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內(nèi)容標簽:強強,情有獨鐘,星際,未來架空,攻受不明
搜索關(guān)鍵字:主角:燕綏之,顧晏┃配角:律師,法官,警察,當事人等等……┃其它:胡扯派
簡評:
梅茲大學法學院最年輕的院長燕綏之差點兒在一場爆炸中喪命,為了調(diào)查爆炸案的真相,他改頭換面,偽裝成實習生,進了一家跟案件有牽連的律所。不幸的是,負責帶他的那位大律師是他曾經(jīng)的學生,一個看他特別不順眼的學生。作者筆調(diào)幽默詼諧,給庭辯和角色互動增添了幾分趣味,歡樂且溫暖,值得一讀。
第一卷
蟻巢
第1章
實習生(一)
十一月末,德卡馬的初冬,中央廣場傳來例行的早鐘,灰鴿拍著翅膀從同樣灰霾的天空掠過。
陰沉、寒冷、喪氣沖天。多好的日子,適合打家劫舍給人送終,很襯燕綏之此刻的心情。
幾個月前,他還頂著一級律師的頭銜,擔任著星際梅茲大學法學院院長一職,衣冠楚楚地參加著名流聚集的花園酒會呢……
這才多久,就變得一貧如洗了。
這會兒是早上8點,他正走在德卡馬西部最混亂的黑市區(qū),一邊緩緩地喝著咖啡,一邊掃視著街邊商店擁擠的標牌。
他的臉素白好看,神情卻透著濃重的不爽與嫌棄,仿佛喝的不是精磨咖啡,而是純正貓屎。
他在這里轉(zhuǎn)了半天,就是找一家合適的店——能幫忙查點東西,最好還能辦張假證。
五分鐘后,燕綏之在一家窄小的門店前停了腳步。
這家門店外的電子標牌上顯示著兩行字——
黑石維修行
什么都干!
很好。
燕綏之捏了咖啡杯,丟進街邊的電子回收箱,抬腳進了這家店。
“早上好——”老板頂著雞窩頭從柜臺后面探出腦袋,“有什么需要幫忙的?”
店里暖氣很足,即便是現(xiàn)在有點怕冷的燕綏之也感受到了暖意。他摘了黑色手套,從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屬環(huán)擱在柜臺上,“幫我查一下這個�!�
這是可塑式智能機,能隨意變形,大多數(shù)人都更習慣環(huán)形,方便攜帶。手環(huán)、指環(huán)、耳環(huán)……甚至腳環(huán)、腰環(huán)。
燕綏之口味沒那么清奇,所以他手里的這枚就是個很素的指環(huán)。
“查什么?”
“所有能查的�!�
“好嘞�!�
老板配適好工具,叩了兩下,智能機彈出了全息界面。
界面里的東西少得可憐,干凈得就像是剛出廠。
總共就四樣內(nèi)容:一份身份證明,一張資產(chǎn)卡,一趟去鄰星的飛梭機票,以及一段純電子合成的音頻文件。
出于職業(yè)道德,老板不會隨便翻看文件,但是燕綏之卻對這四樣東西的內(nèi)容清清楚楚,畢竟這兩天他已經(jīng)翻來覆去看了幾十遍——
身份證明是個臨時的假身份,名字叫阮野,大學剛畢業(yè),屁事不會;
資產(chǎn)卡是張黑市搞來的不記名虛擬卡,余額不夠他活倆月;
飛梭機票只有去程,沒有返程,大意是讓他能滾多遠滾多遠。
“就這些?”老板問。
燕綏之心里就是一聲冷笑:“是啊,就這些�!�
何止智能機里就這些,他眼下的全部家當恐怕也就是這些了。
你說這世界刺不刺激?
他不過是在五月的周末參加了一個酒會而已……
那天的酒溫略有些低,剛過半巡就刺得他胃不舒服,于是他跟眾人打了聲招呼先行離開,就近找了家酒店休息。
誰知那一覺“睡”了整整半年,從夏睡到了冬,再睜眼時已經(jīng)是十一月了,也就是兩天前。
他醒在一間黑市區(qū)的公寓里,醒來的時候枕邊就放著這只智能機,除此以外,一無所有。
好在網(wǎng)上的信息五花八門,他沒費什么功夫就弄清了表面的原委——酒會那天,他下榻的酒店剛巧發(fā)生了襲擊式爆炸,他好死不死地成了遭逢意外的倒霉鬼之一。
只不過他這個倒霉鬼比較有名,各大新聞首頁以花式震驚的標題惋惜了他的英年早逝,遛狗似的遛了兩個多月才慢慢消停,然后慢慢遺忘。
……
當然,真相顯然沒這么簡單。
智能機里那份電子合成的音頻給他解釋了一部分——
事實上,有人將他從那場爆炸中救了出來,利用這半年的時間給他做了短期基因手術(shù),對他的容貌和生理年齡都進行了微調(diào),讓他在一段時間內(nèi)保持一個剛畢業(yè)的學生模樣。并給他準備好了假身份、錢以及機票,讓他遠離德卡馬……
總之,種種信息表明,那場爆炸是有人蓄意尋仇,他不是什么被牽連的倒霉鬼,他就是爆炸的目標。
但你要問一個頂級訟棍這輩子得罪過哪些人,那就有點過分了。
因為實在太多,鬼都記不住。
所以燕綏之只能來黑市找人查,就算查不出元兇,能查到救他的人是誰也行。
誰知過了半個多小時,老板抬頭揉了揉眼皮表示,一無所獲。
燕綏之皺起眉,“什么痕跡都沒有?”
“沒有,干干凈凈。”
“智能機本身呢?”
“黑市買的不記名機,這太難查了,基數(shù)覆蓋那么多星系,簡直是宇宙撈針了�!�
燕綏之撥弄了兩下指環(huán)狀的智能機,最終道:“行吧,那這樣,能順便幫我把這張去鄰星的飛梭機票轉(zhuǎn)手賣了么?”
老板瞥了機票一眼,搖頭:“幫不了。”
“什么都干?”燕綏之沖門外的標牌抬了抬下巴。
“夸張嘛�!�
燕綏之也不爭論,點了點頭又道:“還有最后一件事�!�
“什么?說吧�!崩习蹇吞椎溃敖裉炜傄o你辦成一樣,不然門外的標牌就真的可以拆了�!�
“幫我弄一張報到證。”燕綏之道,“梅茲大學法學院,去南十字律所的�!�
梅茲大學法學院作為德卡馬乃至整個翡翠星系最老牌的法學院之一,跟周圍一干頂級律所都有實習協(xié)議,學生拿著報到證就能選擇任一律所實習。當然,最后能不能正式進入律所還得看考核。
但燕綏之并不在意后續(xù),他只需要進南十字律所的門就行。因為致使他“英年早逝”的那樁爆炸案,就是南十字律所接下的。
“報到證?”老板一聽頭就大了,誠懇道:“這個是真的幫不了�!�
“那看來機票是假幫不了�!�
老板:“……”
“你這真是黑市?”
“行行行,機票幫你轉(zhuǎn)了!”老板咕噥著動起了手,“主要這事兒我賺不了什么差價,還麻煩,還容易被逮……”
他頂著個雞窩頭,叨逼叨了二十分鐘。燕綏之權(quán)當沒聽見,心安理得地等著。
“轉(zhuǎn)好了,機票錢直接進你這張資產(chǎn)卡上?”
燕綏之點了點頭,“既然這樣,勞駕報到證也一起弄了吧�!�
老板一臉崩潰:“既然哪樣啊朋友?報到證真做不了,不開玩笑�!�
“為什么?報到證本身也沒什么特殊技術(shù)。放心,我只是短期用一下,逮不到你頭上。”燕綏之仿起自己學院的東西,良心真是半點兒不痛。
但是老板很痛,“那個證本身是沒什么技術(shù),我兩分鐘就能給你做一個出來,但是那個簽名搞不來��!你也知道,現(xiàn)在筆跡審查技術(shù)有多厲害�!�
燕綏之挑起了眉,“什么簽名?”
“每個學院報到證都得有院長簽名,那都是登記在案的,查得最嚴,我上哪兒給你弄?!”
直到這時,不爽了兩天的燕綏之終于笑了一聲,“這根本不算問題�!�
老板覺得這學生八成是瘋了。
然而五分鐘后,瘋的是老板自己。
因為他眼睜睜看著這位學生在他做好的報到證上瞎特么比劃了個院長簽名,上傳到自助核查系統(tǒng)后,系統(tǒng)居然通過了!
直到這位學生帶著偽造成功的報到證“揚長而去”,老板才回過神來捶胸頓足懊喪不已:媽的,忘記問這學生愿不愿意干兼職了!
五天后,燕綏之坐在了德卡馬最負盛名的律師事務所里。
會客室的軟沙發(fā)椅暖和舒適,幾位來報道的實習生卻坐得十分拘謹,唯獨他長腿交疊,支著下巴,撥弄著手里的指環(huán)智能機出神,姿態(tài)優(yōu)雅又放松。
看起來半點兒不像接受審核的學生,更像是來審核別人的。
坐在他旁邊的金發(fā)年輕人一會兒瞄他一眼,一會兒瞄他一眼,短短十分鐘里瞄了不下數(shù)十次。
“這位同學,我長得很方很像考試屏么?”出神中的燕綏之突然抬了眼。
金發(fā)剛喝進去一口咖啡又原封不動地吐了出來。
他手忙腳亂地抽了幾張速干紙巾,一邊擦著下巴沾上的咖啡漬,一邊訕訕道:“��?當然沒有�!�
“那你為什么看一眼抖一下跟踩了電棍一樣?”燕綏之損起人來還總愛帶著一點兒笑,偏偏他的眉眼長相是那種帶著冷感的好看,每次帶上笑意,就像是冰霜融化似的,特別能騙人。所以許多被損的人居然見鬼地覺得這是一種表達友善的方式。
這位金發(fā)同學也沒能例外,他非但沒覺得自己被損,反而覺得自己剛才偷瞄確實有點唐突,“抱歉,只是……你長得有點像我們院長�!�
他說著停頓了一下,又自我糾正過來,“前院長。你知道的,鼎鼎大名還特別年輕的那位燕教授。當然,也不是特別像,你比他小很多,就是側(cè)面某個角度還有坐姿有點……總讓我想起一年一次的研究審查會,所以不自覺有點緊張�!�
金發(fā)說起前院長,表情就變得很遺憾,他嘆了口氣,“原本今年的審查會和畢業(yè)典禮他也會參加的,沒想到會發(fā)生那種意外,那么年輕就過世了,太可惜了不是么?”
他正想找點兒共鳴,結(jié)果一抬頭,就看見了燕綏之綠汪汪的臉。
金發(fā):“……”
燕綏之還沒從被人當面追悼的復雜感中走出來,負責安排實習生的人事主管已經(jīng)來了。
核驗完報到證,實習生便被她帶著往樓上走。
“……我們之前已經(jīng)接收了三批實習生,所以現(xiàn)在還有實習空缺的出庭律師其實并不多,我會帶你們?nèi)ヒ娨灰娔菐孜�,了解之后會對你們有個分配……”
人事主管上樓的過程中還在介紹著律所的情況以及一些注意事項,但是后半段燕綏之并沒能聽進去。
因為他看見了一位熟人。
他們上樓上到一半時,剛巧有幾名律師從樓上下來。走在最后的那位律師個子很高,面容極為英俊。他一手握著咖啡,一手按著白色的無線耳扣,似乎正在跟什么人連接著通訊,平靜的目光從眼尾不經(jīng)意地投落下來,在這群實習生身上一掃而過,顯出一股難以親近的冷漠。
這位年輕律師名叫顧晏,是燕綏之曾經(jīng)的學生。
其實在這一行,尤其是這種鼎鼎有名的律所,碰到他的學生實在太尋常了,這里的律師很可能一半都出自于梅茲大學法學院。但是法學院每年上萬的學生,燕大教授基本轉(zhuǎn)頭就忘,交集太少,能記住的屈指可數(shù)。
顧晏就可數(shù)的幾位之一。
為什么呢?
因為這位顧同學理論上算他半個直系學生。
還因為這位顧同學整天冷著張臉對他似乎特別有意見。
作者有話要說:
通篇扯淡,別當真。顧晏攻,燕綏之受,別站錯么么噠
第2章
實習生(二)
其實最初,他們之間的師生關(guān)系不至于這樣糟糕。
梅茲大學一直有一個傳統(tǒng),新生入學三個月后需要選擇一位教授作為自己的直系引導者。也就是說,學生們剛適應新環(huán)境新課程,就要迅速沉穩(wěn)下來,為自己的未來規(guī)劃一條明晰的路。
出發(fā)點十分美妙,實際執(zhí)行就仿佛是開玩笑了。
每年到了新生選擇季,學長學姐們就會聚集在校內(nèi)電子市場,一臉慈祥地兜售自制小AI,專治選擇恐懼癥,專業(yè)搖號搶教授,服務周到一條龍。
但是過程胡鬧歸胡鬧,結(jié)果還是趨同的——大多數(shù)學生選擇的都是初印象不錯的教授。
就顧晏的性格來看,燕綏之覺得自己肯定不是他搖號搖出來的,而是正經(jīng)選的。
這說明“尊師重道”這條上山路,顧同學還是試圖走過的,只不過中途不知被誰喂了耗子藥,一聲不吭就跳了崖。
燕綏之偶爾良心發(fā)現(xiàn)時琢磨過這個問題,但總是想不過幾分鐘就被別的事務打斷,以至于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他都沒弄明白,這位顧同學為什么對他那么有意見。
再后來顧晏畢了業(yè),他也沒了再琢磨的必要。
……
上樓下樓不過半分鐘,燕大教授還抓緊時間走了個神。等他再回過神來的時候,顧晏已經(jīng)側(cè)身讓過了他們這幫實習生。
畢竟是曾經(jīng)帶過的學生,在這種場景下重逢得這么輕描淡寫,燕大教授忍不住有點感慨。
于是他在二樓拐角處轉(zhuǎn)身時,朝樓下看了一眼,剛巧看到走在樓梯最后一級的顧晏摘下了無線耳扣,抬眼朝他看了過來。
燕綏之一愣。
然而顧晏那一眼異常短暫,就只是隨意一瞥,就又冷冷淡淡地收回了視線。全程表情毫無變化,甚至連腳步頻率都沒有半點更改。那一眼收回去的同時,他就已經(jīng)推開了樓下的一扇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種全然是陌生人的表現(xiàn)再正常不過,燕綏之只是挑了挑眉便拋之于腦兒,腳跟一轉(zhuǎn),不緊不慢地綴在那群實習生的末尾,進了二樓的一間會議廳。
“剛才經(jīng)過的那些是各位律師的辦公室�!敝鞴苋耸碌姆破澬〗�,“當然,更多時候辦公室里找不見他們的影子,今天比較走運,剛巧那幾位都在,包括剛才樓梯上碰到的幾位,你們也都打了招呼,除了某位走神兒的先生�!�
走神的燕綏之先生反應過來,抬手笑了笑:“很抱歉,我可能太緊張了�!�
眾人:“……”
這特么就屬于純種鬼話了。
在場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他緊張個屁!
菲茲笑著一擺手:“沒關(guān)系,對于長得賞心悅目的年輕人,我會暫時忘記自己是個暴脾氣�!�
大概是這位菲茲小姐看起來很好親近,有兩個女生壯著膽子問道:“剛才下樓的律師都接收實習生?全部?”
菲茲一臉“我很有經(jīng)驗”的樣子答道:“我也很想說‘是的,全部’,不過非常遺憾,有一位例外�!�
“哪位?”
菲茲笑了:“我覺得說出答案之后,你們臉能拉長一倍,因為我當初拉得比誰都長�!�
“噢——好吧。”那兩個女生拉長了調(diào)子,顯然明白了她的意思,這大概是顏狗生來的默契。
不知道其他幾位男生聽懂沒有,反正那個踩電棍的金毛肯定沒懂,一臉空白地看著她們你來我往。
燕大教授從篩選人才的教學者角度看了那金毛一眼,覺得這傻孩子的職業(yè)生涯基本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對話語心思的理解力如此堪憂,上了法庭也得哭著被人架下來。
不過,那兩位女生遺憾的同時,燕綏之卻在心里撫掌而笑:謝天謝地棺材臉顧同學不收實習生,否則自己萬一天降橫禍被分到他手下,師生輩分就亂得離譜了,太過尷尬。
“他為什么不接收實習生��?”其中一個活潑一些的女生對于這個話題還有些意猶未盡。
菲茲顯然也不厭煩,“怕氣走實習生,他是這么跟事務官說的,雖然不知道是不是隨口敷衍的瞎話,但我覺得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是嗎?他脾氣很壞?”
“那倒不是,但……”菲茲似乎找不到什么形容詞,最終還是聳著肩,“總之,別想了姑娘們�!�
燕綏之在一旁好整以暇地聽了半天,心里卻覺得,以當年顧同學的性格,不收實習生也許不是怕實習生被他氣走,很大可能是事務官怕他被實習生氣走。
真的很有可能。
菲茲在這里跟大家胡扯了沒一會兒,下樓有事的那幾位律師便紛紛回到了樓上,推門進了會議室。
就在眾人陸陸續(xù)續(xù)坐下后,菲茲掃視了一圈,疑惑道:“莫爾呢?我記得他說過今天可以來辦公室見一見實習生的,還沒到?”
“我今天還沒見過他�!币晃换野l(fā)灰眼面容嚴肅的律師回了一句,“你確定他有空?”
“你們先聊,我去聯(lián)系他�!狈破澱f完,立刻蹬著細高跟出去了。
說是聊,其實就是一場氣氛比較放松的面試。
但再放松也是面試,內(nèi)容始終圍繞著過往經(jīng)歷來,而過往經(jīng)歷又都依據(jù)報到證后面附帶的電子檔案。
燕大教授全程保持著優(yōu)雅放松的微笑看著其他實習生,一言未發(fā)。畢竟他的報到證都是黑市搞來的,電子檔案自然也是假的。既然是假冒偽劣的學生,就得謙虛一點,畢竟說多錯多容易漏馬腳。所以燕綏之的電子檔案里,過往經(jīng)歷所受表彰參加活動一概空白,乍一看,活像網(wǎng)卡了,檔案沒加載出來。
而且因為他的模樣太過坦然,太過放松,座位還不要臉地更靠近那幾位律師。
以至于那四十多分鐘的“面試”過程里,實習生下意識把他當成了面試官,律師們也沒反應過來自己陣營混進了一位臥底,甚至好幾次聊到興頭上左右點頭時,還沖著燕綏之來了句:“這批實習生都很不錯吧?”
大尾巴狼燕教授也客套一笑,“是挺不錯的�!�
氛圍融洽,賓主盡歡。
直到那幾位律師離開會議室,大家都沒有發(fā)現(xiàn)哪里不對。
燕綏之對這個結(jié)果當然樂見其成,他沒條件反射去面試那幾位律師就已經(jīng)是克制的了。
然而十分鐘后,他就笑不出來了——
菲茲步履匆匆地在樓上律師辦公室和樓下事務官辦公室之間來回,高跟鞋的聲音嗒嗒嗒響個不停,顯然正被一些臨時砸頭的麻煩事所困擾。
“真要這么干?你確定?我怎么覺得這是一個非常損的主意?”菲茲聲音從半掩的門外傳來,語速很快,還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確定,我剛才跟他說過了�!币粋低沉的男聲回了一句。
“被損了么?”
“嘖——”那男人道,“別這么笑,就這么辦。你快進去吧,別把那幫年輕學生晾在那里�!�
會議室里的眾人面面相覷,一頭霧水。
緊接著,菲茲就進了門,清了清嗓子微笑道:“你們表現(xiàn)得非常棒,幾位律師都很滿意。不過還有一個比較遺憾的消息,原定要接收實習生的莫爾律師碰到了飛梭事故,卡在兩個鄰近星球中間,沒有半個月是回不來了。因此,原本預留給他的那位實習生會由另一位優(yōu)秀的律師接手。”
燕綏之突然有了點不詳?shù)念A感。
他的第六感總是選擇性靈驗,概率大概是一半的一半,只在不詳?shù)臅r候見效。也叫一語成讖,俗稱烏鴉嘴。
菲茲繼續(xù)道,“我來說一下具體分配。菲莉達小姐,迪恩律師非常樂意在這段時間與你共事。亨利,恭喜你,艾維斯律師將會成為你的老師……”
她一一報完了其他人的名字,最終轉(zhuǎn)頭沖燕綏之燦然一笑,“雖然剛才已經(jīng)說過了,但我還是感到非常抱歉,再次替莫爾律師遺憾。不過也恭喜你,顧律師將會成為你在這里的老師,祝你好運�!�
燕綏之:“……”
聽著是“祝你好運”,但那語氣怎么都更像“好自為之”。
燕大教授活像被人兜頭潑了一桶液氮,微笑在臉上凍得都快要裂了。
數(shù)秒之后,他才緩緩解凍,回道:“謝謝�!�
我會努力不氣跑你們那位優(yōu)秀律師的……但不能保證。
畢竟當年沒少氣跑過。
還有……
燕綏之在心里微笑道:你更應該去跟顧晏說,年輕人請多保重,好自為之。
于是,又半個小時后,燕綏之坐在菲茲找人安置的實習生辦公桌后,跟坐在大律師辦公桌后的顧晏面面相對。
燕綏之默默喝了一口咖啡:“……”
顧晏也喝了一口咖啡:“……”
氣氛實在很喪,一時間很難評判誰在給誰上墳,誰手里的那杯更像純正貓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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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來自:龍鳳互聯(lián))
第3章
實習生(三)
南十字律師事務所的結(jié)構(gòu)是目前行令行規(guī)下最常見的一種,基于基礎事務合作的前提下,所內(nèi)各位律師又相對獨立。所以他們辦公起來互不相干,一人一間完全歸屬自己的大辦公室,大門一掩就能將其他人隔絕在外,沒什么特殊情況一般不會受到打擾。
對于這種“裝瞎做聾誰都別來煩我”的辦公環(huán)境,燕綏之早已適應多年。
但菲茲小姐并不知道,于是在搬東西進這間辦公室前,菲茲小姐又特地把他拉到一邊低聲說:“要跟大律師這樣同室共處確實很難,新來的實習生都會有點緊張,我太明白了。去年有位年輕的先生剛來第一天甚至連洗手間都不敢去,我記得中午見到他的時候臉都憋綠了,我問他為什么,他說辦公室封閉又安靜,他生怕在老師眼皮子低下搞出半點兒動靜引起注意�!�
“意志力令人欽佩�!毖嘟椫滟�。
“別笑�!狈破澬〗阌掷^續(xù)囑咐道:“未來這段時間,也許你跟著顧律師出門在外的時間遠大于呆在辦公室的時間,但我希望你依然能對這里有歸屬感,盡管你的辦公桌沒有顧律師的大,但它就是你的辦公室,至少三分之一的地盤屬于你,隨意使用,別拘束,理直氣壯一點�!�
不知道她自己有沒有意識到,反正燕綏之覺得她說那些話的時候,語氣跟活像是在贈送挽聯(lián)。
不過顯然菲茲小姐多慮了,燕綏之不僅非常理直氣壯,還差點兒反客為主。
他總是稍一晃神就下意識覺得這是自己的辦公室,他坐的是出庭大律師的位置,而斜前方那位凍著臉喝咖啡的顧同學才是他瞎了眼找回來給自己添堵的實習生。
以至于他好幾次想張口給對方布置點任務。幸虧他反應夠快,每回都在張口的瞬間回過神來,堪堪剎住,再一臉淡定地把嘴閉上。
他把這種反應歸咎于咖啡溫度太高,杯口氤氳的白色霧氣很容易讓人開小差,以及……這辦公室的風格實在太眼熟了。
乍一看,這跟他的院長辦公室簡直是一個媽生的,跟他在南盧的大律師辦公室也相差不遠。
燕綏之掃了一眼全景,心里離奇地生出一絲欣慰。
雖然師生關(guān)系并不怎么樣,但好歹還是有內(nèi)在傳承的�?�,審美不就傳下來了么?
他曬然一笑,正想夸一句布置得不錯,然而剛張口,還沒來得及吐出一個字,顧晏已經(jīng)放下了咖啡杯,紆尊降貴地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我沒有收實習生的打算�!�
他的聲音非常好聽,語氣格外平靜,如果忽略內(nèi)容的話,很容易讓人產(chǎn)生一種“想聽他多說兩句”的沖動。
但燕綏之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他,對這種錯覺基本上已經(jīng)達到生理性免疫的狀態(tài)了。
更何況他這話的內(nèi)容根本讓人無法忽略。
沒有收實習生的打算?太巧了,我也是這么想的。其實你可以把我直接轉(zhuǎn)交給任何一位律師,只要不在你這里,哪里都行。
燕綏之把這句心聲修飾了一下,轉(zhuǎn)換成不那么惹人生氣的表達方式,正要說出口,就見顧晏手指輕轉(zhuǎn)了一下咖啡杯,道:“所以在此之前我并沒有為你的到來做過任何準備。據(jù)說所里有一份經(jīng)驗手冊,具體描述過該怎么給實習生布置任務,既能讓你們忙得腳不沾地又不會添亂,我從來沒有翻看過。因此,我無法保證你能度過一個正常的實習期�!�
燕綏之挑了挑眉,難得有機會聽見顧同學在法庭下說這么長的話,乍一聽還都是人話。
當然,僅僅是人話而已,遠沒有到令人愉悅的程度,畢竟說話的人沒什么表情,語氣也依然涼絲絲的。
對于實習期究竟要經(jīng)歷什么,或者顧晏是打算如何安排的,燕綏之并沒有多么濃厚的興趣。比起話語內(nèi)容本身,顧晏這種好好說話的樣子倒讓他覺得更有意思一些。
不過……
你對著一個強塞過來的實習生都能好好說話,怎么對著你自己親手、鄭重、深思熟慮選擇的直系老師就沒一個好臉呢?
燕綏之在心里感慨了一番。不過也沒關(guān)系,指不定現(xiàn)在換一個身份換一個環(huán)境,能跟這位顧同學處得不錯呢,至少這開端還算可以。
不過這份感慨沒能延續(xù)多久,因為他桌上的辦公光腦突然嘩嘩嘩吐出一堆全息文件。
顧大律師本來也不是多話的性格,他剛才那一大段已經(jīng)是好言好語的極限了,所以說了沒幾句,就干脆把菲茲事先制作好的實習生手冊發(fā)給了燕綏之。
“你先看�!鳖欔痰溃拔医觽通訊�!�
燕綏之手指撥了撥全息屏,還好,手冊內(nèi)容沒有想象的那么多,廢話很少,總體比較精練,而且很合年輕實習生的心理,甚至有些活潑。確實是菲茲小姐的風格。
實習內(nèi)容,律所的一些規(guī)定,他都一掃而過。
事實上,整個手冊他都沒細看,畢竟他并不是真的新人,來這里也不是真為了實習。他支著頭,隨意翻看著頁面,而后目光停留在某一行的數(shù)字上。
實習期間的薪酬——每天60西。
對一名學生來說,60西什么概念呢,就是剛好夠一日三餐,多一個子兒都甭想。不過這也是德馬卡這邊律所的普遍情況,因為大家默認實習生來律所前期基本是添亂的。
一名大律師給實習生分配任務的時候,心都在滴血。因為等你做完這些,他十有八九需要重做一遍,同時還得給你一個修正意見,相當于原本的工作量直接翻了倍。
其中一些純混日子的實習生,更是為大律師們過勞死的概率增高做出了杰出貢獻。
你給我瞎添亂,還帶來了生命危險,我不收學費就算了,還得給付你好多錢,是不是做夢?
這一點實習生們也都清楚,所以對于這種前期意思意思的補助型薪酬也基本沒有異議,反正以后總有漲的時候。
燕綏之看到薪酬數(shù)字的時候,先是在心里嘖了一聲,替這些可憐的學生們嘆一口氣。
緊接著他突然想起現(xiàn)在的自己就是“可憐的學生”之一,一口氣還沒到底就直接嗆住了,咳得驚天動地。
就在他支著頭緩氣時,顧晏的聲音不知何時到了近處——
“具體時間地點?”
“亞巴島?”
“不去�!�
他還在跟人連著通訊,就那么順手將一只接了水的玻璃杯擱在了實習生桌面上。
燕綏之一愣,抬頭看過去,覺得這位顧同學難不成吃錯了藥,居然還有關(guān)心人的時候?
結(jié)果就聽顧晏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目光垂落下來,涼絲絲地說:“我很好奇這手冊里究竟寫了什么,能讓你看得滿臉通紅差點兒背過氣去。”
“……”
很好,原汁原味,毒性四射。
他并沒有戴耳扣,所以通訊那頭的人聲是放出來的,只是開得很小,走到近處了燕綏之才勉強聽到了兩句。
“什么背過氣去?”一個男聲問道,“你在跟誰說話?”
燕綏之竟然覺得對方聲音略有些耳熟,但是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聽過。
“實習生。”顧晏道。
“好吧�!蹦侨说�,“所以你真的不來?我這么誠懇地邀請你,你不給個面子?我家吉塔都跟來了。”
顧晏的表情瞬間更癱了。
很快燕綏之就明白了他神情變化的原因:“你跨星球沖浪還帶上你那怕水的狗……”
燕綏之嘴角翹了一下。
“什么叫怕水的狗,天天夜里準時兩點睡覺,比你都守時,這么神的狗一天不帶著我都不舒坦�!�
“……”
對方是個會扯的,叨叨說了好半天,似乎想勸顧晏去參加一場宴會或是別的什么。不過后來的內(nèi)容燕綏之聽不見了,因為顧晏已經(jīng)走回了自己辦公桌邊。
之后不管對方再說什么,他都是干脆一兩個字終結(jié)話題——
“不。”
“沒空�!�
“出庭�!�
燕綏之回味了一下,還是覺得對方的聲音有點耳熟。
不過他還沒想起是誰,顧晏已經(jīng)切斷了通訊看了過來,“手冊看完了?有什么想問的?”
燕綏之搖了一下頭,又想起什么似的頓在了中途:“哦,稍等�!�
說完,他摸了一下自己的指環(huán)智能機,調(diào)出資產(chǎn)卡的界面,看了眼余額,窒息的感覺瞬間就上來了。之前黑市走了一圈,剩下的錢他略微一算,不夠他活一禮拜。
于是他抬頭沖顧晏笑了一下,“我有一個問題�!�
顧晏一抬下巴示意他繼續(xù)說。
“薪酬能不能預付?”
“……”
顧晏看著他,面無表情地沉默了片刻,開口道:“你看了半天就得出這一個問題?”
“嗯……”饒是大尾巴狼燕教授也覺得臉皮快要撐不住了。
兩秒后,顧晏一臉平靜撥出一個所內(nèi)通訊,他說:“菲茲,幫我給這位實習生轉(zhuǎn)三個月的薪酬,然后請他直接回家�!�
燕綏之:“……”
之前覺得沒準能跟顧同學處得不錯的自己大概是吃了隔夜餿飯。
第4章
實習生(四)
這種一言不合就請人回家的習慣究竟是哪里來的???
反正不是我教的。燕綏之心說。
他從來不會在氣頭上一臉隱忍地“請人回家”,他都是笑著讓滾。
但是他現(xiàn)在還不能滾,爆炸案的卷宗他連一個標點都沒看到。
燕綏之瞥了眼尚未收起的全息屏……10點15分,從他被宣布落在顧晏手里到現(xiàn)在,一共過去了1個小時又11分鐘,這大概是南十字律所一個新的記錄——
剛報到一小時就被無情勸退,聞所未聞。
也許正是因為情勢轉(zhuǎn)折太快,完全跑脫預料,燕綏之非但不覺得有什么可氣的,反而想笑……
他這人說話做事其實是很放肆的,想什么做什么,所以他就真的彎了一下嘴角。
于是,剛切斷通訊的顧晏一轉(zhuǎn)頭,就看見這位即將被請回家的實習生在笑,眼角嘴角都含著的那種淺淡又愉悅的笑。
顧晏:“……”
不好。
燕綏之瞬間收了笑,目光垂落在指尖。他用手指撥開擋在面前的半透明全息屏,重新抬眼看向顧晏:“我很抱歉……”
你抱歉個屁!
燕綏之覺得那張冷臉上分明掛著這句話,但顧晏卻只是抿著薄薄的嘴唇,蹙眉看著他,而后一言未發(fā)地干脆轉(zhuǎn)開了眼,似乎多看一會兒壽都折沒了。
大律師辦公桌上的光腦接連響了好幾聲提醒,接著就開始嘩嘩吐起了全息頁面,在顧晏面前堆成了好幾摞也沒見停�?雌饋碚媸敲Φ煤�。
菲茲就在這種瘋狂的信息提示音中沖上了樓。
又急又脆的高跟鞋聲活像要上戰(zhàn)場,直到踩在顧晏辦公室的灰絨地毯上才消了音,戛然而止。
“顧?我剛剛有點茫然,手續(xù)辦了一半才突然反應過來。”菲茲把身后的門關(guān)上,飛快地瞥了眼燕綏之,“這位實習生怎么了?這才一個小時就讓他回家?”
顧晏把手上的文件輕扔到一邊,全息紙頁自動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我說過我不適合帶實習生�!�
嗯?
燕綏之一愣。
他以為顧晏會把他剛才的所作所為直接當理由扔出來。不過他仔細一回想,以前的顧晏似乎也是這樣,對什么事情都不會解釋過多,也很少會去跟第三人扯誰誰誰做了什么導致怎么樣,所以他才干了什么……哪怕理由無比正當。
這和法庭所注重的東西幾乎背道而馳,不知道是不是另類的職業(yè)病。有的人干律師這行,私下生活里也會越來越善辯,擺事實輪證據(jù)滔滔不絕。他倒好,完全反著來。
顧晏說話的時候,連看都沒看燕綏之一眼,好像之前蹙著眉的那一眼就已經(jīng)徹底看夠了。
菲茲卻沒有被那話說服:“可是亞當斯一個小時前已經(jīng)成功勸服你了呀?你看了實習生的檔案答應的他。他說你盡管不大情愿,也損了他兩句,但最終還是同意了。原話,我可一個字都沒改。”
燕綏之更訝異了。
就他那一片空白的檔案,換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位混日子的主,要不然怎么其他律師一人挑走一個實習生,就把他剩給沒在場的莫爾呢,都怕給自己添堵。
而顧晏這種性格,看了那種檔案居然還能點頭?開什么玩笑?
如果他和顧晏當年師生關(guān)系和睦美好,他肯定會懷疑顧晏是不是認出他了才勉為其難破的例。
但是很遺憾,現(xiàn)實是顧晏如果真認出他來,沒準他會更快被轟出辦公室,并且那三個月的薪酬一個子兒都拿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