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何初三慘白無力地張了張嘴,事已至此,還能有什么解釋?他破罐子破摔,硬著頭皮往地上一跪——把這事給跪?qū)嵙恕?br />
何阿爸目呲欲裂,將戒指一扔,甩開吳媽和欣欣,操起掃帚就往何初三身上招呼!
第73章
我太累了
何初三跪在地上不閃不躲地挨打。他從小異于常人的懂事,何阿爸又講求教育之道,這輩子也就揍過他兩次而已,上一次還是他斷了腿卻瞞著阿爸的那次。然而上一次何阿爸抽一杖何初三嚎一聲、慘兮兮地撒嬌求饒,這一次卻任憑何阿爸怎么往死里抽打,他都咬緊牙關(guān)一聲不吭。
何阿爸一見他這死不悔改的模樣,氣更不打一處來!老人家關(guān)鍵時刻一點也不掉鏈子,腦血栓和心臟病一點沒犯,一腳將何初三蹬倒在地,精氣十足地將何初三抽了個半死。欣欣和吳媽屢次前來阻攔,都被他大罵大吼地推了開去。
眼見著何初三在棍棒下開始蜷縮起身子嗆咳,不知道是痛狠了還是因為感冒、喉嚨發(fā)炎而喘不過氣來,欣欣實在看不下去,哭著撲到何初三身上,“你打吧!你要打死阿哥先打死我吧!”
“你讓開!”何阿爸對著女兒下不去手。
“阿哥救過我!我把這條命賠給他都可以!”欣欣哭著道,“阿哥說六一哥也救過他,六一哥那么好,他喜歡六一哥有什么不對!你憑什么打他!他跟六一哥在一起,又沒傷害過誰!就因為他喜歡六一哥,他就不是你兒子了嗎!”
何阿爸被她說得一句也回不上來,眼見何初三慘兮兮地躺在地上,他也打不下去了。他氣哼哼地扔開掃帚,轉(zhuǎn)身拉開房門大步而去。吳媽擔(dān)憂地看了看何初三,叮囑欣欣留下來照看他,自己也趕緊追著何阿爸去了——怕他心臟病犯,想等他氣消一些了再勸勸他。
何初三趴在地上,一陣地天旋地轉(zhuǎn),胃部抽搐,哇哇地將晚飯全吐了出來。
恍恍惚惚間,他被欣欣扶了起來,走向臥室。然而還未沾床,他就腳下一軟跌了下去。
“阿哥!”欣欣嚇了一跳。
“我沒事,”何初三闔著眼睛輕聲說,“阿爸沒打要緊的地方,別送我去醫(yī)院。我很久沒睡了,讓我睡會兒�!�
他頭腦昏沉,覺得自己可能真的病了。向來體魄健康、精氣十足的他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上一次生病是什么時候,他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身與心都疲憊到搖搖欲墜。在旁人的眼里他是青年俊杰,是業(yè)界精英,是江湖人稱的“撈財童子”,年輕多金,聰慧機敏,自信沉穩(wěn)。然而他并不完美無瑕,并不無堅不摧,并不能輕輕松松地就將一切玩弄于鼓掌之間。人前的每一分風(fēng)光,人后他都付出了無數(shù)分的努力。他生于長于蛟龍城寨,生活的無奈與困窘縈繞著他的童年,他見慣了悲苦離分,見慣了坎坷無奈——人活一世,多少人逃得出苦病災(zāi)禍、命途多舛?多少人能夠事事如意、勢在必得?電影里所向披靡、無所不能的主角,現(xiàn)實中誰又能輕易做到?他孑然一身、年輕勢薄,想要力挽狂瀾、反轉(zhuǎn)乾坤,需要歷經(jīng)多少艱難險阻,付出多少心血拼搏,他心里一清二楚,所以一步一步如履薄冰,不敢輕視,不敢自傲,不敢松懈。
這段時間以來,他一方面暗中調(diào)查,輾轉(zhuǎn)布置,奮發(fā)工作,為未來的一番大行動而鋪陳網(wǎng)絡(luò)、積攢資本;另一方面還要繼續(xù)對夏六一的欲擒故縱,吊著對方主動上門求和。日復(fù)一日的勞心勞力,精神上的高度緊繃,對夏六一的緊張和牽掛,奔波勞累,壓抑失眠,已經(jīng)將他漸漸掏空……阿爸對他的憤怒與失望是壓垮他的最后一棵稻草。
他感到懊悔——悲憤和失落令他連丟失的戒指都忘了撿拾;他感到歉疚——他從來沒有想過像這樣去刺激和傷害阿爸,就算有一日向阿爸坦白,也會經(jīng)過充分的準(zhǔn)備鋪墊,不會是這樣被動和倉促;他感到焦慮——夏六一遲遲沒有向他求和,他有些摸不準(zhǔn)他在夏六一心中究竟重量幾何,他怕夏六一一意孤行,在他來不及動手之前就已經(jīng)踏上不歸之路。然而他已經(jīng)沒有心神去思考現(xiàn)在應(yīng)該怎么辦,他不會停下來,他不會放棄,但他很疲憊,很想歇一歇,哪怕只歇這么一晚。
他迷迷糊糊地,感覺自己被欣欣竭力拖上了床,然后用毛巾給他擦了擦臉,扶他起來漱了漱口,又將他的外衣外褲脫了,給他背上肩上被打得紅腫淤傷的地方涂了些跌打酒,又蓋上被子。他耗盡了全部精神,終于撐不住沉沉地睡了過去。
欣欣關(guān)上臥室燈,退了出去。她一邊在客廳打掃那一室狼藉,一邊唉聲嘆氣,內(nèi)心很替阿哥鳴不平——阿爸憑什么打他?這么好的兒子!喜歡男人也沒礙著誰�。�
她一邊低聲碎碎念地抱怨阿爸,一邊打掃整理好房間,一看墻上鐘表已經(jīng)晚上九點多了,卻遲遲不見她那位大佬阿嫂歸家。于是索性翻出何初三的大哥大,想打個電話通知阿嫂快回來。在通話記錄那欄翻了一陣,發(fā)現(xiàn)何初三這幾日都只是跟一些看似同事和客戶的人通話而已。她又轉(zhuǎn)到電話簿,翻了半天沒看見夏六一的大名,倒是有一個被命名為“Kitten”的人在很多天前跟何初三發(fā)過訊息,翻開訊息內(nèi)容一看,是阿嫂無疑。
Kitten指的是小貓咪。
“噗……”
欣欣猝不及防地被秀了一臉恩愛,想到她那位英俊瀟灑的阿嫂在他阿哥心目中是一只小貓咪,忍不住一邊憋笑一邊抖了抖雞皮疙瘩。
她剛想撥通這個號碼,突然下意識地覺得哪里不對勁——家里茶幾上都是灰塵,阿哥說他睡公司好幾天了,阿哥十分憔悴,鉆戒被扔在了櫥柜的縫隙里,這么晚了阿嫂也沒有回家,他們的電話聯(lián)系已經(jīng)斷了好久……
她心里暗暗一驚,女人的直覺告訴他——這兩人很有可能鬧分手了。
既然分手了,為什么剛才不告訴阿爸?好歹也少挨一些打呀!
既然分手了,為什么阿嫂的東西都還在這里?他沒有帶走嗎?
欣欣想來想去也想不通,索性懶得再想,電話也暫時先不打了——她又不清楚二人間的情況,沒準(zhǔn)阿哥怪她多事呢。
她披著外套坐在沙發(fā)上,準(zhǔn)備今晚先在這里應(yīng)付著睡一晚,等明天天亮了去給阿哥買些感冒藥。將電視調(diào)到無聲,她越看越迷糊,腦袋一點一點地,馬上快要睡過去了。
突然外面樓道里傳來了電梯門開的叮咚聲,緊接著一串腳步聲向這邊走來,然后是鑰匙開門的聲音。
她猛然警覺,一個激靈跳起來,抓起掃帚跑到門后。來人匆匆開門,正迎上一根大掃帚和欣欣緊張又戒備的臉。
夏六一也是一臉緊張戒備,看見是她,很是疑惑,“欣欣?”。
“六一哥!”欣欣又驚又喜,“你回來啦!”
“你們阿爸呢?”夏六一道,如臨大敵,探頭探腦往屋內(nèi)張望。
“走了!走了!”
夏六一懷揣著頂撞何阿爸、舍命救阿三的壯烈感而來,一聽說不用跟何阿爸正面交鋒,頓時松了一口氣,隨即又緊張起來,“阿三呢?!他怎樣了?打傷了沒有?”
“在里面……”欣欣話沒說完,夏六一鞋都沒脫就從她旁邊擠了進去,眼看客廳沒人,急匆匆地去開臥室門。
“噓,他在睡覺�!毙佬兰泵ι先r他,“小聲點�!�
夏六一小心地開了房門,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去,借著月光去看何初三的睡顏。何初三臉色蒼白而憔悴,眉關(guān)緊鎖,是在夢中也深深憂愁的模樣。他一時間心痛如絞,忍不住伸手去碰觸,又怕驚醒何初三,只能硬生生地止住動作。
恍惚而癡戀地看了何初三一會兒,他醒過神來,趕緊輕手輕腳地退了出來。
“他怎樣了?”他低聲問欣欣,“傷到哪兒了?”
“只有些皮外傷,給他涂跌打酒了。不過他感冒了,精神很差,剛才還吐了。”欣欣道,她敏銳地察覺到了蹊蹺,“你怎么知道他被打?”
夏六一尷尬道,“咳,我在隔壁布了保鏢。”
剛才何阿爸連打帶罵,那動靜隔著墻都能聽見,保鏢聽著勢頭不對,趕緊打電話通知了大佬。大佬正漂在海上陪喬爺尋歡作樂,一聽大嫂被岳丈暴打,嚇得心臟都要蹦下海去,趕緊謊稱公司有急事,讓幾個靚女帶喬爺?shù)酱摾锿嫱妗妱佑螒颉约毫泶盍艘凰夷ν型�,趕了回來。
“你們阿爸為什么打他?”他疑道。何初三向來孝順懂事、面面俱到,應(yīng)該不會做出什么激得何阿爸暴怒甚至動手的事才對啊。
欣欣往衣兜里一摸,摸出剛才打掃衛(wèi)生時重新?lián)斓降你@戒,一伸手懟到夏六一眼前,“喏!被阿爸撿到了!”
夏六一瞪大眼睛看著那枚閃耀著熠熠光芒、無比顯眼的大鉆戒——不是被阿三扔了嗎?!扔了以后他沒撿回來?!被何阿爸發(fā)現(xiàn)了?!
“那,那阿爸,他,他……”他霎時間給嚇結(jié)巴了。
“他發(fā)現(xiàn)你們的事了啊!”欣欣說。
“……”夏六一耳邊頓時響起了大牙鉆刺耳欲聾的轟鳴聲!平生第一次嚇到腿肚子發(fā)軟!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捂住了開始劇烈酸痛的腮幫子,呆在當(dāng)場,不知所措!
欣欣見他臉都嚇白了,竟然還捂著臉哆嗦起來,簡直哭笑不得,再回想起剛才她阿哥被阿爸發(fā)現(xiàn)戒指時如出一轍的慌亂失態(tài),覺得她阿哥阿嫂真是慫成了天上一對、地上一雙。一個金融精英,一個黑道大佬,在外面呼風(fēng)喚雨、馳騁疆場,回家一見到阿爸吹胡子瞪眼就齊齊抱頭逃竄……
她看不慣夏六一這副膽戰(zhàn)心驚的模樣,又質(zhì)疑夏六一跟何初三現(xiàn)在的感情關(guān)系,并且還聞到了他身上聲色犬馬的味道——酒味、煙味、熏鼻的女人香水味——頓時十分憤慨,“你是不是跟人出去喝酒了?!”
夏六一神色更尷尬了,“咳,有工作要談�!�
“你是不是跟阿哥好久沒聯(lián)系了?”欣欣步步緊逼地問,“你是不是跟他鬧分手了?你是不是欺負他了?”
夏六一被她逼到墻角,十分窘迫,“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沒有分手,就是吵了幾句……”
欣欣怒目一瞪,煞氣頓起,“阿哥為了你,差點就被打死啦!你不僅跟他吵架!還跟人出去喝酒!阿嫂你太過分了!”
你剛剛還說他不要緊!他到底被打成怎樣了?!夏六一又心虛又擔(dān)憂,完全忽略了欣欣那聲“阿嫂”。
“我不管,你快點跟他和好!”欣欣斬釘截鐵地說,“阿哥心情也不好,身體也不好,還挨了打,都是因為你!你今晚不準(zhǔn)走,你要好好照顧他,等他醒了跟他道歉!”
夏六一趕緊點了點頭。他才不會走呢,今晚就是何阿爸沖回來活生生打死他他也不會走。
“還有,戒指你收好,”欣欣將鉆戒塞回他手里,“這么重要的東西怎么能隨地亂扔?!你怎么這么不小心!”
夏六一莫名其妙地又挨了一頓罵,憋屈不敢言——天地良心,戒指明明是何初三扔的。
欣欣絮絮叨叨地批評了他一番,最后把照顧何初三的任務(wù)轉(zhuǎn)交給他,自己便準(zhǔn)備離開。
“警告你別再欺負我阿哥!我明天要回來檢查!”
夏六一無奈點頭,“快回去吧。天晚了,叫隔壁保鏢送你回去�!�
“免啦,還是叫他們留下保護你們吧!免得又有壞人找上門來殺我阿哥!你知道他跟你拍拖有多辛苦嗎?!”欣欣臨走還扎他一刀。
夏六一被她捅得七竅流血,趕緊朝她揮手送客,并且在心里將欣欣的可怕程度歸到了何阿爸與詭異微笑時的何初三的后面。
欣欣走后,他將戒指擺放在床頭柜上,然后仔細檢查了一番何初三的狀況,擰了塊濕毛巾給何初三擦了擦汗,自己洗漱一番,最后小心翼翼地上床睡在了何初三身旁。
他也很久沒好好睡個覺了。沒有何初三的夜晚,像沉入沼澤一般死寂而窒息。
在何初三的臉上摸了一摸,他在月色中悄無聲息地看了何初三許久,直到意識終于撐不住模糊起來,才將何初三摟進懷里,閉目沉沉地睡了過去。
……
夏六一做了一個并不算好的夢,滿頭大汗地睜開眼時已經(jīng)忘了夢境的全部內(nèi)容。他愣愣地看著滿室晨光,然后下意識地伸手探了探何初三的額頭,觸感一片滾燙。
他趕緊翻身下床,給私家醫(yī)生打了電話。醫(yī)生匆忙趕來,給何初三打了退燒針,又在床頭掛起點滴。
夏六一來來回回地換冰塊毛巾給何初三敷額頭降溫。醫(yī)生就是之前被請去泰國的那位,當(dāng)時親眼目睹了這位何先生日復(fù)一日悉心周到地伺候大佬,早猜到了兩人的關(guān)系。如今看見大佬緊張萬分地照顧昏睡的何先生,他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是不是昨晚辦了‘事’以后把‘那個’留在里面了,沒給他清理?”
“仆你個街!”夏六一罵道,擔(dān)心吵到何初三,趕緊壓低聲量,“我沒有。”
“真的沒有清理?!”醫(yī)生投來譴責(zé)的目光。
夏六一的腦海里情難自禁地浮現(xiàn)出何初三事后給他清理的曖昧場景,忍不住后門一癢,臊得臉都紅了,“你亂想什么?我們昨晚什么都沒做�!�
醫(yī)生投來毫不信任的目光。夏大佬莫名其妙地又被蓋了一頂“渣攻”的帽子,百口莫辯,憋屈萬分。
……
中午的時候欣欣來了一趟,檢查阿嫂有沒有欺負阿哥,以及送來吳媽煲的生滾魚片粥。目睹何初三發(fā)著高燒、掛著點滴、虛弱昏睡的模樣,她心生憤懣,又想批評批評阿嫂。但看見阿嫂那副焦心內(nèi)疚的模樣,她覺得對方也算知錯了,于是只能回家把這滿腹憤懣向何阿爸表達了出來——阿哥都被你打到發(fā)高燒啦!都要病死啦!
何阿爸還在氣頭上,但又忍不住心疼兒子,氣哼哼地咕噥出一句,“我不打他,我也不管他了!他愛怎樣就怎樣吧!”
他想到何初三親媽臨死前那句“兒子跟你姓,千萬別讓他混黑道”。如今兒子雖然沒混黑道,卻跟黑道人士攪和到床上去了!這有什么區(qū)別?!他悉心教養(yǎng)、諄諄教誨,終于盼到兒子長大成人、修成正果,結(jié)果還是走上了這么條歪路!對方還是個男人!叫他怎么對得起何初三的媽媽!
還有那個夏六一!小模樣生得端端正正的,也算是個講道理識禮數(shù)的漢子,比外頭那些坑蒙拐騙的宵小之徒看起來要稍微靠譜那么一點點,所以他才容忍了兒子跟夏六一的來往。結(jié)果呢?!這個撲街大佬沒有拐騙良家婦女,卻拐走了良家少男!
何阿爸傷心得狠了,一個人上樓頂天臺抽悶煙,大煙桿子抽得吧嗒吧嗒。吳媽給他端上去一碗粥,想勸勸他,見他還在氣頭上、油鹽不進,只能嘆一口氣又下去了。
……
深夜時分,何初三在一陣刺鼻的焦糊味中醒來。他還發(fā)著燒,神智不太清醒,只迷迷糊糊地覺得自己家廚房燒起來了。他掙扎著下了床,頭重腳輕地出了臥室。
正逢夏六一捂著鼻子一邊咳一邊狼狽地從濃煙滾滾的廚房里跑了出來,身上系著圍裙,手里抓著湯勺。兩人打了個照面,都傻住了。
我是做夢嗎?何初三呆愣愣地想,夢到六一哥在給我做飯?他怎么在夢里也能燒廚房?
夏六一趕緊扯掉身上的圍裙,尷尬道,“咳……欣欣中午送了粥,我想給你熱一熱�!�
何初三大睜著眼睛,云里霧里地望著他,低下頭去搓了搓臉,才終于清醒了。
“你怎么來了?”他神情瞬間淡漠下去。
夏六一第一次在爭吵之后主動上門砌臺階,尷尬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將湯勺隨手放在一旁的櫥柜上,“你還在發(fā)燒,先回床上躺著吧�!�
他走近欲攙扶何初三,何初三卻退了一步避開他的手,“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我阿爸阿媽呢?欣欣呢?”
夏六一不知道從何說起,又不敢強行拉扯他,只能勸道,“先回床上,我慢慢跟你說。”
他跟在何初三后面進了屋。何初三自己上了床,靠坐在床頭。夏六一走過去坐在了床邊,仍是不知道從何說起,只能拈起床頭柜上的戒指遞給他,緊張間挑了個非常拙劣的話頭,“我把戒指找回來了�!�
“我阿爸找回來的,”何初三修正他,“你留著吧�!�
夏六一被他噎了一噎,半天說不出話來。他沒有何初三那樣巧言哄人的本事,想了又想,最后道,“你記不記得之前你說過,‘我們以后不吵架也不賭氣了’?”
“六一哥,你還不明白嗎?”何初三悲哀地看著他,“我們這次不是吵架,也不是賭氣,是分……”
夏六一捂住了他的嘴,“不準(zhǔn)說那個詞!我沒答應(yīng)!”
何初三沉默地看著他,眼睛里寫著“你答不答應(yīng)有什么關(guān)系?我單方面決定就行了�!�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夏六一放開手,痛苦地說,“我真的不想跟你吵架,也絕對不會跟你分開!”
何初三依舊沉默。
夏六一站了起來,煩躁地在屋里踱了幾步,最后坐回床邊,從貼身口袋里摸出那張照片,道,“你不就想知道這張照片嗎?對,我承認,跟青龍有關(guān),我去泰國也跟青龍有關(guān)。照片上這個泰國人害死了青龍的父親,也害死了青龍,我去泰國是為了找他報仇。我之前騙了你,怕你擔(dān)心,怕你不讓我去,是我錯了!”
何初三看了一眼那張照片,“這上面有三個人,還有兩人呢?”
“……”
夏六一頓了一頓,才道,“一個是青龍的父親,另一個跟這件事沒有關(guān)系。這些事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我……我以后哪里也不去,平平安安地跟你在一起,好不好?”
何初三迎著他暗含閃爍的目光,心里的雨霧一點一滴凝結(jié)成了冰霜。
——既然夏六一承認照片上的那個泰國人與青龍之死有關(guān)系,另一個人謝英杰難道還能一點兒關(guān)系都沒有?如果真如夏六一所說、一切已經(jīng)在泰國結(jié)束,夏六一又怎么會繼續(xù)深陷噩夢、一遍又一遍地呢喃著報仇血恨?又怎么會將這張照片看得如此重要,不僅貼身保存,而且在丟失之后憤怒失態(tài)、向他怒逼索要?
他不想拆穿夏六一半真半假的“坦白”,那會暴露他跟陸光明的往來,但他此時真真切切地對這段感情產(chǎn)生了疲憊和傷痛。夏六一在感情中的懦弱、退縮、逞強、欺瞞,如同利刃一般一刀接著一刀地扎進他的心口。
他突然覺得他的堅持、他的付出、他一直以來對兩人關(guān)系的小心呵護,仿佛毫無意義。夏六一究竟是真心愛他,還是僅僅將他作為一個伺候周到、相處起來順心愉快的伴侶?而他一直自以為不圖回報、不去計較地深愛著夏六一,又為什么漸漸開始感到傷心、委屈、不滿足、甚至嫉恨?
“別天真了,六一哥。這些事怎么可能有結(jié)束的一天?永遠我跟你之間都隔了一個人,你只要心里還有他,還記掛著那些恩恩怨怨,永遠我們都是兩個世界的人。怎么可能在一起?”
“我太累了,”他輕聲說,“我們倆……算了吧�!�
第74章
愛你還是愛他
夏六一猛地撲上來按住了他,“你閉嘴!不準(zhǔn)說算了!”
他低下頭想用嘴堵住何初三的嘴,何初三毫不留情地咬了他,但他滿嘴鮮血卻依舊不肯放開,兩人又是擁抱又是推拒地倒在了床上。夏六一開始撕扯起了何初三的褲子——這個野蠻而愚昧的黑社會竟然還以為他們精神的分歧可以用肉體的交融來解決——何初三失望透頂!狠狠一拳捶進了他的小腹!
他推開夏六一,翻身下床,徑直朝外離去。
夏六一忍著痛追上來,在臥室門口拽住了他,一把關(guān)上臥室門,將他按在了門后。
“我不可能忘了青龍!我不可能忘了青龍!”夏六一滿眼血絲地吼道,“他救了我,他養(yǎng)大了我,我可以為了他去死!如果有人害死他,我一定要為他報仇!如果你阿爸被人害死,你不會這樣做嗎?!我這樣做有錯嗎?!”
“你當(dāng)然沒有錯!”何初三怒道,“錯的人是我!是我不該奢求你喜歡我!是我一開始就不該來招惹你!”
“是你不該招惹了我又想把我甩掉!”夏六一吼道。
他喉頭一哽,緊緊抓住何初三,用盡全力才再度發(fā)出聲音。
“是,我為了青龍是可以去死,但是因為你我才想活下來!在泰國的時候,小馬死了,我跟秦皓被人追,從山上摔下來,又受傷又發(fā)燒,白天躲在樹林里,泡在河里,晚上睡在樹上,睡在山洞里,吃野果,吃生魚,吃蟲,吃老鼠……每次快要熬不下去的時候我都想到你,我這輩子都沒有那么害怕過!我怕我死了,怕我再也見不到你,我甚至后悔一開始認識你,如果沒有你,我不知道什么叫幸福,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是你教我餓了要吃飯,累了要睡覺,病了要休息。是你跟我一起放煙花,一起看日落,一起在家煮飯吃。是你教我什么是快樂,我想讓你也快樂,我真的一丁點都不想讓你難過……我跟我自己說我一定要撐下去,我要活著回來見你,我要留在這個世界上跟你在一起……”
一滴淚水從他臉上滑落。
“我那個時候才明白,我對青龍是感激,是敬愛,我將他當(dāng)做跟小滿一樣最重要的親人,我承認我以前對他有過沖動,但那只是一時的沖動,我不敢跨過那條界線,我阻止自己陷得更深。如果我真的不顧一切地愛他,我又怎么可能放棄他,將他推給小滿?但我無論如何都不想放棄你,不想將你讓給任何人!”
他滿眼濕潤地看著何初三,顫抖地懇求,“阿三,我喜歡你,我愛你。我沒有愛他,我只愛你。我求求你不要說分開,我受不了這個,我求求你了……”
他小心翼翼地再次試圖親吻何初三。這一次何初三沒有作出任何反抗,他嘗到了何初三唇邊咸咸的淚水——何初三也哭了。
何初三的心跳如鼓,腦中一片混亂,他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只有淚水不斷地淌落——他也不知是因為夏六一的告白,還是長久以來他深埋心底的痛苦壓抑的釋放。
他從來沒有奢求過“我愛你不愛他”,從與夏六一相識的初始他就知道夏六一對青龍的感情。在意識到自己喜歡上夏六一之前,他甚至為此感動過、憐憫過。雖然心里說著不服輸,雖然有著跟死人一爭高下的決心,但其實他一開始就對青龍低了頭,以外來者越位的心態(tài)而自居,一直小心翼翼地經(jīng)營這份感情,像個后宮賢妃一般善解人意、大方得體,不敢越雷池一步,甚至從來不提青龍的名字。他一直覺得夏六一對他的感情是因為被他的鍥而不舍所感動,是寵溺他,是因為他的悉心照顧而習(xí)慣了與他在一起。他連一句“我愛你”都沒有奢望過,所以才會在被夏六一求婚的時候,驚訝到啞口無言。
他終于開始意識到:導(dǎo)致這次爭吵的,真的只是夏六一一個人的過錯嗎?夏六一對他的隱瞞欺騙,真的只是為了青龍嗎?難道不也因為害怕將他卷入危險中、害怕他受到傷害嗎?他在感情中一直把自己放得那樣的卑微,對夏六一的欺騙那樣的敏感介懷,究竟是因為夏六一不信任他,還是因為他根本不信任夏六一對他的感情?
“對不起,六一哥,”他終于哽咽著開了口,“對不起讓你傷心了。我一點都不想跟你分開,之前那些都是氣話。是我犯傻�!�
“是我對不起你,”夏六一抱緊他說,“傻的人是我。這段時間我每一分一秒都在想你,我應(yīng)該早點來找你,這些話我應(yīng)該早點跟你說,我就是放不開面子�!�
何初三帶著眼淚笑了起來,“對啊,大佬,你就是死要面子�!�
夏六一卻笑不出來,他知道何初三是在開玩笑緩和氣氛,但那笑容卻令他的心里酸澀而疼痛——對啊,他們以前那么多次爭吵,哪一次不是何初三若無其事地帶著笑臉來求和?就因為他要面子,所以就次次都要何初三委曲求全嗎?他是有多混賬?
“對不起,”他揩著何初三臉上的淚痕,一遍又一遍地道,“對不起,對不起……”
何初三堵住了他的話語,溫柔而珍惜地吻他。
兩人纏綿地吻了許久,雙唇戀戀不舍地分離后,再看看對方已經(jīng)哭得泛紅發(fā)腫的眼睛,彼此都有些好笑。
何初三突然仿佛被一陣電流透體而過,到現(xiàn)在才后知后覺地狂喜起來——六一哥居然說愛他不愛青龍!怕被他分手還嚇得大哭了一場!老天爺�。∷嫦氪蜷_窗戶對著外面狂吼一通!然后沖下樓去點火放炮仗!
他激動過頭,突然撇過頭去打了一個大噴嚏!
夏六一探了探他的額頭,憂慮道,“你還有些發(fā)燒,回床上休息吧�!�
何初三在他掌心蹭了蹭臉,帶著鼻音黏糊糊地撒嬌,“我餓了�!�
夏六一想起廚房里那碗黑糊糊的粥,“咳……我去叫個外賣?”
何初三又笑起來,“這么晚哪有外賣。我記得冰箱里還有鮑汁面條和云吞,你煮一碗云吞面給我吃吧。我教你�!�
……
夏六一里三層外三層地把何初三裹得暖暖和和,讓他站在廚房門口指揮自己煮面。何老師耐著性子教他洗鍋,生火,燒水,下面;夏學(xué)生學(xué)得全神貫注,比第一次持刀砍人還緊張。
十幾分鐘后,夏六一竟然真的將兩大碗香噴噴的云吞面擺上了餐桌,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簡直恨不得拍照裱起來掛在客廳里!
“快吃吧,一會兒冷了,”何初三催他,“快試試,你煮得很好吃。”
夏六一試試探探地吃了一口,很是驚訝——他竟然真的煮出了一碗味道正常的面!
他心里十分感懷,這可比當(dāng)龍頭大佬要有成就感多了!令人馬上就想追求更高的成就!“我明天煲粥給你喝!”
“哈哈哈,免了。我怕你真把廚房燒了,”何初三笑著說,“你以后老老實實洗碗就行了,做飯有我啊�!�
夏六一也笑了,知道他這是要給自己做一輩子飯的意思。他面也吃不下去了,得寸進尺地又從褲兜里將那枚戒指掏出來,“那你把這個收回去,好不好?”
何初三臉色一僵,沉默地看著那枚戒指。夏六一忐忑不安地看著他,等他的回答。
何初三突然站了起來,回身朝臥室走去。
夏六一心中茫然又焦急,急忙攥著戒指跟了上去。但何初三只是翻箱倒柜地找出兩根紅繩,轉(zhuǎn)頭問他,“我送你的玉佛呢?”
夏六一趕緊從床頭抽屜里將玉佛翻了出來。何初三用紅繩分別串好玉佛和戒指,將玉佛戴上了夏六一的脖頸。
“沒想到還是它留得久,”何初三摩挲著玉佛道,“別再弄丟了�!�
“好。”夏六一認真道。
“把我的也給我戴上吧。”何初三示意戒指。
夏六一將紅繩串的戒指也戴在了他的胸前。他湊近低頭系繩的時候,何初三突然捏住了他的下巴,逼他抬起頭來,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眼睛。
“真的只愛我嗎?”
夏六一的瞳孔里滿滿地映出他的倒影,“是�!�
“無論發(fā)生任何事,也要跟我在一起嗎?”
“是�!�
何初三笑了,湊過去吻了他。
“我也是。”
……
兩人膩膩歪歪地又親昵了一陣,然后小孩子一般手牽手地走回客廳去吃面。剛吃了沒幾口,夏六一突然想到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那,那你阿爸怎么辦?”
何初三筷子一抖,與他面面相覷,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心虛之色。
“咳,先放一放?先等他自己緩一緩?”何初三。
“那,那就放放吧�!毕牧�。
兩人在阿爸這件事上迅速達成了相當(dāng)高的共識,不約而同地將鴕鳥腦袋往面碗里一埋,吸吸呼呼地吃起了面。
餐后夏六一手腳勤快地刷洗碗筷、收拾廚房,又匆匆忙忙洗漱了一番。何初三提前洗漱好了,在床上等他。夏六一大步而入,正見何初三穿著跟他情侶款的小熊睡衣,裹著被子靠坐在床頭,臉頰微紅地看著他笑,笑得滿目春情,松軟的額發(fā)上還有幾分微濕的水氣。
那干凈清純、年輕帥氣的小模樣,“嗖嗖嗖”扎了夏大佬一心窩的情人箭。
何初三掀開被子,邀約式地拍了拍床。夏大佬怦然雞動,一個猛子撲上床,摟住他一起躺了下來,在他因為低燒而微微發(fā)燙的臉頰上狠狠親了幾口。
夏六一的臉臊得通紅,跟他額頭抵著額頭,低聲道,“你今晚……要不要……”他說不下去了。
“��?要不要什么?”何初三裝傻逗他。
夏六一往他嘴皮子上泄憤地啃了一口,老臉不要地說,“要不要干我?”
何初三吃吃地低笑,回親了他好幾下,笑著說,“有心無力,不過幫你止止癢還是可以的……”
說話間,他溫?zé)岬氖猪樦牧还饣谋臣瓜蛳履﹃�,沒入挺翹的股間。兩人都聽見了手指攪動穴口的黏膩的水聲。夏六一不堪地低吟出一聲,緊緊地摟抱著他,將臉埋進了他的肩窩。
……
夜已深沉。焦心憂慮了多日的夏六一,身心都得到放松和發(fā)泄,將腦袋枕在何初三胳膊上沉沉地睡著了。何初三躺了一整天,毫無睡意,偏過頭去在月色中看著夏六一的臉,輕輕地撫摸他的發(fā)鬢,揉捏他單薄柔軟的耳垂。
夏六一沒有絲毫被他驚動的痕跡,英挺的眉目舒展開來,是很安心和快樂的模樣。
何初三在他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低聲嘆道,“傻子�!�
別再犯傻了。你想做的事,我會替你做到,用我自己的方式。
……
周一的上午,陽光大好。崔副堂主在家吃了一餐豐富美味的早飯,姍姍來遲地抵達了總公司。一路走來,只見滿堂祥和之氣,眾人臉上喜氣洋溢。總裁辦公室的對面騰出了一間房間,之前在此辦公的經(jīng)理正在外間整理自己的辦公用具。
崔副堂主好奇地繞到那間房間門口,探了探頭——只見何顧問端坐在辦公桌前,微笑著向她發(fā)出了真摯的問候,“東東姐,早上好�!�
崔東東傻了眼,“小三子?你在這兒辦公?”
“一周三天,為公司提供全方位服務(wù)�!焙纬跞〔〕跤�,容顏略微有些憔悴,但仍是春風(fēng)滿面。
崔東東張了張嘴,噎了半天,“咳,你忙,不打擾你工作�!鞭D(zhuǎn)身出門,徑直朝總裁那屋去了。
將門一關(guān),她幾個跨步?jīng)_到夏六一桌前,小聲道,“大佬,你瘋了嗎?”
夏六一正一邊哼歌一邊用一張紙巾擦拭桌上那張眾人的合照,莫名其妙地抬起頭,“我怎么了?”
“你讓小三子來這兒坐臺?!”
夏六一又把頭埋下去了,往相片玻璃上哈了一口氣,一邊嘎吱嘎吱地擦拭,一邊心情上佳地道,“人家好歹是顧問,讓他處理公司的事,不來這兒怎么處理?你放心,我都吩咐清楚了,不該知道的事他不會知道�!�
“這小子籠絡(luò)人心的本事就跟蝗蟲過境一樣,你瞧外面的人今天多開心?”崔東東道,“你保證沒人偷偷向他放料?”
“你放心吧!”夏六一抬指往她額頭上彈了一彈,仍是樂呵呵地,“現(xiàn)在也沒多少事需要瞞著他,金彌勒已經(jīng)死了,他最介意的這樁‘生意’我們洗手不做,其他那些陸陸續(xù)續(xù)也都在調(diào)整,怕他什么?”
崔東東壓低聲道,“那老掌柜的事呢?”
夏六一停下動作,“老掌柜的事除了我知就是你知,難道你會告訴他?”
崔東東想想也是,松一口氣,不過還是將自己的大哥大摸出來檢查了一番,“就怕他裝竊聽器。”
“閉嘴吧你,”夏六一笑著又往她腦門上彈了一彈,“挑撥離間�!�
崔東東被他笑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大佬!你被他灌了多少碗迷魂湯�。�!色欲熏心啊你!”
她琢磨出味兒了,繞到桌后面,一屁股坐上老板椅的扶手,笑嘻嘻地攬住大佬的肩膀,“怎么?一個周末就和好了?他拿什么好東西來哄你了?”
“是我哄他!”
崔東東哈哈大笑,“別說笑了!你要是會哄人,母豬都識上樹!哈哈哈哈……”她挨了夏六一一肘子,憋住笑,“真是你哄他?!嘖嘖嘖,小三子真是御夫有術(shù)!要是早生兩百年,是國母的料�。 �
夏六一作勢還要揍她,她嘻嘻哈哈地一彈身逃出老遠,“說真的,你拿什么去哄他了?鉆戒?名表?跑車……”
“不不不!讓我認真猜猜,”她又自言自語地琢磨,“撲街仔比你會掙錢,他看不上這些。我猜你們從天黑‘啪’到天亮了對吧?!有什么不是‘啪’一晚不能解決的?!哈哈哈!”
“‘啪’你個頭,他這幾天生��!”
“那你這幾天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夏六一俊臉微紅,比“啪”了一整晚還要更加羞澀,少男懷春一般喜滋滋甜蜜蜜,“就是一起躺在床上,抱著他說說話,陪他睡覺,還有煮面給他吃�!�
“……”
崔東東張了張嘴,噎了半天,“咳,大佬,如果金像獎每年都有‘最純情男主角’這個獎項,你一定可以拿足二十八屆�!�
夏六一一紙巾盒砸向她,“滾!”
崔東東大樂而去,走到門口又被夏六一叫回來,“跑什么跑?回來,開會�!�
……
夏大佬跟崔副堂主召集幫內(nèi)小頭目們開例會。新官上任的秦皓管轄下的幾間酒樓近來生意紅火,受到了大佬的重點表彰。主管了幾間夜總會及迪廳的虎頭卻是愁云慘淡。
虎頭抱怨道,“大佬,人家的場里都賣‘零食’,我們的場說不賣就不賣了,又不準(zhǔn)別家進來賣,光是抽水煙,誰高興來�。∵有啊,那些探長們聽說我們那些靚妹現(xiàn)在只陪客不賣身,罵得多難聽的都有!其他一些熟客也不愿意來了,說我們裝模作樣,故意不做他們生意!再這么搞下去,我怕所有人都要向我們開炮!”
“瞎嚷嚷什么?”夏六一道,“你這身虎皮披著玩兒的?!你又沒把柄落在別人手里,誰敢朝你開炮?!那些探長這幾年不是被調(diào)到鄉(xiāng)下就是被廉署盯上,夾著尾巴偷偷要飯,還能騎到你頭上去?!年前新開的旱冰場不是給你了嗎?生意怎樣?”
虎頭悻悻然地應(yīng)了一聲,“那個還不錯�!�
“還不錯就去跟何顧問商量商量,做做市場調(diào)查,找地方開幾家連鎖店�!�
虎頭一聽就頭疼,缺根筋地又開始抱怨,“唉,別提了!大佬!之前何顧問非要我那些經(jīng)理先去搞幾個月‘培訓(xùn)’才能上崗,送他們?nèi)W(xué)什么電腦、英文、財務(wù)、營銷,學(xué)完了還他媽要考核!考不合格的還要接著學(xué)!他媽的誰家古惑仔去念書��?!識念書還當(dāng)什么古惑仔?!我虎頭十幾歲就出來混,第一次聽說做生意還要學(xué)這些亂七八糟的!又浪費錢又浪費時間,我手底下現(xiàn)在缺人缺得厲害!”
“缺的厲害說明你那些經(jīng)理不合格的厲害!十幾歲出來混了不起了?人家何顧問才出來混多久?人家一個月掙多少,你掙多少?!教你怎么賺錢你還屁話多?!”
虎頭被罵的灰頭土臉,憋了一肚子屁不敢再放,只支吾著,“可現(xiàn)在沒人手……”
“沒人手就找人借!秦皓你那邊有沒有?”
“有一個新來的,”秦皓說,“何顧問訂的考核他過了,但是經(jīng)驗不多�!�
“先讓給虎頭,經(jīng)驗不多讓虎頭親手帶帶他。烏雞你那邊呢?”
主管放貸收數(shù)的烏雞正低頭沉思,聞言醒了醒神,“我?大佬,我那邊空余的人手挺多。何顧問說我們有兩間財務(wù)公司的經(jīng)營范圍要調(diào)整,現(xiàn)在在休業(yè)整頓,重新申牌照。所以收入上沒什么進展。”
“慢慢來吧,”夏六一安撫道,“缺錢了跟何顧問說一聲。”
“大佬放心,何顧問每個月都撥了款給停工的弟兄們出糧�!�
夏六一挨個挨個將其他幾個小頭目也提點了一頓,最后終于宣布散會,眾人作鳥雀散。他看看時間也差不多到中午了,于是問崔東東,“有事沒?沒事跟我和阿三一起出去吃飯?”
“免啦,今天中午家里燉了湯,我要回去。”崔東東一臉喜滋滋甜蜜蜜,“不然你們倆來我家吃?我讓小蘿加兩個菜。今天天氣不錯,下午要是沒事,一起出海去釣釣魚、曬曬太陽?”
“好啊�!�
夏六一把秘書叫進來,清了下午的行程。他聽見崔東東打電話叫小蘿加菜,于是提聲補充道,“跟她說口味清淡點,阿三的病剛好。”
“聽到了嗎?”崔東東對著電話說,“大佬說他的心肝寶貝小甜甜身體不好,讓你做菜清淡一點�!�
她躲閃過了夏六一的紙巾盒攻擊,屁顛屁顛地出門朝對面辦公室去了,“何顧問!走走走!來大姐大家里吃飯!”
第75章
莫忘了今宵
崔東東和小蘿的家地處一戶高檔公寓樓,室內(nèi)裝潢典雅精致。柜架、墻角、茶幾上,屋里的角角落落都擺放著她們從世界各地帶回來的稀奇古怪的裝飾品。春日溫潤的陽光從窗邊透入,滿室溫暖明亮。
崔東東在唱片架上精挑細選,最后拈出了一張去年新出的國語專輯《難忘的TeresaDeng》。唱片機緩緩滑動,甜美的聲音悠悠地傳了出來。
莫忘了今宵
莫忘了今宵
……
她端了兩杯咖啡給坐在沙發(fā)上的夏六一和何初三,轉(zhuǎn)身進廚房幫手�!澳銈兿茸鴷䞍喊�,很快就開飯啦�!�
“東東姐,我來吧。”何初三放了杯子要起身,被夏六一拽回去了。
“你病好完了?”夏六一擰了擰他冰涼的臉蛋。
“可是……”何初三覺得讓她們倆去忙碌、自己跟夏六一大搖大擺地坐在沙發(fā)上喝咖啡實在是有些不妥當(dāng),還想起身,被夏六一一把拽進懷里,緊緊抱住。
“別動,陪我聽會兒音樂,”夏六一說,并且捂住了他還想說話的嘴,“你聽�!�
莫忘了今宵
莫忘了今宵
我把整個的心給你了
我把整個的人給你了
離了你這人生太枯燥
離了你這世界太無聊
除了你呀除了你
我什么都不要
夏六一目光炯炯地看著何初三,滿懷深情,“聽到了嗎?”
豈料何初三嘴角一翹,“噗……”
“你笑什么!”
“你好肉麻,哈哈哈!”
“媽的你好意思笑我!你肉麻的時候呢?!”
“我什么時候肉麻過?”
“你天天……你閉嘴!”夏六一不跟他彎彎繞繞地斗嘴,將他摁倒在沙發(fā)上啃起嘴皮來。沒啃幾口就被何初三反守為攻,翻了個身壓在他身上玩法式深吻。
端著一鍋湯出來的小蘿路經(jīng)沙發(fā),偏頭看了他們一眼,面不改色地將湯擺上餐桌,倒回廚房平靜地跟崔東東匯報說,“那兩個基佬在我們沙發(fā)上亂搞�!�
崔東東提嗓就罵,“夏大佬!何顧問!要‘打波’回家打去!”【注:打波(Ball),即做愛�!�
夏六一被親得滿面通紅,掙開何初三,抬頭吼道,“媽的借你地方‘�!瘋嘴都不行��?!”
“還想在我這兒用嘴‘打波’?口味挺重啊你!”崔東東端了碗筷出來說,“那你現(xiàn)在要吃飯還是要吃‘腸’?”
“吃什么‘腸’?”夏六一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壓在他上面的何初三倒是一下子笑了出來。
崔東東看看他倆高下立見的領(lǐng)悟力,再看看他倆現(xiàn)在這個體位,腦中靈光一閃,恍然大悟!——果然如此!真人不露相啊小三子!我就說夏六一這個又別扭又純情的性冷淡怎么可能是上面那個!難怪他上次扔了我送的小藍瓶!
何初三迎著她求證的目光,羞赧地眨了眨眼,算是默認。崔東東哈哈大樂,轉(zhuǎn)頭對小蘿使了個夸張的眼色。小蘿也恍然大悟,驚笑著看向何初三。三人擠眉弄眼,樂成一團。
夏大佬直覺不對,惱羞成怒,“你們?nèi)齻在搞什么鬼名堂?!”
……
他一直到酒足飯飽,下午坐上游艇出了海,都還對此事耿耿于懷,奈何三人死不開口。他拿崔東東和小蘿沒辦法,于是將何初三按在甲板的沙發(fā)上又啃了個痛快。
“說不說?你們中午到底在笑什么?嗯?!”
何初三被他啃得喘不過氣,一邊笑一邊抵抗,“哈哈哈……不說……”
“找死!”
兩個基佬在沙發(fā)上抱成一團翻來滾去,做出一些青天白日不忍目睹之事。崔東東戴著太陽帽,穿著背心褲衩,正坐在甲板邊上守釣魚竿。她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嘖了一聲,拍了拍躺在她旁邊的小蘿。
小蘿戴著墨鏡,穿了一身性感可愛的嫩黃色比基尼,上身披了件小紗巾,下身圍了條小短裙,露出豐滿圓潤的事業(yè)線和白嫩嫩的小長腿,正仰面朝天地曬著太陽。她翻過身來,掀起墨鏡看了一眼,又躺回去了。
“呵,男人。”她不屑地說。
沙發(fā)上兩個男人還在旁若無人地卿卿我我。何初三仰面躺在沙發(fā)上,被親得滿臉都是口水,一邊笑一邊抹臉。夏六一開始啃起了他的脖子,何初三被弄得又癢又熱,笑著別過頭去,鼻子蹭到沙發(fā)靠墊上,突然停下動作,仔細嗅了嗅。
“怎么有香水味?”何初三皺起眉頭。
他轉(zhuǎn)頭提聲問,“東東姐,小蘿,你們今天擦香水了嗎?”
“沒有!都沒有!”崔東東頭也不回地大聲說,“要是你聞到了香水味,絕對是其他女人留下來的!對了,下艙里還有一張專門從巴西訂的電動床,你快下去檢查一下!”
何初三掀開夏六一,兔子一般躥去了船艙!夏六一撈起腳上拖鞋就朝崔東東砸了過去,崔東東仿佛背后有雙眼睛,一低頭躲過,發(fā)出幸災(zāi)樂禍的哈哈大笑!
夏六一赤腳追著何初三下了底層船艙,眼見何初三湊到那張大圓床上聞聞嗅嗅、掀起被子和枕頭試圖找出一星半點的蛛絲馬跡。他回身關(guān)了艙門,落了鎖,猛虎撲食一般撲上去,將何初三撲倒在了柔軟的床褥里。
他笑著摟著何初三翻了個身,變成兩人面對面相臥的姿勢,“發(fā)現(xiàn)什么了沒有?何大偵探?”
“發(fā)現(xiàn)你換了床單�!�
“哈哈哈,我換了床!”夏六一得意地說,擰了擰何初三的臉,“傻仔,這艘游艇我以前買來做生意陪客的,先前放了一張電動床,給那些有心無力的老變態(tài)玩。知道你要來,我讓他們仔細打掃了一下,換了張新床�!�
何初三的眉頭舒展開了,“專門買給我的床?”
“是啊�!�
“送床上用品了嗎?”
夏六一得意洋洋,“當(dāng)然!需要什么床上用品?應(yīng)有盡有!”他拉開床頭的小柜子——滿目小藍瓶小綠瓶和各種口味的套套。
“最重要的床上用品不送嗎?”何初三仍不滿足。
“什么?”
“你��!”何初三一翻身將他壓到下面,開始扒起了他的褲子。
夏六一欲迎還拒,裝模作樣,笑嘻嘻地,“撲街仔,大白天的你想干什么?”
“吃‘腸’啊,大佬�!�
……
夏六一白日宣淫,舒舒服服地被吃了一口又一口。何初三吃“腸”吃得嘖嘖有聲,技巧嫻熟。夏六一一邊發(fā)出舒爽的嘆息,一邊還有心思繼續(xù)問他,“我當(dāng)然知道吃‘腸’是這個意思,我是問你們?nèi)齻當(dāng)時鬼鬼祟祟地笑什么?”
何初三將那根濕漉漉的大香腸吐了出來,壞壞地笑著湊上來,“真的想知道?”
“廢話。”
“你吃一口‘熱狗腸’,我就告訴你�!�
“媽的,那又是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