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解碼器進度條逐漸拉滿,在進度到達時,解碼完畢,密碼盤亮起可通行綠燈,電梯門緩緩開啟。
然而事不隨人意,電梯門雖然打開,但里面的電梯已經(jīng)被破壞,并沒升上來。
“厄里斯,下去探路�!比伺紟熍e起手電向漆黑的電梯中照亮,猜測它的深度,但黑暗中隱約發(fā)出了粘稠蠕動的聲響,突然,一只極長的粗壯有力的觸手從黑暗的電梯口中沖了出來,一把卷住了人偶師的腰,將他拖了下去。
那是一條灰白色的章魚足。
人偶師整個身子都被拖了下去,雙手扒住了電梯邊緣,奮力向上爬,但又一條章魚足纏了上來,卷住了他的左腿,并逐漸發(fā)力,向下撕扯。
白楚年驚道:“克拉肯亡靈召喚體!”
厄里斯已經(jīng)在人偶師受到攻擊的那一剎那迎著槍林彈雨沖了出去,反應前所未有地快,一把抓住了人偶師的手臂,將他向上拖拽,口中大喊:“尼克斯!棋子替身!”
章魚實驗體克拉肯雖然只有M貳級,又因亡靈召喚體僅僅繼承了本體的柒拾%實力,但它體型巨大,力量無窮,A叁級被他纏住一樣難以脫身。
厄里斯雖然也具備強大的力量,但在他們中間被撕扯的是個人類,他不敢,不敢用力向上拉,他害怕極了,怕落在手中的只剩一截斷裂的小臂。
他半個身體都傾入了他所討厭的黑暗之中,一寸一寸跟著快要被拽進深淵里,他死死抓住人偶師,好像對面有人在與他爭奪光明。
人偶師沙啞道:“厄里斯,我要被撕碎了�!�
厄里斯一驚,在這一瞬間的松懈中,布料從指間滑脫,人偶師掉了下去,被章魚觸手扯進了看不見底的深處,隨即傳來一陣幽靈般咀嚼聲,骨肉被嚼碎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尼克斯!”厄里斯朝著黑暗深處咆哮,卻只聽見自己聲嘶力竭的回音。
白楚年看見厄里斯的眼睛瞳仁逐漸消失,淡綠瞳孔隱退,兩個只剩白色的眼球表面生出了黑色的叉號,像極了死亡晴天娃娃的樣子。
一股強烈的歐石楠信息素向周圍沖擊,連白楚年和蘭波都被震退了兩步。
“惡顯期!他惡化了!”白楚年吼了一聲,“蘭波,殺了他,別讓他惡化!”
全擬態(tài)使者型實驗體一旦惡化,必然產生毀天滅地的破壞力,等這壹拾伍分鐘的惡顯期過后完全惡化,進入無差別毀滅狀態(tài),他們就徹底無法控制局面了。
蘭波和白楚年頂著重機槍的火力沖了出去,蘭波用魚尾纏住厄里斯的脖頸,將他從電梯口拖出來,白楚年拿著死海心巖匕首猛地撲上去,撞倒厄里斯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白楚年騎在厄里斯身上壓制住他,將匕首對準了厄里斯的心臟,奮力向下刺,如果他猜得不錯,人偶師一定將自己的心臟換給了他,只要毀掉這顆心臟,厄里斯失去承載戰(zhàn)斗芯片的核心將必死無疑。
厄里斯的神智也在逐漸變得模糊,一股讓他陌生的強大力量正在體內流竄蔓延,他雙手架著白楚年咬牙刺下的匕首,刀尖已經(jīng)抵在了他左胸。
但厄里斯身為純武力型實驗體,在白楚年被項圈限制的情況下,力量要遠大于他,他用球形關節(jié)手緊攥著刀刃,艱難地一厘米一厘米地從左胸移開。
“我認輸,別刺我的心臟�!倍蚶锼寡鲱^望他,打了叉的雙眼竟涌出一股淚流,順著他的陶瓷眼眶向下淌,“這是我最珍貴的東西�!�
白楚年手上的動作略微停滯,看著厄里斯的臉,不由得心里埋怨起人偶師,為什么要把厄里斯的臉做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像個小孩,他下手的時候會有負罪感。
他也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給厄里斯注射剛搶來的促聯(lián)合素,讓他來試真假。
之前與惡化期蜜蜂甜點師交手時的教訓白楚年還牢記著,如果不在惡顯期解決他,進入惡化期就沒機會了。
白楚年突然甩掉匕首,抽出一支促聯(lián)合素,扎進了厄里斯后頸,將藥劑注進去三分之一。
不論是誰,只要被賦予了人性,被到絕境時總會產生自私卑劣的殘忍想法。那一刻,白楚年說不準自己在期待著這管藥劑是真的,還是假的。
“有誰說過你很多疑嗎�!倍蚶锼购翢o防備被扎了一針促聯(lián)合素,痛苦地揚起唇角笑起來,“就算你選擇加入好人堆里,骨子里也還是個殺人機器,我很同情你,你在兩方都是異類,每一次行動都要自己做決定,然后負起責任來,而我只要一直追隨著尼克斯就好了。”
厄里斯一腳踹開白楚年,把他從身上掀下去,退到電梯口,狹長口裂向上翹起:“下次再見面,我會把你釘在墻上,切下大腿骨給尼克斯做臺雕刻架,等著吧。”
他張開手,直直地背仰了下去,跳進了深不見底的電梯口。
白楚年有些恍惚,動作慢了一步,蘭波撲了過來,將他從原地撞開,重機槍彈橫掃過來,將他們剛才的站位掃出一溜深深的彈痕。
蘭波抱著白楚年滾了出去,也一頭栽進了電梯里,蘭波用魚尾卷著他的腰,在相互交織的鋼鐵建筑架上電磁吸附攀爬。
他們進去時,厄里斯和克拉肯都不見了,眼前一片漆黑。
白楚年靠坐在懸空的鐵架上,仰頭靠著墻壁急促喘氣。
蘭波察看四周確定暫時沒有危險,才爬過來靠到小白身邊,發(fā)現(xiàn)他左手緊壓著小腹,一股血腥味從鼻腔蔓延開。
白楚年胸口劇烈起伏,慢慢挪開了手。小腹在向外涌血,一枚重機槍彈破開了作戰(zhàn)服,深深釘入了體內。
“子彈上涂了IN感染藥劑…”白楚年的臉色越發(fā)蒼白,“愈合不了…幫我弄出來,快點�!�
“randi�!碧m波心疼地伸出魚尾輕輕卷住他的身體,讓小白靠在自己懷里,不會從細窄的鋼梁上掉下去,嘴唇貼到他滲出冷汗的額頭上,低聲安慰,“乖,不動�!�
蘭波將手指抵入他齒間,食指和中指夾住了他的舌頭,魚尾慢慢纏繞到他雙腕上,強迫他將雙手背到身后,舒展身體露出傷口,隨即喉嚨里發(fā)出一陣輕柔的歌聲,聲線無法辨認男女,空靈冶異,和在人魚島上聽見的歌聲相同。
白楚年慢慢失了神,突然,小腹傳來一陣劇痛,蘭波修長的手指狠厲決絕地鉆進了他小腹腐爛的彈孔中,勾住卡在肉里的彈頭,迅速夾了出來。
白楚年痛到渾身哆嗦,尖牙不受控制深深咬進了蘭波的指骨中。蘭波輕輕皺了下眉,用拇指替他抹去了無法閉合的唇角中滲出的涎水。
“輕點。不要咬到舌頭�!�
白楚年體內承襲了蘭波一部分凈化能力,但只能維持彈頭里填塞的感染藥劑在體內不擴散。
蘭波用兩根手指夾住他的舌頭,讓他微張著嘴,尖牙咬在自己指骨上,免得太痛控制不住咬傷自己,另一只手雙指探進汩汩流血的彈孔中,夾出了彈頭。
白楚年痛得渾身緊繃,僵直著身子,不受控制地咬緊了蘭波的指節(jié)。
“拿出來了,不痛了�!碧m波的手指被他的犬齒咬出了兩個孔,血絲絲縷縷地滲出來,滴在他被夾住的舌尖上,與透明涎水混合到一塊兒,順著無法閉合的口角淌下來。
“不痛了,好了。”蘭波嘴上輕聲哄著,指尖卻再一次探進了血流不止的彈孔里,微微彎曲指尖,將殘留在血肉里的感染毒素刮出來。
難以承受的劇痛讓白楚年戰(zhàn)栗不止,充血的眼球爬滿血絲,眼淚不由自主滲出淚腺,模糊了視線。
“好了,弄干凈了�!碧m波最后一次抽出手指,從裝備背包里拿出醫(yī)用繃帶,給白楚年纏了幾圈等待傷口愈合。
“…真給勁兒,疼死我了�!卑壮昃AΡM,頭埋進蘭波肩窩里,身體重量全部壓在了蘭波身上,微弱地呼吸,緩慢地恢復著體力。
蘭波左手攬著他,免得他從懸梁上掉下去,輕拍他脊背,放出安撫信息素哄慰,發(fā)現(xiàn)右手皮膚上還殘留著白楚年的血。
他抬起右手,舉到面前端詳,鮮紅的血液順著指尖流到了手心,在雪白皮膚的細紋中蔓延。
血液在掌紋中流成了一幅抽象畫,蘭波出神地觀察著,看得有些癡迷了,伸出舌頭了指尖。
淡淡的白蘭地信息素和著血腥味從口中彌漫,蘭波忘我地品嘗起來。
白楚年下巴搭在蘭波肩頭昏睡了一小會兒,渾渾噩噩醒來,見蘭波沒動,便啞聲問:“你在干什么。”
蘭波凈了指尖最后一塊血漬,如實回答:“我在和你的靈魂。”語調帶著興奮的余韻。
“…啊…?”白楚年疲憊地坐起來,懶懶地打了個呵欠,虎牙尖伸出來,又被薄唇遮回口中,斜眼望見蘭波手里的彈頭,特殊彈頭刻有花紋溝壑,濃縮過的感染藥劑就壓縮在這些溝壑中,
“破彈頭你還攥著它干嘛呀,快扔了�!�
“不扔。我會原樣還給她的。打不過就掏槍,玩不起�!碧m波將彈頭塞進了自己的肚臍里,乍一看上去像一枚閃閃發(fā)亮的銀色臍釘。
蘭波記仇這性格白楚年最清楚,從前有仇當場就報,現(xiàn)在不一樣了,表面上云淡風輕,眼睛里卻露著狠勁兒。
“行了老婆,別氣了,眉頭都扭成麻花了�!卑壮晏执钤谒鳖i上,把蘭波摟過來親了一口,親他的耳根,蘭波很受用,耳朵變成了尖長半透明的藍色鰭耳,又緩緩變紅,卷了卷,魚尾尖舒服得卷成心形。
“起來,先下去看看�!卑壮陝恿藙友�,槍傷已經(jīng)愈合了大半,支撐身體站起來是沒問題了。
蘭波繞著電梯鋼索爬了下去,白楚年在橫杠之間橫跳緩沖,靈活向下爬。
這個電梯井豎向非常深,至少向下爬了一二百米才到底,電梯墜毀在底部,一直到觸底,蘭波都沒看見別的東西。
白楚年叼著手電筒,落地后照了照四周,發(fā)現(xiàn)橫杠之間留下了一些打斗劃痕,看形狀是神圣發(fā)條變形成的銀色剪刀留下的。
他低著頭仔細查看,發(fā)現(xiàn)其中一道橫杠表面落了一小灘水。
白楚年小心地撕了一截醫(yī)用繃帶,放在那灘透明液體上面。
繃帶被腐蝕,由于碳化變黑,被燒出了一個大洞。
是濃硫酸。
“哎呦�!卑壮瓯Ш痘诤薜刂刂劐N了橫梁一拳,“之前厄里斯給人偶師圍裙口袋里塞了一桶濃硫酸。沒讓他們折在這兒真是算他們走運。死也應該拉上他們的�!�
“我看見你給破布娃娃打了一針促聯(lián)合素�!�
“是打了,但他跳得太快,還沒看出效果�!卑壮昴贸瞿枪苤皇H种淖⑸錁尪嗽�,“你說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給我�!碧m波拿過注射槍,直接扎進自己脖頸里,推了一半紅色藥液進自己體內。他凈化能力遠強于人類制造的藥物效果,就算這是一管強效毒藥也不能拿他怎么樣。
等了一會兒,蘭波確定地看向他:“反正不是毒藥�!�
“不是毒藥…”白楚年想了想,如果是艾蓮留下的藥劑,她沒理由留下真的促聯(lián)合素給他們,還一次留六支。他嗅了嗅針管上的氣味,針管上似乎留下了一點淡淡的信息素香味,有點熟悉,但太淡了,想不起來。
“假如我是艾蓮,我想看熱鬧,我為什么不只留一支藥劑,看人們爭搶,最好這支藥劑是毒藥,搶了的人注射完就嘎,嗝屁了,這多有戲劇性。留六支這么多…那我們當場達成共識,一人分三支,這可能性不是更大嗎?”白楚年有點納悶。
突然,白楚年猛地坐直身子:“電腦上放的是錄像嗎?艾蓮提前錄好的,檢測到我們之后自動開始播放。對…我們當時沒和她對話�!�
“她說魔使沒和我們一起來…她一定提前看見黑豹了�!卑壮暧肿屑毿崃艘恍後樄�,寡淡的銀蓮花信息素被靈敏嗅覺捕捉,在記憶中與黑豹的氣味對比。
他與黑豹最近距離的一次接觸在紅貍市培育基地附近,黑豹趕來在他和厄里斯之間勸架,并用出了A叁能力魔附耳說來阻止他殺死厄里斯。
那時候,他們都淋著暴雨,雨水激起的塵土氣味掩蓋了黑豹的信息素,但循著記憶思索,他身上的氣味和針劑上沾染的氣味很像。
銀蓮花信息素。
白楚年掂了掂手中的針劑:“黑豹給我們留的嗎。他來過了�!�
蘭波也湊過去嗅了嗅,若有所思得出結論:“果然貓貓頭就是討人喜歡。”
“如果電腦上放映的是錄像,那艾蓮一定不在原地了,她是在誤導我們深入,大概有陷阱等著我們�!卑壮晔掌鸫俾�(lián)合素,仰起頭看了看上方,上方出口有重機槍守著,來時的路也被火焰堵住,不知道熄滅了沒,但能想象溫度一定奇高無比,蘭波根本受不了,想回去是不可能了。
“著頭皮走吧,邊走邊看。實在不行老婆你就把這破研究所給淹了,誰怕誰呢�!卑壮甏蛑蛛娤蚯白�,將手伸到背后,張開掌心。
蘭波把手放了上去,便立刻被小白握住了,像在觸摸一朵溫暖的�?�。
不管牽過多少次手,每一次被牢牢握住時心里都會涌動起海浪。海洋生者之心與蘭波胸腔相連,因此地球海面上掀起的每一場颶風和海嘯,都是神在心動。
“小白,我…”
白楚年回頭看他:“嗯?”
蘭波被他耐心彎起的溫柔眼睛恍了下神,考慮許久,才認真道:“我想帶你巡視領地,全球范圍的�!�
白楚年笑出聲:“那叫環(huán)游世界,傻老婆�!�
蘭波搖頭,覺得他說得不夠準確。
“我想把你介紹給我古老的朋友們,和每一只海蛞蝓�!�
白楚年用骨骼鋼化的左手擰下了一截鋼鐵橫梁,將尖端捏成鋒利的薄片,插在封死的電梯門縫之間,用力撬開。
“有燈光,小心點。”
“en。”
等撬開一個縫隙之后,蘭波將雙手指尖伸進縫隙中,用力一掰,整個將封死的厚實的金屬電梯門撕開來,從撕毀的孔洞中爬了出去。
白楚年也跟著跳了出去。
走出封死的電梯后,進入了一個亮著紫光消毒燈的小房間,前方是一道密碼重門,但門是打開的,向兩側一推就開了。
“厄里斯他們跑了,還順走我一個解碼器,倒是還我啊�!卑壮赀吤鬟吢裨埂�
接連穿過幾道開啟的密碼重門之后,兩人都被門外這一片稱得上廣闊的空間晃了下眼。
密集的無影燈和壁燈將這片大空間照得明亮晃眼,讓他們習慣了黑暗的眼睛頗有些不適應。
白楚年回頭瞥了眼門上的標識,寫著“總部培育區(qū)”。
出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整片數(shù)以千計的透明培養(yǎng)艙,像圖書館書架那樣整齊排列,培養(yǎng)艙邊的作臺都空著,本應在此處控設備的研究員們不知所蹤。
白楚年屏住呼吸,豎起耳朵聆聽房間中的動靜,蘭波爬上了天花板,尋找和破壞監(jiān)控攝像頭。
“幼體培養(yǎng)艙�!卑壮暝谄渲幸粋小型透明罩邊蹲下來,拍了拍透明板,但里面是空的,而且連接氧氣泵的開關被人為關閉了,在培養(yǎng)艙右下角貼有原本在此處進行培育的幼體照片,是個渾身雪白絨毛的海豹幼崽。
“幼體培育區(qū)整個都是空的,所有培養(yǎng)艙里都沒東西�!卑壮昱牧伺恼菩牡膲m土,站起來沿著通道向深處走去。
蘭波在豎直放置的透明膠囊形培養(yǎng)艙之間爬行游走,魚尾左右搖擺保持平衡,電流在半透明魚尾中嘶啦閃跳。
走過幼體區(qū),便進入了培育期實驗體區(qū),這里也同樣空無一物。
“之前在研究所打算在華爾華制藥工廠集中銷毀一批實驗體,被人偶師他們中途截胡,帶回了加拿大,不知道那些被集中銷毀的實驗體里有沒有來自總部的�!�
白楚年拿出地圖翻看:“好復雜,看看地圖怎么說�!�
地圖關于此部分的注釋寫著:“略”。
“…”白楚年撓頭合上地圖,“總藥劑庫在最深處,但林燈沒注釋這些實驗體區(qū)域內部的路線。估計艾蓮把實驗體買賣做大之后才開始劃分區(qū)域,林燈那時候已經(jīng)被趕出去了�!�
蘭波閉上眼睛,微揚下頦,鼻息過濾著空氣中微弱的氣味,再睜眼時,眼神變得冷冽:“我感覺到相似的氣息。在最深處。”
白楚年頓了一下,繼續(xù)向前邁去:“去看看�!�
穿過培育期實驗體區(qū)后,走過一段走廊和失效的密碼重門,再映入眼簾的就是成熟期實驗體區(qū),但這些培養(yǎng)艙也全是空的,照理說成熟期實驗體已經(jīng)進入了販售黃金期,應該不會全部銷毀才對,但這么短的時間內想全部轉運出去也不現(xiàn)實。
白楚年心中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加快腳步向最深處跑去:“抓緊時間,我們從總藥劑庫的南墻炸開通道,然后盡快離開這兒。”
穿過幾道門后,墻面上出現(xiàn)了金色底紋的激光刻字“精英區(qū)”。
進入精英區(qū)后,排布在房間內的就不再是透明膠囊形的培養(yǎng)艙了,而是一個一個單獨擺放的、全封閉的方盒單間,每個堅固的方盒外有一扇金屬門和一臺*立控制器,除了能從門牌上看見里面關押的實驗體的名字和編號之外,白楚年什么都看不見。
他試著在作臺上按了兩下,發(fā)現(xiàn)作面板已經(jīng)被鎖定了,于是摸出口袋里兩個研究員艾比多和雷諾的身份卡刷了一下,屏幕探出提示說“您沒有作權限”。
“沒作權限…”白楚年靠近全封閉方盒培養(yǎng)艙,把耳朵貼在上面,試著聆聽里面的聲音,里面似乎有一些水流聲。
白楚年在方盒培養(yǎng)艙外發(fā)現(xiàn)了一根液體輸送管,沿著走廊側方向深處延伸。每個方盒培養(yǎng)艙外都延伸出了一根同樣的管子,有規(guī)劃地匯集到一塊兒,一時找不到它們通往何處,只能順著管道流向繼續(xù)走。
白楚年邊走邊端詳這些方盒培養(yǎng)艙,似乎精英區(qū)的培養(yǎng)艙全部都屬于A叁級實驗體,并且成熟期等級低于五級的都不配飼養(yǎng)在這里。
方盒培養(yǎng)艙的數(shù)量多得讓白楚年脊背發(fā)冷,自然規(guī)律下出現(xiàn)A叁分化腺體的概率微乎其微,艾蓮卻培養(yǎng)出數(shù)量如此驚人的A叁級實驗體,這在純自然條件下是不可能做到的,只能依靠藥物。
而那些依靠藥物強行將分化級別沖上A叁的實驗體,與提前透支生命一樣,畸形或者短壽,但研究所不在乎,只要這些商品的體檢表上成功蓋上了A叁分化的檢驗合格章,他們就能心安理得地打包裝箱,交易給買家換取數(shù)十億利潤。
沿著左右密集的方盒培養(yǎng)艙向深處走,地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灘血跡,白楚年蹲身查看,血跡已經(jīng)完全干涸變黑了,一抹就碎成了渣。
越向深處走,血跡越多越密集,轉過又一個彎時,白楚年微微一驚,向后退了兩步。
地上橫七豎八躺著武裝安保人員,死狀慘烈,其中一個人的頭顱破碎,似乎是被抓住臉骨后無法掙脫,最后被活活攥碎半個頭顱而死的。
蘭波爬到了一個開啟的空方盒培養(yǎng)艙上,尾尖輕點門牌:“編號貳佰,是永生亡靈的培養(yǎng)艙,他是從這跑出去的�!�
蘭波爬進空培養(yǎng)艙里,里面除了一張床之外沒什么別的東西,床下扔著兩張搓皺的紙巾,他湊近嗅了嗅,上面沾染著還未消散無蹤的荼蘼花氣味。
是珍珠的信息素氣味。
白楚年也走進來,見蘭波對著兩張用過的紙巾發(fā)呆,于是悄悄蹲到他身邊,把手搭到omega頭上安慰。
“他哭過,是在想念我們嗎�!卑壮甏瓜卵燮ぁ�
“有什么好哭的�!碧m波甩了甩頭示意自己不需要安慰,轉過身,尾尖掃落了那兩團紙巾。
蘭波猶豫了一下,又悄悄把紙團叼了回來,塞進背包里。
他偷偷摸摸的小動作全被白楚年看在眼中,只能忍下心酸愧疚拉著蘭波向外走。
他們離開了培養(yǎng)艙,剛要往總藥劑庫方向跑去,白楚年卻警惕地感知到了異樣。
他猛然回頭,來時的走廊不知何時被一個方盒培養(yǎng)艙堵死,了,白楚年匆匆跑去察看,趴到地上向底部縫隙中窺視,發(fā)現(xiàn)地上有滑軌,這個培養(yǎng)艙是被人縱移動到這兒的。
蘭波正在向總藥劑庫的方向爬,一個方盒培養(yǎng)艙沿著滑軌迅速移了過來,移動速度極快,蘭波被夾在側面越來越窄的縫隙中,為了不被壓成餅子只能飛速往回爬。
白楚年一把抓住蘭波的手臂,猛地將他從縫隙中拖了出來,魚尾尖脫離縫隙的最后一秒,培養(yǎng)艙徹底將去路堵死了。
蘭波失去平衡摔進白楚年懷里,甩了甩尾巴尖看看有沒有受傷,魚尾氣憤地變紅了。
“nali。(怎么了)”
“艾蓮下的圈套�!卑壮戥h(huán)視四周,首先觀察自己的處境。他們被十二個異常堅固的方盒培養(yǎng)艙包圍在一個狹窄的長方體空間里,腳下是地面,頭頂是天花板,經(jīng)過檢查,沒有任何身體能鉆過去的縫隙。
白楚年拉起蘭波的魚尾測量了一下距離,拖著蘭波從一端量到另一端,蘭波的魚尾是長度很標準的三米,量過后發(fā)現(xiàn)前后兩個培養(yǎng)艙之間距離玖米,左右距離叁米。
“蘭波,你去天花板試試能不能出去。”
“en�!碧m波爬上去就是一拳。沉重的一拳在天花板上打出了一個凹陷,接連幾拳下去,實心金屬天花板被錘得很緊實,但并未損壞。
蘭波又用同樣的暴力方式檢測了地面,結果一樣。
“算了,不白費勁兒了。”白楚年知道,他們此時處于研究所底層培養(yǎng)區(qū),頭頂距離地面數(shù)百米,艾蓮就是算好了這地形優(yōu)勢,想把他們連著總部培育區(qū)的證據(jù)一起永久埋葬在地底下,之后就算接受調查,也死無對證,她一樣坐不了牢。
“小白,培養(yǎng)艙在動�!碧m波卷了卷尾巴尖。
他靠坐在一面培養(yǎng)艙下,放平魚尾,剛剛魚尾尖還將將能觸及對面培養(yǎng)艙外壁,此時卻伸不直了,意味著培養(yǎng)艙仍在緩慢移動,不斷縮小他們所在的空間。
這個發(fā)現(xiàn)讓白楚年的心揪了起來。
“一定有漏洞能出去�!卑壮臧櫰鹈迹^察每個培養(yǎng)艙的外部結構。
他將手心貼在培養(yǎng)艙光滑的外壁上,閉上眼睛慢慢撫摸,突然,他睜開眼,仔細用指尖感受金屬的起伏。
“蘭波,這里有個接縫�!�
“en?”蘭波爬過去,伸長尖甲,按白楚年所說的位置一直摳,果真將外部的漆皮摳掉了一塊,看見了里面肉眼幾乎能忽略的金屬皮接縫。
“真的有�!碧m波用力一摳,指尖將金屬皮掀了起來,露出了皮下的螺絲。
白楚年從背包里摸出多功能軍刀,彈出平口螺絲刀,挨個擰螺絲。
他至少要先打開一個培養(yǎng)艙,這樣如果時間消磨太久,培養(yǎng)艙移動太快,他們可以暫時進入培養(yǎng)艙內部來避免被活活擠死。
培養(yǎng)艙的螺絲都是利用機器擰上的,白楚年擔心螺絲刀會被別斷,小心翼翼地擰得有些吃力。
六個螺絲被擰下來后,蘭波將厚達十厘米的金屬皮一角用力掀起來,露出了里面聚集的電線。
“好,給我�!卑壮旯蛟诘厣�,弓身分揀電線,按照電路板接頭走向挑出了一根主線,用刀將外邊的絕緣皮套割掉,露出導電金屬絲。
蘭波將魚尾探了進去,尾尖滋滋放電,培養(yǎng)艙頓時被短路失控,封閉的外壁突然變得完全透明,此時培養(yǎng)艙內部的情況一覽無余。
充滿培養(yǎng)液的封閉艙內懸浮著一個人形實驗體,背后垂著一對白色毛絨翅膀,頭頂生長白絨觸角,赫然是個女性飛蛾實驗體,緊閉雙眼,像在噩夢中沉睡。
“不是空的嗎?”
培養(yǎng)艙還在向中間緩慢移動,領地意識強烈如蘭波已經(jīng)開始感到空間變狹窄導致的煩躁。
蘭波放出一股強電流,電流通過電線當場貫穿所有連接在一塊的培養(yǎng)艙,一時間,十二個培養(yǎng)艙外壁同時變得透明,每個培養(yǎng)艙中都懸浮著一個沉睡的實驗體。
白楚年透過變得透明的培養(yǎng)艙,發(fā)現(xiàn)這些培養(yǎng)艙上都接出了一根管子,循著錯雜的管子尋找,發(fā)現(xiàn)它們都共同連接著一個培養(yǎng)艙,為艙內的實驗體供奉養(yǎng)分。
可以說,這些等級高達成熟期八級的A叁級實驗體不過是飼料而已。
而接受飼料供奉的培養(yǎng)艙中,豎立懸浮著一只通體灰白,不見其他顏色的白化魔鬼魚人魚。
“珍珠…”白楚年的掌心驟然滲出冷汗,蘭波也爬了過來,貼在透明外壁嗅聞。
“這才是珍珠的亡靈召喚體,”白楚年恍若驚醒,“那外面那個,被亡靈控的那一個,他有顏色,有藍眼睛和粉白鱗片,他是”
“尸體�!碧m波輕聲道。
盛放珍珠亡靈召喚體的培養(yǎng)艙外,獨立控制臺屏幕突然解除了鎖定,自動彈出了一個視頻框。
艾蓮托著高腳杯坐在轉椅中,優(yōu)雅地醒了醒紅酒,支著頭輕笑:“我知道你們總會找到這兒來,既然來了,那么我要送你們一份禮物,他可是很強的�!�
白楚年扶到方盒培養(yǎng)艙變得透明的外壁上,將臉貼近冰涼的金屬面,端詳困在里面的小人魚。
之前他都沒有找到過機會好好看過珍珠,雖然只是個通體灰白色的亡靈召喚體,珍珠的靈魂。
他稍圓的娃娃臉還沒長開,但依然看得出是個骨相漂亮的小家伙,卷翹的長睫毛低垂,乖巧沉睡著。
“藹藹�!卑壮晷÷暷钪拿郑嗽S多書,給珍珠起了這樣一個名字,因為白矮恒星享有幾十億年壽命,永恒不死,他希望珍珠和蘭波一樣,與海洋同壽。
“randi,你真的很愛他�!�
蘭波爬到白楚年身上,雙臂環(huán)在alpha脖頸上掛在他背后,蹭了蹭他耳鬢當做安慰。
“如果他活著出生,我也會一遍遍刮掉他的鱗片,讓他在海里獨自鍛煉出保護自己的鱗甲,就像我的母親和父親對我做的那樣。他會流血,哭泣,逃跑,再被我抓回來,你看到那一幕時會恨我的。”
白楚年搖了搖頭。
“而且他有塞壬鱗片,我不希望我的孩子身上長有塞壬鱗片�!碧m波抬起指尖,隔著透明培養(yǎng)艙外壁撫摸里面的小人魚,小人魚腿側也有一片特殊的鱗,雖然是灰白色,但蘭波依然認得出。
蘭波撫摸的動作很溫柔,眼睛里的感情卻有些復雜。
蘭波還不想沉入深海溝里,未來千萬年都與黑暗為伴,他想陪著小白,想兌現(xiàn)自己的承諾,在小白壽命到達盡頭之后將他的骸骨鑲嵌在王座上,因此他不想退位。
海族王位更迭時總會爆發(fā)一場惡戰(zhàn),舊王有兩個選擇,自愿讓位給新王,然后帶著伴侶隱入深海,永遠不再露面;或是選擇與后輩廝殺,勝者為王,一旦落敗,新塞壬將會取而代之,繼承舊王的族群,和他的王后。
上一任塞壬自愿讓位給蘭波,沒有一絲一毫抵抗,正因為他有一位心愛的王后,才不敢冒險與實力強悍的蘭波廝殺爭斗,因為他沒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守住王座,更舍不得讓出自己的愛人。
這些心事蘭波向來壓在心底,沒有向小白透露過。從前小白質問他為什么對珍珠如此冷漠,他無法回答。這是人魚族血統(tǒng)中自帶的殘暴慕強的習性,誰也無法改變。
“你不愛他嗎。”白楚年見蘭波怔神,聳了聳肩叫他。
蘭波憐憫望向沉睡的小人魚:“我注定無法給他太多。養(yǎng)大他,打敗他,這是我能給予他的愛�!�
兩側的培養(yǎng)艙仍在微小地向中間位移,空間越發(fā)狹窄了,蘭波的魚尾漸漸變?yōu)榫镜募t色。
“我們得盡快離開了。”白楚年的之間不舍地離開了培養(yǎng)艙的壁面,“恐怕艾蓮想毀滅證據(jù),把我們一起埋葬在她的實驗體基地里�!�
白楚年轉過身,回頭看了睡在培養(yǎng)艙中的珍珠最后一眼。
卻不料,猛地對上了一雙圓睜著的灰白的眼睛。珍珠瞪著無神的雙眼,趴在透明培養(yǎng)艙壁上,寂靜地盯著他。
白楚年驚詫向后退去,而珍珠所在的培養(yǎng)艙門突然亮起了通行綠燈,顯示已經(jīng)開啟。
艙內的培養(yǎng)液水位迅速下降,他的魚尾變成雙腿,珍珠站了起來,死氣沉沉垂手站著,透的白發(fā)緊貼著臉頰。
“糟了,他要出來。”白楚年當機立斷朝培養(yǎng)艙門擋了過去,用身體抵住門口,他當初已經(jīng)答應過蘭波,再見到珍珠,會殺死他,送他回海洋重生,況且此時在培養(yǎng)艙里的只是以靈魂實體出現(xiàn)的亡靈召喚體罷了。
珍珠突然抬起頭,朝亮起綠燈的培養(yǎng)艙門沖了過去,猛地撞上去。
一股恐怖的強大力量從艙門中傳來,迅速透過金屬門傳到了白楚年頂住艙門的左半邊身體,白楚年先是感到半面身體酥麻,然后被一股強勁力道擊飛了,身體被向后沖去。
蘭波一驚,立刻伸手抓他,但脫了手,白楚年的脊背狠狠撞到了背后的培養(yǎng)艙上,將厚重堅固的金屬門都撞出了一個凹陷。
白楚年跪到地上,單手撐著地面,口鼻向外滲出淤血。剛剛那一下將他五臟六腑都震出了血,麻木了許久才感到四肢百骸的劇痛。
他慢慢抬起頭,撞擊的眩暈使他眼前模糊,隱約看見珍珠從培養(yǎng)艙中推門而出,那高貴蔑視傲氣凌人的姿態(tài)像極了蘭波。
“好強…怎么會這樣…”白楚年咳出一口血沫,抓住一側培養(yǎng)艙外的扶手,撐著身體站起來。
蘭波擋在了白楚年身前,血紅魚尾蓄起火焰般的電光:“亡靈召喚體繼承了本體的柒拾%實力,本體…不是尸體,比外面那個依靠亡靈斗篷才能產生意識的珍珠更強。他擁有siren的力量,而且是…”
“惡化期。”白楚年遠遠望見了珍珠所在培養(yǎng)艙外的控制面板,上面顯示著珍珠的成長狀態(tài),心涼了半截,“艾蓮給他注射了Ac促進劑…這瘋女人�!�
白楚年顫顫伸出手,一把抓住蘭波將他拉回自己身邊:“你想碰嗎,自從進來之后,我們都消耗太多體力了�!�
珍珠冷冰冰地向前邁進,手掌心匯聚起一道黑煙,黑煙凝聚成死海心巖,再鑄造成一把細長唐刀,緊握在手中。
被培養(yǎng)艙圈起來的這塊地面只有不到三十平方米,沒有任何掩體,沒有避戰(zhàn)的可能。
珍珠仍在接近,白楚年保持著冷靜,勾住了自己頸上的項圈。
但他還未松開項圈,手就被蘭波按了下去。
“別摘�!碧m波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盡是不舍和挽留。
白楚年的手猶豫著垂落回身邊。
他知道,死海心巖項圈是道自欺欺人的枷鎖,注射過促聯(lián)合素后,他與蘭波的驅使關系更加緊密,以至于死海心巖可以完全將他控制在惡顯期,只要不摘項圈,惡顯期就能無限維持下去。
這道項圈寄托著蘭波所有的希望,一旦解開,就是永別之時。
珍珠沖了過來,身形靈活如電,腳踩側壁跳躍,他擁有雙腿和全擬態(tài)惡化期的實力,在陸地上對付遠離水源太久的蘭波,怎么會落下風。
蘭波從白楚年項圈上剝離了一小塊死海心巖,鑄成匕首握在手中,他甚至不敢鑄造更大的武器,生怕死海心巖取得太多,讓項圈支離破碎。
珍珠已經(jīng)接近身前,蘭波倏然反身,手中短匕凌空劃出一道鋒利藍弧,珍珠的反應速度非�?�,在刀刃觸及咽喉時腳踏墻面,拐了個彎。
蘭波沿著墻壁向上爬,抓住珍珠貼墻緩沖的時機,匕首刀刃狠戾地向下貫穿,珍珠卻驚險避開,反手一刀,蘭波后撤避開,卻不免被長刀挑斷了腰側的鰭,一片薄鰭飄落在地上。
雙方都持有死海心巖,白楚年無法貿然插入這場你死我活的爭斗,只能目不轉睛地描摹著珍珠的動作,在腦海中歸類分析。
“格斗方式偏向柔術,力量和速度都有所加強,他用的是二代戰(zhàn)斗芯片�!卑壮暾f,“二代戰(zhàn)斗芯片有個bug,加強了慣用手的力道,但導致下盤不穩(wěn)跟不上攻速,不知道這個bug改了沒有,蘭波,試試攻他左腿。”
蘭波聽罷,身體被藍色閃電覆蓋,風一般沿著墻面游走,珍珠緊追過來,長刀朝蘭波后心刺去,蘭波早有準備,偏離方向閃開這一擊,魚尾卷住了珍珠的左腿,用力一掀。
珍珠陡然被掀翻,蘭波將他的身體纏住,魚尾迅速收緊,左臂從背后卡住珍珠的咽喉,右手緊握匕首向他咽喉割去。
珍珠感知到生命受到嚴重威脅,突然團成了一個球,用魯珀特之淚抵擋了蘭波給予的致命一擊,隨后散發(fā)出一股濃烈的荼蘼花信息素,猛地一掙。
蘭波的魚尾被拉緊,扯落的鱗片簌簌掉落,鱗片脫落處露出了嫩紅的血肉,不斷向外滲著血絲。
蘭波爬回白楚年身邊,守巢般將白楚年圈在領地中,魚尾變得火紅,尾尖高高揚起煩躁抖動,鱗片摩擦發(fā)出威脅響聲,向對方露出尖銳鯊齒示威。
珍珠也在喘息,張開長滿利齒的嘴向蘭波低吼。
此時的兩位人魚首領就如同爭奪族群權力的野獸,劍拔弩張。
能與惡化期實驗體僵持不下,蘭波的戰(zhàn)斗力的確已經(jīng)達到了武力型實驗體的巔峰,就算在海洋中迎戰(zhàn)前來挑釁的后輩,也絕對無人能從他手中奪走王座,只要他愿意,他將永遠統(tǒng)治海洋。
幾次交手之后,珍珠明白對方不是善茬,無法輕易擊敗,手中死海心巖唐刀便在掌心融化,重新鑄造,鑄成了一把手槍。
珍珠的M貳能力是水化鋼,水化鋼出現(xiàn)在M貳級分化能力上,威力要比蘭波的伴生能力高出一截,他能用死海心巖鑄造熱武器,這一點蘭波卻做不到。
他將槍口指向蘭波,毫不猶豫扣動扳機,死海心巖子彈破空而來,蘭波倏地收攏成一道藍色閃電離開原位,順著墻壁快速攀爬,珍珠的槍口便隨著他移動,接連扣動扳機,每一發(fā)子彈都緊隨在蘭波尾后。
蘭波被迫爬動躲避,但這不免將身后的小白在珍珠射程之下,珍珠突然將槍口調轉,對著白楚年開了一槍。
兩側的培養(yǎng)艙已經(jīng)向內移動了一米,現(xiàn)在他們所在的空間已經(jīng)異常狹窄,中間只剩下一米寬的通道,連展開雙臂都困難,白楚年雖然擁有過人的速度,但他無處可躲。
兩發(fā)子彈朝他飛來,白楚年當即蹲下躲過了胸前的那枚,但下方的一枚他無法躲開,就在他將手搭上項圈,準備將這道禁錮摘下時,身體被緊緊抱住了。
蘭波抱住了他,身體猛地顫了一下,白楚年摸到了他背后的彈痕,死海心巖在汲取著蘭波的生命力。
“小白,只要有一點機會,就不要摘項圈,好嗎。我還…能起來…我會救你�!碧m波尖聲長吼用指甲將背后的子彈從傷口中挖了出來,像感覺不到痛苦似的,惶恐地緊緊摟住白楚年。
他鮮少說出這樣祈求的話,原來雍容傲慢的王也會低頭。
白楚年抱著他蹲坐到地上,下巴搭在他肩頭,嗓音按捺不住哽咽:“你別這樣,你別求我�!�
珍珠一步、一步朝前走來,抬起重新上彈的手槍,指向了蘭波的后頸。
白楚年瞳孔驟縮,想要推開蘭波,但蘭波固執(zhí)地摟著他,不肯躲開。
“我總不會讓你破滅在我眼前�!�
因為兩側的培養(yǎng)艙已經(jīng)收攏得太窄太窄,寬度只能容納兩人前后站立,意味著他們之間總要有一個人擋在槍口前。
“不會的,我保證。”白楚年將雙手擋在了蘭波后頸上,遮住他的要害,冷冷凝視步步近的珍珠,在腦海中尋找將他斃命的方法。
珍珠扣下扳機的一瞬間,白楚年一躍而起,越過蘭波竄到上方的空間,一腳踢在珍珠腕上,一槍放空,子彈朝天花板飛去,將天花板打了個窟窿。
但子彈也擦過了白楚年的前胸,死海心巖輕而易舉撕裂了作戰(zhàn)服,將他胸前陳年的傷疤重新揭開,血淋淋敞開傷口。
白楚年捂著胸前的傷口一頭栽落在地,死海心巖造成的傷口無法愈合,血流如注,很快將衣服浸透了。
珍珠變得憤怒,收回死海心巖,在手中聚集,死海心巖越聚越多,逐漸鑄造成了一架手提式重機槍,槍口面向他們。
重機槍的掃射范圍遠比一把手槍來得龐大,在如此狹窄的空間里,連白楚年也想不出能從槍口逃脫的辦法了。
蘭波終于承認這是一個死局,一把抓住白楚年,用魚尾將他裹進懷里,背對著珍珠,與小白鮮血淋漓的身體緊密貼合,留戀癡迷地注視著他的眼睛,輕吻他唇角:“我會信守承諾,帶你回家。”
“等我下輩子回來找你上床�!卑壮旰莺菀Я颂m波嘴唇一口,指尖用力扯住項圈。
在他扯掉項圈的前一刻,珍珠突然僵直了身體。
白楚年親眼看見珍珠像突然受到了一只無形的手的擺布,被強壓著跪了下來,呆呆地放下了重機槍。
蘭波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極其豐富,但凡有一點兒空隙都會被他抓住機會反殺,他瞬間轉過變得冷漠陰毒的臉孔,叼著匕首,撿起地上的死海心巖手槍朝跪下的珍珠爬去。
珍珠卻以一個皈依的姿態(tài)跪在地上,雙手合十,面向蘭波虔誠地仰起頭。
白楚年突然看出了端倪,放聲大吼幾乎破音:“蘭波!住手!他在認輸!不要動他!不要動他!��!”
但蘭波已經(jīng)殺紅了眼,眼睛里本該擁有的慈悲和神圣被絕望和瘋狂取代,將槍口對準珍珠的左胸,決絕地扣下了扳機。
一發(fā)子彈穿透了珍珠的心臟。
空氣變得寂靜,似乎也變得寒冷起來,將聲音冷凍,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珍珠的亡靈體仍舊雙手合十安詳跪坐著,慢慢倒下的竟是蘭波。
蘭波眼前一片空白,躺在地上喘息。
他胸口出現(xiàn)了一個大洞,能直接看見胸腔中漆黑的礦石心臟在跳動,礦石爬滿了裂紋。
他無力地轉過頭,看向珍珠的腿側,發(fā)現(xiàn)那枚證明塞壬血統(tǒng)的鱗片竟然消失了,只剩下一塊因拔下鱗片撕裂的傷口。
“蘭波”白楚年撲過去抱起他,蘭波的臉色卻肉眼可見地灰敗了下去。
他掙扎著伸出手,顫抖的指尖撫摸珍珠虔誠低下的頭。
“孩子,你在信奉我嗎。所以我殺你,會被十倍反噬。”蘭波聲音嘶啞,變得哽咽,“是我錯怪你�!�
蘭波終于松開了握槍的手,手槍當啷掉落在尾下。
他垂眼望著那把槍,手槍融化,化成一灘流動的漆黑的水。
“這是人類最瘋狂的發(fā)明,原來我從拿起它的那一刻就錯了�!碧m波疲憊地半闔上眼,“是我的錯。”
我在為瘋長的私心和失去的神性贖罪。
久等了,今天
兩側的培養(yǎng)艙仍在向中間擠,此時兩側距離只剩下叁拾厘米,白楚年甚至無法橫著身子站立,空氣也開始變得稀薄,他忍下心痛,把蘭波拖進了之前珍珠所在的培養(yǎng)艙內。
空間終于稍大了些,蘭波終于能攤開身體躺在白楚年懷里,虛弱地枕在他臂彎中,半闔著眼,淺金睫毛簌簌顫抖。
白楚年極度痛苦地弓下身,哽咽著一遍遍吻著他的眼睛:“蘭波,你能復原的吧,沒有你做不到的事情,是嗎,你快告訴我�!�
“我有很多做不到的事�!碧m波的嘴唇漸漸褪去血色,抬起蒼白指尖扶上小白的臉頰,“比如,救不了你�!�
白楚年再無法控制擬態(tài),獅耳緊貼在發(fā)間,內心深處的恐懼透過本能展現(xiàn)在外。
“我不該來這兒,我該跟你回家的。是我太貪心,我想和你待久一點…從一開始你就在遷就我,為了我留在陸地上,為了我冒險進研究所,對不起…”
“嚇你的,這點小傷而已�!碧m波用拇指指尖給他抹了抹眼淚。
白楚年一下子抬起頭,鼻尖泛紅望著他,吸了吸鼻子:“真的?”
蘭波抹了一把他的眼睛,轉頭看向訕訕停在門口的珍珠。
珍珠心口也中了蘭波的一槍,死海心巖子彈洞穿了他的身體,子彈留下的孔洞向外冒著黑煙,無法愈合,珍珠的身體也因靈魂在破碎而一點點變得殘破。
珍珠跪在地上,小心地扶著門框不敢進來,直到看見蘭波朝他勾了勾手,才急忙膝行爬進來,跪坐在蘭波身邊,小手謹慎地搭在膝頭。
“siren�!闭渲楸持p手,低下頭,額頭快要觸及地面,向首領展示臣服姿態(tài)。
蘭波也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但能猜到,是留在外邊跟著永生亡靈的珍珠尸體最終選擇了向他臣服,面前的亡靈召喚體才會突然停止攻擊并認輸。
蘭波勉強抬手,揉了揉珍珠柔軟的蜷曲的卷發(fā),指尖勾起他下巴,讓他抬頭看小白:“你知道他是誰嗎。”
珍珠呆呆地觀察白楚年,搖搖頭。
蘭波一個音節(jié)一個音節(jié)教他:“daimi。(爸爸)”
“daimi�!闭渲樾÷曋貜停犜挼夭涞桨壮晟磉�,小狗一樣用腦袋拱他的手。
白楚年愣了,抬著手不知道該干什么。上一刻還在為蘭波重傷而起的殺心,此時又熄滅了,他還是做不到怨恨這個未能出生的可憐孩子,他只怨恨艾蓮,也怨恨他自己。
“daimi,daimi�!闭渲樗坪醺袘搅嗣媲暗腶lpha身上溫柔的信息素,本能驅使他想被撫摸和哄慰,柔軟地黏在白楚年手臂上,汲取本該擁有卻缺失多年的安撫信息素。
白楚年張開手臂將珍珠和蘭波一起攬進懷里,釋放出大量安撫信息素,將他們圈在自己身體庇護之下。
蘭波輕吻了一下珍珠的額頭,握住白楚年的手,搭在了珍珠后頸上,用醇和磁性的嗓音在珍珠耳邊緩聲道:“daimi給你起了一個好聽的名字,白藹星,你喜歡嗎�!�
珍珠沉溺在無邊的幸福中,閉著眼睛點頭:“en�!�
他背后的彈孔還在向外冒著黑煙,重傷的靈魂在流逝,珍珠的一只手和一只腳都消失了,軀體上的彈孔也越擴越大,吞噬著他灰白的身軀。
“你認可這個名字嗎?”蘭波問他。
珍珠的身體還在不停地破損消散,此時他甚至無法跪著保持平衡了,只能留戀地把臉頰貼在白楚年和蘭波的手上,真誠回答:“我認可。”
當他做出回答時,身體突然停止了消散,而是逐漸壓縮凝固,越來越小,被空氣擠壓成了一團小小的玻璃球。
神使M貳能力“泯滅”,以球狀非晶體形式留存靈魂,玻璃球被碾碎時,被泯滅者將會從世界記憶中泯滅,除了白楚年,其他人將會失去對那個人的記憶,同時失去探尋他存在的興趣。
遺忘是比死亡更純粹的離去。
雖然珍珠的亡靈召喚體是灰白的,落在白楚年掌心里的玻璃珠卻是粉白色,像凝固的莓味牛奶。
白楚年將玻璃珠攥進掌心,緊緊摟著蘭波,把臉埋進他頸窩里,眼淚止不住打蘭波上身綁的保繃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