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多年藏鋒,世人都忘了他的手段嗎?
就連御下之屬,都敢陽奉陰違走私泄露消息!
好好好。
不僅是朝堂該整頓了。
他這攝政王麾下的勢力,也要好好清洗一番了。
玄翼看著那被扔在地上的,從那些假禁軍手中搶來的頭顱,認出了這粘滿鮮血的頭顱的主人。
正是長春侯府的二小姐林文淑。
依舊是雙眼圓睜,死不瞑目。
下屬跪在地上,面色凝重,訴說著寒山寺上的情形。
鎧甲之上,血水與雪水混雜,很快,便將房中的地毯濕污一片。
“回王爺,屬下奉命上山時,正好看到一群與我們同樣制服的禁軍,正在對這批貴女追趕堵截�!�
“他們沒有別的目的,只為殺人嫁禍!”
“屬下趕到時,十幾名貴女全被割了腦袋�!�
“只剩下長春侯府的這位林二小姐,和二夫人孫氏還活著�!�
“可惜還是慢了一步,那群逆賊當(dāng)著屬下眾等的面,割了林二小姐的頭顱后,才潛逃離開!”
“活口……只留下孫氏一個�!�
“人頭……也只帶回林二小姐一個人的�!�
“屬下已命五百禁軍,去追繳那些逆賊,根據(jù)屬下的判斷,這伙逆賊絕對不超過百人!”
“只是他們穿著同樣的鎧甲,帶著同樣的裝備,混跡人群……只怕……難以區(qū)分啊�!�
玄翼盯著地上的頭顱,眼底一片嗜血的殺意。
聲音冷厲。
“上山的貴女加丫鬟仆從,總計七十九人�!�
“若你所言屬實,那山上的逆賊有百人之眾,只怕剩下的貴女都已遭屠戮!”
“如今的寒山寺,只剩下逆賊,不會再有其他活人了。”
“既如此……”
玄翼斷然道,“就把山炸了吧�!�
“王爺慎重�。 �
跪在底下的副將驚恐地勸阻,“我們雖帶了十五車的炸藥,可以拉到到山脈的交錯處,將此山震斷,造成雪崩,夷為平地……”
“但寒山寺建寺千年,此地又是廣富盛名的賞梅之地,山里說不定還有貴女存活,若炸了此山,實在有違天和��!”
“只怕王爺您到時候會成為眾矢之的,備受天下人指責(zé)呀!”
玄翼冷笑著起身,冰冷的指尖撫平衣角那一點褶皺,眸光透過被風(fēng)雪吹起的簾帳,看向那落雪滿山的山峰,鼻尖,盡是清冷的梅香。
“滄海碣石,萬年斗轉(zhuǎn)�!�
“一座寒山罷了,千年了命數(shù)也該盡了�!�
“縱有罵名,本王背著便是�!�
“本王這一生,本就在毀譽參半里獨行。”
“若不能揪出幕后黑手,那這些日子的籌謀,便通通白費了,這些貴女的命……也都白死了。”
“不必心慈手軟。”
“炸山吧�!�
第一百零九章
好熱……救命……
云清絮醒來時,只覺身下?lián)u搖晃晃,像是在趕路一樣。
她抬起重若千鈞的眼皮,打量著眼前的一幕。
沒在茅屋中。
竟然在一輛馬車里!
車是最簡薄的青頂馬車,除了坐的地方之外,車廂內(nèi)再無其物。
她則躺在車廂內(nèi)的木板上。
渾身酸痛,每一寸骨縫里,皆是難忍的痛。
除了身上的酸痛之外,還有一股讓她無法控制的燥熱和邪火,在她的每一絲血液中蔓延……發(fā)酵……
這種感覺……
讓云清絮想起了她和玄翼那瘋狂的一夜。
她不用照鏡子就知道,此刻的自已,一定如那夜的玄翼一樣,雙目赤紅,呼吸粗拙,想找一個異性,來排解內(nèi)心深處的渴望與寂寞……
嘶……
照著大腿狠狠擰了一下,尖銳的疼痛讓云清絮暫得幾分清明。
她小心翼翼地挪動著身體,掀開那車簾往外看去。
一個身形高大的大漢,正駕著馬車,沿著官道,朝京中奔行……
這是要把她送回京城?
可為什么要給她下藥!
想到昏迷之前,綠蕪那意味深長的眼神,云清絮打了個哆嗦,立刻做了決定。
她必須得逃離這大漢的控制!
摸了摸自已的鬢邊……金簪還在。
云清絮強忍住渾身的燥熱和控制不住的顫抖,拔下金簪,朝那壯漢靠去……
然后,在馬車橫跨一個路障之時,突然發(fā)動,抓著那簪子狠狠扎在他的脖頸大動脈處。
血,噴涌而出。
將云清絮的整張臉,糊成一片血色。
大漢陡然爆發(fā)出一聲慘叫,抬手摸向自已的脖頸。
云清絮說時遲那時快,拔出簪子又朝他身上連刺十幾簪,直到將那大漢的后背和脖頸刺得鮮血淋漓時,在那大漢反應(yīng)過來痛罵賤人爾敢時,一腳踹向他的后背,將他從馬車上活生生踹下!
接著,卸下捆綁在馬匹上的車轍,將馬兒與馬車分離,跳到馬兒的后背上,抱著馬首,沿著雪地疾馳而去——
……
馬兒剛開始還沿著官道前行。
到后來,雪越下越大,根本分不清前后左右,馬兒越跑越偏,不知不覺,竟迷失方向,從一路向東,變成了一路向西,向南……
冷意,沁入骨髓。
身體的燥熱,卻像要爆炸一樣。
“好熱……救命……”
趴在顛簸的馬背上,云清絮的體力在冰與火之間交織,再也撐不住。
躺在馬上昏了過去。
只是,即便昏迷了,雙手仍死死抓著馬背,不讓自已從馬身上脫落下去……
……
寒山寺中央大殿內(nèi)。
看著滿殿的頭顱,連雍眼底露出滿意之色。
一邊將那成沓的銀票紛發(fā)給手下,一邊指揮著旁邊的下屬,將頭顱一個個裝進箱中。
“回京之后,將這些頭顱清洗干凈�!�
“明日,全部掛在京城的城門之上�!�
“當(dāng)年云朝軍隊滅我羌族時,何止是殺些女眷……他們將整座城池一切活物……全部殺光燒凈!”
“害得我羌族斷子絕孫,幾百年都沒緩過氣來,至今零落的族人都沒有建成一個國家�!�
“這些人頭,只是提前朝云國收點兒利錢罷了�!�
云清川看著一地人頭,眼底閃過一抹復(fù)雜之色。
憐憫嗎?
心痛嗎?
后悔嗎?
跟了這樣的一個外族之人,走上跟整個云朝作對之路,將來或許還會成為史書里的奸佞之臣……云清川……你的選擇,對嗎?
云清川不知道。
他也曾抱著一腔赤膽忠心,傲骨為國。
可沒人給他這個機會。
他們折斷了他的前途,踩碎了他的堅持,他們不問是非對錯,黑白曲直要將他活活打死時。
他早就看開了。
政治,不過是一幫弄權(quán)人的游戲罷了。
忠誠,不過是用來愚弄讀書人的工具罷了。
他不愿成為尸骨,被人踩在腳下,讓絮兒跟著吃苦受累。
他愿成為一把劍,扎在這群權(quán)貴的心臟上,為自已,為絮兒……奔一條活路出來!
“依我看,不必明天就急著做這些�!�
云清川打斷了連雍的話。7202
連雍不解,“云兄這是何意?”
云清川對著皇宮的方向,微微拱手,“再有三日,便是秋闈放榜之事,到時候天民同慶,是個極好的日子�!�
“等到那日再將頭顱掛在城墻之上,讓能讓百姓記憶猶心,讓京中這群貴族們……膽戰(zhàn)心驚�!�
“哈哈哈……”
連雍爽朗一笑,也覺得這個主意妙極,“好,那便聽云兄的。”
只是話音剛落,忽聽殿外傳來爆炸聲。
一聲連一聲,聲聲不絕。
連雍面色驟變,云清川也沖了出去。
但看見那無邊的火藥和爆炸聲,將山脈震斷,將山上的積雪震塌,引發(fā)雪崩之時,二人齊齊變了臉色。
連雍面色陰沉似冰,難看至極。
“好一個攝政王!他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將山脈給炸了!這一招釜底抽薪,實在可恨!”
云清川亦是眉頭緊皺,“攝政王的禁軍有三萬之?dāng)?shù),炸山之后,只怕所有禁軍都會朝這邊趕過來,一寸寸搜查下去……你我絕對無處遁形!”
連雍恨得咬牙切齒,“云兄放心,我這里有一條密道可以離開,這也是我最后的底牌,但是……”
但是這密道,是羌族花了上百年功夫才打通的,不僅連接著寒山寺,還連接著越秀樓、桂華坊等一眾京中的據(jù)點!
一旦密道暴漏,百年布置在京中的暗樁都要被尋掘出來!
可眼看這雪崩之勢,再加上三萬禁軍壓過來,這密道必然會暴露出去的!
連雍心中恨意堆疊,恨不得沖出去將玄翼給宰了,將他千刀萬剮!
可敵強我弱,他知道此時此刻不能沖動,只能拉著云清川朝地道入口走去。
“云兄,早知這攝政王如此瘋魔,今日就不該反將他一軍!”
“余下的事回京再聊,我們先走再說�!�
就在連雍帶著云清川離開時,蕈月氣喘吁吁地從外面跑了進來。
她面上的妝容和痣,已被雪水洗散,臉上糊成一團,看起來極為狼狽。
她看到云清川也在后,急忙止住腳步,擦了一把臉上的贓污,露出本來美艷的模樣。
穩(wěn)了穩(wěn)心神,這才走到連雍和云清川面前。
語調(diào)也溫柔下來。
“主子,您叫我?”
連雍還未開口,云清川已面色巨變,“你怎么在這里?!”
“絮兒呢?!”
第一百一十章
云氏女是叛徒
蕈月心底升起一絲不好的預(yù)感,看向連雍。
“主子,不是您讓我上來找您的嗎?”
“您吩咐了綠蕪,讓她帶云姑娘回京城,將云姑娘交到她的手中……”
連雍面色凝重,打斷蕈月的話,“今日的計劃,并未給綠蕪安排任務(wù)!”
“她的職責(zé),是在越秀樓中好好練琴�!�
蕈月眼底目露驚愕之色,“這……這怎么可能!”
“綠蕪為了防止云姑娘反抗,還給云姑娘喝了迷,藥!”
“她們?nèi)嗽谀膬�?!�?br />
云清川后面的話聽不下去了,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蕈月面前,發(fā)紅的雙眸盯著她,“綠蕪在哪里見的你們?絮兒又在哪兒!”
蕈月往后退了兩步,語氣中,帶著無盡的后悔和懊惱。
“在……在綠梅園的茅草屋中……”
云清川轉(zhuǎn)身就走,奪門而出,要去尋人。
連雍見狀,急忙給蕈月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攔住后者。
蕈月也知道此刻山上形勢危急,抓住云清川的袖子,哀聲道,“云公子!不能出去!”
“攝政王那邊的人馬已經(jīng)往山上壓過來了,處處都是雪崩,您若此刻過去,只怕還未走到綠梅園中,已被積雪掩埋!”
“十死無生�。 �
雖然她也深恨自已的大意,心痛云清絮被綠蕪所害,可此時此刻,絕不能讓云清川出去尋死。
“放手!”
云清川怒視蕈月,眼底殺意一閃而過,“絮兒若出了事,命隕于此,我跟你們逃出去又有什么意義?!”
絮兒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他汲汲所求,不也是為了給絮兒一個未來嗎?
倘若絮兒出了意外……
他活著又有什么意思!
云清川心下焦急,從袖中翻出一把匕首,
狠狠割斷了蕈月拽著那一截袖子,抬腳沖出大殿。
蕈月看他如此決絕,心中又痛又怒,一把超過一旁的門閂,朝他后腦勺狠狠砸去——
哐當(dāng)!
云清川不可置信地捂著自已的后腦勺,腳步還沒落出去,便一腳踩空,直直往后仰倒。
蕈月艱難地抱住他的身子,看著他昏迷的模樣,清秀的眉眼,指尖掠過他眉心的一點紅痕,心中一嘆。
對不起了清川。
是我沒照顧好你的妹妹。
可我也不能看著你去送死。
離開此地后,無論你是怨是恨,盡管發(fā)泄在我身上,我蕈月絕無二話!
……
“王爺,女眷那邊快鬧翻天了!”
副將苦著臉過來匯報,“那被咱們救下來的孫氏,將山上發(fā)生的情況全部捅出去了,那些貴婦們紛紛鬧著要回家,要是不放人,她們就自刎在房中,讓您背上滿世的罵名!”
玄翼二話不說,抽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按在那雕花桌子上,看著遠處崩裂的山體,冷笑一聲。
“有工具嗎?這匕首給她們送過去�!�
“若是嫌匕首自刎死的痛苦,跟本王說一聲,本王去找大夫給她們配一些見血封喉的毒藥,讓她們無痛無災(zāi)干干凈凈地死去�!�
跪在地下的副將,頓時冷汗淋漓。
“王爺……”
回應(yīng)他的,是玄翼譏諷的語氣。
“大雪天一個個不好好在家里待著,非要過來折騰什么梅花節(jié),真以為京郊是皇宮里頭?處處都安全?”
“這么多女眷上山,連個侍衛(wèi)都不帶……怎么,不知道從前這寒山寺附近山賊出沒,常常有劫富濟貧之事嗎?”
“若非幾年前本王帶兵剿匪,將京郊附近的不法勢力一網(wǎng)打盡,只怕這群蠢女人前腳剛出北京城,后腳就被綁到宅子里當(dāng)壓寨夫人了!”
“如今淪落到這種境地,不老老實實待在屋里,竟然還想拿死來威脅本王?”
“愚蠢至極!”
跟這些權(quán)貴們打交道這么多年,他知道這群人惜命的很。
死?
可別開玩笑了。
真的一心求死之人,一句話不說直接撞柱子撞墻了。
只有那些想用死亡逼迫他人,為自已謀取利益者,才會將死這個字掛在嘴邊,一次又一次……
玄翼懶得跟這群蠢貨浪費時間,將那匕首扔到地上,吩咐地上冷汗淋漓的副將。
“拿著匕首過去,本王的話一并帶到!”
副將哭喪著臉,依言應(yīng)下,轉(zhuǎn)身要走時,想起了一事,又提醒道。
“對了王爺,那活下來的孫氏說,那群逆賊要殺她們時,同她們講,之所以能這么快的找到她們的行蹤,皆因為她們得罪了云氏女,云氏女把所有人的位置都暴露給了逆賊,那逆賊才會這么快的尋到她們!”
“若沒有云氏女泄密,哪怕再晚一炷香的時間,咱們的大部隊也就趕到了,也能救下幾個貴女來!”
“那孫氏還說,云氏女這般行徑,必然是那逆賊的探子,她家中還有一個兄長,應(yīng)該也上了這群逆賊的賊船……”
“若是此刻去京中活捉了她的兄長,想必能問出一些幕后的真相……”
副將說著說著,雙腳離開地面,竟被活生生從地上提了起來。
他驚愕地看著陡然走到自已面上,抓著自已衣領(lǐng)將自已凌空的玄翼,一時失語。
不是……這……王爺……
“云氏女?!”
玄翼以為自已幻聽了,聲音從牙縫中擠出,看副將的眼神,如同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一般。
“哪個云氏女?京中哪里有姓云的家族?你說清楚!”
副將七尺的大漢,被玄翼用這樣兇唳如狼的眼神凌遲著,差點被嚇哭。
“回……回王爺……”
“那孫氏說……不是什么大家貴女,只是個窮舉人的妹妹,閨名叫什么云清絮的……”
“今日過來,是為了相看她的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