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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13章

    想到老夫人的固執(zhí),王嬤嬤憐憫地看了一眼林婉如。

    七小姐……到底還是年輕稚嫩啊……

    ……

    門外的人銷聲匿跡后,云清絮也漸漸地平靜下來。

    看著日近中午,想到今晚便是中秋了,急忙去廚房里翻出昨日采買的配料和模具。

    油、ru、糖混合,篩了糯米粉和粘米粉打進去,攪拌之后靜置。

    小火慢開,將泡好的紅,豆和玫瑰花放到砂鍋之中,熬成了紅,豆玫瑰醬。

    待醬放涼之后,和以蜂蜜、桂花、漿粉、做成了內(nèi)餡。

    接著,將內(nèi)陷塞進餅皮中,放在模具里,擱在鍋上蒸熟。

    半個時辰后。

    滿室飄香。

    云清絮取下模具,看著那花瓣狀的冰皮月餅,眼底泄出溫暖的笑意來。

    小時候,每到中秋,娘都會做……

    等等。

    她忽然愣住。

    為什么,她會想起了幼年的事?

    雖然只是一個片段。

    但兄長說過,她幼年時曾經(jīng)遭過一場大災(zāi),從前之事忘得干干凈凈……

    她的記憶,因為兩世的重生,難道要慢慢蘇醒過來了嗎?

    ……

    幼年的記憶一閃而過。

    云清絮并沒有深究。

    等月餅放涼后她才反應(yīng)過來,似乎做的有些多了。

    月餅容易積食,她和兄長兩人根本吃不完。

    想到荔枝巷住著的那幾戶人家,云清絮轉(zhuǎn)身去拿了牛皮紙進來。

    包了六份,每份裝了五個月餅,又塞了些果子進去,挨家挨戶的敲門送禮。

    馬上就要走了,當(dāng)作彼此的送別之禮吧。

    有人在家的,她便敲門送進去,不在家的,便擱到門檐下,貼心地留了紙條。

    最后一家,便是隔壁那江南行商。

    云清絮正要敲門時,那門竟然自已開了……

    露出一面繡著暗紋的袍角。

    這衣袍,有些眼熟。

    云清絮正要抬頭看時,砰的一聲,門又被狠狠關(guān)上。

    她愕然地看著那緊閉的院門,不明所以。

    門后。

    玄翼強壓住眼底的慌亂之色。

    調(diào)整好呼吸之后,捏著嗓子,發(fā)出比平時要尖銳的嗓音。

    隔著門縫道:“你是……”

    門外。

    云清絮覺得這聲音似在哪里聽到過一般。

    這就是那個只聞名不曾見面的江南行商嗎?

    這聲音聽來,不像是那種大腹便便的商人之態(tài)啊……

    還未深想,對面便又說道。

    “你是隔壁的云姑娘吧?多謝你上次送來的玉笛,我很喜歡�!�

    提起那玉笛,云清絮便想起那個溫柔的夜晚,不禁笑道,“寶劍贈英雄,我和兄長都不會吹笛,送給你也不算埋沒了它。”

    “今夜中秋,你的家眷沒有過來陪你過節(jié)嗎?”

    門后之人,澀然一笑,“抱歉,我并無父母,也無家世……”

    倒是淪落天涯的可憐人了。

    云清絮心中嘆了一聲。

    那人又道,“不好意思,生的丑陋實在不敢見人,還請姑娘見諒�!�

    云清絮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點了點頭。

    這樣尖利的嗓音,像被火鉗燙過一般,應(yīng)該是受過什么罪,估摸著臉上還帶著疤瘡之類,訥于見人可以理解。

    怪不得平時院門緊閉,搬來許久,街坊鄰居都沒見過這位江南行商。

    云清絮溫聲道:“沒關(guān)系的,倒是我突然上門,沖撞了您,這是我做的冰皮月餅,是南方的口味,今夜中秋,愿公子您萬事和順,將來也能得圓滿�!�

    她將繩子綁在門鎖上之后,便不再打擾,回了自家庭院。

    殊不知,門庭之后,看著那一提月餅的玄翼,是如何心潮澎湃……

    ……

    長春侯府。

    玉老夫人將龍頭拐杖狠狠甩在地面上,摩挲在指尖的佛珠散著瑩潤慈悲的光,卻壓不住心頭那蓬勃的怒意。

    她冷眼看著一臉倔強的林婉如,怒聲呵斥。

    “跪下!”

    林婉如皺眉,腳下沒動,開口勸道,“祖母,什么人命天命都是無稽之談罷了�!�

    “孫女認為事在人為,侯府的未來不在某個人手中,而在——”

    “來人——”

    老夫人叫來守在外面的家仆,冷聲吩咐,“七小姐既然不會跪,你們便教教她該怎么跪!”

    家仆對視一眼,二話不說,一腳踹向林婉如的膝窩——

    嘶。

    膝間一軟,林婉如鋃鐺跪在地上,唇間溢出痛呼。

    第三十三章

    一門好婚事

    林婉如跪在地上,狼狽不已。

    她掙扎著想起來,可那家仆們的手臂跟鐵腕似地,死死壓著她,讓她動彈不得。

    穿越而來,她仗著自已獨到的眼光和兩世的記憶,事事順利,何曾被如此羞辱!

    “祖母!”

    林婉如眼底掠過濃重的恨意,“那云氏本就是奸佞小人,孫女何錯之有!”

    “這般女子,娶進府中也是敗家之源,孫女所作所為,不過都是為侯府考慮罷了!”

    “難道您只問神佛,不問人心嗎?”

    這話一出,玉老夫人氣得差點當(dāng)場咽氣。

    “孽障!你這個孽障!”

    她扶著王嬤嬤的手勉強站穩(wěn),再看林婉如時,再無之前的欣賞和贊許。

    “你進府之后,不思女德女戒,忙于經(jīng)商之事,念在你鄉(xiāng)下長大,孤苦可憐的,便縱了你幾分。哪怕是你折騰出那什么林氏商行,我也并未開口斥責(zé)。”

    “你看滿京侯爵府邸,有哪家允許自家兒女拋頭露面經(jīng)商的?明面上的生意是給平民老百姓做的,富貴之家只做暗地里的生意,從不與民爭利!”

    “想著你不過一時新鮮,等將來厭倦了尋了好人家嫁過去,總能明白一二�!�

    “能入攝政王府為側(cè)妃,能得陛下的青眼,那是你的運道,是你的榮幸!”

    “可你看看你如今驕縱的姿態(tài),莫不是以為滿京城都姓林了,莫不是以為自已已經(jīng)富甲天下了?”

    “你既為侯府女,就應(yīng)當(dāng)有大家女的胸襟和修養(yǎng),和那云氏左右不過是口舌之鋒,你又何苦緊緊相逼?”

    “為了這點意氣之爭,連祖母的孝義都不顧了嗎?讓你跪下認錯,你竟然還敢反駁?”

    “來人!”

    老夫人指著林婉如,恨鐵不成鋼道:“將她押入祠堂,跪上半個月再放出來!”

    林婉如不可置信地仰頭,聲音拔高,“您這是侵犯我的人身自由!”

    玉老夫人不懂她那些歪歪道道的言論,直接命王嬤嬤堵了她的嘴,強硬地將她拖向祠堂……

    罪魁禍?zhǔn)妆粠ё吆�,王嬤嬤急忙走到老夫人面前幫她順氣�?br />
    勸道,“七小姐也是年少輕狂,往后總會沉穩(wěn)下來的�!�

    老夫人卻搖了搖頭,看著外頭漸沉的天色。

    “往后,又是什么時候呢?”

    她等不得,侯府也等不得了。

    夢中那被抄家滅族的記憶,雖然沒有明確時間,但似乎……離得很近。

    “老三在哪?”

    玉老夫人命令道,“別管他在哪個秦樓楚館,立刻讓他回府,若敢阻攔,直接將他綁回來!”

    “懷業(yè)大師的判斷絕對不會錯,這樁婚事,他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必得讓他娶那云氏女為妻!”

    “去請京城最好的媒婆過來,挑個好日子,待那云氏的兄長在家時,直接上門提親!”

    “還有這個……”

    玉老夫人褪下手腕上的玉鐲,遞給了王嬤嬤。

    “這是老身嫁入侯府時的陪嫁之物,此物當(dāng)作媒契,讓媒人一起送上門去�!�

    “是!”

    王嬤嬤掩下眼底的驚駭之色。

    她明白了,老夫人這回是動真格了!

    ……

    云清絮花了兩天時間,終于將宅院收拾干凈了。

    她和兄長的雜物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匮b了兩個馬車。

    趕馬地車夫一邊幫云清絮抬箱子,一邊贊道:“從城南搬到城北,姑娘您在京城也算是熬到頭了,城北都是貴人住的,龍氣旺盛,公子這回科舉,必能高中!”

    云清絮最愛聽兄長高中的話,一邊用帕子擦著額頭的汗,一邊將早上做的槐花包子遞給車夫。

    “您也忙活一上午了,墊墊肚子吧�!�

    “我去房里和兄長檢查檢查,是否還有遺漏的東西�!�

    “好嘞!”

    車夫接過包子,咬了一口,雙眼發(fā)亮,“姑娘手藝真好,可以考慮開個包子鋪!”

    云清絮掩唇輕笑,“若我開了,您記得去給我捧場�!�

    “一定一定!”

    紙袋里一共裝了三個包子。

    云清絮走后,車夫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個,正準(zhǔn)備對剩下兩個下手時,面前突然出現(xiàn)一道陰影。

    俊逸無雙、五官又帶著些冷硬的高壯男子,站在他面前,擋住了大半的日光。

    迎著那冰冷如實質(zhì)的視線,他后背升起津津冷汗。

    在看到那男子腰間別著的羊脂玉佩時,他瞬間明白,眼前男子,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將嗓子里剩余的包子咽下去后,車夫驚畏地開口,“你,你要做什么?”

    玄翼往他手上塞了一塊銀錠子,指了指他手中的包子。

    車夫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玄翼又扔了一塊。

    眸光,愈發(fā)危險。

    車夫打了個哆嗦,瞬間反應(yīng)過來,急忙將手中的包子遞過去,哭喪著臉道:“貴人的銀錢,小的不敢收,這包子就當(dāng)孝敬——”

    玄翼沖他做了個噤聲的姿勢。

    而后壓低聲線問他。

    “待會兒搬去哪兒?”

    車夫愣住。

    玄翼不差錢,這回直接塞了一把兩的銀票。

    車夫盯著那銀票上的數(shù)額,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連連點頭。

    “未央街十三號�!�

    玄翼滿意地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離開時,聲音冰冷。

    “不許泄露你我的交易�!�

    而后,在車夫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進了隔壁的院子。

    ……

    云清絮一出門,便看見滿目呆滯的車夫,跟個傻子一般,坐在那兒嘿嘿傻笑。

    訝異地問道,“您沒事吧?”

    百兩銀子入了兜,再看云清絮,車夫恨不得將她供成自已的祖宗。

    趕緊接過她手中的木箱子,大驚小怪道:“云姑娘快上車,這么重的東西怎么能讓您提著呢!“

    “車廂里小的已經(jīng)騰好了地方,還給您鋪了軟墊,您快坐上去吧�!�

    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讓云清絮一臉蒙圈。

    云清絮想了想這么大會兒,似乎也沒發(fā)生什么特別的事啊……難不成,是因為那槐花包子特別美味?

    搖了搖頭,在車夫殷切的眼神中,坐進了車廂。

    另外一輛車,則由兄長駕駛,跟在他們身后,車馬轆轆地趕往未央街。

    ……

    未央街十三號。

    朱門落鎖,門階上盡是灰塵。

    此地靠近翰林院,住的俱是京中的清貴家世,所以街道兩旁,栽種著幾行銀杏樹。

    日已入秋,金葉徐徐,遍地漫灑。

    馬車停在府門前時,云清絮看著滿地的金黃,眼底帶著細碎的暖意。

    她喜歡這遍地的銀杏葉,跟一地金子似地。

    正要拾階上門時,發(fā)現(xiàn)隔壁的戶府門前,坐了一位藍衣男子。

    云藍色的外衫敞開,露出里面的細錦長衣,不拘小節(jié)地坐在臺階之上,面前,架了一副畫框。

    他手持筆墨,揮灑自如,不過瞬間,一幅秋意街景圖,便躍然紙上。

    圖中,不僅有這林立的朱門,狹長的、金黃的街道,還有那青灰色的馬車,和一身碧衣的少女。

    少女帶著帷帽,面容不顯,但身影纖瘦,翩翩欲飛。

    正是云清絮的側(cè)影。

    作畫的藍衫男子,抓起身邊的黃色葫蘆,飲了一口后,擱在臺階上。

    而后,卷動畫軸,握在手心,朝云清絮走來。

    走的近了,云清絮才發(fā)現(xiàn),這男人生了一雙桃花眸。

    眸光閃動間,帶著醉后微醺的酒意。

    “初次見面,以畫相贈,還望姑娘莫覺得在下輕薄�!�

    “實在是姑娘氣質(zhì)脫俗,既有楚宮之仙美,又有漢室之窈窕,在下實在忍不住心中的暢意,無奈之下,提筆作畫。”

    “不知姑娘姓名為何?家中高堂尚在否?”

    云清絮懵了。

    兩世來,她頭回見這樣的男子。

    低頭看著那畫軸,正猶豫要不要接過時,兄長云清川已下了馬車,冷著臉,先她一步將那畫卷奪走。

    面色陰沉的攤開,看了幾眼后,眼底卻閃過一點懷疑。

    畫風(fēng)清秀、用筆疏淡,不像是那等污穢骯臟的世家子弟所作的畫作。

    倒真有幾分林下之風(fēng)。

    不過,當(dāng)街調(diào)戲他妹妹的人,畫藝再好又有何用?

    云清川冷笑著看向那莫名其妙的男子,即便知道他的身份非富即貴,卻也不退讓。

    “舍妹性子單純,這位兄臺莫把那調(diào)戲花鄉(xiāng)女子的招數(shù),用在舍妹身上!”

    “家中高堂俱亡,我作為兄長的,自然要為妹妹挑選一個溫良恭和之人�!�

    “你,入不了云某的眼�!�

    云清川撂下狠話后,不再看他,帶著云清絮進了家門。

    院門大開。

    滿院的桂花香撲鼻而來。

    云清絮看著金燦燦的院子,頓時忘記了剛才的波折。

    進門見桂,是不是意味著兄長能夠一舉得魁,蟾宮折桂?

    ……

    院外,藍衫男子盯著那忙碌的車夫和進進出出的箱籠,敲了敲有些醺醉的腦袋。

    他怎么記得……

    旁邊這棟宅子也是他們林府的私產(chǎn)?

    搖搖晃晃地回到剛才作畫的地方,看到那支在地上的畫架,他忍不住嘆道。

    “小七真是個機靈鬼,她研究出來的這個畫架,簡直是作畫之利器……”

    拿著汝窯的酒瓶又灌了兩口,忽然聽到遠處傳來家丁急慌慌的聲音……

    “三爺欸!”

    穿著粗衣的下人,匆忙地跑過來,看著藍衫男子的放*浪姿態(tài),欲哭無淚。

    “您怎么在這兒��!府里找了您好幾天了!”

    “趕緊回府吧,老夫人給您相中了一門好婚事!”

    第三十四章

    賣身葬父

    長春侯府。

    玉老夫人看著醉醺醺的林三爺,恨鐵不成鋼地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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