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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娘子今日在屋里悶了許久,孤抱你出去走一走�!标戞�(zhèn)一壁說,一壁橫抱起她朝雕花木門走去。

    出了門,高聲喊姜川滾過來,令他先安排人燒沐浴用的水,再去屋里取了書案上的信紙往常樂坊走上一趟。

    姜川抱拳恭敬應下,眼尾余光瞥見沈娘子綿軟無力地依偎在殿下的懷里,整個人在殿下身形的映襯下顯得只有小小的一團,卻不知是如何能應承殿下那般久的。

    他常收拾殿下的衣物,瞧清楚那褻褲,上的幅度”,絕非尋常男郎可比,差的不是一星半點,且又是出身行伍的練家子,體魄亦是十足十的強悍,便是落雪的天,也可赤著上身打拳練劍...

    沈娘子應付殿下這幾遭,實在辛苦。姜川腹誹一番,自知幫不了她什么,唯有盼他家殿下能夠事中憐香惜玉,事后貼心照顧。

    檐下掛了燈籠,與那滿庭月色交相輝映,粉墻上橫著幾支花樹枝葉的影子,叫那晚風一吹,紛紛顫動起來。

    沈沅槿看后覺得有趣,微揚起下巴,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一處。

    陸鎮(zhèn)觀察光源的方位調整位置,也讓他二人的影子倒映到那面墻上去,打趣她道:“娘子既喜歡看會動的影子,下次何妨在屋里燃上燈燭,孤讓娘子在上面,素白的床帳上也能映出人影來,娘子自可看個夠�!�

    有道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陸鎮(zhèn)作為一只瘋狗,又能說出什么正經的好話來。

    沈沅槿直接無視了陸鎮(zhèn)的存在,不一會兒便看夠了,不自覺地輕輕揪住他的衣襟,眼皮發(fā)沉,泛起困來。

    陸鎮(zhèn)抱沈沅槿回屋,容她睡上一陣,待婢女叩門來報說熱水備好了,他才溫聲細語地喚醒她,帶她去浴房沐浴。

    浴房內,陸昀的動作嫻熟地解去她的衣衫,先用手試了試水溫,再將她放進浴桶里,往屏風那邊走。

    沈沅槿遲遲沒有聽見他推門出去的聲音,一顆心開始加速跳動,幾乎要懸到嗓子眼,“我自己可以的,殿下先回去歇息罷�!�

    陸鎮(zhèn)不緊不慢地觸上腰上的蹀躞帶,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反問沈沅槿道:“娘子的煺都被孤軟了,手上也沒多少勁,怎的就可自行沐浴,待會兒又要如何出��?”

    話音落下,衣袍也隨著蹀躞帶的消失而松垮,陸鎮(zhèn)三兩下除干凈,踏進浴桶中。

    水位因他的到來驟然升高,漫過肩膀。沈沅槿忙不迭扶住桶壁撐住身子向上,瑟縮著往后退,一臉防備地注視著她。

    那桶顯是按照陸鎮(zhèn)的高大身量特制而成的,沈沅槿獨自泡在里面不免覺得空曠了些,他這會子進來,既不逼仄,也不留空,正好。

    陸鎮(zhèn)低頭看向沈沅槿,二人四目相對間,陸鎮(zhèn)冷不丁被她的眸光刺到,毫無預兆地突然發(fā)作,將人拽進懷里,下巴貼著她的綢發(fā),手往下探,“娘子這幅樣子,孤又豈會禽.獸到對你做什么,不過是為著服侍娘子沐浴�!�

    他會不會對她做什么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他的手的確不老實。

    沈沅槿及時握住他的手腕迫使他停下,學著他的口吻:“殿下方才口口聲聲說自己不做什么,這只手又該怎么說?”

    她竟學他說過的話來堵他的話。

    陸鎮(zhèn)又是氣又是笑,語塞好一陣子,索性也不去反駁她的話,對著她瑩潤白嫩的肩吻了下去。

    這人今天怎的沒完沒了了。

    沈沅槿氣到發(fā)抖,掙扎著想要起身,陸鎮(zhèn)被她蹭得熱意翻涌,不得不制住她,轉過她的身子與她面對面。

    “孤原本只是想抱抱你、再親一親你,誰讓娘子這般勾人...”陸鎮(zhèn)低啞的嗓音里夾雜著克制,忽地攥住沈沅槿的手。

    “娘子要對孤負責的�!标戞�(zhèn)一臉“委屈”,寬大的大掌裹住她的手背帶著她凍,另只手摟抱住她的背,繼續(xù)吻她的肩。

    鬧過一回,沈沅槿的右手徹底沒了力氣,手腕酸麻,好半晌才緩過來。

    陸鎮(zhèn)極認真地在她身上的每一處涂抹澡豆,洗凈后,抱她出浴,擦身穿衣,回屋抹藥。

    床帳內,陸鎮(zhèn)將紅綾被蓋在她身上,一條胳膊放在她的腦后讓她枕著,另一條則安放在她的腰上輕輕拍著,哄她睡覺,“娘子安心睡,孤不會再亂動�!�

    沈沅槿被他禁錮著瘋鬧了一個下晌不止,現下早累得眼皮打架,幸而被窩里足夠溫暖舒適,不出一盞茶的功夫便沉沉入眠。

    翌日直睡到日上三竿,依稀記得天未亮時,陸鎮(zhèn)好似給她上了藥,她那時太困,沒怎么理會他,幾乎只在他手指離開的瞬間便又睡了過去。

    稍有動作便能感覺到較為明顯的不適,肚子也疼,沈沅槿灰心地想:她這一整日或許都很難下床了。

    床上的活動范圍太有限,這一日像是有三日那么長,沈沅槿一個人枯坐到夜里戌時二刻,聽見婢女傳話說太子殿下回來了。

    陸鎮(zhèn)忙碌一天,是以進來時的面色瞧著就不大好,可在看到沈沅槿的那一瞬,立時緩和不少,坐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與她纏吻,待吻夠了,方問她要不要如廁。

    沈沅槿不想麻煩此間的婢女媼婦,盡量減少飲水和如廁的次數,他沒提這一茬的時候還好,當下聽他有此問,立時點了點頭。

    陸鎮(zhèn)知她臉皮薄,因道:“你若不想用恭桶,孤抱你去更衣室也無妨。”

    “我還是去更衣室。”沈沅槿低下頭,聲如蚊蠅。

    陸鎮(zhèn)抱沈沅槿去更衣室,待她出來,便又抱著她回去,小心翼翼地安置到羅漢床上,“乖娘子,孤今晚還要將娘子洗干凈擦藥�!�

    陪她下了兩盤雙陸,觀二更將至,命人送水進來,認真清洗了,執(zhí)起燭臺增亮,細細查看。

    雖還腫著,卻是比昨日好了許多。陸鎮(zhèn)動作輕緩地抹完藥,與她抵足而眠。

    第二日夜里回來亦是如此待她。

    到了第三日夜里,陸鎮(zhèn)見她煺間好的大差不差了,跪坐到床尾便要解渴。

    沈沅槿攥住軟枕分散那些不由自主的異樣感覺,忍著吟聲勉強擠出簡短的一句話來:“明日上晌,我也該回去了。”

    陸鎮(zhèn)不滿她在這時候說這樣掃興的話題,偏他現在又說不出話,讓她紛更開,仲邸。

    呃。沈沅槿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記激得發(fā)出動人聲調,不自覺地仰起脖子,收攏手指,煺也跟著河上。

    大煺內側的肌膚險險貼在耳上,陸鎮(zhèn)的血液都為之沸騰,抬手將其往兩邊按,掌心細細地摩挲著,不多時便出了滿頭的大汗。

    沈沅槿不敵他的手段,不到半刻鐘便渾身輕燦起來,那期間大腦空白一片,整個人不受控制地陡。

    陸鎮(zhèn)心滿意足地滾了滾喉結,薄唇上尚還瑩潤一片,不待沈沅槿平復下來做些什么,傾身下去與她交吻。

    覆上不大舒坦,沈沅槿知道那是何霧,但他實在太沉,根本撼動不了分毫,喉嚨里只能發(fā)出嗚嗚咽咽的細碎聲響。

    正無計可施時,陸鎮(zhèn)忽抱她坐起身,就像他兩天前說的那樣,讓她在上面。

    檀口被他占據著主導權,沈沅槿依然說不出什么完整有用的話,那團東西也沒消失,就貼在她的豚下。

    沈沅槿不知自己被他親了多久,身上突然一涼,陸鎮(zhèn)離開她的唇,薄唇向下,盤起腿讓她往后坐,接著生生扯爛布料,抓了她的一只小手過去。

    手里黏糊糊的,沈沅槿極嫌棄地瞪了瞪他,啟唇就是一句“我要凈手”。

    陸鎮(zhèn)還沒夠,不敢馬虎,按下她的肩示意她無需動,自去面端了盆清水送來她面前。

    沈沅槿仔仔細細地清洗一遍,還未及擦手,陸鎮(zhèn)便已將銅盆擱到那邊的月牙凳上,幾個箭步回床,要她背對著他。

    兩天前他才弄了那么多回,今日又不滿于一回,如此頻繁,他也不怕身體垮掉,折壽。

    膝蓋開始微微發(fā)痛,沈沅槿開始不耐煩地催促他,陸鎮(zhèn)亦好不到哪里去,手都快麻了,安撫她伏在褥子上,空閑的手輕撫她的背。

    極致的白和他的麥色,著實讓他有些移不開眼。

    陸鎮(zhèn)又開始低低喚她娘子、心肝。后背的某些地方變得溫溫的,沈沅槿厭惡極了,偏又不好亂動,怕別處也沾上,讓陸鎮(zhèn)去尋巾子來。

    陸鎮(zhèn)將巾子打濕,悉心清醒干凈后,拿了那條被他扯壞還未洗過的訶子往浴房里去,如此又一回,方舀水沖了個冷水澡。

    等他歸至里間,沈沅槿已自個兒穿好里衣,側躺著睡著了。

    躡手躡腳地鉆進被窩,尋個舒服的姿勢,同前兩晚一樣,抱著她睡。

    因著這些天不必早朝,陸鎮(zhèn)起得略晚了些,因是卯正,天還未亮,屋里黑漆漆的,摸索著起身,摸來火折子,點亮一盞燈臺擱在凳上,悉心為她涂抹藥膏鞏固。

    沈沅槿昨夜睡得早,不怎么困,少不得被他的舉動鬧醒,徐徐睜開眼,本能地擠他出去。

    手指發(fā)燙,陸鎮(zhèn)劍眉微蹙,闔目深吸口氣,聲調壓得很低,“乖娘子,放松些,孤是疼惜你,今日再擦些藥,明日便能好全了�!�

    他的動作極輕,似乎不是有意吵醒她,亦不是在輕薄于她。

    沈沅槿漸漸平復下來,配合著稍稍張煺。

    陸鎮(zhèn)用指尖在外面薄涂一層,而后將她的里褲拉回腰上,不緊不慢地系著帶子,幽幽張口:“孤不日便要離京一段時日,怕是許久不能來尋娘子�!�

    他要離京。沈沅槿的腦海里回蕩著這句話,真心期盼他能晚些回來,這段時日,她實在疲于應付他,無端好好歇上一歇。

    久久得不到她的回應,陸鎮(zhèn)心中隱有幾分失落,想起她待會兒就要走,終是厚著臉皮向她討話:“娘子就沒什么想和孤說的?”

    話音落下,沈沅槿怔了怔,無甚想說的,嘴里敷衍他道:

    “殿下一路平安�!�

    他想聽的不是客套話。陸鎮(zhèn)莫名涌起一股離愁別緒,從被窩里牽了她的一只手出來,放在他的心口上,喃喃低語道:“孤好似,有些離不開娘子;娘子在長安城中閑來無事時,也想一想孤可好?”

    離不開她。沈沅槿甫一聽到這句話,立時驚得睜大雙眼,瞳孔翕張,僵硬地抽回手,“殿下該起...”

    余下的字眼還未道出,陸鎮(zhèn)溫熱的薄唇便覆了上去,指節(jié)分明的大手愛撫著潔白圓滾的玉兔,纏得沈沅槿不自覺地夾住被子。

    珠玉被溫熱裹住的時候,女郎唇間溢出聲來。

    姜川看眼案上的更漏,往這處來喊人,才剛做了個叩門的姿勢,就聽里面?zhèn)鞒隽丝梢傻穆曇�,及時收回手。

    沈娘子這一關,殿下約莫是過不去了。姜川暗自忖度,垂下眼睫,無奈地在檐下侍立。

    陸鎮(zhèn)在房中纏著沈沅槿親昵許久,極限穿衣洗漱,甚至來不及用早膳,大步流星地奔出府,騎馬進宮。

    他走后,沈沅槿懶洋洋地賴了將近半個時辰的床,起身后由人伺候著穿衣疏發(fā),不多時,又有婢女送來色香味美的飯食。

    用過早膳,沈沅槿一刻也不想多留,當即出了門,撞見姜川在廊下侯她。

    姜川那廂恭恭敬敬地朝她行了一禮,面容平和地道:“殿下命人為娘子備了馬車,娘子乘車回去,既可省時又可省力。”

    陸鎮(zhèn)下達的命令,姜川他們不得不從,沈沅槿自知無法拒絕,也不想為難他們,點頭應了。

    崇仁坊至常樂坊僅有兩刻鐘的路程,沈沅槿坐上車,沒事就發(fā)發(fā)呆愣愣神,掀開簾子瞧瞧外面,時間過得倒也快。

    辭楹足足等她三日,見到她歸來的那一刻,差點紅了眼眶。

    沈沅槿牽她的手往屋里進,自個兒斟一盞熱茶吃了起來,補充水分。

    辭楹擰眉盯著她脖子上還未全然褪去的痕跡看,關切問道:“娘子這三日過得可還好?殿下他又,欺負你了嗎?”

    說到又字的時候,辭楹自己都頓了一下。

    “殿下”二字入耳,沈沅槿重又想起陸鎮(zhèn)這幾日的反常,先時嫉妒陸昀,再是喚她沅娘,今晨竟還說他有些離不得她,想讓她也想一想他...

    他既能做出欺男的事,焉知就不會做出毀約霸女的惡劣行徑呢?

    她也是時候該為自己準備好一條后路,一條可以遠離陸鎮(zhèn)的后路了。

    第44章

    陸鎮(zhèn),你究竟在發(fā)什么瘋

    沈沅槿的名下現有五間成衣鋪,

    三間開在長安城中,另外兩間則是在百里外的華州;原本籌備開去洛陽的鋪子因為陸昀下獄一事而擱置,如今陸鎮(zhèn)又纏住她不放,

    近期內自然無法重新著手去辦了。

    暫時開不了新店倒也無甚妨礙,唯獨她攥在手里的那五間鋪子,不得不未雨綢繆;倘若陸鎮(zhèn)毀約,欲強納她為妾室,

    那么長安她必定是不能再呆了,從此隱姓埋名,到那時,

    成衣鋪的運轉還需有人維持,

    否則,

    她從前雇來的那些女郎便會面臨失去營生的困境。

    或許她不該把情況想得這么糟,不論怎么說,宮里的沈麗妃還是她的姑母,

    永穆是她的表妹,陸鎮(zhèn)再如何專斷獨行,上頭總還有圣人可以壓制,

    如若她去求助姑母和圣人,未必會毫無作用。

    強取豪奪侄子的妻子為妾,這樣的事情若是傳揚出去,

    于皇室的聲譽亦是有損,圣人當真能做到全無顧忌嗎?

    沈沅槿將好的情況設想一番,同時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逃出長安,另尋歸處。

    倘若真的到了這一步,

    她該提前安頓好手底下的五間鋪子,讓鋪子里的繡娘和幫工能夠繼續(xù)營生。

    東市的鋪子里,

    黃蕊堪當繡娘之首,那處的賬房娘子亦是經營管理的一把好手,只需加以引導,必定能夠維持各鋪的合理運轉。

    眼下最大的問題是,若她走了,鋪面上新的衣物該由誰來設計。

    即便陸鎮(zhèn)愿意守約,她不必遠走他鄉(xiāng),但一個人的能力終究有限,若想讓鋪子走得更長遠些,少不了需得引入新鮮血液,讓鋪內的成衣款式和風格更為多樣,吸引顧客。

    故此,不論她將來是走是留,為了鋪子的持續(xù)發(fā)展考量,眼下尋一兩個有天分、跟著她學習設計衣物樣式和畫花樣子的女郎之事,也是時候該加緊提上日程了。

    沈沅槿打定主意,便與辭楹商議該去長安城中的三間鋪子里貼上招收學徒的啟事了。

    她的這個決定來得太快太急,即便她只說了是為著以后開更多的鋪子做準備,辭楹聽后仍是敏銳地生出一絲懷疑和憂慮:娘子或許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那件事迫使娘子不得不開始考慮手底下五間鋪子的將來。

    辭楹想到此處,心中便隱隱覺得:此事約莫與太子殿下脫不開干系。

    又想:娘子既然不愿與她明說,她便是問了,娘子也只會拿旁的話來搪塞她,她又何必給娘子出難題;若情況真?zhèn)到了那個地步,她多早晚是會知道真相的。

    “娘子預備何時去鋪里?”辭楹只裝作全然信了沈沅槿口中的話,趁勢詢問道。

    “等再過兩日罷。”沈沅槿低頭飲一口茶,溫聲道:“春日將至,待過得幾日,我將畫冊畫完,正好一并帶過去。”

    辭楹聽后,旋即點頭附和。

    沈沅槿便又問:“我不在的這幾日,屋里可有出什么岔子?”

    “一切都好�!鞭o楹說著話,提起茶壺往她的茶碗里也續(xù)上茶水,沉吟片刻后,獨將縈塵拎出來說:“我瞧著縈塵是個實心眼的,且又十分關心娘子的安危,每日都會問我是否知曉娘子去了何處,又道,倘若四日后娘子還不回來,她便要去報官云云。”

    沈沅槿靜聽辭楹說完,想起陸昀曾親口說過,縈塵會使刀劍和拳腳功夫,乃是不可多得的武婢;倘若縈塵果真如辭楹說得那般可靠,日后逃離長安的時候,或可帶她一起離開。

    古代社會,男郎孤身行走在外尚且不易,更遑論自己和辭楹是兩個全然沒有半點武力值的女郎,無疑更為危險,可若是有縈塵在,她們的安全會有保障得多。

    只不知到了那日,縈塵是否會愿意隨自己和辭楹一起走;她若不愿,焉能強求于她,放她自行離去也就是了。

    沈沅槿想畢,復又執(zhí)起茶盞,張唇道:“我這會子既已回來,她也能安心了。待會兒咱們出去買些魚肉,晚膳大家在一處用罷�!�

    辭楹沒有異議,陪沈沅槿說會兒話,兀自取來一百錢裝進荷包里。

    沈沅槿早將辭楹視為這個世上最為親近的人之一,于錢物數量一事上從不瞞她,也不怕她會亂花錢,故而開鎖的鑰匙向來是她們兩人各拿一把。

    短暫的休息過后,沈沅槿便攜辭楹出門,在庭中照見縈塵,為著讓她安心,也叫上她同去,親口告訴她自己無礙。

    三人信步行至巷口,等來一駕驢車,乘車去附近的集市上。

    這一趟足足等了超過一刻鐘,辭楹著實覺得不大方便,便提議道:“等下半年買座大些的宅子,也該買兩匹馬養(yǎng)在后院了,人少時便騎馬,人多了又可套車�!�

    這兩件事能否實現,取決于陸鎮(zhèn)是否會守約。沈沅槿尚還無法下定論,沉默著不說話。

    辭楹觀她面色微凝,極反常地沒有搭話,心中疑慮更甚,愈加斷定她這三日與太子殿下之間,約莫是發(fā)生了什么不同尋常的事。

    時下多想無益,辭楹暫且拋卻煩惱,下車后助著沈沅槿挑選食材。

    當日花出去八九十文錢,滿載而歸。

    三人廚房,辭楹和縈塵給沈沅槿幫忙打下手,小一個時辰后,桌案上便擺滿了各色菜品,辭楹招呼眾人坐下一起用膳,甚至還給每個人準備了一小杯葡萄酒。

    沈沅槿不大能吃酒,但像溫和些的果酒,偶爾飲一兩杯也無甚妨礙,便也取來一杯徐徐吃著。

    一時飯畢,她二人請來幫工的兩名女郎當即手腳麻利地撤下杯盤碗碟,自去廚房洗碗;那守門的男郎趙伍略休息一會子,抬起扁擔去外面挑水。

    屋內,沈沅槿看辭楹做了會兒女紅,取來硯臺研墨,沾濕畫筆后擦去多余水分,蘸墨繪畫,直畫到二更天將至方洗漱寬衣。

    東宮。

    陸鎮(zhèn)處理完公務,天色已深。

    三四日不曾宿在少陽院,非但沒有半分掛念,反有幾分想往別院去住。

    別院的一切都比不得少陽院里的生活條件,但因曾有他放在心上的女郎在,只覺哪里都好,便是想起那張不夠寬敞的胡床,都能叫他心生歡喜,回味與那女郎在上頭顛鸞倒鳳時的暢快,以及抱她入睡時的心安。

    懷里藏著她的訶子,陸鎮(zhèn)不舍得讓人洗,更舍不得扔掉,草草洗漱過后,躺在床上輕嗅,仿佛她還在身邊一般。

    陸鎮(zhèn)的呼吸逐漸沉重起來,而后難以自持地沉下手去。

    窗欞處透進來的晚風吹起輕紗制成的輕薄床簾,身形壯碩的男郎側躺在床榻之上,那床腿不知怎的搖晃起來,夾雜著男郎沉悶而米.且重的喘聲,時不時地又傳出低聲喚人的音調。

    意亂情迷間,陸鎮(zhèn)的意志都變得薄弱起來,直面內心的真實想法:想見她,想要她,想與她在一處,那僅剩的一次根本不足以讓他厭倦她、放開她。

    “沈沅槿...”陸鎮(zhèn)忘情地喊出女郎的名字,沉著聲調嘶吼一聲,而后大口吐著濁氣。

    褥子沾濕大片,手上也有,陸鎮(zhèn)在軍中糙慣了,身側沒有愛干凈的女郎拘束著他,無甚顧忌,自然不做理會,不多時便闔目睡去。

    翌日五更,陸鎮(zhèn)起身后,喚來內侍進殿伺候,以赤金冠束發(fā),身著絳紫色圓領廣袖朝服,乘攆去宣政殿早朝。

    明堂上,戶部侍郎吳灃奏明州一帶鹽政稅收有作假之嫌,陸淵聞此消息,即刻命兩殿司指揮使田茂奉旨前往查探。

    當日散朝后,陸鎮(zhèn)往太極殿面見陸淵。

    父子二人于殿中談過政事,陸淵問及他與沈沅槿的事。

    “時漾�!标憸Y難得一回喚陸鎮(zhèn)的小字,語氣里添了三分不常有的慈愛,“自元日過后,沈麗妃的內侄女已許久未再進宮,麗妃和你阿妹都很記掛她。依朕看,你若對那沈氏女有意,何妨將人納入東宮,無需大張旗鼓,只給個昭訓、承徽的位份即可。”

    為著那位沈麗妃,他那一貫心狠無情的阿耶竟能同他道出這樣的話來,竟像是不甚在意太子納從前的侄媳為妾之事傳揚出去,京中宗室世家、平民百姓會如何編排皇室了。

    沈沅槿與陸昀和離乃是他一手促成,何況他又占了她的身子,為給她名分,遭受指摘無可厚非,他認。

    然而陸淵讓他納沈沅槿為妾,并非出于對他的疼愛,而是為了方便沈麗妃和陸綏能夠時時見到沈沅槿;陸淵僅僅為了能讓沈麗妃開心,竟可做到不顧皇家顏面,當真讓人大開眼界。

    倘若沈沅槿不是沈麗妃的內侄女,身為東宮太子的長子欲要納二嫁之身的侄媳為妾,憑陸淵的脾性,為免皇室蒙羞,讓她悄無聲息地消失也不無可能。

    他的這位好阿耶,對他的阿娘無情,對如今的崔氏無情,卻唯獨對一個二嫁的婦人動了真情,唯恐她和他們的女兒有半分不順心;而他作為陸淵的嫡長子,現下竟也對一嫁過人的婦人上了心……

    如此看來,他們父子,不獨在性情和行兵打仗上共通之處,于此事上,更是出奇的相似。倒也不怪乎,世人常言他是陸淵的幾個兒子里,最像他的。

    當真要背棄誓約,強納她嗎?陸鎮(zhèn)心中掙扎矛盾,萬分糾結。

    他是一人之下的東宮太子,想要什么樣的絕代佳人沒有?天底下不知有多少未曾嫁過人、比她年紀輕的女郎愿當他的良娣,可她卻那般果斷決絕地拒絕了他兩回,他該食言,拋下臉面,做一個卑鄙小人強迫于她嗎?

    天平的兩端是私欲和理智,陸鎮(zhèn)一時間實在很難抉擇,哪怕陸淵也支持他將沈沅槿納入東宮,他亦無法下定決心。

    “非是某不愿,實乃此女高潔性烈,不愿與人為妾�!标戞�(zhèn)劍眉折起,如實告知陸淵。

    不愿與人為妾,多么耳熟的一句話。幾乎只在頃刻間,便將陸淵的思緒拉回到多年前的汴州。

    他與沈蘊姝的頭一次,并不是發(fā)生在回京后的梁王府,而是在汴州的沈府里。也正因如此,多年來,他每每想起那日的情形,總是愿意格外多縱容和疼惜她些。

    原來這世上,不獨父子之間會有相似之處,姑母和侄女亦會有。

    即便不愿又能如何呢?她的姑母如今還不是成了他的女人,與他生兒育女,身和心皆是獨屬于他一人的。

    陸淵撫了撫掌,笑陸鎮(zhèn)年輕。

    既是親眼看上的女郎,若是不能弄到手里好生受用,心里始終都會扎著一根刺;與其讓那根刺生生刺到自己心癢難耐、夜不能寐后再出手,不若從一開始就使出雷霆手段讓其認命,成為自己的掌中之物。

    “扎進心里的刺,又豈是那樣容易拔除的。時漾若不能讓自己得償所愿,那根刺便會始終伴隨著你,越陷越深�!标憸Y點撥完,旋即抬手輕拍陸鎮(zhèn)的肩,令他退下。

    越陷越深。呵,他又豈會是那等一味沉湎于女色、因女色而亂了心智的庸人。

    對于陸淵的話,陸鎮(zhèn)有些不以為意,甚至無法理解像他阿耶這樣心狠手辣的人,竟也會因為一個婦人屢次讓情感占了上風。

    “阿耶早些歇息,某先告退�!标戞�(zhèn)抱拳行過禮后,腳下無聲地退了出去。

    陸鎮(zhèn)一路歸至東宮,先往左右春坊各走一遭,待安排好宮中事務,回少陽院用晚膳,叫心腹收了幾套常服放進包袱里,便往御花園里閑步消食。

    明日便是正月廿五,驚蟄日,屆時雷鳴蟲醒,冬去春來。

    園子里有不少花樹打了花苞,水邊的迎春甚至零零星星地開出些黃燦燦的花朵,即便是在黃昏的微光下,亦能現出勃勃生機。

    陸鎮(zhèn)賞景徐行,躁動的心卻是一刻也沒靜下來過。

    “妾遙祝殿下一路平安”。多么簡短敷衍的一句話。他不日便要離京數十日,她卻吝嗇地不肯道出一句他想聽的話來哄哄他。

    廣袖下的兩手緊握成拳,面色亦算不得好看。陸鎮(zhèn)又行百余步,轉彎步入一處花圃。

    道路兩旁的花圃里植了牡丹、繡球、芍藥和山茶等花卉,旁的花尚還只是抽出了綠色的嫩芽,獨那山茶花色濃烈,大朵大朵地開在枝頭,泥上不見半朵花瓣,約莫剛開沒多少天。

    陸鎮(zhèn)在那片山茶花海前駐足停留,腦海里猝不及防地浮現那日在灞橋,陸昀為沈沅槿簪花的場景。

    那一日,她不但任由陸昀與她親昵,甚至還送了荷包給他...

    胸口氣悶,陸鎮(zhèn)無法抑制地泛起了酸意,無處發(fā)泄妒火,只螺絲拳頭照著路邊的桃樹重重砸了幾下,而后徑直朝尚服局走去。

    陸鎮(zhèn)面頰陰沉,尚服局的女史遠遠瞧見他,忙不迭去尋尚服前來迎接。

    姚尚服和司寶、司衣等人匆匆而來,下拜行禮過后,請陸鎮(zhèn)入內安坐,命人奉茶。

    “不知殿下親自前來,可是對今春的服制有何要求?”立在下面的姚尚服恭敬問道。

    陸鎮(zhèn)搖頭,調整好情緒,旋即緩了緩面色,語氣如常地道:“去歲歲末,你們制的女郎衣物很好,只照著那尺碼新制四套春裙,兩套藕荷,兩套天青,兩種顏色齊胸、齊腰各一套。另外再制兩條訶子,無需繡什么特別的圖案,穿著柔軟舒適就好�!�

    太子殿下在外面養(yǎng)了女郎,時常在宮門落鑰前出宮,這在宮中早已不是秘密,從今日殿下交代的事來看,約莫尚還只有那一位,且還寵愛得緊,否則又怎會細心到連訶子都要舒適為主的,而非是在布料上繡一些更能激起男郎興致的圖案。

    姚尚服恭敬應下,便見上頭端坐的太子殿下指了指馮司寶,令她再制一支山茶花釵,金鳳步搖,花樹鈿頭。

    話音落下,女史奉茶入內,還未送到陸鎮(zhèn)手里,他便起身大步流星地離開了,眾人忙又將人送到尚服局外。

    太子殿下待人素來高高在上,冷淡異常,卻不知在那位被他金屋藏嬌的女郎面前會是怎樣的一副面孔。

    馮司寶暗暗想著,斂目低眉,越發(fā)重視這樁差事。

    陸鎮(zhèn)回到東宮時,天已麻麻黑了,各處宮門將要下鑰。

    他方行至少陽院,便有內侍迎上前,行過禮后隨他進殿,問及明早出行的事宜。

    彼時,窗外昏暗一片,宮娥正拿火折子點燈籠,陸鎮(zhèn)漫不經心地答了兩句,拔出架子上的玄鐵劍奔出門

    ,在庭中練起劍法來。

    殿下約莫是有心事,每一次出劍瞧上去都比先前凌厲許多,活像是在發(fā)泄某種情緒。

    張內侍手持拂塵立在檐下看了一會兒,正猜他會是為了何事如此,就聽叮當一聲,整把劍脫手而飛,直直撞向高墻,生生在上面擊出一道裂縫,而后墜落于地。

    “備馬,明早讓人在別院侯著。”陸鎮(zhèn)沉聲撂下一句話,往殿內去擦身更衣。

    陸鎮(zhèn)換一身玄青色翻領常服,按轡上馬,疾馳出去,趕在下鑰前出了宮門。

    常樂坊。

    屋內燃著燈輪,沈沅槿另外點亮一盞燭臺放在小幾上,屈膝坐定后,盡量坐直身子,繼續(xù)完成飯前擱置下的圖稿。

    辭楹用熱水泡了決明子送進來與她吃,“娘子用了一日的眼,喝些決明子水罷。”

    “謝謝。”沈沅槿扭頭笑看向辭楹,抬手將其接過,放到嘴邊吹了吹,飲過兩口后擱下,重又執(zhí)筆。

    辭楹從書架上尋來未看過的話本,往沈沅槿對面的位置坐下,正要翻開細來看,忽聽門外趙伍高喝一聲:“什么人!”

    沈沅槿心頭一緊,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來不及深想,急急擱了筆,起身下床。

    一切發(fā)生得太快,結束的也太快,五大三粗的趙伍被陸鎮(zhèn)輕松制住,正要大聲喊來周圍鄰里幫忙,陸鎮(zhèn)先他一步將他劈暈過去。

    匆匆趕來的縈塵面對對方強大的氣場,絲毫不怯,兩手握拳,架勢就要上前與人搏斗。

    沈沅槿擔心陸鎮(zhèn)發(fā)現縈塵會武功,連忙拉住她,將她牢牢擋在自己身后,朝著階下的陸鎮(zhèn)怒斥道:“陸鎮(zhèn),時下已入了夜,你來我家發(fā)什么瘋?!”

    陸鎮(zhèn)沒有因她口中不敬的話語動氣,直言不諱道:“孤想見你�!�

    沈沅槿被他的話哽住,好半天才注意到他腳邊的趙伍,質問道:“你把他怎么了?”

    “孤只是讓他暫時昏睡一兩個時辰,死不了人,也傷不著他�!�

    陸鎮(zhèn)說完,伸腿將趙伍踢開些,踏上石階走向沈沅槿,全然不把縈塵和辭楹看在眼里,上手便去撫摸沈沅槿的臉頰。

    “孤想你了�!标戞�(zhèn)垂下頭低喃一聲,察覺到沈沅槿身后的婢女似乎對他的到來反應很大,約莫還想對他動手,遂錯開些視線欲要審視于她。

    沈沅槿立時緊張得不行,甚至都能隱約聽見自己蓬勃的心跳聲,忙掩著憂色去抵陸鎮(zhèn)的胸膛,“陸鎮(zhèn),你究竟在發(fā)什么瘋,打暈了我家的門子不夠,還要嚇暈在我家?guī)凸さ呐刹怀桑俊?br />
    她的手又小又軟,雖隔著衣料,陸鎮(zhèn)仍能感覺到那股軟意和暖意,再顧不上去瞧除她以外的任何人與物,單手將她抱起,讓她坐在自己臂彎里,薄唇湊到她耳畔低語:“讓她們離開,孤可原諒她們的無狀�!�

    莫說是縈塵,便換成是幾個身強力壯的武林高手,大抵都不夠陸鎮(zhèn)看的。

    沈沅槿毫不懷疑辭楹和縈塵若是不肯走,陸鎮(zhèn)這只瘋狗是能做出讓她們像趙伍一樣昏睡過去的事的。

    “縈塵,他不會傷我,你和辭楹先扶趙伍去門房里躺著,而后自行回屋……”歇息二字還未說完,陸鎮(zhèn)那廂便已迫不及待地邁開步子,再用另只手去護沈沅槿的發(fā)頂,讓她低下些頭,防止她的頭被門框碰到。

    縈塵到底是從陳王府出來的,見證過沈沅槿與陸昀琴瑟和鳴的恩愛日子,當下眼睜睜地看著從前的臨淄郡王妃竟被夫婿的皇叔輕薄,焉能不憤懣,當下腦子一熱,不顧對方的東宮身份,便要追進房將人解救出來。

    辭楹恐她氣昏了頭沖動行事,著急忙慌地合上門將人往自己屋里拉,關好門窗語后勸她道:“娘子和太子之間的事,不是憑你我能夠解決的,我知道你在憤怒什么,可你若是被憤怒驅使,非但幫不到娘子,只會讓娘子和你自己都受到傷害。于此事上,娘子是有苦衷的,她與太子也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且耐心再等上些時日,娘子很快就要擺脫他了。我們現在最應該做得就是相信娘子,聽娘子的話,只當那人從沒來過此間�!�

    縈塵猜不出辭楹口中的苦衷是什么,但因她道出的話語情真意切,慢慢平靜下來。

    憑她的身手,如何能從久經沙場、健壯如虎的太子手里救出娘子,只會讓自己身陷險境,甚至連累到陳王府里的眾多人罷了。

    縈塵的眸光黯淡下來,想起尚還倒在地上的趙伍,提醒辭楹她們該去拖他回門房了。

    此時此刻,陸鎮(zhèn)正坐在羅漢床上,斜抱著沈沅槿與她交吻。

    沈沅槿的后脖頸枕在他的臂上,不似站著仰頭承受他的吻那般費脖子和體力。

    男郎的指尖不覺間觸上女郎的衣帶,輕輕將其扯開,露出內里的純色訶子,大掌隔著柔軟衣料揉捏,引得懷中女郎悶哼出聲。

    陸鎮(zhèn)聽了那道異樣的聲音,暢快到脊椎發(fā)酥,順勢解去那層布料,溫熱的薄唇下移,吻住一邊,舌尖打圈。

    指節(jié)分明的大掌越發(fā)不安分,沉入裙襟之中,觸上女郎的綢庫。

    沈沅槿眼眸氤氳,微微仰起下巴望向陸鎮(zhèn),唇齒間沁出的熱氣撲到他的脖頸和下頜上,有意向他確認一件事:“殿下今夜可是來向我討最后一次約的?”

    第45章

    憋死他最好

    女郎的話音落下,

    陸鎮(zhèn)指尖的動作便隨之一頓,凝眸地注視著她,遲遲未曾應答。

    窗外夜色漸濃,

    約莫過已了戌正。

    屋子里靜悄悄的,唯有細碎的風聲不時傳入耳中。

    陸鎮(zhèn)漆黑的瞳孔里映著沈沅槿的身影,此刻,世間萬物于他而言仿佛都不復存在了,

    滿心滿眼都是她。

    她是這樣讓人癡迷沉醉,僅僅五次怎夠?陸鎮(zhèn)暗自忖度著,漸漸壓下那些旖旎的心思。

    他該謝謝她方才提醒了他,

    及時讓他停了下來;若非如此,

    待數十日后,

    他從泉州公干歸來,豈不是再無來此處尋她的理由。

    陸鎮(zhèn)在沈沅槿略帶探究和疑惑的眼神中,伸手替她整了整裙衫,

    抱她走到妝臺前,放她在月牙凳上落座,而后往妝奩里尋來馮司寶制作的那支薔薇金步搖。

    “孤自那夜將這金步搖送與娘子后,

    許久未見娘子簪過它,可是有何處制得不合娘子心意,讓娘子不喜?”陸鎮(zhèn)一面問她話,

    一面躬身彎腰,十分細心地將那發(fā)簪往她的發(fā)髻上簪。

    沈沅槿猜不透陸鎮(zhèn)有此問的心思,搖頭坦率道:“這步搖制得甚好,我也沒有不喜,

    只是瞧著太華麗了些,不大有用得上的時候。”

    用不上。是因為她覺得自己如今不是郡王妃,

    就無需時常佩戴華麗之物了么?

    陸鎮(zhèn)微皺了皺眉,沉目俯視鏡中女郎的素面,真心實意地道:“便沒了郡王妃的名頭又如何,什么華麗不華麗,不過一支步搖,哪里值當娘子如此小心謹慎,何需挑時候用。娘子既夸它好,孤便叫尚服局的司寶多制些金釵送與娘子,娘子幾時簪都使得�!�

    沈沅槿聞言,不禁暗自腹誹:她與他非親非故,平白送她這么多東西叫怎么一回事;何況,她從陳王府離開,除去她耶娘就給她、姑母送給她的嫁妝外,陸昀還另外分了不少錢物給她。

    她可不稀得拿陸鎮(zhèn)的東西,省得履行完同他的約定后,他好以此為借口糾纏不清。

    沈沅槿心中雖如此想,嘴上卻是不提一字,生怕陸鎮(zhèn)聽后過度聯想,疑心她還惦記著陸昀和臨淄郡王妃的身份,若是因此激起陸鎮(zhèn)作為一個男人的好勝心和占有心,依他的瘋勁,怕是又要在房事上磋磨于她。

    晚風從撐開小半的窗臺處吹進來,燭臺上的火苗啪一聲爆了下,燭火亂竄,光影搖曳。

    銅鏡中映著陸鎮(zhèn)的一段身影,沈沅槿瞧不見他的臉,但能隱約感覺到,陸鎮(zhèn)似乎正在看著她。

    彼時的沈沅槿幾乎如芒在背,那些晃動的光線絲毫沒有引起她的注意,只是那般脊背僵直地靜坐在妝鏡前。

    陸鎮(zhèn)則是老老實實地垂手而立,聚精會神,目光如炬,像是在欣賞一幅名家所繪的美人圖,難得一回沒有動手動腳。

    兩人就那般一個坐著,一個站著,皆是看向黃銅鏡面,緘默無語。

    有她在身邊,便不做那事,亦可讓人覺得心情愉悅。陸鎮(zhèn)心中熨帖,忍不住抬手撫上她的發(fā)髻,再是發(fā)間的步搖和其上墜著的流蘇,捧住沈沅槿的臉頰細細看過一回,斂目問她是否喜歡珍珠。

    珍珠潔白圓潤,光澤柔和,從古至今,頗受女郎追捧,沈沅槿亦不能免俗,遵從內心的想法,沖陸鎮(zhèn)點了點頭。

    陸鎮(zhèn)的手不知何時移到了沈沅槿柔軟的耳垂上,似在確認她的耳上到底有無耳眼,可惜他反復摸了數遍,仍是沒有尋找到到半點耳眼存在過的痕跡。

    既戴不了南珠耳珰,那便讓她戴南珠項鏈、手串和嵌南珠的釵冠好了。陸鎮(zhèn)心中有了主意,因道:“娘子生得膚白勝雪,孤思來想去,唯有合浦的南珠方能相配。”

    珍珠首飾,沈沅槿的妝奩里并不多見,是以佩戴的時日就要少些。因陸昀知她喜歡素凈透亮些的東西,送與她的物件多為玉飾和水晶,譬如被她特意放在妝奩最底下一層的岫玉青蓮釵,便是陸昀跑遍東市從胡人手里買下的一塊玉石,親手繪下圖紙找城中有年紀的匠人耗費數日制成。

    從前在陳王府時,沈沅槿常簪那支玉釵,然而自與陸昀和離后,許是潛意識里擔心自己會觸物傷情,再沒有簪過它。

    沈沅槿猶還記得,那日本該休沐的陸昀一早便出了府,大半日后方回,中伏的天,熱得他滿頭大汗,臉頰曬得通紅,那塊玉被他寶貝般地揣在懷里,為了給她驚喜,藏好后神秘兮兮地不給她看。

    往事重又浮現在腦海中,沈沅槿不由目光微沉,略有些失神,直至耳畔再次傳來陸鎮(zhèn)磁性的聲音,“上元那夜,孤未能與娘子共賞花燈,不若今日陪娘子去夜市走上一遭?”

    沈沅槿的思緒毫無征兆地被陸鎮(zhèn)打斷,頓時便回過神來,丹唇翕張就要拒絕于他,然,陸鎮(zhèn)的那句詢問更像是走個過場,還不等沈沅槿給出答案,他便已行動力超強地打橫抱起了她,邁開大步。

    “夜里吹風,冷...”沈沅槿的大腦飛速運轉,想了個借口試圖阻止陸鎮(zhèn)接下來的舉動。

    “娘子勾住孤的肩�!标戞�(zhèn)不認為冷會是什么問題,垂首在她的耳邊道了這樣一句話,繼續(xù)往里走。

    察覺到他撤開左手虛虛擱在她的后背,沈沅槿害怕自己會掉下去,繼而本能地伸手去勾住陸鎮(zhèn)的脖頸,垂下頭埋在他的胸膛里,讓自己的重心穩(wěn)固一些。

    陸鎮(zhèn)沒想到她會將兩條藕臂都攀上來,頓時覺得胸中暢快無比,唇角微揚,淺笑著打趣她道:“孤的氣力非尋常男郎可比,便是只用右手也能抱得住娘子,斷不會讓你墜下,不過是怕顛著你,這才讓你勾住孤的肩。未料娘子竟畏高至此,兩只手都用來摟住孤了�!�

    沈沅槿的確有些恐高,在她還未穿越前,每每遇到有空中棧道的景點時,她寧愿在景區(qū)的其他地方眼巴巴地等著親朋,也不肯去試著走上幾步,就連買房子也不愿挑中高層。

    他這會子冷不丁被陸鎮(zhèn)說中心里恐懼的事物,且還是以玩笑的口吻,沈沅槿一陣耳熱氣堵,雖不好直接撒開陸鎮(zhèn)的手,腦袋卻沒再倚著他的胸膛。

    陸鎮(zhèn)因她的這一舉動自毀失言,放下身段給人賠起不是來:“孤并非真心想拿娘子取笑,實是

    一時口快,惹得娘子不高興,娘子可打孤罵孤,只是莫要因此疏遠了孤�!�

    她從不曾待他親近過,也犯不著疏遠他,只等五次過后便塵歸塵土歸土,從此再不與他相干。

    沈沅槿偏頭看向一邊,沒有理睬陸鎮(zhèn)。

    陸鎮(zhèn)見她不肯再理會他,臉上漸漸沒了笑意,懊悔好端端的為何要逞口舌之快去招她;他這廂暗暗嘆息一聲,走到衣柜前打開柜門,從里面取來一條薄厚適中、春秋用的披風套在沈沅槿身上,仍是橫抱著她。

    待出了門,陸鎮(zhèn)便囑咐辭楹出去栓門。

    此人當真厚顏,辭楹又不是在他手底下討活的,他倒指使起人來了。

    沈沅槿抬起眼皮瞪陸鎮(zhèn)一眼,正要說些什么阻止他的無狀,就瞥見辭楹從房里出來。

    “孤陪你家娘子去夜市上逛逛,今夜不回這里,你可早些睡下。”陸鎮(zhèn)說完,拾階而下。

    今夜不回。陸鎮(zhèn)的這話說得極有弦外之音,沈沅槿下意識地以為他是要在今晚與她完成五次約,不免心神微動。

    然而想到這次過后便有可能擺脫他,即便再怎么不喜歡與他做那事,當下還是生出些許僥幸和如釋重負的感覺來。

    忍過這一次,且忍過這一次。

    沈沅槿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這樣告訴自己,探出頭去看檐下的辭楹,勻出一只手伸出五根手指提示她,自己馬上就要完成與陸鎮(zhèn)的約定了。

    “我明天一早就回來,你和縈塵先睡下�!鄙蜚溟日f完,陸鎮(zhèn)便已走到院門前,調整姿勢用單手托住她的豚腰,另只手取下門閂。

    陸鎮(zhèn)此人生得極為高大健壯,平日里所乘騎的馬兒也比尋常的馬要高大許多,沈沅槿僅僅看上一眼,就皺起眉疑心自己能不能單單靠著馬鐙跨上馬背。

    “娘子可是害怕了?”陸鎮(zhèn)借著月色看清女郎的眉眼,輕輕放沈沅槿落地站穩(wěn),盯住她的眼低聲問她。

    她又不需要騎這樣的高頭大馬,何必去費那個心思。沈沅槿當即矢口否認,“不怕,我又不是沒騎過馬,殿下何以如此輕看于我?”

    本是想關心她,竟是又惹得她聽出這樣的歧義來。這一回換陸鎮(zhèn)不說話了,只是低下頭顱默默將那披風替沈沅槿系好后,抱起她小心翼翼地安置到馬背上。

    安置好沈沅槿,陸鎮(zhèn)方按轡上馬,兩條粗壯的胳膊很是自然地貼著她的腰側向前,旋即握緊韁繩,催馬前行。

    溫香軟玉在懷,又是令他上了心的女郎,換成這世上的任何一個男郎,大概都很難做到毫無旁的念頭。

    自沾染過她后,陸鎮(zhèn)非但不像從前那樣禁欲,反成了重欲之人,且那欲僅僅是對著懷中女郎方有用,除她以外,管是環(huán)肥燕瘦,清純嫵媚,竟無一個能讓他起那般心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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