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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二人說話間,忽聽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接著又是一道“砰砰”的叩門聲。

    天色漸晚,誰會在這時候過來?辭楹頭一個想到的便是前幾日來過一回的陸鎮(zhèn),可轉(zhuǎn)念一想,他上回過來走的可不是正門,旋即將這個猜測否定掉。

    可要去門邊問上一問?辭楹偏頭去看身側(cè)掛完燈籠的沈沅槿,用眼神向她討主意。

    沈沅槿亦有些猶豫,好在接下來,門外那人自行開了口,“沅娘,是我,二郎�!�

    那道舒朗的男聲,沈沅槿和辭楹二人再熟悉不過,是她們從前相處過三年多的陸昀。

    “原來是郡王,我還當是哪個不相識的粗心人走錯了地方。”辭楹喃喃低語一句,正要過去開門,忽想起他早在多日前就與自家娘子和離了,原本快要邁出去的步子便又收了回來,仍是偏頭拿眼去看沈沅槿,詢問她的意思。

    沈沅槿沉眸絞著袖子,沉默片刻后,無聲點頭。

    辭楹得她應允,這才過去給人開門,將他讓進來,重又插上門閂。

    檐下的燈籠還未點燃,唯有屋里透出的些許光線映照在女郎身上,堪堪能勾勒出她的輪廓,很難瞧清她的臉部神情。

    她的身形和面部輪廓,陸昀都記得極清楚,饒是看不清臉,亦知那人就是沅娘無疑。

    “沅娘�!标戧纼蓚箭步跨上低矮的石階,一刻不停地奔向她,張開雙臂抱她入懷,再緊緊收攏,抱住她。

    他的話音里有著無限的依戀和柔情,就好像他們還是從前那對至親至密、恩愛非常的夫妻。

    沈沅槿就那般靜靜地站在原地,由他雙手抱著她,久久未發(fā)一言,直至被他越抱越緊,呼吸間隱隱有些透不過氣來,她方緩緩啟唇:“二郎,你太用力了,我不舒服�!�

    陸昀聞聽此言,很快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tài)和大意,連忙松開對沈沅槿的禁錮,低聲同她道了句歉,轉(zhuǎn)而牽起她的手往屋里進。

    辭楹站在階下看著這一幕,有關于他二人恩愛的往事浮現(xiàn)在眼前,不免感慨萬千,自去水房烹茶。

    屋內(nèi),陸昀極力掩飾眉宇間的負面情緒,一雙瑞鳳眼直勾勾地注視著沈沅槿的清眸,神色如常地問她道:“我下獄的第三日,沅娘可有進宮去求見過麗妃?”

    進宮二字傳入耳中,沈沅槿的一顆心像是驟然被什么東西灼了一下,東宮的高墻和陸鎮(zhèn)那副丑惡的嘴臉倏地躍然眼前,刺得她心顫不止,擱在案沿的手猛地收緊。

    二郎素來耳聰目明,洞察力極強,自己斷不能在他面前露出半分破綻來。

    沈沅槿極力將那些令她憎惡的畫面驅(qū)逐出去,目光微微向上,強裝鎮(zhèn)定,面不改色地在人前頷了頷首,“二郎下獄的第二日,我曾去見過阿耶,阿耶將你的告知于我,又道他已將能見能求的皆求了個遍,實在無法,央我去求助姑母麗妃。是以次日我便去見了姑母,姑母真心視你為侄婿,更兼心慈面軟,加之不忍看我因你憂思懸心,便答允我會替你向圣上說情。”

    沈沅槿說到此處,心里又是一陣傷懷難過,既有為陸昀的,也有為她自己的,真情實意卻又恰到好處地在他面前微紅了眼眶。

    “后來,我一連等了兩日仍不見姑母透出消息來,我便以為她亦無能為力,不想那日夜里,我竟夢見自己與你一同被流放至苦寒之地,是以心中實在害怕,又覺你疼我愛我將近四年,而我始終只有感動,不曾有過心悅,更不能在你落難時為你做些什么,心里十分過意不去,著實不忍再繼續(xù)誆騙于你,遂起了和離之心...”

    陸昀全神貫注于沈沅槿的言行舉止,格外關注她眼里的情緒起伏,這樣一大段話有條不紊地說下來,竟當真像是沒有半句是欺瞞于他的假話。

    若非他此前便已懷疑到陸鎮(zhèn)頭上,大抵是會相信她的這番說辭的罷。

    陸昀暗自忖度的時候,沈沅槿亦默了默,接著才又說完了最后一句話,“幸而后來御史臺和刑部查清事實,圣人只定了二郎的失察之罪,并未將你流放,江州雖遠在千里之外,終究好過苦寒之地�!�

    沈沅槿的話音落下之際,陸昀一面仔細留意她的面色,一面狀似不經(jīng)意地伸手往她的杯盞里添茶水。

    辭楹見狀,忙上前一步,打斷陸昀的動作,溫聲道:“這樣的瑣事,婢子來做就好�!�

    陸昀當即搖頭拒絕,待替沈沅槿添完茶后,雙手奉至沈沅槿的手邊,張唇又問:“那段時日,沅娘可有在何處遇見過太子殿下?”

    瞬時間,那些痛苦的、不堪的、令她感到惡心的畫面便又潮水般自四面八方席卷而來...

    沈沅槿目光微渙,欲要那片苦海掙脫出來,然而這一回卻怎么都揮之不去,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囁嚅著開了口的,良久后才在虛空中找到自己蒼白無力的聲音:“沒有�!�

    陸昀從她的眸光和低垂的長睫里看到了那個令人絕望的答案,心臟驀地被什么東西攥住,呼吸都在跟著發(fā)沉發(fā)緊,天知道他動用了多么大的意志力才沒有向她問出那句:“他可是強迫了你”。

    “吃茶吧。”陸昀垂下眼簾,不敢再去直視坐于對面的沈沅槿。

    沈沅槿木訥地道了聲好,極力維持著搖搖欲墜的身形,顫巍巍地抬手接過那只茶盞,送到唇邊。

    陸昀盯著沈沅槿的手看了兩息,繼而扭頭去看辭楹,相比起沅娘,她身上的破綻就要多多了,譬如他方才讓沅娘吃茶時,余光分明瞥見她想要替沅娘接了去;再如她現(xiàn)在的神情,分明透著一股隱隱的擔憂,顯是怕他繼續(xù)問什么更不好回答的問題來。

    陸鎮(zhèn),他的皇叔,這么多年以來令他敬重的、引以為傲的人,竟是這樣的人面獸心、卑鄙無恥。

    頭痛得厲害,心口也跟著抽痛,耳邊全是擾人的嗡嗡聲,陸昀知道,他不能再在沅娘這處呆下去了,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抱住她向她求證陸鎮(zhèn)的罪行,揭開那些血淋淋的真相和傷疤。

    陸昀撐著一口氣,極力維持著面上淡然的表情站起身,沉靜道:“天色不早,我也該走了,沅娘和辭楹娘子早些歇下�!痹挳�,頭也不回地快步邁出門檻。

    沈沅槿一口茶湯未吃,輕輕將其擱回原處,在辭楹將要出去栓門前怔怔發(fā)問:“你說,二郎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這個他字指的是誰,辭楹立時便明白過來,恐她多心憂思,折返回來安慰她道:“不,不會的,若是知道了,娘子受了這樣大的委屈,郡王如何還能這般冷靜自持地同娘子說話?”

    是她多心了嗎?沈沅槿在心里這樣問自己,卻又無法得出確切的答案。

    院外,陸昀揚鞭催馬,徑直去最近的夜市酒家買了兩壇酒,歸至別院,早過了二更。

    這日夜里,陸昀將自己鎖在屋中吃酒,期間還曾提劍奔到庭中砍過兩回樹,砍累后,跌坐在石階上淚如雨下。

    引泉不知陸昀為何會突然這樣情緒失控,當下不敢貿(mào)然靠他太近,只在不遠不近地距離照看他,待他喝醉睡過去后,喚來兩個小子幫著抱他上床去睡。

    引泉完見陸昀撫著心口干咳,忙去榻邊取來盂盆,順著他的后背助他吐干凈后,又叫小子呈來漱口的清水和醒酒的湯,服侍陸昀用下,拿巾子替他擦過身,自在外間的羅漢床上將就一晚,守著他。

    陸昀入眠后沒少說胡話,好在他的嘴夠嚴,反反復復念叨的獨有“沅娘、我們走、我?guī)阕�、別拋下我”,旁的字眼只字未提。

    翌日,陸昀直睡到天光大亮,宿醉帶來的頭痛感裹挾著他,腦袋一陣陣地抽痛。

    引泉聞聲而起,進來里間扶他起身,關切問道:“郡王昨兒是怎么了?怎的與張郎君外出一會,回來就說胡話吃起酒來。”

    陸昀沉默良久,揉了揉鼻梁緩解額上的痛感,吩咐引泉去庫房取些錢出來,避著人往宮里打聽些事。

    東宮。

    酉時一刻,陸鎮(zhèn)大步出了左春坊,內(nèi)侍于坊外靜候多時。

    “殿下,尚服局司寶馮氏前來復命。”

    陸鎮(zhèn)聞言,當即便知她前來所為何事。

    明德殿。馮司寶行過跪禮,自袖中取出一方朱漆紅木錦盒,雙手奉至陸鎮(zhèn)跟前。

    陸鎮(zhèn)抬手接過,信手打開,一支精美別致的薔薇金步搖躍然眼前,每一片花瓣都是純金制成,花葉則是綠玉打磨雕刻而成,以金屬固定縛在簪上,所墜流蘇皆為玉石米珠串成。

    這回便先送她薔薇步搖,她若瞧著喜歡,下回再送她喜歡的山茶不遲。

    陸鎮(zhèn)打定主意,將那錦盒合上,淡淡道出一句“賞十貫錢”,令宮人好生送她出去。

    東宮除太子外,尚無貴主,故而馮司寶還是頭一回為東宮做事,未料太子竟如此大手筆,不獨銀錢給的多,賞錢亦不少。

    馮司寶屈膝謝過,隨那宮人退了出去。

    算算日子,再有三日便是休沐。陸鎮(zhèn)摩拳擦掌,期盼那日早些到來。上回未能一親芳澤,他在回別院后在浴房著實費了好一番功夫,又以涼水澆身方得紓解,這回可不能再出岔子。

    宮娥提了食盒進殿布膳,陸鎮(zhèn)一人用過,拿茶水漱著口,忽有內(nèi)侍進前來回話,左右瞧了瞧,陸鎮(zhèn)會意,便叫左右宮娥退下。

    待殿中只余下二人,那內(nèi)侍方壓低聲音,道是臨淄郡王正使人打探郡王妃上月進宮那日,可有進過麗妃宮中。

    陸昀會于此事上生出疑心,陸鎮(zhèn)聽后半分不覺奇怪,他若絲毫不起疑心,在大理寺公干的這五年,豈不與吃白飯無異。

    此廂事上,無需自己助他,也犯不著去阻攔,他便是知曉了此事,除卻將其受下、爛在肚里,又能如何?他還生不出風浪來。

    陸鎮(zhèn)鳳目微沉,不怒自威,“且隨他去查,只一點,孤不希望這件事透出去半點風聲,若是有損‘郡王妃’的清譽,孤唯你是問。”

    那內(nèi)侍旋即恭敬應下,拱手抱拳:“殿下之命,奴定當竭盡所能。”

    “退下�!标戞�(zhèn)淡淡出言,指尖重又觸上那方錦盒,坦然面對自己的私心:想要看到那女郎見此步搖時的笑顏,而后親手為她簪至發(fā)上。

    彼時天色漸暗,月上枝頭,幾顆星子綴在灰暗的幕布上,陸鎮(zhèn)出了明德殿,往少陽院的書房去處理公務。

    彼時,沈沅槿與辭楹相對而坐,商議著是否要聘來兩個靠譜的門房和幫工的女郎;她手里統(tǒng)共五間成衣鋪,除去各項成本,每月還有幾百貫的進項,左右不過是再從中拿出幾貫錢作為報酬,年底另付獎金,她們還不差這些錢,何不互利共贏。

    辭楹凝神想了會兒,腦海里便現(xiàn)出個人來,因道:“幫著照顧家里、做活計的女郎倒還好些,只是那看家護院的男郎,千萬需得是知根知底的,萬不可招了那心術不正的來,沒得引狼入室;依我看,竟是托郡王身邊的引泉幫著尋個妥帖人請進來,倒還穩(wěn)當些�!�

    沈沅槿聽后亦覺得妥當,點頭表示贊同:“正是這么個理,是該慎重著些,改日得了空,再去別院尋一尋引泉郎君便是。”

    “至于女郎,咱們且去問問黃蕊,她非陳王府的家生奴,耶娘都是長安本地土生土長的良人,想來也會識得一些好人家的女郎。”

    辭楹聽后附和道:“娘子說得是極,我也這樣想呢。來咱們家做活謀生,不會拿人當奴婢看,又無需守著那些個束人的規(guī)矩,更不必擔心朝打夕罵,實是再好不過的去處了�!�

    事情商定后,辭楹往茶碗里續(xù)上熱茶,徐徐吃過一碗,取來話本翻看,消磨夜晚的閑暇時間。

    辭楹看過兩頁,只覺情節(jié)莫名熟悉,少不得抬眸看向沈沅槿,溫聲提議道:“這些書還是咱們從王府帶過來的舊書,想必娘子都已看過,改日得了空,再去墳典肆買些新的回來,閑暇時也可翻開看看,打發(fā)時日�!�

    平日里多讀些好書,總是有益處的。沈沅槿笑著應了,仍往硯臺里添墨,繼續(xù)繪畫。

    又過得一日,沈沅槿上晌去東市的鋪子看過一回,查了賬,雇車前往太平坊。

    陸昀現(xiàn)下的居所,沈沅槿在婚后三年,也曾去過數(shù)回,那路如何走,尚還記得清楚;只是今日不巧,守門的護衛(wèi)道,引泉跟著郡王一早出門,這會子還未歸府。

    人既不在,又不知何時方能回來,沈沅槿便沒有進府去坐,當下攜辭楹出了巷子,在巷口等來一輛普通的驢車,奔西市最大的墳典肆而去。

    肆內(nèi)一應書籍俱有,辭楹挑些詩集和話本抱在懷里,沈沅槿打量兩眼,心里有了數(shù),另外添幾本古籍和史書傳記,一并拿去柜臺結賬,乘車歸家。

    下晌,陸昀打馬而歸,護衛(wèi)將晌午沈沅槿和辭楹前來尋他的消息告知,陸昀聽后,心里思緒萬千,想要見她,又不敢見,糾結一陣,恐她有事尋他,調(diào)轉(zhuǎn)馬頭。

    “引泉郎主仆二人循聲看去,見一郎君騎馬往這邊來,引泉定睛認了認,“郡王,他便是奴同你提起過的,有兄姐在宮中的那位劉郎陸昀輕嗯一聲,待那人來至跟前,由引泉介紹著互相見過,陸昀離鐙下馬,吩咐引泉親去沈沅槿處問問有何事,他則請那郎君進了屋。

    答案正如陸昀所想,上月沈沅槿進宮的那一日,在拾翠殿外便被宮人攔住,不曾入內(nèi)~圣人亦未宣她進殿覲見,那之后,她去了何處,許是因著那日風雪太大,別處宮殿外往來的宮人稀少,并無人瞧見;至于出宮的時間,就不是他這樣的人能打探到的了。

    在拾翠殿和太極殿外皆有人瞧見,緣何離了太極殿,那樣大一個活人卻又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呢?

    陸昀這會子幾乎可以肯定,他所能打探到的,皆是有人操縱,不獨是他,換做旁人,得到的答案也只會是沅娘去過的地方獨有拾翠殿和太極殿。

    即便一早就料想過這個答案,然而這會子親耳聽見,還是控制不住地怒火中燒、血氣翻涌,陸昀用極大的力道攥緊拳頭,指甲深陷掌心,用

    盡渾身解數(shù)死命壓制,勉強沒有在人前外泄出半分情緒,繃著臉取來銀錢打發(fā)他離開,壓低聲囑咐他切不可外道。

    那人拿了銀錢揣進懷里,當下也不多話,答允過后,拱手行禮,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大半個時辰后,引泉回來復命時,屋里一片混亂,眾多物件倒落于地,陸昀雙眼通紅、目眥欲裂,呆坐在羅漢床上,滿臉痛苦地抓著亂七八糟的頭發(fā)。

    “你回來了。”陸昀怔怔望向他,恢復了一絲清明和理智,輕聲發(fā)問:“沅娘那處有何事?”

    從前在大理寺的陸昀,意氣風發(fā)、風度翩翩,便是此番下了大理獄,亦不過消沉幾日,何曾有這副癲狂模樣的時候。

    引泉唯恐刺激到他,努力穩(wěn)了穩(wěn)心神,輕聲細語地道:“沈娘子和楹娘子說,希望奴幫她們尋兩個妥當人充當門子看家護院,另外托奴給郡王帶了本書回來。”

    說完,便將那本書雙手奉給陸昀。

    陸昀聞言,卻只將那句“帶了本書回來”聽進耳里,發(fā)了瘋般地搖頭,猛地攥住引泉的胳膊聲嘶力竭道:“你為何不將她帶回來,我不要那勞什子的書,我只要她,我好想她,引泉,你去將她帶回來...”

    觀他因為沈娘子如此瘋魔,引泉自幼伴在他身邊,怎能不揪心,只能順著他的話語悉心安撫他:“夜已深了,沈娘子該是已經(jīng)睡下了,郡王若是想她,何妨早些安寢,待明日一早,奴再陪郡王去見她可好?”

    陸昀經(jīng)他一勸,果真安靜下來,哽咽著道了聲“好”,如珍似寶地將那書本抱在懷里,從睡下到翌日起身,時刻不肯離手。

    引泉吩咐底下人小心些伺候,服侍陸昀用過早膳,發(fā)覺他竟像是自己好了,不再像昨日那般魔怔,只讓收拾了細軟,往昨日瞧好的那處客舍而去。

    若是那人還敢過來對沅娘行侵犯之事,那么自己即便拼上這條性命不要,也斷然不會再讓沅娘承受那樣的屈辱。

    陸昀的目光果決無比,藏于袖中的手掌:握住一柄短匕,指腹摩挲在刀鞘的紋路上。

    一連兩日皆相安無事,沈沅槿除在第一日的傍晚往夜市上買了些小食吃、第二日去東、西兩市收了三間鋪子的賬冊,再無他事。

    直至十二月二十,休沐這日,陸昀捧一手爐,頂著凜冽的寒風坐于三樓客房外的曬臺處,聚精會神地注視著一座三進的宅子,正是沈沅槿和辭楹的居所。

    引泉烹了熱茶送來,正要奉給他吃,但見陸昀唰地一下站起身來,臉色鐵青,繞開他急急奔出門去。

    第35章

    你敢過去碰他一下,孤即刻殺了他

    長安城一連數(shù)日不見明月,

    今日夜里的陰云瞧著又多了些,黑漆漆的一片聚在城池的上方,似要將城中的萬物悉數(shù)吞噬。

    檐下,

    辭楹踮起腳尖拿火折子點亮燈籠內(nèi)的蠟燭,沈沅槿靜靜立在門框處看她點燈,嘴里打趣她道:“這段日子,你瞧著似又高了一些,

    等過完元日約莫就要超過我了。”

    辭楹淺淺一笑,回首去看沈沅槿,卻不接她的茬兒:“娘子又說俏皮話哄我了,

    我已是雙十年紀,

    不是豆蔻之年的小女郎了,

    如何還會再長�!�

    說完,低頭吹滅火折子,轉(zhuǎn)過身就要隨沈沅槿進屋,

    欲要去屋里說會兒閑話遣此長夜。

    “...”即將脫口的好字驟然哽在喉嚨里,沈沅槿面上的笑容僵住,取而代之的是微微蹙起的眉心,

    沉聲道:“你先回屋歇下罷。”

    辭楹有些不明所以,見沈沅槿幽深的目光凝于一處,少不得順著她的視線回望過去。

    眼簾之中,

    一道高大如山的人影大步逼近,幾乎只在頃刻間便已來到她二人的跟前。

    陸鎮(zhèn)今日的心情好似還算不錯,不像往日里那般神情肅穆、冷若冰霜,眉宇間平添了一絲隨性與寬和。

    可即便如此,

    辭楹還是有些怕他,實是那日夜里,

    他板著臉叫她滾出去的陰鷙模樣太過嚇人,以至于她那日回屋后還心有余悸。

    然,害怕歸害怕,辭楹倒不至于一見到他就被嚇傻了眼,呆愣數(shù)息后便已平復心神,朝人屈膝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無需多想,陸鎮(zhèn)星夜來此的目的再明顯不過,沈沅槿告知自己將接下來的事當作任務一般完成也就罷了,當下也懶怠同陸鎮(zhèn)多費唇舌,深深看一眼辭楹,溫聲叫她先回偏房安置,連個眼神也不給陸鎮(zhèn),徑直轉(zhuǎn)身入內(nèi)。

    陸鎮(zhèn)見狀,并未計較沈沅槿的不守規(guī)矩,嘴角噙著笑跟在她身后進房,隨手將門帶上。

    沈沅槿在羅漢床前停下腳步,強忍著對陸鎮(zhèn)的厭惡,回過身來看向他,壓低了聲問他:“上回我同殿下說的東西,殿下可尋來了?”

    “自然�!标戞�(zhèn)輕張薄唇,不緊不慢地吐出這兩個字,旋即從袖里取出兩方木制盒子。

    照理說,一盒便夠萬千了,怎的是兩盒。沈沅槿的心臟直突突,腿也跟著發(fā)軟,索性順從身體的反應,屈膝往那軟墊上坐了。

    即便心生畏懼,沈沅槿的面上仍是半分不顯,一副鎮(zhèn)靜自若的淡然樣子,仿佛接下來將要發(fā)生的事情并不足以令她情緒起伏。

    她這會子跟個沒事人兒似的獨自靜坐,然而待會兒眼里要流出的珠淚,怕是不會比頭次少。

    陸鎮(zhèn)幽深的目光落在沈沅槿的芙蓉面上,暗自忖度一番,將寬些的那方盒子先放到她手邊的小幾上,獨留下窄的那方在她眼前親手啟開,取出里面墜流蘇的金步搖。

    屋里燃了膝蓋高的燈輪,數(shù)盞蠟燭分別擱在幾朵蓮葉造型的燈盤上,散出的橙黃光芒驅(qū)散此間的黑暗。

    陸鎮(zhèn)手中的步搖在燭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流蘇上的珍珠亦是透出奪目的瑩瑩白光,美輪美奐,并非有錢就能輕易買來的物件。

    常言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倘若這支步搖此時不是在陸鎮(zhèn)手里握著,沈沅槿定會被它吸引目光良久;但因是在陸鎮(zhèn)的手中,她這會子見了就不覺得有多么引人注目了,不過略看兩眼就收了心思,轉(zhuǎn)而低頭去絞手里的素紗錦帕,心中頗有幾分惴惴不安。

    “娘子緣何不敢看孤?”陸鎮(zhèn)見她眉眼低垂,不禁微凝鳳目,稍稍俯下身,接著用那金步搖的簪尖輕輕支起她的下巴,低聲問她。

    沈沅槿被迫揚起下巴與陸鎮(zhèn)對視,沒再躲避他滿含情.欲和審視意味的眸光,而是面容平靜地反問他道:“何以見得?”

    “因你在發(fā)顫�!标戞�(zhèn)收起步搖重又握在手里,緩緩湊到沈沅槿的耳畔,聲調(diào)愈低:“你在強裝鎮(zhèn)定,你怕孤,更怕與孤行魚水之歡。”

    他的話中無半句虛言,沈沅槿無從辯駁,抿嘴咬唇,索性將心一橫,咬咬牙擇了短痛,壯著膽子伸手去勾他腰上的蹀躞帶,嘴里刺他道:“從前倒是不曾發(fā)現(xiàn),殿下原來也是這般多言之人�!�

    女郎手上的動作又輕又柔,手指軟白修長,觸上他腰身的那一瞬,陸鎮(zhèn)整個人都為之一顫,熱意自腹下肆意擴散游走,攪得他神魂俱蕩、浮想聯(lián)翩。

    陸鎮(zhèn)深呼兩口氣,勉強維持住氣息不亂,急急后退一步,未握步搖的那只手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克制道:“娘子且先容孤為你簪上步搖�!闭f話間,沉下眼眸去看她的一雙清眸,眼神示意她莫要再妄動。

    他的力氣太大,即便沒用多少力道,鐵鉗一樣的抓握感還是令沈沅槿手腕吃痛,為著快些擺脫他的束縛,會意后連忙點頭。

    陸鎮(zhèn)眼瞧著眼前的女郎點了點頭,這才心滿意足地松開沈沅槿的手腕,一手扶住她的發(fā)髻,一手有模有樣地比劃著位置,片刻后將那步搖照著他的審美簪進沈沅槿的發(fā)中。

    那步搖單獨看著就甚好,彼時簪在沈沅槿的發(fā)里,倒像是又添了幾分靈秀美感,再不是凡間俗物,倒像是神妃仙子發(fā)上的寶物。

    她當真美極了,活像是魏晉古畫神女圖上走出來的人物,莫說是這樣做工精致的步搖,便是僅以木釵簪發(fā),怕也掩不去半分她的好容色。

    陸鎮(zhèn)細細端詳著沈沅槿未施粉黛的素面,大掌不由自主地撫上她瑩白勝雪的臉頰,指腹摩挲著面部的細膩肌膚,那團炙熱的火越燒越旺,惹得他口干舌燥,喉結滾動,就連呼出的氣體也變得愈發(fā)灼熱起來。

    先前兩回都是在床榻之上,這回何妨試試在別處,譬如,她身下的這張羅漢床,又如,那邊的圈椅和案幾。

    陸鎮(zhèn)魁梧偉岸的身軀傾覆下來,兩條結實粗壯撐在沈沅槿的腿側(cè),低頭張唇,輕而易舉地撬開女郎紅潤的唇瓣和潔白的貝齒。

    如此一來,沈沅槿便不得不因為他的動作下仰起頭,迎接陸鎮(zhèn)霸道蠻橫的侵占。

    陸鎮(zhèn)的舌又大又熱,貪婪地掃過沈沅槿的口腔和舌面,繼續(xù)往里探索,數(shù)息后,復又來勾纏她的舌尖。

    唇舌間全是陸鎮(zhèn)灼熱的氣息,難以忽視。

    沈沅槿險些找不到她自己的,兩只軟白的小手掄起拳頭砸在陸鎮(zhèn)的胸口上,喉嚨里發(fā)出不成調(diào)的嗚咽聲。

    那拳頭砸在身上,不像是在打人,反倒像是在給他撓癢。

    陸鎮(zhèn)快意到脊背發(fā)酥,伸出大掌一把勾住沈沅槿的纖腰將她往懷里帶,繼而轉(zhuǎn)換位置坐到羅漢床上,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兩條粗壯的手橫抱著她。

    沈沅槿的脖子枕在陸鎮(zhèn)的臂彎里,比起仰頭艱難承受,頸椎舒緩許多,然而她的唇舌就沒那樣幸運了,陸鎮(zhèn)這廂吻得又深又重,竟像是要連她的呼吸都一并占有,源源不斷地汲取她口腔中的芳津。

    原本落在腰上的大掌開始游移,陸鎮(zhèn)這會子似在尋找什么東西,待尋到后,迫不及待地開始用力撕扯。

    沈沅槿頃刻間明白陸鎮(zhèn)的意圖,本能伸手去護,卻又被他輕松鎮(zhèn)壓下,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唔...”陸鎮(zhèn)輕咬女郎的舌尖,沈沅槿好容易口里進了些氣,唇間溢出一個略顯難耐的聲調(diào)。

    庭中萬籟俱寂、寒氣森森。

    門外,匆匆趕來的陸昀正好將這道聲音聽得真切。

    里面正在上演著什么樣的畫面,答案再明顯不過。

    陸昀的腦袋一下子炸開了鍋,耳邊全是雜亂的嗡鳴聲,腦海里所有的理智皆在瞬間化為虛無的泡影,不管不顧抬腿地踹開那道門,在陸鎮(zhèn)將要解開手里的那根衣帶前,沖他怒喝出聲:“畜生,我殺了你!”

    話音落下,陸昀一氣呵成地取出袖中匕首,拔出內(nèi)里泛著白光的冰冷刀刃,邁開箭步,怒氣沖沖地直取陸鎮(zhèn)而去。

    這個廢物竟有膽量行刺于他。

    陸鎮(zhèn)反應極快,動作迅捷地將衣衫不整地沈沅槿安置到一旁的小幾上,而后直直立起身,迎面去接陸昀的殺招。

    陸昀從未上過戰(zhàn)場,亦不曾正經(jīng)修習過刀劍,陸鎮(zhèn)眼中,他連當靶子練手都不夠格的,是以僅僅使出一成的功力抵御他的進攻,輕松反折了他的手臂將他制服。

    陸鎮(zhèn)出招太快,迅如閃電,陸昀甚至還未及看清,那短匕便已落到陸鎮(zhèn)的手中。

    僅僅只在頃刻之后,陸鎮(zhèn)便陰沉著一張臉,毫不客氣地用力踢彎陸昀的膝蓋,令他痛苦地跪倒在地,而后俯身將刀背抵在他的脖頸上,含著慍怒的嗓音挾霜裹雪:“行刺孤,你是活膩味了,想拉整個陳王府給你陪葬?”

    腿上鉆心蝕骨的痛意不斷襲來,陸昀怒目圓睜,臉色鐵青,全然被那滔天的怒火沖昏了頭,像是感覺不到痛,半點也聽不進去陸鎮(zhèn)的警告,張嘴就罵:“人面獸心的畜...”

    呆愣在一旁的沈沅槿因他的怒罵聲驚醒過來,忙不迭抬眼去看陸鎮(zhèn),見他的眼里已然起了殺意,立時紅了眼眶,心下方寸大亂。

    “二郎!”沈沅槿疾呼一聲,打斷他未完的話話,手忙腳亂地整理好衣衫,跳下案幾,暫且拋卻尊嚴上前去攥陸鎮(zhèn)的衣袍,微微紅腫的丹唇徐徐翕張,別過頭去看陸鎮(zhèn),嘴里用近乎哀求的語調(diào)同他說話:“殿下,太子殿下,二郎方才只是一時糊涂,他誤以為是您欺辱了我才會這樣的,并非蓄意冒犯,求您放過他,放過他好不好?”

    陸昀眼睜睜看著沈沅槿如此低三下四地哀求于他,胸中怒火似要將他吞噬,當即奮力掙扎起來,目眥欲裂,紅著眼喊叫道:“沅娘,你不要求他,不要求這個畜生!我寧肯現(xiàn)在就去死,也不愿見你去求這個欺辱你的畜生!”

    此時此刻,她的低三下四,她的眼中含淚、聲音哽咽,通通都是為了另一個男人。

    好一對苦命的鴛鴦!在她眼里,他豈不正是那棒打他們這對鴛鴦的惡人?

    陸鎮(zhèn)心里生出一絲煩躁,堵得喉嚨里也跟著不舒坦,怒火與妒意在胸腔里交織翻涌,急需找到宣泄的方法和出口。

    因著不想讓她看到血淋淋的場面,陸鎮(zhèn)生生壓下周身暴起的戾氣,俯身自陸昀的袖中摸出刀鞘,收了刀刃,而后重重一腳將他踹到門邊。

    腿骨傳來撕心裂肺的痛,陸昀疼得臉色慘白,額上沁出細密的冷汗,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強撐著踉蹌起身,張唇對著沈沅槿低語道:“沅娘,你不要求他,不要求這個畜生。”

    痛,太痛了,痛到腿上幾乎都要提不起力氣。陸昀還未及踏出一步,便重重跌倒在地。

    沈沅槿不忍再看這樣的陸昀,蓄在眼里的淚珠一下子滾落出來,心口一陣陣地鈍痛,倏地松開陸鎮(zhèn)的衣袍,邁開腿就要奔向陸昀,親手扶他起來。

    正這時,陸鎮(zhèn)眼疾手快地勾抱住沈沅槿的腰,強行扳正她的身體,讓她面對著他,捏起她的下巴,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陰惻惻地威脅她:“沈沅槿,今日你敢過去碰他一下,孤即刻提劍殺了他!”

    男人冰冷的話音傳入耳中,沈沅槿立時清醒過來,直覺陸鎮(zhèn)不是在恐嚇她,若是她在此時惹怒了他,他大抵是真的會動手殺了陸昀的。

    她是真的害怕了。沈沅槿認命般地不再反抗,只是別過頭去不發(fā)一言,默默流著眼淚。

    陸鎮(zhèn)卻是霸道地不容沈沅槿逃避,稍稍加重些力道,捏了她的臉過來,不甚溫柔地去擦她面上的淚,冷冷發(fā)話:“收起你為他流的眼淚,孤見了非但不會心疼,只會愈加想要取了他的性命。”

    他的指腹上布著常年握劍留下的薄繭,刮在臉上,激起微微的粗糙感,沈沅槿本能地躲避,卻又被他制住,低斥一聲:“別動!”

    陸昀見狀,心急如焚,忍著渾身的痛意跌跌撞撞地撲過來,“陸鎮(zhèn),你但凡還是個男人,只管沖我來,不許你動她!”

    陸鎮(zhèn)聞聽此言,不過付之一笑,垂眸掃視陸昀一眼,似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弱小螻蟻,冷聲道:“沖你來?你的骨頭有多硬,能在孤的手底下挨過幾招?動不動她,皆由孤說了算,豈容你來置喙!”

    “方才你說,他以為孤是在欺辱你�!标戞�(zhèn)復又沉目去看沈沅槿哭紅的眼,墨色的眸子里情緒翻涌,“你且親口告訴他,你究竟是否是自愿的,孤可有欺辱你;倘若果真是誤會一場,孤可看在你的面上,饒他一命�!�

    正房里鬧出這樣大的響動,辭楹便是耳力再不好,也早聽見了,方才扒在門邊瞧了好一會兒子,見沈沅槿無礙,這才沒有進來。

    時下陸鎮(zhèn)逼她答話,辭楹在門外也跟著懸心,悄悄探出半邊身子,雙眼緊緊注視著她,盼她能軟語先保全她自己才是。

    只需忍過這一時的屈辱,忍耐過了,陸昀和她就都會無事了;陸鎮(zhèn)的眼中,她委不委屈、是不是自愿并不要緊,要緊的是,他要殺人誅心,他要讓陸昀親耳聽到,與他茍合是她自愿,而非出于他的強權、欺辱和壓迫。

    思及此,沈沅槿抬了眼眸朝上看,手心亦是向上拭去臉上的淚痕,目光沉沉地直視著雙手撐地的陸昀,沉吟許久后,故作無情地道出違心的話:“太子殿下沒有逼迫我,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二郎,你我夫妻情分已盡,你今夜不該再來尋我的,亦不該誤會太子殿下,如此沖動行事,險些鑄成大錯�!�

    “不!”陸昀急急否認,踉蹌著來到沈沅槿身邊,伸手去攥她的衣擺,“是我在大理獄時,他用我的性命逼迫你的對不對,沅娘,我不懼死的,我可以回去大理獄,判處決、判流放都無妨,你不可以委身于他,不可以...”

    陸昀的手與陸鎮(zhèn)的不一樣,陸昀久經(jīng)沙場,風吹日曬,皮膚是粗糲泛黃的麥色,而陸昀年紀輕他一些,又是常年在屋中握筆,尚還白凈透亮;陸鎮(zhèn)這會子不知怎的,越看他那只白皙修長的手越覺得極不合眼,尤其是他竟還敢去攥沈沅槿的衣物。

    怎么看都不順意,陸鎮(zhèn)眼底寒涼一片,若非顧及著沈沅槿的心情,當真想要狠狠地踩上去。陸鎮(zhèn)極力壓制住那樣的心思,大掌輕拍沈沅槿的手背,示意她,他的耐心將要告罄,是時候該讓陸昀滾了。

    沈沅槿并非不會察言觀色之人,陸鎮(zhèn)已經(jīng)向她下了最后的通牒,她不能再猶豫了。

    “太子并未對我行逼迫之事,一切皆是我自愿的。”沈沅槿狠下心腸,啟唇將陸昀從幻想中拉回殘酷的現(xiàn)實:“夜深了,臨淄郡王,你該回去了,陳王和王妃,還有阿昭,他們都希望你能平安,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是啊,他的生命里不獨有沅娘,還有阿耶、阿娘和阿昭,他若僥幸殺了陸鎮(zhèn),固然可以一死了之,可是阿娘她們該如何,陳王府上上下下兩百多條人命又該如何?

    他不能這般任性自私,他該聽從沅娘的話,速速離開,可是生.性純良的沅娘又要怎么辦呢?就這樣繼續(xù)任由陸鎮(zhèn)那個畜生折辱強迫嗎?

    僅存的理智告訴他,他該走了,可是他的情感卻不能容忍他這樣做。

    陸昀這般勸慰自己,腳下遲遲未有動作。

    陸鎮(zhèn)的臉色愈發(fā)難看,正要發(fā)作,沈沅槿隱有察覺,及時回身抱住他,悄無聲息地按下他攥成拳頭的的手,揚聲催促陸昀道:“二郎,就當是為了保全你我的顏面,在他動手前,你自己走吧�!�

    陸昀自知救不下她,就連他的性命,亦被陸鎮(zhèn)攥在手里,他現(xiàn)在能做的,唯有聽從她的話而已。

    深恨自己無用,也恨這強權的傾軋。陸昀雙眼含淚,眼尾猩紅,他聽見自己浮于風中的輕喃聲:“好,我聽沅娘的,這就走。”

    不知自己是怎樣出得門,辭楹上前來扶他時,他擺手拒絕,形單影只地步入黑暗之中。

    院門外,引泉被一道黑色的身影攔住,不難猜出,那人是陸鎮(zhèn)的暗衛(wèi)無疑。

    周遭應還有其他人罷。

    陸鎮(zhèn)是故意放他進來的,從頭至尾,陸鎮(zhèn)就不曾將他放在眼里過。

    陸昀喉頭一熱,吐出一口殷紅的血來。

    院內(nèi),辭楹照著陸鎮(zhèn)的吩咐,合上房門,繼而去栓上外頭的院門。

    屋中燈火通明,陸鎮(zhèn)解了沈沅槿的衣衫,急不可耐地去摸索訶子的系帶,最后一層布料散落至一側(cè),陸鎮(zhèn)低頭去吻她脖頸下精致好看的鎖骨。

    沈沅槿的兩條藕臂撐在軟墊上,好看的蝴蝶骨凸起,隱在一片暗光之下。

    明晃晃的燭火中,陸鎮(zhèn)薄唇下移,埋頭品嘗珠玉,一手去握沈沅槿的腰,另只手則去解腰上的蹀躞帶。

    沈沅槿心中凄楚酸澀,閉了雙眼不去看身前的陸鎮(zhèn),只當自己是塊沒有任何思想和情感的木頭,麻木地忍受著正在發(fā)生的一切。

    圓領長袍墜落于地,再是里衣褻褲,陸鎮(zhèn)像是不怕冷的野獸,抓了沈沅槿的手,握住。

    點點涼意襲來,化不開那些熱意,陸鎮(zhèn)唇間揚出一個聲調(diào),大抵十分受用。

    沈沅槿的手心很快開始發(fā)燙,無力地由著陸鎮(zhèn)牽動,從頭至尾未發(fā)出一個聲調(diào)。

    小半刻鐘后,陸鎮(zhèn)方松開沈沅槿早已有些酸麻的手,大掌一掃取來小幾案面上的另一方木盒,信手將其啟開,拿了一只出來。

    已有近二十日不曾親近過她,最后的那十日,陸鎮(zhèn)幾乎都是數(shù)著日子熬過來的,加上才剛又賣了她個面子,對陸昀行刺一時輕拿輕放,今日夜里,自然是要好好向她討賬的。

    陸鎮(zhèn)輕輕攥住沈沅槿細白的腳踝,盡量將他的身子壓得低些,讓女郎的手能夠攀在他結實的膀子上。

    “疼了使勁掐孤就成,不必收著力�!�

    沈沅槿別過頭,心里惦念著陸昀的傷勢,沒應他的話。

    陸鎮(zhèn)觀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不難猜出她的心里約莫是還在想方才的事,想著陸昀...

    胸中妒意翻涌,陸鎮(zhèn)用虎口鉗住她的下巴,要她轉(zhuǎn)回頭看著他,沉聲質(zhì)問道:“可是還在想你從前的夫?”

    陸鎮(zhèn)傷害陸昀的畫面還歷歷在目,沈沅槿當真害怕他會事后算賬,強擠出一抹苦澀的笑意,搖頭否認,“沒有,我只是有些緊張�!�

    “說謊成性。”陸鎮(zhèn)輕嗤一聲,猛地垂首舀住沈沅槿的耳垂,“娘子不乖,孤要重罰你,讓你在孤的伸下忘了他�!�

    起先只是有些帳,尚還能忍,到后來,沈沅槿的臉色寸寸發(fā)白,腳趾蜷起,狠不能將手指甲都嵌進他的皮.肉里。

    眼中珠淚簌簌而落,陸鎮(zhèn)并未因沈沅槿的眼淚和痛楚而停頓,勢必要讓她悉數(shù)鈉下。

    她眉頭緊鎖,咬著下唇,顯然已無心再去想陸昀。陸鎮(zhèn)胸中的妒火消解不少,這才開始考慮起沈沅槿的處境來。

    “放松些,挨過這遭就好了�!标戞�(zhèn)極力安撫著沈沅槿,說了個居中的數(shù)字讓她倒數(shù),分散注意力。

    沈沅槿的痛覺神經(jīng)被陸鎮(zhèn)牽引著,當下掙脫不得,只能輕信了他,哽咽著徐徐數(shù)數(shù),步搖上的流蘇隨之搖晃,勾住縷縷青絲,打結纏繞。

    “貳”字的尾音還未落下,沈沅槿便驀然掙圓了眼,疑心自己是不是被他劈開,要死了。

    陸鎮(zhèn)觀她面色蒼白,長睫輕顫,定然是難受得厲害,不免心生憐惜,寬大的大掌輕撫她的腰背,低頭吃去她臉上咸味的透亮淚珠,繼而覆上她的丹唇,親吻她的唇瓣,容她好生緩了一會子,方敢凍作。

    沈沅槿幾乎要失去對時間的告知,只覺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樣的漫長,痛感和厭憎始終伴隨著她,直到陸鎮(zhèn)用過三只,大口喘著粗氣緊緊抱住她數(shù)息后,這場于沈沅槿而言如同刑罰般的情.事方徹底結束。

    發(fā)髻亂糟糟的,發(fā)上的步搖和花樹釵亦不知何時落在了地上,喉嚨里又干又啞,就連說話都有些困難,沈沅槿勉強從榻上起身,抱著衣物一瘸一拐地來到羅漢床上,提起茶壺倒水的時候,手臂都在發(fā)抖。

    沈沅槿身上疲累酸痛,行動間更是刺痛,眼里的淚意沒怎么停過,這會子吃了兩口放涼的茶水,倒像是吃了什么靈丹妙藥,眼淚也止住了。

    陸鎮(zhèn)胡亂套上外穿的衣物,自去廚房拿干凈的盆打了辭楹溫在爐上的熱水,端進去替沈沅槿清洗。

    沈沅槿心中憤恨,將頭埋在枕頭里,

    女郎手腕處的菡萏玉鐲在燭火的照耀下泛著水潤的光澤,是一只成色和品相極好的鐲子,很是襯她。

    陸鎮(zhèn)燥熱的心平復了些,自知那將近一個時辰的時間里確弄得狠了些,她的心里有氣無可厚非,不愿理會他也是人之常情,待擦洗干凈,擺弄起她手腕上的那只清潤玉鐲,低聲詢問:“那日孤送你的藥,可帶過來了?”

    沈沅槿被他的話問住,愣了會兒神,探出小半邊腦袋,緩緩伸手指向靠墻的螺鈿衣柜,無甚情緒地道:“衣柜左側(cè)最下方的紅木匣子里�!�

    女郎不著寸縷,這會子沒他暖著她,陸鎮(zhèn)怕她著涼,先幫她穿上衣裳,又拿他的鶴羽大氅給她披上,這才去衣柜里尋那藥膏。

    陸鎮(zhèn)取來藥膏,往床沿處坐下,輕車熟路地掀開她的裙子。

    痛意和恐懼驅(qū)使,沈沅槿本能地往后躲,眼睛里滿是對他的防備和恐懼。

    她是真的怕他。陸鎮(zhèn)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動作輕緩地去觸她的裙擺,再三向她保證:“不怕,孤不會動你,只是替你上些藥。”

    沈沅槿耳聽他如此說,方漸漸安下心來,抱著被子的手攥得不似剛才那樣緊。

    陸鎮(zhèn)凝眸細觀,不由折起眉心。

    花骨朵兒太過柔弱,即便此前已承過綿綿雨露,卻還是被方才那場從前不曾經(jīng)受過的狂風驟雨打得蔫了,有些撕到,見了些零零散散的紅,需得請女醫(yī)工過來瞧瞧,另開些藥一并抹了才妥當。

    陸鎮(zhèn)不得不拔高音量喚來院落周圍的暗衛(wèi),命人去醫(yī)館請位女醫(yī)工來。

    身上舒坦了些,沈沅槿的思緒從方才的那場情.事里剝離出來,合上雙目,重又陷入到擔心陸昀、默默無言的狀態(tài)中,暗道改日她身上好些了,定要去瞧一瞧二郎才能安心。

    陸鎮(zhèn)還當是他挵得狠了,致使被中的女郎不肯再理會他,是以并未多心,慢條斯理地穿好衣物后,坐在床沿處欣賞女郎露在被子外的玉面和一段雪頸。

    原本粉潤的唇瓣發(fā)著紅,微腫,脖頸上亦布滿了痕跡,那些都是他留下的印記。

    陸鎮(zhèn)心中得意洋洋,全然不知,沈沅槿緊閉的雙眼下,正浮現(xiàn)著她與陸昀的點點滴滴,她交疊相握的手腕上,是陸昀贈與她的菡萏玉鐲;而那些美好的回憶里,全無他的身影。

    第36章

    陸鎮(zhèn)不能一直這么困著我

    女醫(yī)來時,

    窗外夜色已深。

    陸鎮(zhèn)主動將女醫(yī)讓到床邊,待她仔細瞧過被中女郎的傷勢,開了涂抹的藥膏和清熱消腫的方子出來后付了診費。

    邊上的辭楹收下藥膏和方子,

    送人出去。

    庭中北風凜冽,拂動枯黃枝葉,刮在窗紙上,發(fā)出沉悶聲響。

    陸鎮(zhèn)正要寬衣洗漱,

    聽見床上的沈沅槿喊了聲渴,少不得去到外間替她倒來一碗溫熱的水送進來。

    方才隔著床帳,沈沅槿眼皮沉重,

    看得并不真切,

    還當是辭楹在外頭,

    因?qū)嵲陔y以起身,故只輕喚出聲,未料那道人影來至跟前掀開床帳時,

    映入眼簾的竟會是陸鎮(zhèn)的臉。

    沈沅槿的睡意立時散去大半,疑惑地撐起身子看向他,確認是他后,

    啟唇就要下逐客令,然而話到唇邊,想起他動怒時的可怖模樣,

    便又換個委婉些的說法,低聲詢問他道:“殿下今日不回別院安歇嗎?”

    陸鎮(zhèn)很是自然地往床沿處坐了,上手去扶沈沅槿坐起身,而后將那碗盞送到她的唇邊,

    沉吟片刻后輕咳一聲,尋了個借口替自己挽尊:“外頭更深露重,

    風也吹人,若遇上巡夜兵,怕還要費上一番唇舌,不若宿在此間來得省事�!�

    他在北邊燕云之地的戰(zhàn)場上,什么樣的惡劣天氣沒經(jīng)歷過,又怎會經(jīng)不住長安城冬日的晚風;再者便是遇著巡夜的士兵,他只需亮出身份和腰上的金魚符來,誰敢多問一句?說來道去,無非不就是想宿在她這里,又拉不下臉來承認,臨時想出來搪塞她的托詞罷了;他既打定主意宿在這里,再勸也是無用,只得由他著去了,橫豎不動她就好。

    沈沅槿想畢,眼皮重又開始發(fā)沉,遂翻身往里挪了挪,讓出些位置給陸鎮(zhèn)睡,打了個呵欠,“柜里還有被子,殿下自去取了來罷�!�

    陸鎮(zhèn)點頭應下,隨手解了身上外袍,自去柜子里尋了一條被子抱在懷里,接著吹風燭火,坐在床邊脫了鞋,卻是將那被子蓋在沈沅槿身上,而后掀開被窩,整個人鉆了進去。

    燭火熄滅的瞬間,屋子里頓時變得漆黑一片。沈沅槿才剛闔上雙目,忽被陸鎮(zhèn)從背后抱住,忍不住渾身一顫,抬手就去拽開陸鎮(zhèn)放在她小腹處的大掌。

    “殿下自己有被子,為何來搶我的。”沈沅槿擰眉道出自己的不滿。

    女郎的手心柔軟溫暖,陸鎮(zhèn)細嗅著沈沅槿身上若隱若現(xiàn)的幽香,益發(fā)覺得心安,略使些力反握住她的手,而后裹住她的手背輕輕擱在褥子上,沒臉沒皮道:“你這里暖和些,孤想和你睡在一處。”

    沈沅槿心中厭惡他,自是不愿同他睡在一條被子里,又想起他今晚踢陸昀的那一腿,不禁心生憤懣,當即屈起小腿往后去踢他的腿,沒好氣地道:“你下去,這是我的床!”

    陸鎮(zhèn)感覺得到懷中女郎是在同他鬧情緒,倒也沒有躲開沈沅槿踢過來的那條腿,任由她沖自己發(fā)泄出氣,兩條鐵臂始終緊緊禁錮著她的手,絲毫沒有要從她的被窩里離開的意思。

    眼見踢他無果,沈沅槿停頓片刻,不多時又開始扭動身子,用僅存的一些力氣去掙開他的手,嘴里斥他:“你放開我,放開...”

    陸鎮(zhèn)正值壯年,身上火氣十分旺盛,加之蓋著兩條被子,這樣一鬧,兩個人都開始出汗,帳中溫度節(jié)節(jié)攀升。

    她的身子又香又軟,似這般亂動,蹭在陸鎮(zhèn)的胸膛處,著實令人難以忽視。

    他又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如何經(jīng)得住,沒多大會兒就開始血氣躁動。

    “娘子這般亂蹭,可是想要與孤再行一回魚水之歡?”陸鎮(zhèn)極力壓制著不合時宜的念頭,唇齒間重重呼出一口濁氣,喑啞的嗓音里頗有幾分克制的意味。

    此等露骨的話語一出,沈沅槿立時安靜下來,脊背很快便被他身上散出的騰騰熱氣燙得緊繃發(fā)直,再不敢有半點動作。

    三回并非是他的極限,他不像是隨口說出來嚇唬她的。前半夜的那三回,沈沅槿鈉得艱難,險些在他的胸膛下昏死過去,這會子還脹痛著,再經(jīng)不起一星半點的折騰。

    沈沅槿沒奈何,只能默認陸鎮(zhèn)可以睡在此處。

    屋子里重歸寂靜,陸鎮(zhèn)生生將那股邪火壓下,呼吸逐漸重歸平穩(wěn),復又去握她的手,盡量用溫和些的語氣安撫她:“孤只抱抱你,不會動你,你且安心睡覺就是。”

    沈沅槿低低應了陸鎮(zhèn)一聲,心里還是防備他,現(xiàn)下雖閉著眼,卻不大能睡得著,失眠到后半夜方淺眠著睡過去。

    而她身后的陸鎮(zhèn)許是耗費了好些精.氣血的緣故,且又有溫香軟玉在懷,睡得格外香甜。

    翌日,沈沅槿直睡到天曉時方醒轉(zhuǎn)過來。

    她的身側(cè)早沒了陸鎮(zhèn)的身影,獨留大片空缺的被窩形狀,似乎尚還殘存著他身上濃烈的男性氣息。

    腰背酸痛得厲害,腳軟得像是煮軟的面條,下床走動都難。好在那人提了褲子還知道替她清理干凈,身上清清爽爽的,倒也不必急著起身。

    沈沅槿側(cè)躺著就要拿手捏拳捶腰,這才發(fā)現(xiàn)手也是酸軟的,提不起多少力氣,只能勉強揉揉腰罷了。

    辭楹昨日夜里看過太多事,亦沒怎么睡好,是以今日也起得晚了些;洗漱完后往廚房里揉面、生火,將水稍滾煮面疙瘩吃。

    她這處煮好面食,用柴火灰蓋住火,悶在鍋里,自去屋里喚沈沅槿起身用早膳。

    彼時,沈沅槿已醒了些時候,聽見辭楹推門進來的聲音,強撐著扶腰下床,而后自行穿好衣物,在面架前刷牙凈面。

    辭楹去廚房盛了面食端來,沈沅槿抬手接過,與人道謝。

    飯畢,沈沅槿歪在羅漢床上與做針線的辭楹聊會兒天,接著又去看日前新買來的話本打發(fā)時間,一整個上晌,兩個人皆是默契地沒有提及昨日夜里的那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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