼著墻,她的鼻子頂著余溫鈞的鼻子,聞到他身上?淺淺的氣息,腦海里幾乎不受控制地想到那晚的各種細節(jié)。
纏綿交織的唾液,肌膚相?貼的余熱,各種曖昧聲音混雜在一起,到最終是落在耳際的清晰命令——
“你?現在還?躲什?么?”
賀嶼薇鼓起勇氣抬起眸子,他正瞇著眼睛,帶著似有似無的欲望。
“除了不能結婚,我應該什?么都能給你?�!庇鄿剽x低聲說,“簽三十頁的婚前?協(xié)議真的也沒什?么意思,所?以,我很早就決定不會和任何?人結婚。我只需要事實婚姻。”
他說話的時候習慣性地凝視著賀嶼薇的表情。
乖巧的女孩子,甚至到了逆來順受的程度,那一夜越線時,最終也只是“嗯”了聲就立刻溫順地縮在他懷里。
但就在余溫鈞以為已經收服她,賀嶼薇面?對他的觸碰,又強烈抗拒到直接嘔吐出來。
說實話,余溫鈞很有一t?些不快。
他不喜愁眉深鎖的人,男女都是。
憤世嫉俗的人,通常很難討得歡心,就算他們極美或極有才華,卻也極棘手?。而最棘手?的地方在于,這種人大部分時間都難以快樂,也會想拉他人一起墜入地獄。
但,賀嶼薇不是這樣的女人。
至少,他曾經目睹她努力地爬到天臺,她……內心依舊有一股想活的小火苗。
余溫鈞莫名想起天臺的見面?。
黑暗當中,小孩伸出瘦弱且傷痕累累的手?,為他顫顫悠悠地點?煙。
那么近的距離,她卻沒有抬頭看他,像是知時務又像是根本就對他不感興趣,只想把自己隱匿在黑暗當中。
他對賀嶼薇產生的情欲,究竟來源是什?么?余溫鈞仍然不清楚。
但他清楚,男女關系很多時候都趨向于博弈,一旦博弈發(fā)生,兩方都不可避免會卷入其中,無論一方情愿與否,主動還?是被動,也都在互相?蠶食。
他只是有點?好奇,自己會被她改變多少。至少到目前?,他只是最喜歡她那一雙眼睛,不討厭她這個?人而已。
賀嶼薇在懷里抖得越發(fā)厲害,但依舊一字不吭,掛著兩個?疲倦的黑眼圈。
余溫鈞突然間忍不住想笑
他說:“又打?算消極抵抗?前?段時間不洗澡不洗頭,現在跟我說話就令你?想吐?”
賀嶼薇繼續(xù)保持沉默。
他輕嘆:“不說話的女人總是很漂亮�!�
她的下巴執(zhí)拗地繃緊。
余溫鈞今晚原本是不打?算碰她,把她叫過來,也只想問問身體怎么樣。
但她帶著那一副微微不適又強行克制的神情,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偏偏眉眼里多了一絲小女人的嫵媚,余溫鈞便覺得腦中響起小聲的警鈴,持續(xù)但模糊,有點?壓不下去?。
“明明全身都那么瘦,大腿上?卻能有肉,你?這一點?很漂亮——”
他突然就打?橫把她抱到沙發(fā)前?,賀嶼薇咬著唇抑制住尖叫,再拼盡力氣去?扳他的手?指,根本扳不動。
她還?穿著校服。
過了十幾歲的年齡,穿著一身學生服坐在成年男人的腿上?,“不知羞恥”這四個?糟糕的字頓時浮現在腦海。
賀嶼薇又恥又急,喉嚨再次發(fā)癢,即將作嘔——
但在眼淚涌出前?,余溫鈞幫她擦掉了。
右邊的眼淚,左邊的眼淚。最開始是用手?背擦掉,接著是嘴唇。
和嚴厲的語氣一點?都不同,他的吻能非常細膩溫柔。
與此?同時,余溫鈞揉了揉她的頭發(fā)。
也就一個?簡單的動作,她惡心到想吐的感覺居然奇妙地消退一些。
“避免別人捉弄的訣竅之一,就是不要對對方的舉動有大反應。你?很聰明。但是,沉默和說謊這兩招對我沒有用。再不主動回答我,我待會兒要讓你?在床上?徹底發(fā)瘋了。你?,不害怕嗎?”
余溫鈞在親吻間隙低語,賀嶼薇脊背立刻就拱起來。
他繼續(xù)輕吻著她的脖頸。
那些吻,一會重一點?,一會輕一點?。
幽幽暗暗懲罰般的吻和腰間無法逃脫的禁錮,她身體顫得越發(fā)厲害,他再低聲說:“如果你?想把一件事當成沒發(fā)生過,那也代表著,它重復發(fā)生多少次都被允許。你?想體會自己的極限嗎。上?限,或者下限。”
“……你?想讓我說什?么�!�
賀嶼薇的舌尖干澀,終究是像聽鬼故事的人一般被嚇得開了口,隨后?就自厭地想咬唇,余溫鈞的大拇卻移到她的唇上?。
“別咬。你?現在是我的�!彼櫭颊f,“我喜歡漂亮和健康的東西�!�
“我不是東西!”
賀嶼薇喊出來這句的同時卻發(fā)覺歧義。
余溫鈞沒有抓著語誤去?嘲笑她,取而代之的,他以成熟男人的姿態(tài)去?糾正道:“無論如何?,你?的身體現在已經徹底屬于我。不要和我爭,因為這已經是一個?無法扭轉的事實。”
她厭惡地盯著他。
啊,真是城府極深的厲害男人,即使?他剛剛親吻過她,說一些極其擦邊的話題,但眼睛的底色依舊無比的冷靜。
“從?明天起,我會去?開會,接下來半個?月都很忙,所?以,今晚想見你?一面?,跟你?說會話。”他稍微松開點?力道,讓兩人拉開一點?距離,“我已經支開龍飛,他這半個?月人在珠海。即使?我不在,他應該也不會有時間回家為難你?。”
賀嶼薇不說話,余溫鈞頓了下,繼續(xù)說:“你?自己也要記得好好保重身體。除了上?學,每天要按時吃飯,長胖一點?。世界上?唯一可靠的也就是自己的身體,因為,你?這輩子到死都無法離開這一具肉身,直到她徹底的腐爛。”
啊,余溫鈞又在扮演可靠長輩了。
而這個?“長輩”,即使?說著勸告也有一種不怒自威的脅迫和訓誡基調。
她抬起頭堅定地說:“就算你?這么說,我也絕對不可能會喜歡上?你?!我說過了我討厭你?。不,我……我恨你?�!�
“沒關系,”余溫鈞平淡地說,“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
“……什?、什?么事情?”賀嶼薇身體一僵。
“我會主動去?做一些能讓你?喜歡上?我的事情�!彼f,“來,先讓我了解你?的喜好,比如說,喜歡的食物,比起甜的是不是更喜歡咸的。你?不喜歡的東西我也想知道,不過還?是想先了解你?喜歡的東西。畢竟,知道你?喜歡的東西才能做一些讓你?高興的事。所?以,告訴我�!�
賀嶼薇啞口無言極了。
余溫鈞現在的態(tài)度是如此?的理所?當然,他們之間的關系算什?么,她已經正式變成他的地下情人了嗎?
絕無可能。
難聽點?說,他們目前?也僅僅是睡過一次的關系。又不是舊社會,她不覺得他倆就徹底綁定了人生。
賀嶼薇知道,當一個?人的生活很艱辛,可能會有被大款包養(yǎng)這條輕松的路
但老實說,她覺得這輩子當人類就很麻煩了。死,太麻煩了,所?以才活著。
她厭倦絕大部分的人類,只是喜歡個?別對自己溫柔的人。
她從?不需要優(yōu)渥的生活,有口吃的就夠。
她不需要余溫鈞給她的任何?物質上?的東西。
賀嶼薇垂頭盯著那個?男人肩膀肌肉,如果狠狠地咬下去?,他會吃痛放手?嗎?
唉,她咬過他脖子了,他跟沒感覺似的。
賀嶼薇試著再跟他談判:“余先生,我真的不想當你?、你?的女人�!�
他說:“那你?想要當什?么?”
賀嶼薇遲疑地說:“要不然,我當你?的傭人吧……”
余溫鈞靜靜地看著她:“專門上?床的傭人嗎?不怪龍飛總是愛惹你?。這種時刻都分不清示弱和勾引的區(qū)別,果然一個?徹底的缺心眼。”
她才沒有勾引他!而且,余溫鈞為什?么總在不恰當的場合里,云淡風輕地提起弟弟的名字!
賀嶼薇心中的強烈不適和怒火頓起,卻被輕而易舉的按在沙發(fā)上?,上?半身的校服堆積在手?腕間,如同手?銬。
他的頭低下來,但并沒有再碰她的嘴,而是重復地親吻她的耳垂和脖頸。
那一小片的肌膚逐漸滾燙,弓著的脊背從?里到外?冒著汗,她終于開始哽咽地央求,雙腳在沙發(fā)不停試圖往上?挪。
余溫鈞伸手?握住她的腰,把她扯回來壓住,她感受著他身體的洶涌變化。
兩人目光對視,他說:“乖,說一個?你?最喜歡吃的水果�!�
“你?這是犯罪……”她眼角帶淚,擰過頭試圖不看他。
這家伙真的像最生澀的水果,關鍵時刻,軟硬都不吃,余溫鈞真想狠拍一下她腦瓜,看里面?裝著什?么。但是他又總覺得對這一顆青澀果實輕微地上?頭了。
余溫鈞沉思地注視著她,同時,他的手?在慢慢卻不容抗拒地撫摸著她的身體,賀嶼薇的細瘦手?腕在布料里絕望地掙扎著,習慣性地抿著淡色唇角,分外?可憐。
他遲疑片刻,還?是俯下身。
唇與唇,再度重合,接著催促般地戳了戳她的舌尖。
賀嶼薇緊咬著牙,不想與他糾纏。
余溫鈞略微不耐煩了,他用手?蓋住她的眼睛,感受著掌心里她無聲的淚水,再用力地撬開她的嘴。
這個?吻,重得仿佛要把她的所?有情緒和秘密挖掘出來,她在黑暗中被吻得幾欲窒息,等他離開,舌尖耷拉在他已經濕潤的掌心,也不知道是眼淚還?是唾液。
余溫鈞再幫她解開手?腕處的桎梏。
“想讓你?喜歡上?我,現在才愿意幫你?松開�!彼鬼f,“不要以為我不喜歡綁著你?做�!�
能活動四肢,賀嶼薇稍微沒有那么害怕了,卻又好像更害怕了。她全身沁出了細細的汗,先用手?臂擋住下身,再有些茫然地盯著眼前?的面?孔。
余溫鈞微微皺t?眉,他原本想保持點?風度,想讓在她初夜后?休息兩天繼續(xù)索取。但是,也只怪她用這么漂亮的眼睛勾引著自己。
包括接吻也是。
女孩子濕漉漉的眼睛里映出的什?么都這么美。得好好欣賞一下才行。
“把嘴張開。”他說。
賀嶼薇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閃躲著。她說:“不行,我討厭……!”
“這就是你?對討厭男人所?露出的眼神?”他用指尖撫摸她的眉毛,“本來聽墨姨說,我還?以為你?是一個?踏踏實實。而且本性很乖的小孩。我現在對你?很失望�!�
是揶揄嗎,還?是洗腦。
賀嶼薇沒辦法反駁,她正試圖召喚出內心深處的道德感去?譴責他,或給他破釜沉舟的一記——但是,他再次俯下身。
“好了,你?那天晚上?沒有失去?任何?東西,只是變成大人而已�!彼f,“張嘴,別讓我重復好幾次,聽我的話�!�
賀嶼薇想要逃走的想法剛要浮現,兩人又開始接吻。
余溫鈞吻她的時候,也深深凝視著她,像是欣賞像是震懾,又同時蘊含著打?算讓她徹底壞掉的暗沉專注神色。
她從?來沒被這么凝視過。
賀嶼薇無法直視他,就閉上?眼睛。她按著他的心臟,依舊感覺到一下一下的鼓動心跳聲很穩(wěn)定地傳來。
余溫鈞輕輕地夾著她的唇,像是玩弄似的持續(xù)吻著她。她的唇,剛開始還?是冷的,現在卻完全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