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手抖什么?”男人突然問。
“我是小輩,不通棋藝,與掌柜的對弈,緊張�!�
“是么。你說話時聽不出緊張�!�
“話語可以作假,行為不能�!�
“你在什么地方長大?”
“蛟龍城寨�!�
“你現(xiàn)在是金融精英,天天出入高檔場所,你的行為里還有又窮又破的蛟龍城寨的影子?”
“有。在黑暗中生存,為了見到光亮,必須往高處爬,為了這個目的,不惜竭盡全力——這是蛟龍城寨留在我身上的影子,它會跟我一世�!�
“呵,年輕人,一世太長,不要急于去看穿它。”
兩人仿佛長輩與小輩嘮家常一般平靜地對話著,棋盤之上卻是狼煙四起,戰(zhàn)火紛飛。黑白二子無聲對峙,封、拆、斷、夾之間,隱約刀光劍影。喬爺撐著拐杖、踮著腳尖,竭力觀望了一陣,眼睛都瞪酸了,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禁不住偷偷扭過頭去打了個哈欠。
虧得掌柜的憐惜他年紀(jì)大了,從來沒跟他來過這套,不然他恐怕棋下著下著就一腦袋栽進(jìn)棋盤里睡過去了。
又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拄著拐杖偷偷打起了瞌睡。突然聽到掌柜的一聲“你贏了”,嚇得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什么?我的乖乖寶貝撈財童子,居然贏了掌柜的?居然敢贏掌柜的?
何初三站了起來又鞠了一禮,“不敢當(dāng),是掌柜的關(guān)照我。”
男人微微一笑,“還說只‘會一點’。你韜光養(yǎng)晦,深藏不漏,一步一步引我入局�!�
“是掌柜的暗掌乾坤,明明有很多次斷我‘氣’數(shù)的機(jī)會,卻留下我一條小命,看我能做到什么地步�!薄咀�2】
男人又笑了,“別站了,坐下吧。會沏茶嗎?”
“功夫茶不會。”
“何顧問也有不會的事。老喬啊,你也來坐下吧。”
喬爺忙不迭走上前來坐下,趁機(jī)松動了松動手腳。何初三手腳利落地收拾了棋盤。三人端坐在茶案前,氣氛仿似一家人一般輕松而隨和。男人就像一個家族里沉穩(wěn)溫和的大家長,慢條斯理地沖了兩輪茶,一邊沖一邊關(guān)照了何初三先前替喬爺?shù)摹芭笥选薄簿褪撬约骸幚碡攧?wù)公司之事的細(xì)節(jié),又問了何初三平素里如何幫喬爺做事,還問了一些股市、證券市場的幕后之道。
十幾分鐘后,他終于灑茶入杯,抬手請茶。何初三道謝之后端起一杯,品了品道,“好茶。”
“好茶配名駒,何顧問是匹千里馬,值得這杯茶。”男人道。“好了,茶也喝了。之前你說找我有樁大生意,說說看吧�!�
何初三微微垂下眼去,并沒有開口。
男人看了喬爺一眼,“老喬,出去等吧�!�
“……”陪了大半個鐘頭,好不容易端到一口熱茶喝的喬爺。得了,去外面接著打瞌睡去吧!
他悻悻然將手里半杯茶放下�!笆牵乒竦�,那我就出去了�!迸R走時還往何初三肩上拍了一拍。拐杖聲漸行漸遠(yuǎn),隨即傳來“啪嗒”一下關(guān)門聲。
“說吧�!�
何初三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直直地看向了對面的男人,“我有樁大生意,想跟掌柜的談一談。但恕我直言,您并不是掌柜的�!�
……
【注1:“猜先”:圍棋規(guī)則以黑子為先;年長者手握一把白子,對手猜其手中白子數(shù)量是單是雙,并以一枚或兩枚黑子示意,猜對即可行黑子,猜錯則行白子�!�
【注2:棋子之“氣”:在棋盤上與一個棋子緊鄰的空點就是它的“氣”,如果它被異色棋子所圍,便處于無氣狀態(tài),會被對手提走。】
第108章
(下)標(biāo)準(zhǔn)變態(tài)反派
男人的面上沒有一絲情緒的波動。昏暗光線下,他的五官還殘留著年輕時十分英俊的輪廓,兩鬢斑白,眉宇間盡是歲月痕跡。
何初三在落下第一枚棋子時,就確信他不是謝英杰。他一邊落棋一邊飛快地在腦中搜索,但并不記得在任何社會新聞、八卦小報、之前搜尋的各種資料見過此人,也沒有在什么上流社會的宴會、金融投資圈的集會中見過。這個男人不是高階警察,也不是權(quán)貴,不是叫得上名號的任何人。
有三種可能。第一,此人是喬爺找來假冒老掌柜的人。但如果是這樣,喬爺不用辛辛苦苦施障眼法,也不用弄張自己都看不懂的太極圖來故弄玄虛,更不需要偽裝出那樣的恭敬、連張椅子也不給自己找來坐,況且喬爺并沒有這樣做的動機(jī)。
第二種可能,喬爺沒有騙他,此人真的是老掌柜,是徹徹底底隱藏在黑暗中的一位幕后操手,表面上沒有身份,卻有暗掌黑白兩道的能力。但這樣的一個人是憑借什么而擁有了這樣驚人的權(quán)勢?是如何令喬爺這等老江湖拜服在他腳下?是如何操控像華探長那樣身份的總督察?此外,他查到的資料、那張二十年前的舊照片、陸光明的敘述與六一哥向他坦白的一切,統(tǒng)統(tǒng)都指向謝英杰,這又如何解釋?
那么,只有第三種可能,喬爺對此人的身份并不知情,此人是老掌柜的替身與代理,多年來代替老掌柜拋頭露面。那張黑白陰陽圖、那局棋、棋局與品茗之間的種種對話,都是在老掌柜的示意下對他的試探,了解他的身世、實力與性情……他的圍棋是在剛?cè)氪髮W(xué)時學(xué)生會活動小組中所學(xué),雖然當(dāng)時在學(xué)生中尚屬佼佼者,但后來學(xué)業(yè)繁忙,下棋時間極少,棋藝純屬一般,本不可能贏對方,但對方卻次次放他一絲生機(jī),是為了以棋觀人,摸清他的行事之道——他假說自己出身貧困、竭盡全力只為攀爬高處,但對方卻看出他其實徐徐圖之、步步為營,在表面急功近利之下另有所謀。
兩人相視的目光都非常平靜與鎮(zhèn)定。他們都看出了對方的偽裝,又同時都在揣測著對方真實的身份與目的。
“你知道你剛才說的話有多危險嗎?”男人開口道。
“我知道。知道老掌柜是誰的人,都已經(jīng)死了�!�
“你如何能保自己的命?”
何初三傾身向前,以肘撐桌,雙手合十托住了下巴。在這一刻他窮盡了畢生演技,將自己對著鏡子苦練了大半個月的成果展現(xiàn)了出來——他微微歪了歪頭,緩慢地露出了一個極其純真又極其詭譎的、標(biāo)準(zhǔn)變態(tài)反派的微笑。
“那當(dāng)然要看,我知道些什么?以及,我能為掌柜的做些什么?”
……
喬爺拄著拐杖,在走廊上“咚、咚、咚”地踱來踱去,是片刻睡意都沒有了。他的何大寶貝兒居然單獨(dú)與掌柜的待在里頭聊了大半個鐘頭——這在他身上是從未有過的事。而且掌柜的從來惜字如金,今天卻又品畫又下棋、像市井大媽一般問個不休。他心里警鐘大響,只覺得這事要脫離他的掌控:他這何大寶貝兒要跟掌柜的談的不是一般二般的“大生意”,恐怕是要將他這塊墊腳石一腳蹬出去、攀上高枝成為老掌柜家的大寶貝兒的“大生意”。
他到這時才從何顧問的糖衣鈔票與美人計中醒過神來,背脊微涼地發(fā)現(xiàn)師爺?shù)奶嵝巡]有錯:這何顧問肚子里的算盤可不是小算盤,他所謂的“大生意”并不是幫老掌柜做做賬、洗洗錢這么簡單,怕是在籌劃什么掀風(fēng)做浪的大事。
又或者,是他想多了?老掌柜只不過是對這位有為青年相見恨晚,留下來多問了幾句?
這個僥幸心理并沒有存續(xù)多久。幾分鐘之后,何初三終于從房間中走了出來,說“掌柜的”請他單獨(dú)進(jìn)去。喬爺忙不迭進(jìn)得門去,“老掌柜”對他的吩咐卻是要他撤掉對何初三的監(jiān)視與跟蹤。
“��?這……”喬爺十分猶豫。
“他現(xiàn)在替我做事。”“老掌柜”看了他一眼,“怎么?”
“不不不,我明白,明白�!眴虪斱s緊點頭。同時心里大罵撲街,這小子必定是從掌柜的這里接了什么見不得光的活計,現(xiàn)在他倆倒是蒼蠅叮屎一般黏到一塊兒去了!
“老喬,你放心,他還是繼續(xù)幫你做事,額外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這人你介紹得很好,你有心,我不會虧待你�!�
“明白,明白,謝謝掌柜的。”喬爺一連聲地致謝,然后退了出去。一出門就看到了乖乖等在外頭的何初三,當(dāng)著幾名老掌柜保鏢的面,他不好發(fā)作,對何初三點了點頭,然后拄著拐杖走在前頭。
兩人一前一后地穿過走廊,步入電梯間。老舊的電梯“轟卡轟卡”地往上走,喬爺這時候才抬起拐杖頭,往何初三胸口重重捅了一下。
“你這小子,心眼大大的!”
何初三捂著痛處低笑起來,往他身上一倒,順勢親熱地挽住了他的胳膊,“大哥,不要這樣講嘛,幫掌柜的就是幫你。只要掌柜的好了,大哥也就好了,我當(dāng)然也好了。我們啊,是‘三位一體’�!�
“三位一體個屁!”喬爺又掄起拐杖往他那小屁股上一敲,“盡會說好話。”
“不止是好話,”何初三貼著他耳朵道,“多謝大哥幫忙牽線,從今以后大哥要我做事,我分文傭金都不取。不僅不跟大哥提成,而且我?guī)驼乒竦淖鍪�,有我的好處,我跟大哥八二開,兩成贈給大哥�!�
“真的?”
“大哥要是不滿意,七三?”
“得了吧!”喬爺往他胸口又拄了一下,“大哥知道你懂事,不占你便宜,八二就八二!哈哈哈,真是大哥的乖寶貝兒……”
何顧問攙扶著他老大哥,一路嘴里抹蜜。喬爺被哄舒服了,一邊哼哼唧唧地應(yīng)付著,一邊心里十分想把他綁回去干上一干,但理智地克制住了,并且隱約記得那一天在澡池里見到他那副小肌肉身板,感覺自己一把老骨頭恐怕干不過他……
他倆有說有笑地出了地下俱樂部,進(jìn)了停車場。師爺在商務(wù)車上等候已久,正探著腦袋往外張望呢,一眼看著這老少同樂的模樣,真是滿腹酸澀——剛剛下車時是喬大佬戒備謹(jǐn)慎地牽著何瞎子,現(xiàn)在上車時是何顧問滿面春風(fēng)地扶著喬大佬,一瞧就是在地底下又灌了喬大佬一肚子迷魂湯。
師爺正心里犯著大愁,喬大佬一屁股坐在了他身邊,一掌糊在他那張長臉上,給他捏出個俏皮的驢豁嘴�!拔业膸煚斘�,別苦著你那張臉了!”又用拐杖拄了拄駕駛座示意司機(jī),“走吧!”
師爺皺巴著臉將頭轉(zhuǎn)向后排。只見何顧問被兩個保鏢一左一右夾著,端坐在座椅中間,朝他緩緩地露出了一個極其純真又極其詭譎的、標(biāo)準(zhǔn)變態(tài)反派的微笑。
第109章
(上)我想看你
夏六一站在浴室鏡子前,渾身的水跡都顧不上擦干,頂著一腦袋亂發(fā),瞇縫著眼睛小心翼翼地舉著一把剪刀,正在給自己修額發(fā)。
崔東東從外面釣魚回來,哼著歌推開了浴室門想洗個手。結(jié)果一眼就撞見了大佬的光屁股,當(dāng)即發(fā)出了一聲尖叫!夏六一手一抖“咔嚓”一大刀,給自己剪了個倒凹字頭。
“……”“……”
小馬在廚房里熟練地顛勺炒菜,小蘿在案板旁切菜打下手,突然聽見外頭喧鬧對罵。小蘿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拄了小馬一下,小馬關(guān)了火跑出去一看——只見大佬腰上圍著一條浴巾,腦門上頂了個倒凹的蘑菇頭,正舉著一把剪刀怒吼著追殺大姐大。大姐大一邊繞著沙發(fā)轉(zhuǎn)圈地逃跑,一邊回嘴,“你自己不鎖門!我又不知道你在里面!快吃晚飯了你洗什么澡�。∧氵追?!浴巾快掉了!”
“大佬大佬,算了算了!”小馬趕過去勸架,“家和萬事興,家和萬事興�!�
“算個屁!你看看我的頭!現(xiàn)在怎么辦?!”夏六一咆哮。
“你沒事自己對著鏡子臭美什么呀?明天去村頭找王大叔給你修一修嘛�!贝蠼愦蟆�
“修個屁!”夏六一眼睛都急紅了。小馬趕緊拉住大姐大小聲交代了幾句,大姐大“哦??”了一聲,又“哦!!”了一聲,沖著大佬一聳肩,非常真誠地道了歉,“大佬,我錯了!對不起!我剛從外面回來,不知道你晚上要去會情郎。不過,咳,你本來就不該自己剪呀,就你那技術(shù)……”
夏六一瞟了一眼墻角的落地鐘,又氣又急地瞪了她一眼,提起松到胯部的浴巾,大步回了浴室。崔東東追在后面敲門,竭力挽救他們搖搖欲墜的友誼,“大佬你別急,你穿條褲子出來,我?guī)湍慵簦郧疤聪汩w那些小靚妹的劉海我都幫手剪……”
門好一會兒才重新打開,夏六一穿了一身齊整利落的休閑服,身型帥帥的,發(fā)型傻傻的,臉色如炭一般黑,“真的?”
崔東東信誓旦旦,“真的。”
……
落日時分,港島南部的一處僻靜少人的小海灘。海灘小而狹窄,臨近夜晚,海風(fēng)倒灌得更加猛烈,潮水一波比一波洶涌,“嘩——嘩——”地拍擊著沙灘兩邊的巖石。
零星的游人不敵大風(fēng)大潮,紛紛都離去了�?帐幨幍暮┻�,只有一輛吉普車靜靜地停在公路旁,里面只坐了司機(jī)一人,穿扮嚴(yán)實得像名特工,黑上衣,黑手套,黑口罩,鼻梁上駕著一副墨鏡,仿佛睡著一般仰躺在座椅上,面朝天空。
最后一對情侶手牽著手步出了海灘的范圍。司機(jī)直起身來,摘下了臉上的墨鏡與口罩,又摘下了皮手套,從后視鏡里看了看自己的臉,略微蒼白憔悴的面色難掩殷切與期待。海天交界處燃起了大片的火燒云,絢爛的光彩映在他烏黑的眼眸中。
駕駛艙外有人“咚咚”地敲著車窗。他轉(zhuǎn)過頭去一看,隨即比火燒云還要絢爛地笑了。
他扣下車鎖。夏六一拉開車門,帶著一身霞光撞進(jìn)了他的笑容中,將他壓回了座椅上,兩雙唇迫不及待地親吻在了一起。
何初三一邊親一邊撫摸著夏六一的臉,摸到夏六一頭上的棒球帽,不由得笑了起來——六一哥今天穿著一身顏色騷包的休閑服,倒扣著一頂棒球帽,看起來像個唱HipHop的偶像歌手,帥氣又可愛極了。
他笑出了聲,夏六一卻突然蒙住了他的眼睛,并且還嫌不放心,從衣兜摸出早已準(zhǔn)備好的一條領(lǐng)帶直接系在了他的腦后。
“六一哥?”
“別動�!�
“你受傷了嗎?”何初三心思敏感,立刻開始瞎想,伸手去摸索。夏六一順勢扣住他兩只手腕,又抽出一條領(lǐng)帶,給他綁了起來。
“六一哥?做什么��?”何初三被他拽著手腕的領(lǐng)帶牽出了駕駛室,又被他推進(jìn)了后車座,車門隨即關(guān)上了。何初三被按倒在座椅上,半分警覺沒有,一臉茫然地還要叨念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夏六一一口啃在他喉結(jié)上,止住了他的話頭,隨即又用一個熱情火辣的長吻逼得他將剩下的話咽回了肚子里。他猝不及防,被親得氣喘吁吁,耳朵里聽見夏六一道,“傻仔,我沒受傷�!�
“我想看你,好久沒見了。”
“做完再看。”
“做?咦?”何初三這時才驚覺自己褲子已經(jīng)被扒下來了,“太,太快了吧?六,六一哥,��!”
他在一片黑暗中發(fā)出驚喘,被潮濕溫暖的口腔所包裹。
蹙起眉頭下意識地低頭望去,卻什么都看不到。在黑暗中滑入情欲的詔澤,快感像水草一般蜿蜒纏裹著他。他難耐地發(fā)出撒嬌一般地喘息,趕緊用手背擋住嘴,心里來來回回徘徊著一個念頭:下次也要對六一哥這么搞,嗯,把他眼睛蒙起來,按在鏡子上搞。
身下的吮吸與撫摸,熱情、溫柔又急切,令他在短短時間內(nèi)就興奮得不能自己。他想象著夏六一被他捆綁著雙手、蒙住眼睛,趴在鏡子上被干得汁水淋漓的模樣……不多時,就用力捂著自己的嘴,低吼著射了出來。
夏六一伏在他腿間,一會兒都沒有動靜。何初三摸索著他的臉,摸到他嘴角的濕潤,“快吐出來啊�!�
“吞了�!�
“什么?”
“給你也嘗嘗�!�
接下來的吻帶著微微的苦澀與腥咸,兩人急切地?fù)崦鴮Ψ降纳眢w。何初三仍是想掀開臉上的領(lǐng)帶,被夏六一扣著雙手壓在身下,剛剛爽過的器具被熱切地把玩撫摸著。何初三低低地呻吟著,覺得他六一哥這樣真的好像強(qiáng)X民男,要是被阿爸看見,兩人加在一起不知道要被打斷幾條腿了。
“別不專心�!毕牧灰�。
“想看你。”
“做完再看。”
“什……我還沒,啊……”很快又被騎了。
何初三雙手被扣在頭頂,扭著腰任人取用,一邊被那久違的潮濕緊致的穴道包裹擠壓著,一邊發(fā)出苦惱又迷醉的喘息:天啊,這么濕,六一哥是自己先用了小藍(lán)瓶再來的啊,路上不會流出在內(nèi)褲里嗎,屁股要夾很緊啊。
騎在上方的夏六一突然感覺他在體內(nèi)又脹大了幾分,忍不住低喘一聲弓下腰去,歡手撐在他頭側(cè),小幅度吞吐著。他聽見夏六一在他上方的粗重喘息,“撲街仔,還開了一輛吉普……呼……后座夠大啊,就為了這事?”
“不是……嗯……”
“不是?”
何初三被狠狠夾了一夾,差點當(dāng)場交代出來。漲紅著臉摸著夏六一的胸口,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承認(rèn),“是……是啦,但是沒,沒想過這么快……”
“呵呵呵�!毕牧话l(fā)出得意的輕笑聲,在封閉的車廂里回聲顯得格外低沉誘惑。他解開了何初三手腕上的領(lǐng)帶,何初三在黑暗中迫不及待地?fù)崦睗裎㈩澋墓砷g,摸他勁瘦有力的腰,扣著他的腰肢向自己按下。夏六一隨著他的動作壓下身體,最深處徹底契合的剎那間兩人都觸電一般發(fā)出了一陣戰(zhàn)栗,情難自禁地?fù)肀ёΨ健?br />
何初三用力聳動了數(shù)十下,喘息著抽出自己,翻身將夏六一壓在身下。這個動作令夏六一頭上的棒球帽掉了下來,發(fā)出啪嗒一聲輕響。何初三下意識地又想掀臉上的領(lǐng)帶,被夏六一按住,“不準(zhǔn),做完才準(zhǔn)看�!�
何初三不明所以,但還是乖巧地笑了一笑。久違的靦腆純真看得夏六一老臉一陣發(fā)熱,下身筆挺得硬了起來。他難耐地捂住了臉,但又忍不住從指縫中繼續(xù)看向何初三一何初三將他的一條腿扛在肩上,朝他微笑著俯下身來。學(xué)武的柔韌令夏六一做起這個姿勢來毫不費(fèi)勁,他微微張開唇迎接了何初三的吻。滾燙的熱度隨之摜進(jìn)他的身體,他的靈魂被碰觸到最柔軟之處,從喉嚨深處發(fā)出了一聲低啞的嘆息……
天邊的火燒云漸漸熄滅。月色從另一個方向隱隱浮現(xiàn),淡金色的光輝染在了幽藍(lán)的夜幕上。海潮依舊一波一波地拍擊著沙灘,洶涌而來,席卷而去。在淡淡月光之下,沙灘邊的吉普車上上下下急促又輕微地?fù)u晃著,輪胎的嘎吱聲被海潮聲所淹沒。
兩人抱在一起激烈地喘息著。夜風(fēng)在窗戶呼呼作響,何初三怕夏六一著涼,從他身上撐起身,想去撈放在后備箱的毯子,于是順勢又想摘下臉上的領(lǐng)帶。
“別……”夏六一汗?jié)竦氖直郗h(huán)住了他的脖子,將他又拉了回去。何初三低笑著避開他的親吻,“等一下,我去拿毯子,冷�!�
“別走�!毕撵n仔前所未有的黏黏糊糊,還想繼續(xù)施展美人計。何初三終于察覺出不對勁了,反扣住了他的手。“你到底怎么了?你頭是不是受傷了?”
“沒有!”夏六一立刻嚴(yán)正否認(rèn)道,但還沒來得及多說話,何初三突然加重了力氣,不容反抗地摁住了他,隨即一把摘下了領(lǐng)帶。
“……噗�!�
“不準(zhǔn)笑!”
“不是,哈哈哈哈,好帥啊,哈哈哈哈……”
“帥你還笑?!”
“哈哈哈哈哈!”
第110章
(下)是你愛了我。
夏靚仔頂著幾乎只剩一厘米的青皮頭,被笑得惱羞成怒,坐起來抓過領(lǐng)帶要繼續(xù)綁上。何初三邊笑邊躲,“別別,真的很帥。”他摸著夏六一的臉,“讓我好好看看你�!�
溫?zé)岬氖种竸澾^夏六一的眉骨,順著挺拔的鼻梁劃向唇角,這張他摸了無數(shù)遍的面容比起從前少了許多戾氣,多了許多柔情。但何初三還是發(fā)出輕輕的嘆息,摸到他唇角一處已經(jīng)非常淡的淤青�!斑@是怎么弄的?”
夏六一哼唧道,“摔的�!�
“嗯?”
夏六一將茬茬頭埋在他肩上,小小聲改了口,“跟人打架�!�
“怎么又打架?還有別的地方受傷嗎?頭發(fā)是怎么弄的?那人揪你的頭發(fā)?”
架是跟謝Sir打的。頭發(fā)是被崔東東糟蹋了以后不得已剃的。夏六一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索性破罐子破摔往何初三身上一賴,老臉不要地黏糊道,“待會兒再說,我冷�!�
“……”還撒嬌上了!
何初三哭笑不得地爬起身,從后廂中撈了兩條毯子。夏六一非要跟他蓋同一條,兩人擠在一起你摸摸我我親親你,過了沒多久,夏六一就掀開毯子騎到了何初三身上,嫌摸得不夠癮,開始剝起了彼此的上衣。
“你不是冷嗎?”
“你進(jìn)來就熱了�!�
“……”得了,六一哥今晚比車窗外的海潮還要浪,不操夠是沒法好好說話了,舍精奉陪吧!
沒過多久,吉普車再度激烈地?fù)u晃起來。
幾度交疊之后,夏六一跪趴在座椅靠背上,被何初三從后面掰著臀瓣大力抽插,與之前一輪的脈脈柔情完全不同,接連不斷地猛烈撞擊一下一下要沖碎了魂魄。夏六一一邊驚喘一邊低頭看向自己顫抖的小腹,里面的硬熱仿佛真的要捕穿他唳進(jìn)胃里。
“阿三……阿三……”他將額頭抵在右手臂上,隨著沖擊而戰(zhàn)栗呻吟著。何初三寬闊的臂膀從后籠萆了他,左手順著他的左手臂往上摸索,與他十指重疊交握,一邊感受他身體的顫抖一邊舔著他耳朵問,“嗯?”
“太深……輕,輕一點……”話還沒說完,何初三就真的從“深”處退了出來,改為碾著他的敏感點來回摩檫戳刺。夏六一發(fā)出了大聲的嗚咽,快感紛迭而至毫無停歇,肉體的拍擊聲與呻吟聲一時間蓋過了窗外的風(fēng)聲。
他下意識地身體向前躲,后穴卻搖晃著吸緊了入侵者。何初三緊貼著他將他壓在了座椅靠背上,翹起的乳頭與皮椅互相磨蹭著發(fā)熱發(fā)疼,他吃痛地微微縮起胸,隨即就被何初三掐住了一邊小尖尖,好一陣揉搓蹂躪。
“撲街仔……啊……停,停一下……嗯……”夏六一想反肘打他又舍不得,恨恨又無力地拍了座椅一下。何初三在他通紅的側(cè)臉上啃了一口,發(fā)出了低沉暗啞的聲音,“停下來怎么喂得飽你?是你點的火,現(xiàn)在由不得你了�!�
夏六一呼吸一滯,剎那間連聲音都淹沒在了顫抖之中。何初三在這時咬住了他汗?jié)窳芾斓暮箢i,仿佛刻下只屬于自己的標(biāo)記一般,在他體內(nèi)澆灌的同時發(fā)出了猛獸的嘶吼。
夏六一閉著眼睛趴伏在座椅靠背上,劇烈地喘息著,渾身又酥麻又爽痛,半天都無法回神。何初三的動作還未停歇,掰過他的臉,親吻啃咬著他的唇,舔他唇角的微微淤青。夏六一微微吃痛地蹙起眉頭,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竟看見了何初三眼中的兇狠血色。何初三的一只手臂緊緊摟在他腰上,箍得他發(fā)疼——仿佛極度的眷戀,又仿佛強(qiáng)硬的侵略與獨(dú)占。
他沒有覺得害怕,相反覺得極度的心軟與心疼,他輕輕回吻著何初三,即使自己已經(jīng)累得喘不過氣。吻著吻著,又抓起了一旁的毯子,覆在何初三與自己身上。
何初三緊抱著他又親了好一會兒,才嘆息一聲,將頭靠在他肩上。
夏六一察覺到他情緒的復(fù)雜與低落,“阿三?”
“嗯�!焙纬跞l(fā)出了黏黏的鼻音。
“頭發(fā)是東東亂剪的,不關(guān)打架的事�!�
“嗯。”
“打架是跟謝家華打的。他上門來打聽事,說話太難聽,我就揍了他,他還手了。但沒有打多久,后來小馬打發(fā)他走了�!�
“……”
——揍謝Sir??你還真敢啊��!
“他沒有為難你嗎?”
“沒有。本來就是他不對。”
“嗯,沒事就好。”
“你今天不開心嗎?”
“沒有,能見你很開心�!焙纬跞谒缟喜淞瞬洌蝗蛔约阂惨庾R到自己難掩的情緒,只能嘆道,“遇到了一些小麻煩�!�
“什么麻煩?”
何初三猶豫著沒有說話。夏六一掙扎著轉(zhuǎn)過身來,肉體分離發(fā)出一聲輕響,那一瞬間的空虛令他心里涌起了強(qiáng)烈的不安。他看著何初三的眼睛認(rèn)真問,“你進(jìn)行到哪一步了?你見到老掌柜了?你現(xiàn)在是不是有危險?”
何初三平靜地回看向他,“沒有�!�
“你別演,老實跟我說�!�
何初三露出了一個被他識穿的苦笑,“目前沒有危險。只是喬爺見到的那個‘老掌柜’不是謝英杰,是他的代理。我需要再做一件事獲得他真正的信任�!�
“什么事?”
何初三張了張唇,表情又在平靜之下有了輕微的松動,“我……還沒有想好�!�
夏六一沒有揭穿他的謊言,只是懇求地抓住了他的手,“阿三,收手吧!我什么都不要,全世界我只要你!”
何初三執(zhí)著地?fù)u了搖頭,“開弓沒有回頭箭,你信我,我會把所有事都了結(jié)的。但老掌柜疑心太重,以防萬一,今晚之后我們不能再見面了。等事情徹底了結(jié)之后,我來找你�!�
夏六一心如刀絞,“謝家華說,是我害了你�!�
何初三笑了,摸了摸他后頸上自己留下的那個牙印,“不要聽他的,是你愛了我。”
……
夜愈加深了,月被云層遮擋,海潮愈發(fā)深重而漆黑。岸邊嶙峋的的山石都直指向天,野草在狂風(fēng)中瑟瑟。吉普車的車燈亮了起來,是穿戴完畢的何初三想開車送夏六一回大路上——為蔽耳目,夏六一的車停在了較遠(yuǎn)的一處停車場。
但車并沒有來得及啟動,夏六一突然拉開駕駛座的門將何初三拉扯了出來,再次拉進(jìn)了后座中。
吉普車沒有再搖晃,就這樣靜靜地在海灘上過了一夜。
第111章
(上)他死了嗎?
夜愈加深了,月被云層遮擋,海潮愈發(fā)深重而漆黑。岸邊嶙峋的的山石都直指向天,野草在狂風(fēng)中瑟瑟。吉普車的車燈亮了起來,是穿戴完畢的何初三想開車送夏六一回大路上——為蔽耳目,夏六一的車停在了較遠(yuǎn)的一處停車場。
但車并沒有來得及啟動,夏六一突然拉開駕駛座的門將何初三拉扯了出來,再次拉進(jìn)了后座中。
吉普車沒有再搖晃,就這樣靜靜地在海灘上過了一夜。
……
第二天早晨,夏六一被車窗外一聲驚雷所吵醒,下意識地向懷中緊緊一摟,卻只摟到蓋在自己身上的毛毯與衣物。他心中一空,睜眼的同時猛然坐了起來!
何初三正坐在他身旁換衣服,趕緊接住了他慌亂的手,“我在這兒,我沒走�!�
夏六一將他扯進(jìn)懷里,夢中的血色仍在眼前未散去。他驚魂未定,目光越過何初三的肩膀看向窗外——天幕一片陰沉,烏云遮擋了朝陽,海上黑色的浪潮涌動不休,暴雨將至。
他抱緊了何初三,心中一陣驚惶,“別走。”
“會沒事的,不要擔(dān)心�!焙纬跞p拍著他的后背。
“別走……”
何初三在他顫抖的唇角輕輕吻了一吻,還是掰開了環(huán)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好好照顧自己,在家等我�!�
一道厲光撕裂了天幕,海天之間隨即炸響了又一聲驚雷。豆大的水珠爭先恐后地砸落在沙灘上,雨終究是下了下來。
……
這一天的傍晚時分,何初三獨(dú)自開著吉普車去了僻靜無人的山邊墓園。
雨下了整日,地上已有不少積水。車停在墓園門口,濺起一地水花。何初三一身素黑下了車,懷抱一捧白菊花,打著一把黑傘,緩步走在濕滑的石板路上。
他在道路兩旁石塑天使的目光中,登上了最后一級石階,在唐嘉奇的墓前見到了同樣打著傘的陸光明。墓碑前已放了一束白玫瑰,在雨水流逝中愈發(fā)顯得美麗而哀傷。
陸光明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問,“你接觸到老掌柜了?”
“沒有,還差一點�!�
“你需要我做什么?”
“要向你借一樣?xùn)|西�!�
“借什么?”
“你的命。”
……
暴雨直到深夜仍未停歇。葵涌集裝箱碼頭,成千上萬的集裝箱像一群魔幻的方塊迷宮,林立在森冷夜色中。吊車們頎長的吊臂仿佛鋼鐵巨怪的手臂一般突兀地橫支在天空中。伴隨著驚雷與狂風(fēng),這里愈發(fā)顯得陰冷可怖。
一大片濕漉漉的落地海報拉頁,被風(fēng)卷起,猛地砸在了路旁一間集裝箱的鐵壁上,跌落在泥水之中,又被行駛而來的一輛轎車所碾壓,骨架斷裂的嘎吱聲被淹沒在了雨水中。
轎車最終停在了集裝箱群的深處,緊靠海邊站臺的一個小角落。那里早已經(jīng)停了一輛吉普,車燈大開著照向轎車的來路。何初三一身素黑,戴著一雙皮手套,打著傘站在雨中。
轎車上的人被吉普的大燈晃花了眼,仿佛眨眼間何初三就移形到了轎車旁。后座門打開了,何初三傾身想為來人打傘,卻被一把槍抵得后退了兩步。
兩名保鏢下了車,對何初三全身進(jìn)行了摸索,除了衣袋里的一張手絹,一無所獲。那一日在茶室中的“老掌柜”隨即從車上下來,進(jìn)入了何初三的傘下。他身形高大,個子雖然比何初三要矮上半頭,但卻魁梧許多。
“掌柜的�!碑�(dāng)著保鏢的面,何初三還是這樣喚他。
這位代理“老掌柜”不喜那盞直刺眼睛的大燈,皺著眉頭對何初三道,“在哪兒?”
何初三作了個“請”的手勢,帶著他向吉普車后面走去。兩名保鏢要跟上前,何初三腳步略停。“老掌柜”看了他一眼,示意那兩人在原地等待。何初三微笑著繼續(xù)引路,“多謝您信任�!�
“你不敢害我。你要給我看的東西,最好值得我大老遠(yuǎn)來一趟�!�
“一定值得。”何初三打開了吉普車的后備廂蓋,拿起角落里的一支手電筒,照亮了后備廂內(nèi)部。
寬大的后備廂內(nèi)鋪了厚厚一層防水的帆布,四角被四塊大石所壓。帆布正中靜靜躺著一只大麻袋,手電筒的照射下,麻袋上滿是烏黑的血跡,即使是在暴雨狂風(fēng)之中,血腥味依舊撲鼻而來。
“這是誰?”
何初三解開了麻袋的扎口,露出一顆黑發(fā)濕亂、滿臉是血跡與水跡的頭顱,嘴被布團(tuán)塞著,雙目緊閉。“老掌柜”皺眉審視著那張年輕而蒼白的面孔,“我沒見過這個人�!�
何初三摘下手套,從麻袋腳邊的一個公文包里取出一張證件卡與一張照片,遞給了“老掌柜”。證件上寫著“廉政公署”“陸光明”等字樣。而照片是一張翻拍的老照片,里面站著三個男人。
證件與照片在“老掌柜”手中被風(fēng)刮得嘩嘩作響,但他還是看清了上面的面容�!斑@一位您認(rèn)識吧?”何初三指了指當(dāng)中的謝英杰�!袄险乒瘛毖凵怀�,但沒有答話。
“麻袋里這個小子名叫陸光明,是廉記的調(diào)查主任。他的父親名叫陸勇,是名警察,二十年前死于一起銀行劫案,當(dāng)時他父親的搭檔,就是照片上這位。兩周前,喬爺舉行的慈善酒會上,他化裝潛入與我攀談,想從我口中套料,卻被我識破他不是嘉賓,當(dāng)眾趕了出去。之后我覺得他身份可疑,就暗中查了查他,沒想到被我查出這個大秘密。”
“老掌柜”將證件與照片都塞入了衣服內(nèi)袋中。“知道這件事的,除了他還有誰?”
“應(yīng)該沒有了。這些資料是我在他家的密柜中找到的,既然還藏著,說明并沒有呈交給上級�!�
“他死了嗎?還能問話嗎?”“老掌柜”看著陸光明蒼白的臉,注意到他血染的胸口依舊有微弱的起伏。
“抱歉,今天抓他時抵抗太大,被我開了一槍。您要是晚來半小時,也許就死透了�!焙纬跞瞎陌睦�,將它整個遞給了“老掌柜”。“不過我想這就是他知道的全部,有勞您呈給‘那位’。”
“老掌柜”接過了公文包,卻仍是狐疑,“你來見我之前就知道這些,卻沒有告訴喬爺?”
“是,我瞞著喬爺調(diào)查了他。但礙于之前喬爺?shù)谋O(jiān)視,直到今天才找到機(jī)會對他本人下手。這么天大的秘密,我想‘那位’不想讓喬爺知道吧?”
“老掌柜”沉默一會兒,“你做得很好。不過這個人你要怎么處理?”
何初三微微一笑,“放心,跟我做的賬一樣,不會留下任何痕跡。”他將手中的傘遞給了“老掌柜”,“勞駕,請往后面讓一步。”
他將手電筒架在一旁,重新戴上皮手套,掀開帆布一角,在底部一陣摸索�!袄险乒瘛币皇殖謧阋皇至喙陌�,站在幾步外狐疑地看著他,突然見他拿出了一把手槍,眨眼間合彈上膛!
雨傘與公文包“啪嗒”墜地!“老掌柜”趕緊將手探向腰間的槍,但已猝不及防!天空一道閃電驚心刺目!他聽見暴雨中震耳的槍聲,“砰�。 �
“轟隆——!”山崩地裂般的雷鳴聲隨即而至。雨水如冰雹般重重砸落在頭頂,“老掌柜”驚出了一背冷汗,眼見著開完槍的何初三轉(zhuǎn)過身來,向他露出了又一個微笑。那笑容半面被手電光芒所照,半面隱于黑暗中,恍惚間如神鬼合一,似幻似邪。
何初三身旁的麻袋上破開了一個大口,鮮血汩汩地流淌在底下的帆布上。陸光明蒼白的臉低垂在血泊中,再無聲息。
“以防萬一嘛,”何初三對他笑道,“讓您誤會了�!币贿呅σ贿呄蚝笥诌B開了兩槍。
“砰!砰!”
陸光明的尸體被子彈兩度沖擊,接連兩次撞到了車廂壁上,發(fā)出詭異的悶響。更多的鮮血從麻袋破口處滲了出來。何初三將槍別在腰后,搬起帆布四角的石頭塞入了麻袋中,隨即將麻袋重新扎起,再用帆布厚厚地裹了起來,用一條鐵鏈牢牢扎死。
暴雨很快淋濕了他的全身,他肩背與手臂結(jié)實的肌理線條在衣料下一覽無遺。他將帆布袋拖下了車廂,袋子在泥水中拖行,發(fā)出“吱——吱——”的怪異聲響。他在“老掌柜”身邊停下腳步,彎腰撿起了那支雨傘,塞回“老掌柜”手中。
“小心淋雨�!彼P(guān)切道。
“老掌柜”面無表情,握住傘柄的手心全是汗水。
何初三將尸袋一步一步拖向不遠(yuǎn)處的海邊站臺,推入了海中,發(fā)出“撲通!”一聲重響,然后輕松平靜地走了回來。他摘下手套隨手扔入車廂內(nèi),從衣袋中抽出那條手絹擦了擦臉上的水跡,對“老掌柜”又微微一笑。
“好啦。請回吧�!�
第112章
(下)他知道自己入戲了。
深夜兩點,謝家華開著車行駛在夜路上。
他剛剛處理完一起自殺案件,死者是個狂熱的股民,為炒股借了巨額的高利貸,結(jié)果在最近股市大動蕩中輸?shù)闷L尿流,債主不斷催上門來,死者帶著老婆兒子跳樓,臨跳下去之前良心發(fā)現(xiàn),將老婆兒子一把推回去,獨(dú)獨(dú)自己跌下去了。二十五層高樓,摔成一灘血泥。
香港是世界性的金融中心,也是對外匯資本流入流出不加限制的離岸法區(qū),每天有數(shù)十、上百億的資金在各類金融市場中流轉(zhuǎn)。六七十年代以來經(jīng)濟(jì)的騰飛,也令本港市民有了更多的資本投入市場中,散戶注資的熱情如水漲船高,人人都渴望著一擊即中、一夜暴富。與此同時,不規(guī)范的管理,外來資本的沖擊,金融大鱷們的暗中操盤,市民的盲從心理,也令本地金融市場的動蕩與沖突持續(xù)不斷。謝家華從業(yè)以來,參與維持秩序的金融機(jī)構(gòu)擠兌動亂、親自處理或是聽同僚提起的金融交易者自殺案件,數(shù)不盡數(shù)……
即使見過了很多次死亡現(xiàn)場,但他還是難以忘記那些血跡斑駁的尸體與死者家屬的目光。剛才那位死里逃生的死者老婆,在警方調(diào)查取證過程中一直都緊緊摟著兒子,面上是毫無悲意的僵直與木楞——死者已去,但他留下的巨額債務(wù)、無以維持生計、無家可歸的生活,對這母子而言活下來不知是幸是劫。
謝家華讓下屬為母子倆聯(lián)系了社工救助組織,處理完現(xiàn)場工作之后,他帶著一身疲憊與揮之不去的血腥氣息開車回了家,準(zhǔn)備匆匆洗個澡就倒床睡覺,明天還有大把的案子在桌頭等著他。
豈料剛從電梯間跨入自己家所在的樓層,職業(yè)的敏銳性就令他察覺到了不對勁:地上有零星的疑似血液的痕跡,從樓梯間那邊斷斷續(xù)續(xù)地蜿蜒到了他家門口。
他扶住了腰上的槍,警覺地緩步走到門邊,仔細(xì)觀察了一下緊閉的門鎖,發(fā)現(xiàn)上面有細(xì)微的剮蹭痕跡——是被人用工具撬開的。他將槍抓在手里,摸出鑰匙,盡量悄無聲息地轉(zhuǎn)開了門鎖,聽了一下里面的動靜,然后持槍一腳踹開了大門!
門走廊的燈光映亮了客廳,槍口的對面空無一人。謝家華端著槍謹(jǐn)慎地踏入了房中,發(fā)現(xiàn)血跡一路蜿蜒上了他家沙發(fā),在那里留下了一個癱坐的人形,然后又一路蜿蜒進(jìn)了他的臥室。
一個受了重傷、流血不止的人,深更半夜繞開樓下保安,走樓梯上了樓,撬鎖進(jìn)了他家,熟門熟路地坐上了沙發(fā),然后又躺上了他的床……
謝家華心中已隱約猜出了來者是誰,抓著槍快步靠近臥室,摸黑打開了墻上的燈——陸光明血淋淋地歪躺在他的床上,腰上蓋著他的被子,腳下的鞋都沒有脫。大量不知是血是水的液體沾染在床單與被子上,伴隨著刺鼻的血腥氣與海水的咸腥味,場面仿佛兇殺現(xiàn)場!
謝家華一時間連心跳都漏了幾拍!趕緊沖上前去摸索他,陸光明渾身冰冷,滿面血污,頭發(fā)透濕,唇色是瀕臨死亡的青白,身上到處都是血——簡直數(shù)不清受了多少傷!
“陸光明!陸光明——!”謝家華連喚他幾聲都沒有反應(yīng),摸到他鼻口還有氣息,趕緊彎腰將他抱了起來。豈料剛一挪動,陸光明皺著眉頭嘟噥了一聲,身體一掙從他懷里掉回了床上,卷著被子翻了個身,縮到床角去了。
“呼……”并且發(fā)出了微微的鼾聲。
謝家華渾身的血都在發(fā)冷,“陸光明!”
“嗯……”陸光明迷迷糊糊地又嘟噥了一聲。
謝家華騎上床去,將他鮮血淋漓的衣服一剝,從他身上接連掏出了十幾個血袋,有的破了,有的還沒破。陸光明貼身還穿了一件防彈衣,上面鑲嵌了幾顆空包彈的彈頭。謝家華飛快地將他從頭到腳剝得一干二凈,連內(nèi)褲都一把扯了下來,仔仔細(xì)細(xì)地檢查了一番——除了挨子彈的地方有些淤青,還有幾處硬物刮傷的小痕跡,其他屁事都沒有!
謝家華瞪著眼睛跌坐在了床上。一顆心落回嗓子眼里,他呆坐了一會兒,一巴掌拍到了陸光明的臉上!
陸光明被他扇醒了,捂著臉頰睜開眼看了看他,嘟噥了一句“干什么啊”,闔眼又要睡。謝家華使勁推搡他,“起來!滾!”
“很累啊……不要吵……”
“你看看你把我的床弄成了什么樣子!滾去廁所洗澡!”
陸光明堵著耳朵裝死,被謝家華拽著手臂拖下床,推搡著扔進(jìn)了浴缸里。謝家華氣得手都在發(fā)抖,回到臥室掀開床單一看——連下頭的床墊都被假血浸濕透了!
他將床墊翻了個面,鋪上新床單,抱了一床新被子扔在床上,打掃完了家里,又趕緊出門去處理了樓梯間的血跡——免得明天一早嚇壞了鄰居與保安。做完這一切,他滿頭大汗,黑著臉去廁所看陸光明。
浴缸的水嘩嘩地滿溢在地上,陸光明坐在里頭歪著腦袋睡得正香。
謝家華拍了拍他的臉想讓他醒醒,卻摸到他之前冰冷的臉現(xiàn)在又有些發(fā)燙。他捧了幾捧水抹干凈陸光明臉上的血污與灰白妝彩,發(fā)現(xiàn)陸光明臉色緋紅,已經(jīng)開始發(fā)燒了。
“……”真想把他一頭摁死在浴缸里。
謝家華迅速將陸光明搓干凈,抱出浴缸,吹干頭發(fā),塞進(jìn)被子里,又給他量體溫,又給他喂退燒藥。又折騰了好久,才終于自己也洗漱躺上了床,疲憊地看了一眼床頭的鬧鐘——已經(jīng)早上六點了。
這是他平時起床晨練的時間。
去他媽的晨練吧!謝家華伸手將鬧鐘調(diào)到兩小時后。睡醒了起來掐死這個小王八蛋!
……
可憐這位勞苦的高級督察睡了才半個鐘頭不到,又被手機(jī)吵醒,一大早轄區(qū)內(nèi)又出了新命案。他將退燒藥與一杯水留在床頭,洗了把臉強(qiáng)振精神出了門,開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傍晚時分,他再度回到家中。推開門見到陸光明裹著被子盤腿坐在沙發(fā)上,跟只松鼠一樣咔嚓咔嚓地啃著一塊干泡面餅,在看電視。
他走過去摸了摸陸光明的額頭,“吃藥了嗎?”
“嗯。咔嚓,咔嚓�!�
“怎么不叫外賣?”
“沒帶錢。咔嚓,咔嚓�!�
“昨晚發(fā)生了什么事?你有家不回躲在我這兒干什么?”
“咔嚓,咔嚓。不關(guān)你事�!�
“……”
“喂,我發(fā)燒的,你有點良心啊,不準(zhǔn)打病人�!�
“燒退了就給我滾!”
陸光明費(fèi)力地咽下了嘴里的渣渣,眨巴了眨巴眼睛,“家華哥,我好餓啊,你可不可以叫個外賣?我想吃燒鵝�!�
“……”
“救命啊!警察打人了!”
……
殘陽如血色,穿透了落地窗,映得何初三手中的私人賬目表一片鮮紅。他獨(dú)自坐在辦公室內(nèi),面無表情地看著表目上那些標(biāo)紅的負(fù)數(shù),眼前浮現(xiàn)的卻是昨夜那些血淋淋的場景:暴雨,槍聲,包裹在麻袋中的尸體,黑暗幽森的海面。
手中的紙張飄落在了桌上,他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手心,仿佛上面全是血跡。
他知道自己入戲了。
要扮演好一個初次殺人就毫不眨眼、毫不留情的黑道“賬房”,一個背叛大佬、謀權(quán)篡位的陰謀家,一個癡迷于金錢、視人命如草芥的反社會人格者,不入戲,是不可能的。
上一次他賭上了自己的命,但這一次,他賭上的是別人的命。
就算他昨天已經(jīng)做好了應(yīng)有的準(zhǔn)備,給陸光明化了死人妝、穿上防彈衣戴上血袋,槍里裝備的是少有火藥、殺傷力較低的空包彈。但近距離發(fā)射空包彈,依然有可能對人體造成損傷。而且陸光明還要被全身捆綁著、加上石塊沉入海中。雖然Kevin已經(jīng)帶人穿著潛水服在水下等待,但昨夜大風(fēng)大浪,水下還有礁石,稍有不慎,他們幾人的性命都有危險。
更別提,如果當(dāng)時他的演技沒有鎮(zhèn)住老掌柜的代理人,被對方識破。以他一人手中的空包彈與他那蹩腳的槍法,就算他安排了保鏢隱藏在不遠(yuǎn)處,但一時間內(nèi)他也難保自己與陸光明的性命。
他明明知道這些危險,但他還是做了。
他這樣做,真的是對的嗎?
豁出自己的命去,豁出陸光明的命去,以一條自己覺得更加“穩(wěn)妥”又“清白”的方式替六一哥和陸光明報仇,真的是對的嗎?
如果是對的,為什么昨天早上六一哥的眼神會那樣的哀傷?他當(dāng)時是有多硬的心腸,才將那聲顫抖的“別走”置之耳后?
走到今天這步,真的是對的嗎?
何初三仰靠在座椅上,闔了雙目,將那些血色都隱沒在黑暗里,徐徐嘆出了一口氣。
但他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了。為了這場戰(zhàn)爭,他賭上了所有,付出了所有,他非勝不可。
第113章
(上)
不知天高海闊的年輕人
師爺兩只指頭拈著一張資料紙,從車上蹦了下來,一溜小跑進(jìn)了喬爺?shù)膭e墅樓。也不理向他招呼的保鏢與傭人,奮力顛著老胳膊老腿沖向二樓,不一會兒就跑到了喬爺?shù)呐P室。他急匆匆地敲了敲門,里頭傳來喬爺慵懶的聲音,“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