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接了我的紙巾，一聲謝謝拖著哭腔，讓人幾乎聽不清。
不等我再開口，身后突然有人沖過來。
速度太快，撞到了我的肩膀。
是個五十來歲的婦人。
大冬天的，她大衣上的雪都還沒化掉，卻又帶著滿額頭的汗。
顯然，是從醫(yī)院外面焦急趕來的。
她撲過去，通紅著雙目，緊緊抱住了我面前的那個女孩。
幺兒啊，我的可憐幺兒��！
不要怕，有媽媽在啊，媽媽把心臟給你！
女孩壓抑的哭聲，立馬變成了恐懼的大哭：媽，我害怕，我不想死。
我看著她們，突然想起。
很多年前，我媽也叫我一聲幺兒。
她是南方人，跟著我爸來了京都很多年，有些口音卻還是改不掉。
我八歲那年，她死了。
就再沒人那樣叫過我了。
我眼睛有點(diǎn)酸，側(cè)開視線看向別處。
看到遠(yuǎn)處電梯門打開，沖出來好幾個人。
西裝革履的男人，白發(fā)蒼蒼的老婦人，年輕人中年人。
呼啦啦六七個，臉上都是焦灼，急步朝這邊過來。
轉(zhuǎn)眼的功夫，那個幾分鐘前，還蹲在角落獨(dú)自哭泣的女孩，就被一眾人圍了起來。
安慰的、哭泣的、想辦法出主意的，各色聲音混雜在了一起。
我蹲身，撿起被撞落到地上的包。
回身去取了自己的檢查單。
問題不大，醫(yī)生給開了點(diǎn)藥，就讓我離開了。
我走出就診樓大門，上午還是由大雨轉(zhuǎn)晴的天氣，這會兒卻又黑壓壓地，下起了雪。
真是奇怪。
我裹緊了大衣，又將包蓋到頭上擋雪，去街邊打車。
沒人等我，也沒人會來接我。
晚上我做了場夢，夢到了在醫(yī)院里，哭泣著被一眾人圍住的那個女孩。
從夢里驚醒，能看到的只有黑沉夜色。
我想我可能真的是瘋了。
我在這一剎那間，突然好像有些羨慕，那個得了絕癥的女孩。
天色微亮，陸言川就給我打來了電話。
他說：到樓下了。
我愣了半晌才想起，離婚手續(xù)換到今天了。
外面的雪還是沒停。
我拉開車門上車時，才發(fā)現(xiàn)副駕駛坐了人。
林昭昭回身看向我，神情有些歉意。
她眉眼溫柔，很是好看。
陸言川邊啟動車子，邊淡聲解釋：昭昭早上有點(diǎn)咳嗽，我?guī)樎啡ベI點(diǎn)藥。
我看向車窗外，沒有吭聲。
都馬上要離婚了，他的事情，我也管不著。
這一次，手續(xù)辦得很順利。
離婚證拿到手，走出民政局時，陸言川脫下身上大衣，裹到了林昭昭身上。
他回身看向我說：昭昭得去買藥，不太順路，需要我先送你回去嗎？
好像如果我說需要，他就真的會送似的。
我搖頭：不用。
他立馬撐開傘，攬緊林昭昭，走進(jìn)了風(fēng)雪里。
七年了，他終于不用再繼續(xù)維持，與我虛情假意的表面和睦。
不用再總是偷偷摸摸地，凌晨幾點(diǎn)跨越大半個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