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殺害朝廷命官是重罪,一旦查實是要被殺頭抄家的。
再不能讓沈逾白就此事糾纏。
馮知章開口:“能為知州大人分憂,不過區(qū)區(qū)五千兩銀子,我馮家還出得起�!�
唐昌益緊隨其后:“我唐家也愿出五千兩�!�
其他人也紛紛響應。
就連甘煥也被人按著頭答應出錢。
沈逾白卻道:“多虧馮老爺鼎力相助,如今州衙倒是不缺銀子,只缺田地,各位便將田地折算成銀兩抵給州衙吧�!�
在眾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沈逾白對身后道:“鄭乙�!�
鄭乙立刻將一本冊子遞過去。
沈逾白接過后翻開,照著上面一一朗讀:“隆慶二十四年,甘煥以每畝五兩銀子的價格,從趙四手中購買三畝沙田。”
“隆慶二十五年,唐昌益以每畝六兩銀子的價格,從蔡望春手中購得臨海沙田十二畝�!�
……
“隆慶五十九年,馮知章以每畝三兩銀子的價格,購得沙田八畝。”
“本官算過,臨海沙田因著不能種莊稼,一直限制,價格不貴,均價在五兩左右。本官不占各位便宜,就以市價兩倍來購買,也就是一畝十兩�!�
甘煥驚呼:“十兩?!”
沈逾白一本正經(jīng)道:“本官雖給的價格高,然那些錢終歸是各位老爺捐贈,甘老爺也無需如此高興�!�
甘煥差點忍不住跳起來。
他是高興嗎?他是氣的!
沈逾白繼續(xù)道:“各位總共捐款三萬余兩,合成田地便是三千畝。沿海必定沒這么些沙田,其余地方各位要種莊稼,本官不好強奪,剩余的銀子便算了�!�
馮知章:“……”
甘煥:“……”
眾族長:“……”
沈知州您是不是有點太不要臉了?
大家費了多少心力才將那些沙田弄到手,你竟想十兩銀子一畝買走?
這下便連甘煥也不吭聲。
馮知章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沈知州別鬧得太過,小心引火燒身!”
沈逾白合上冊子,笑得溫和:“多謝馮老爺關(guān)心,本官從小便愛玩火,倒是一直安然無恙�!�
馮知章被氣得差點吐血。
他知自己再與沈逾白待下去,必會失態(tài)。
只得壓著怒火,對沈逾白道:“此事干系重大,沈知州可否容我們商議一番?”
沈逾白起身,依舊姿態(tài)從容:“各位該快些了,上回三日內(nèi)未給本官回復,本官只得上奏圣人,又幸得十二萬兩,便只要沙田了。各位若是拖久了有了變故,下次本官要的可就不僅僅是沙田了�!�
馮知章的肺都要氣炸了。
待到沈逾白離開,眾人又議論開,張口閉口就是怪馮知章給如此多銀子。
“若他沒銀子,又怎能打我們沙田的主意?”
馮知章強忍著怒火道:“你們以為我愿意給他這么多銀子?”
是銀子燙手還是他瘋了?
唐昌益適時出來引開話題:“以前的事莫要再提了,還是想想如何對付這位厚顏無恥的沈知州吧�!�
“沙田我是絕不會讓出來的!”
甘煥這一句簡直說出大家的心聲。
名義上是沙田,實際卻是鹽田,是他們安身立命之所在。
奪他們沙田,便猶如殺他們父母。
“干脆將這位知州給殺了,省得麻煩�!�
唐昌益搖搖頭:“他身邊那些護衛(wèi)實在不好對付,暗地里我們已經(jīng)下過幾次手,都無功而返�!�
馮知章就想到自己被訛走的十二萬兩銀子,心隱隱作痛。
哪里是無功而返,分明是將他喂成了碩鼠。
“那我們就連錢也不給,讓朝廷治他個欺君之罪,直接將他砍了!”
此話一出,眾位老爺紛紛響應。
實在是那個沈六元太氣人了,就算拼命也要弄他!
唐昌益冷笑:“他將那些人死亡的疑點往朝廷一遞,再寫個自辯書,你們覺得欺君的帽子是落在他頭上還是我們頭上?莫要忘了,此次我們大動干戈封鎖各個路口,依舊讓他將奏章送了出去,你們以為他送不出去第二次嗎?”
馮知章冷著臉加了句:“天子賜他麒麟服,就知他簡在帝心�!�
甘煥氣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不成你們真要將沙田給他?”
此話一出,其他老爺們均是怒火中燒。
馮知章道:“此事轉(zhuǎn)機還在謝知府身上,正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沈知州在我等面前耀武揚威,難不成還能不將知府大人當回事嗎?只是又要勞煩甘老爺了。”
眾人均是恍然,旋即便是大喜。
正所謂縣官不如現(xiàn)管。
即便沈逾白簡在帝心又如何?正所謂天高皇帝遠,真正管他的還是知府大人。
眾人便是對甘煥一陣吹捧。
此次甘煥倒是干脆利落地應下來。
實在是此事非同小可,容不得他拖延。
沈逾白被府衙的人來請時正在吃巧克力。
他發(fā)覺這巧克力實在是神品,既美味,又能提神,他便極愛吃。
不過蘇錦并不讓他多吃,每日只給一塊。
也因此,沈逾白享用巧克力時要做極多準備。
先要凈手,焚香,再泡一杯好茶,拋開公務(wù),好生享受一刻鐘。
被府衙的人打斷,他心中便生出一股戾氣。
來尋他的小廝并不知沈知州心中已是狂風驟雨,還傲氣道:“趕緊的,別讓知府大人等久了!”
沈逾白笑得極艷麗:“知府大人喚本官有何事?”
小廝被他晃了下眼,心想一個大老爺們笑起來竟比那些女子還好看。
待回過神,他便不耐煩道:“問這么多作甚,去了不就知道了�!�
沈逾白笑得更瑰麗了幾分,應了聲“好”,就坐上了州衙里自備的馬車去丹陽。
第249章
深海
此次是第二次到謝知府家中,依舊是之前的屋子,依舊是之前的茶,不過此次接待沈逾白的是謝知府本人。
謝知府近五十歲的年紀,甫一見沈逾白就笑著寒暄,仿佛一個和藹至極的上峰。
“早便聽聞沈六元來通城州任知州,今日相見,沈六元實在氣質(zhì)卓然�!�
沈逾白笑得瀲滟:“府臺大人謬贊了,下官早仰慕府臺大人,此前特來拜會,僥幸得貴府管家親自接待,只是未見府臺大人,實在遺憾�!�
謝知府眼底的尷尬一閃而逝。
沈逾白乃五品官,縱使他不在家中,也該由家中男子作陪,斷然沒有管家陪坐的道理,今日一來便說此事,這位沈六元可不就是在點他。
早知沈六元不好惹,如今真正見了才知為何馮知章等人連著在他手里栽了兩回。
如此一來,謝知府更氣惱,
上回奏章之事,害得他連著忙了五六日。
就連臨海省也早早封鎖各個通道,甚至連京城都打了招呼,依舊一無所獲。
當時他便想著,或許只是沈六元虛張聲勢,實際并沒有送出什么奏章。
誰知進入臘月,圣上的嘉獎文書便下來了。
他就知沈逾白是在向他們示威,縱使臨海擰成一股繩,沈逾白依舊能將奏章送上去,他們堵不了沈逾白的嘴。
誰成想,才過了幾日,甘煥又來找他擦屁股。
謝知府縱使被氣得在家中破口大罵,也還是要將沈六元給找來。
既然沈六元不愿與他寒暄,他便也就開門見山了。
“沈知州自上任以來,倒是干了不少事,本官在丹陽都有所耳聞�!�
沈逾白謙虛道:“這都是本官分內(nèi)之責,擔不起府臺大人如此夸贊�!�
謝知府差點維持不住臉上的笑。
端起茶杯,用蓋子輕輕撥開浮沫,輕啜一口,再抬頭已是一臉憂心:“沈六元年輕氣盛,想要干出一番事業(yè),殊不知有時卻是好心辦壞事。”
說完,便將茶杯放下,靜待沈逾白接話。
可惜對面的沈六元仿佛壓根沒聽到他的話語,竟就筆直坐著。
謝知府心中冷笑,嘆息一聲,繼續(xù)道:“你只是文官,竟敢豢養(yǎng)私兵,若此事捅到天子面前,是何等后果,想來不用本官明言�!�
沈逾白道:“本官并未養(yǎng)私兵,不過是百姓被不堪海賊侵擾,自行組建護衛(wèi)隊。保衛(wèi)百姓本是衛(wèi)所之責,然此處并未設(shè)置衛(wèi)所,就該州衙府衙擔起此等重擔�!�
話到此處,沈逾白撩起眼皮:“州衙只供得起一日三餐,卻連護衛(wèi)兵御寒的鞋衣都拿不出,實在慚愧。本官今日特意前來,便是想向府臺大人求助,總不好讓那些護衛(wèi)兵流血又流淚。”
謝知府臉上的笑徹底掛不住了。
不愧是大越有史以來頭一位六元公,這嘴皮子就是好。
本是自己將他請來,如今倒成了他來府衙求助了。
謝知府既找來沈逾白,自是將其中內(nèi)幕都了解透徹了才發(fā)難,因此也并未亂了陣腳。
“大越律法寫得清楚,除王宮貴胄外,一律不能患養(yǎng)兵馬,沈知州雖未發(fā)糧響,卻也供了飯食,還為其家眷發(fā)工錢建房,此不過障眼法。本官必是能體諒你,可朝中那些言官就未必能體諒了�!�
地方上的官員離中樞遠,縱使結(jié)合民情行了權(quán)宜之計,被中樞言官知曉,必是要參上一參的。
若朝中無人為其說話,地方官員縱使為自己申辯也是無用。
這奏章一來一回,少則一兩個月,多則三五個月,那朝中言官都不知參了幾回了,怕是朝廷的處置都下來了,那申辯就算到了京中也沒用了。
這也是地方官員見了中樞官員便要矮三分的原因之一。
謝知府以此發(fā)難,就是因著沈逾白在此事上有漏洞。
此事可大可小,端看如何裁決。
沈逾白目光落在謝知府身上,卻是輕笑一聲:“府臺大人乃是一方父母官,任職多年,卻任由海賊侵擾,致使百姓無安生之日,府臺大人此乃不作為之罪�!�
“僅因一己之私妄圖阻攔下官為百姓修建受災房舍,并聯(lián)合朝中官員彈劾來脅迫本官,此乃結(jié)黨營私,好大喜功之罪�!�
“任由大舅哥任意侵占百姓沙田卻不加以約束,對上告百姓進行鎮(zhèn)壓,此乃貪污勾結(jié)之罪�!�
沈逾白瞥向謝知府,便是怒喝道:“四條重罪在此,下官雖位卑言輕,必也要參你一本!”
不是只有你謝知府會彈劾。
謝知府心中的怒火便是熊熊燃燒。
他再不偽裝,怒喝:“沈知州脅迫通城各家族將沙田賣與你,便是利用官身惡意侵占百姓沙田,你又當如何說?”
沈逾白已然平靜下來:“本官高出市價買沙田,誰若覺得本官是強賣,大可來丹陽狀告本官,只是到了那時,天就要被捅破了�!�
謝知府面露驚恐,聲音也提高了八度:“沈逾白!”
待反應過來,他才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聲音降低,卻多了一抹恨氣:“莫要以為憑你那些小聰明便能捅破天,你卻不知你我在此局中不過微不足道的棋子。縱使你再如何折騰,這天他也塌不了!”
沈逾白心頭一凌。
四品知府也不過微不足道的棋子,這背后之人的能量怕是超乎他的想象。
他早有察覺。
不過臨海一個散州,卻能販賣私鹽多年而無事。
歷任知州死在任上的不在少數(shù),卻始終平靜無波。
從州衙文卷上記載,此前通城州有衛(wèi)所駐扎,二十年前卻被撤了。
要何等勢力才能左右衛(wèi)所的撤離?
此事絕不止通城州,丹陽府甚至臨海省都被卷入其中。
沈逾白壓下紛雜思緒,只盯著謝知府:“本官只知誰彈劾本官,本官便彈劾謝知府。至于天塌不塌,不是我一五品小官能左右的。”
謝知府:“……”
他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
揉著脹痛得厲害的太陽穴,謝知府緩和了語氣道:“沙田是不可能的,你若有其他條件倒還可商量�!�
沈逾白便知沙田一事需暫緩。
既然謝知府開口了,他也就不客氣了。
沈逾白道:“府臺大人既開口了,下官也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沙田便罷了,只是州城百姓年年受災,殘破房屋實在無法居住,需得全部重新修建,只是我州衙實在窮困,只得勞煩那些大戶湊出十萬兩紋銀,讓百姓能安居樂業(yè)。”
謝知府:“……”
第250章
不公
蘇錦已經(jīng)試了五次了,東西還是傳不過去。
已經(jīng)晚上九點了,沈逾白怎么還沒回家么?
不會出什么事了吧?
想到那些大家族的種種操作,蘇錦就忍不住又傳了一遍手機。
依舊傳不過去。
蘇錦心里慌得厲害,卻又無能為力,只能在房間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這就是兩個時空不好的地方,就算真發(fā)生什么事,她想幫沈逾白都辦不到。
蘇錦暗暗氣惱,一轉(zhuǎn)眼,手機終于出現(xiàn)在桌子上。
蘇錦幾乎是飛撲過去,一把抓住手機,看到視頻里沈逾白完好無損,她才長長松了口氣。
再點開視頻,對面的沈逾白卻頗委屈:“阿錦,我今日沒吃巧克力�!�
蘇錦氣得不行。
她在這邊擔心個半死,沈逾白竟然還在想著他的巧克力!
如果他在她面前,非得給他一巴掌不可!
蘇錦冷著臉道:“你巧克力呢?”
沈逾白更委屈:“下午謝知府將我喊走,巧克力放在桌子上,待我回來就沒瞧見了,許是被貓狗叼走了。”
蘇錦是知道沈逾白有多喜歡甜食的。
如果不是她一直控制,沈逾白怕是一天能吃一斤巧克力。
蘇錦心軟了,給了塊巧克力,兩人就聊起謝知府。
待到最后,蘇錦越發(fā)擔憂起來:“這背后的人權(quán)勢滔天,要是對付你,你毫無招架之力啊�!�
沈逾白吃下一口巧克力,已是渾身舒泰,此時慵懶地坐在椅子上,神情頗為享受:“若果真如此容易,今日就不會有謝知府尋我去敲打這一番。”
“你別哄我,你前面那些知州死了不少�!�
“阿錦莫要忘了,老師在中樞,或許權(quán)勢比不得那背后之人,可他們想動我也需掂量掂量�!�
蘇錦頓時明白了,這就是朝中有人好做官。
她暗暗慶幸,還好崔明啟入了京,不然沈逾白如今就是孤掌難鳴。
“那也不能掉以輕心。”
沈逾白笑道:“阿錦放心,只要我不越界,謝知府等人是不會往上報的,誰也承受不起辦不好差事被主家怪罪的下場�!�
“可是你又想要沙田,又弄護衛(wèi)兵,容易引起他們警惕吧?”
“我今日已退讓,只要了十萬兩紋銀�!�
蘇錦聽得咋舌:“你都已經(jīng)從馮家弄了十二萬兩,又要從他們手里弄十萬兩,就不怕逼急了他們嗎?”
沈逾白便笑道:“沒人愿意一直吃虧,他們定會對我動手,年前必定不會太平,想要干實事,必然要承擔風險�!�
見蘇錦憂慮,沈逾白笑道:“阿錦與其擔心我,不如幫我想想年禮如何送,眼看就要過年了,再不送往京城就要來不及了。”
他雖遠在通城州,不能去各家拜年,該送的年禮卻是不能少的。
兩人就討論起需送的年禮。
其他人倒是好說,天子的就有些難。
天元帝喜愛美食,若想投其所好,送些好吃的是再好不過。
但只送些吃的又覺得年禮太輕了。
蘇錦就想著要不要弄點現(xiàn)代的東西給皇帝長長見識,沈逾白已經(jīng)在視頻里道;“阿錦,我想向你討要一樣東西�!�
蘇錦自是不會拒絕。
待聽到沈逾白所說,她一愣,旋即就是一種莫名的安全感襲來。
她笑道:“他們要是知道你送這個東西,不得氣瘋了?”
沈逾白勾唇:“總歸要解決此事�!�
蘇錦心下大定,當即拍著胸脯保證:“明天就給你全部準備好。”
臨近期末,學生們進入最忙碌階段。
作為大四學姐,蘇錦卻很輕松,每天只用多記錄拼湊出來的信息。
恰好第二天是周六,她直接找了個附近最大的超市,一頭鉆了進去。
當天晚上,超市就將貨全部送上門,蘇錦和沈逾白一起拆完包裝,等天一亮,沈逾白就安排了人將東西往京城和沈家灣兩個方向送。
馬車離開沒兩日,一車車的銀子就往州衙來了。
壓車的是唐昌益。
一輛輛車子排成隊停在州衙門口,他下了車就朝著站在衙門口的沈逾白拱手笑道;“銀子盡在此處了,知州大人需驗驗嗎?”
此話一般都是客套話,既然送這么些銀子過來,必然不會少那么一二兩的。
一般人聽見了,也就算了。
沈逾白卻不是如此,還對站在一旁的陸通判道:“好好清點一番,一兩銀子都不能少。”
陸通判看了唐昌益一眼,遲疑道:“大人,如此做實在不雅,不如抬進州衙?”
沈逾白就知陸通判為何比不得孫同知升官快了,此時若換了孫同知,必定要夸他一番,再當眾清點銀兩。
沈逾白便道:“也讓百姓瞧瞧咱們州衙拿得出銀子。”
陸通判不明白為何要將銀子給百姓看,這不是勾著小偷來盜取嗎?
不過他已經(jīng)知道這位知州大人年紀雖不大,卻極有主意,他再說也無用。
陸通判就讓人將箱子搬出來一一打開,那一箱箱銀子可謂銀光閃閃。
附近本就有不少人等著看熱鬧,此時無不倒抽口涼氣。
竟全是銀子!
好多箱銀子!
沈逾白便當眾道:“州衙的銀子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從今日起,縣衙再度招工�!�
四周掌聲雷動,還有人大聲喝彩。
他們早眼紅湖河鎮(zhèn)了,如今總算輪到他們了。
一旁的唐昌盛卻黑了臉。
此次的銀子是眾多家族湊出來的,他們唐家湊了足足一萬兩。
如今瞧著沈逾白肆意揮灑這些銀子,唐昌盛的心就隱隱作痛。
那都是他們唐家的銀錢��!
竟就要這么撒出去了?
沈逾白卻不管他的黑臉,讓陸通判搬來桌椅,就在州衙外登記起來。
已經(jīng)是臘月了,許多人都想掙些銀錢過年,紛紛往里面擠,竟將唐老爺生生擠了出去。
唐昌益氣得一甩衣袖,轉(zhuǎn)身坐上馬車離開。
可真正到報名時,那些興致勃勃的百姓卻傻眼了。
“為何只要湖河鎮(zhèn)的人?我們也能干活,我們屋子也要修繕�。 �
“咱們通城州也不止湖河一個鎮(zhèn)。”
“我那屋子是以前大風刮垮的,一直沒銀錢修繕,如今是外頭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實在住不了人了,大人您就招我吧!”
被拒絕的百姓們紛紛懇求,陸通判被磨得沒了法子,只得道:“知州大人說了,湖河鎮(zhèn)殺了海賊,立了大功,肯定要先安頓好他們。待他們的房舍都修建好了,若還有銀錢,也會幫別的鎮(zhèn)修建新房屋�!�
“一個鎮(zhèn)的新屋子建完,還有銀子幫咱們修嗎?”
“等他們屋子修完都到什么時候了�!�
眾人議論紛紛。
陸通判雖不能理解知州大人的想法,可這到底是知州大人吩咐的,他指定要把事辦好。
第251章
盤算
百姓們越發(fā)鬧騰,讓得陸通判不得不回州衙向沈逾白稟告此事。
沈逾白目光落在他身上:“陸通判認為本官做錯了?”
“下官不敢,只是大人,湖河鎮(zhèn)的百姓建造房屋用不了那么多銀子,為何不能幫幫其他鎮(zhèn)的百姓?”
陸通判垂眸。
他是瞧見通城州百姓過得如何艱難,不少人為了一口吃的,需要去搏命。
多少人出去后便再也回不來了。
在他看來,如今大人手中的銀子足夠幫助許多人,沒得道理光顧著湖河鎮(zhèn)的百姓,卻棄其他百姓于不顧。
沈逾白道:“陸通判一向如此敢言嗎?”
陸通判心頭一顫,心里猜測知州大人對他此言不喜。
可想到外頭的百姓,他又覺身上的官服實在沉重,道:“換了其他上峰,下官必不敢多言。大人卻愛民如子,又生財有道,能為湖河鎮(zhèn)百姓做實事,下官知大人乃是清官,是大大的好官,才敢開口。”
沈逾白將手中的文卷放下,提筆在紙上寫起字:“陸通判可知湖河鎮(zhèn)與其他鎮(zhèn)有何區(qū)別?”
陸通判想了片刻,才道:“湖河鎮(zhèn)最近海,也是以往海賊侵擾最嚴重之地,此前他們與大人一同剿滅了一波海賊,與大人有情誼在�!�
沈逾白輕笑一聲,將陸通判叫到近前。
陸通判一眼便瞧見桌子上有個大大的“勇”字。
“湖河鎮(zhèn)的百姓對海賊動過手,便多了其他鎮(zhèn)沒有的勇,州衙招工時也敢來報名,如今的一切是靠他們用命拼來的。若其他人不用付出就能與他們待遇想通,豈不是寒了他們的心?”
陸通判心中已被說服了幾分,只是:“其他鎮(zhèn)的百姓日子也難熬吧?”
“太容易得到的東西,大家只會當尋常,并不會拼命去保護。海賊數(shù)不勝數(shù),若他們沒勇氣向海賊動手,給再多東西他們也護不住�!�
他要的就是讓其他鎮(zhèn)的人看著湖河鎮(zhèn)如何富足,日子如何好過。
此處沒有衛(wèi)所,就只能依靠百姓保護自己。
可海賊太過兇殘,沒有足夠的緣由將百姓團結(jié)起來,無論州中有多少百姓,數(shù)百海賊足以輕易擊潰。
陸通判若有所思,片刻后雙眼發(fā)亮,拱手道:“大人明鑒!”
沈逾白笑笑,道:“本官來州衙當晚收到一張字條�!�
陸通判垂眸:“下官實在不忍大人被殘害,只得出此下策,還望大人莫要見怪�!�
沈逾白道:“陸通判在如此污穢之地堅持,怕是極不易吧?”
陸通判心中激蕩,喉頭有些緊。
“本官既穿上這身官服,就是大越的官員,理應為生民請命�!�
可惜他性子耿直,遇事不夠圓滑,蹉跎多年卻是什么都做不了。
知州大人來此不足三個月,已大大改善民生,他與大人就是皓月與凡塵之別。
沈逾白鄭重道:“陸通判能否竭力助我,讓通城州的百姓頭頂有瓦,鍋中有糧,再無海賊侵擾?”
陸通判喉頭滾動,竟熱血沸騰,道:“大人有事盡管吩咐,下官必竭盡全力!”
他任通判多年,歷多任知州,無論清廉與否,都無法讓通城州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在沈大人來之前,他以為通城州只能如此,就想著能提醒那些清官保全自己,不再以命相搏,可沈大人硬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
實際他一直在觀察沈大人,發(fā)覺他行事實在與旁人不同。
陸通判有種直覺:若沈大人也無法改善通城州,通城州百姓便再無希望。
如今了解了沈大人所作所為,他便也更有底氣,再出去時,已是嚴格按照沈逾白的吩咐只招收湖河鎮(zhèn)的百姓。
……
唐昌益的馬車徑直入了馮家。
原本便是紅臉的唐老爺今日臉色更紅了幾分,待到入了內(nèi)廳,許多人正圍坐著等他。
在眾人急切的目光下,唐昌益先是將茶盞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將茶盞狠狠放在桌上,怒道:“沈逾白簡直欺人太甚!”
眾人目光凝住。
唐昌益自視甚高,往常便是氣急也會維持風度,極少如此失態(tài)。
有人就問道:“那姓沈的又做了什么?”
“咱們的銀子才到他手里,州衙就擺開陣勢又在招兵。”
唐昌益的話讓眾位老爺一片嘩然。
“這姓沈的擺明了是要與我等對著干!”
“前任知州在任三年,貪走的也不過十萬兩紋銀,他來不過短短幾個月,竟就弄走了十萬兩!”
“哪里只有十萬兩?馮老爺還單獨出了十二萬兩�!�
馮知章臉色沉了下來,心中猶如被人吹進去一口氣,梗著難受,又吐不出來。
可那些老爺絲毫不在意,還越說越激動。
“還叫什么逾白,依我看,他比墨還黑!”
“若只是貪也就罷了,咱就當花錢消災,他是拿咱們的銀子招兵來打咱們,這如何能縱容?”
馮知章眼皮跳得厲害。
這是癥結(jié)所在。
如此下去,便是此消彼長,到時他們無法控制百姓,此私鹽生意便也就沒法做了。
眾位老爺不是傻子,自是都能想到。
“不能再如此下去了,必要將他按下去�!�
唐昌盛難掩怒火。
甘煥道:“他身邊的護衛(wèi)多,暗地里沒法動手。謝知府也親自出馬了,他油鹽不進,還能有什么法子。”
“別忘了我們養(yǎng)了多少人�!�
唐昌盛眼中閃過一抹狠意。
眾人神情一變。
甘煥臉上各種神情變換,最終道:“他剛來時就用二十人反殺了四十八名海賊,如今他已有了一百名護衛(wèi)兵,我們要多少人才能將其壓下去?”
唐昌益冷笑:“如今只是一百名護衛(wèi)兵,再過幾個月,怕是五六百人都有了。若不趁著此時出擊,待他們訓練好了再出手,損失更為慘重�!�
馮知章手掌不自覺握緊,一雙銳利的眸子掃向眾人:“大家以為如何?”
有人率先道:“此子勢頭太盛,需盡快將其壓制�!�
立馬有人附和:“萬萬不可再縱容他�!�
旋即便是一致贊同。
原本的三萬兩便是沈逾白脅迫,他們并不情愿,后來又變?yōu)樯程�,再轉(zhuǎn)過來又翻到十萬兩。
那些知州在他們面前一向弱勢,何時竟能脅迫他們至此?
若不是賀知府強行要求他們出錢,他們必是不愿的。
積怨已久,如今終于有人提議,他們便紛紛響應。
馮知章雙眼微瞇,聲音狠厲:“海賊也該搶一波過年了�!�
第252章
著相
直到瞧不見文卷上的字,沈逾白才察覺天已快黑了。
從衙房出來時,兩名護衛(wèi)已經(jīng)換班。
周顯雖去了湖河鎮(zhèn),護衛(wèi)們還是留在州衙,一來為了保護沈逾白,二來也是為了保護銀兩。
朝著兩人點了下頭,沈逾白踱步到后院。
那燒焦的屋子就在路邊,沈逾白經(jīng)過時在其面前站了片刻后,才回了自己房間。
才打開卷軸,一個點著19根蠟燭的蛋糕就出現(xiàn)在桌子上。
隨之而來的是手機里蘇錦的歡呼:“沈逾白生辰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