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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17章

    牽著他的手向前走了一步,再走一步,便到了床邊。他身后帶著尾巴,也不方便坐下,于是讓他趴在床上。

    “誒,我剛剛那不是怪你的意思,”半夏背靠著床沿,坐到了地上,“你不要這樣為難自己,也不要什么事都順著我�!�

    “不是的……”小蓮想要出聲解釋,又被半夏接下來的話打斷了。

    “反正,我們以后的時間還長著呢�!卑胂男α似饋�,“嘿嘿,可以慢慢地相處�!�

    身后的人反而沉默了,最終把自己的臉埋進了枕頭中。

    黑暗中的屋子一地狼藉,半夏坐在床邊的地上,想起自己剛剛膽大妄為把人按在桌上做得那些事,臉色又不可抑制地紅了起來。

    幸好現(xiàn)在屋子里很黑,臉再燒得慌小蓮也看不見。

    “我今天很開心,”半夏在黑暗中說,“我原來以為小蓮你……可能不一定喜歡我。”

    她轉(zhuǎn)頭向后看,身后的那人微微動了動,他的脖頸和耳朵是不是也紅了?

    黑燈瞎火地,可真是不方便。

    半夏想要伸手,按開墻上電燈的開關(guān)。

    床上伸來一只光著的手臂,一下就握住了她的手腕。

    那白色的手腕覆蓋著半圈黑色的鱗甲,這個時候,倒顯出力量來。

    他緊握著半夏,讓她的手一分也前進不得。

    “不要開燈。”藏在黑暗中的人這樣說,他停頓了一會,語氣轉(zhuǎn)為懇求,“不開燈行嗎,我不想開燈�!�

    哎呀,終于肯好好和我說話了。半夏窘迫的心總算松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為什么,小蓮變成人形的時候,是從不和她說話的。

    有時候自己半夜醒來,看見他在灶臺邊的背影,喊他,他在變回蜥蜴前,也必定不肯開口回答。

    哪怕在剛剛,自己將他親得意亂情迷,也只聽見他在實在按捺不住的時候,泄露出的一點點喉音。害得半夏當(dāng)時心中忐忑不安,懷疑他是不是不愿意。

    這會,他以這半人半蜥蜴之身開口,嗓音聽起來,和守宮模樣的時候又有不同,似乎在異化的低啞中混合了一點人類的聲線,變得更溫和柔軟了。

    決定暫時放過開不開燈的問題,以免刺激這位過度害羞的家伙。

    在黑暗中兩人不知道聊了多久,床上的人消失了,小小的守宮爬了過來。

    看見自己日常熟悉的小蜥蜴模樣,半夏頓時臉也不紅,心也不慌了。把小蓮捧在手心里,自己一出溜地爬上了床。

    她躲進被子里,將棉被拱成一個大窩和一個小窩,讓小蓮窩在自己的身邊。

    “只要情緒平穩(wěn),就可以這樣順暢自由地變換,不會卡在半人形的樣子是嗎?”

    “嗯�!笔切◎狎嫫饺绽锏统联毺氐纳ひ袅�。

    “所以每天能夠變成人類的時間到底有多長?”

    “不是特別久�!毙∩彽穆曇糇兊土�。

    “原來是為了節(jié)約時間,才每天晚上變來變?nèi)サ�。這樣是不是太辛苦,不然以后你別做飯了,我買回來給你吃呀?”

    “我自己……喜歡的�!毙∩彽穆曇粜邼�。

    “你剛剛那樣會不會很疼?”

    剛才,半夏是親眼看見那些黑色的鱗片像潮水一樣覆蓋上白色的肌膚。長長的尾巴蜿蜒著從他的身體里鉆出來。

    想想都覺得或許很難受。

    “最開始的那段時間,感覺像被釘在砧板上凌遲�!毙∩彽穆曇粼诤诎抵许懫�,“但是后來,每天,每個夜里都要這樣來上幾次,身體好像就慢慢變得適應(yīng)了。我也漸漸學(xué)會控制身體的變化,現(xiàn)在已經(jīng)感覺不到多少疼痛。”

    半夏,最開始的時候,我真的很疼。小蓮在心里說。

    痛得快要失去知覺,冷得像被沉到冰湖底。

    身體卻一點都不能動,只能躺在那里,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全身的骨頭一塊塊開裂,四肢被巨大的力量來回拉扯,渾身血液都結(jié)成冰。

    我在痛苦的時候想大聲尖叫,卻怎么喊也喊不出聲音,也沒有人會聽見我的叫聲。

    那時候并沒有一個人像你這樣,把我捧在手心,偎在溫暖的口袋里。

    半夏認真看他,只能看見一只黑色的小小蜥蜴躲在她的被窩里,圓圓的眼睛,光潔的鱗甲,細細的小手指和一條健康的尾巴。

    看不見他輕描淡寫下說出的那些驚懼痛苦。

    “我一直很想問,你是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的?”

    “有一天早晨,”小蓮說,“那天的光線很明亮,我在床上醒來,發(fā)現(xiàn)床鋪好像變得特別大。我順著床單爬了下來,就發(fā)覺整個世界都已經(jīng)變了�!�

    “啊,你當(dāng)時,是不是很害怕?”

    “當(dāng)時?”

    黑暗中的小蓮有一點茫然,他已經(jīng)有一點記得不是那么清晰了。

    明明也沒有過去太漫長的時間,但他怎么覺得事情仿佛已經(jīng)過去了很久。

    久到那些過往已在記憶中變得模糊,讓他覺得自己宛如身在一場混沌不清的大夢中。

    有時候他在白日的陽光中醒來,甚至?xí)幸稽c恍惚,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身為一個人類存在過,還其實自己根本只是一只在做夢的真正蜥蜴。

    小蓮想起最初發(fā)現(xiàn)自己變成了怪物的那一次。那時候的身體好像并不疼痛,心里也并沒有多少驚懼害怕,反倒有一種莫名的釋然和放松。

    繃在心中那條名為規(guī)則的弦突然斷了。

    既然自己是一只怪物,也就終于可以放下一切,不用再需要顧及那么多人的期望,不用再說著那永無止境的謊言,不用在燈光下像木偶一樣演奏著不屬于自己內(nèi)心的虛偽音樂。

    他變得很渺小。

    視角不一樣,整個世界就變得完全不同,毛絨絨的地毯像是一片草原,桌子椅子和鋼琴是森林中高大的樹木。他在照進陽光的屋子里長途跋涉,再也不用去考慮還有幾場記者會,或是還有多少場比賽和商業(yè)演出。

    “那你的家人呢,你有沒有父母親人?”

    “家人……”小蓮這一次停頓了很久,許久之后才慢慢回答,“我的母親第一次看見我這樣的時候,打翻了手里的盤子,站在門口大聲尖叫了起來。我不得不躲進床底,躲進她看不見的角落,努力地輕聲安慰她。但她癱軟在門口,依舊持續(xù)地尖叫著,那個聲音不知道叫了多久。后來……,后來父親就來了�?傊�,他們無法接受這件事。”

    他簡短地收住了這個話題,不想再就此繼續(xù)說下去。

    半夏突然湊過來,在他小小的腦袋上親了一下。

    “我們這樣,你就算是我男朋友了對吧?”

    小蓮小小的爪子抓住了床單,哪怕這么暗,半夏也感覺他的臉一定是紅了。

    “要不晚上,你就睡這里,別挪動了?”半夏逗他,“嘿嘿,就是怕我睡相不好,壓到你了�!�

    “……”

    “誒,我說,你剛剛的那句話是認真的嗎?”

    “什么話?”

    半夏用被子捂住臉,小聲說道,“任何事都隨便我……的那句�!�

    黑暗中的小蜥蜴慌不擇路地從她被窩里爬了出去,叫也叫不回來。

    一路爬下床,一頭鉆回了他自己的小窩里去了。

    第35章

    鐮刀下的吻

    半夏本以為自己今夜會做一個甜美無限的夢。奇怪的是,睡著以后她似乎一直隱隱約約地聽見隔壁傳來連續(xù)不斷的鐘聲。

    那鐘聲聽起來清脆動人,有一點像鋼琴發(fā)出的聲音。

    伴隨著聲聲鐘響,半夏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片充滿迷霧的森林前。

    一只兔子抱著一只奇怪的鐘從她面前跑過,一邊跑一邊喊,“糟了糟了,時間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嘿,這是要開始半夏夢游仙境嗎?

    夢中的半夏跟著那只兔子跑進森林中去。

    這是一個十分古怪的森林,樹木不像是樹木,黑漆漆光溜溜的,下細上粗,倒像是一根根巨大的桌子腿,椅子腿。

    陽光不知道從什么地方照進來,斜斜地照在柔軟的草地上。

    叢林的半空中,懸浮著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時鐘,那些時鐘的分秒針在不停轉(zhuǎn)動,發(fā)出滴滴答,滴滴答的聲響。

    鐘聲清越幽遠,明明并不急促,但不知道為什么,帶給人一種心慌意亂之感。

    讓人無端感覺到時間緊迫,已經(jīng)快要不夠用了。

    在這個森林里,一路走來,除了看見那些不斷走動的時鐘,一個活著的生物也沒有。

    只是在森林的邊緣,灰色的天幕上,卻時不時有巨大而恐怖的黑色身影咆哮著走過。

    這里,是一個怪異又扭曲的世界。

    扛著鐮刀的死神緩步走在天邊,那陶瓷一般的面容俊美而冷肅。

    巨大史前怪獸的黑色身影爬過森林邊緣,它昂首咆哮,像是被燈光打在天幕上的影子。

    一具被砍掉四肢的傀儡,可憐兮兮地被吊在空中任人擺布,神色呆滯,無喜無悲。

    突然間,有個巨大的女人在森林邊緣出現(xiàn),她穿著華麗的絲綢睡衣,臉上涂滿舞臺劇演員才會用到的濃重油彩。先是仿佛看見什么一般,夸張而扭曲地發(fā)出歇斯底里地尖叫。隨后她推開那些黑色的林木,大踏步向著半夏的方向沖來。

    平靜的森林被她的尖叫聲振動,變得煙塵滾滾,視線不清。

    半夏捂住雙耳,為了躲開那個“女巨人”,匆匆向著森林深處跑去。

    一只黑色的蜥蜴從叢林中鉆了出來,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

    “小蓮?”半夏急忙喊他,“小蓮,你怎么會在這里?這是什么地方?”

    只是小蓮什么時候變得這樣巨大了?

    他幾乎和自己一般大小。

    巨大化的小蓮直立著脖頸,站在斜陽的光輝中看著半夏,暗金色的眼睛紋理斑駁,看起來似乎十分悲傷。

    他抬頭看了一眼懸浮在半空中的時鐘,開口說道,“快一點,要把該做得都做了,時間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隨后,便轉(zhuǎn)身鉆入了叢林之中。

    “小蓮,別跑那么快。”半夏急忙追在他的身后,小蓮跑得很快,黑色的巨大尾巴在前方的叢林中游走。

    半夏跟在他的身后一路狂追,“誒,等我一等啊,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小蓮。”

    眼前豁然開朗,出現(xiàn)了一個墨黑色的高臺。

    那烤漆的高臺上,站著一位身著白衣的男人,看起來應(yīng)該是小蓮人型的模樣。

    半夏剛剛想要松一口氣。

    那背對著自己的男人,側(cè)過臉來看了自己一眼,伸出被花汁染紅的手指,開始一點一點解自己的衣扣。

    柔軟的衣服掉落在腳下,玉石般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瑩白的肩頭披著斜陽溫暖的金輝。

    他看上去像是一個正常的男人,肌膚純白而美麗,沒有那些黑色的鱗甲,也沒有長長的巨大尾巴。

    半夏站在高臺邊昂著頭看呆了。

    臺上的男人抬頭看向半空中的時鐘,輕輕嘆息一聲,“已經(jīng)沒有時間了。”

    懸浮在半空的時鐘背后,出現(xiàn)了一位神靈的虛影,手持巨大的鐮刀,神色淡漠,無喜無悲。

    小蓮收回視線,不再看那高高在上的恐怖神祇,而是走到高臺的邊緣,跪下來,俯身伸出雙臂來捧起半夏的臉。

    逆著陽光,斜陽的金輝里,半夏的視線朦朦朧朧的,感覺看清了他的面孔,又似乎什么也沒看見。

    在小蓮的身后,面無表情的死神舉起了如月的鐮刀,刀尖亮起一點金芒,朝著他緩緩落下。

    半夏想要尖叫,想動手推他,喊他趕快躲開。但不知為什么,無論心中多么焦急,可夢中的自己怎么也張不開口,喊不出聲音,一點力氣也使不出。

    小蓮背對著空中落下的巨大鐮刀,低下頭來,虔誠地吻她的雙唇。

    他吻得虔誠而溫柔,冰冷的嘴唇微微帶著點顫抖。

    但半夏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張大了眼睛,眼睜睜看著時鐘下的鐮刀,緩慢而毫不留情地落下。

    森林里的所有時鐘,在這個時候共同響起肅穆悲愴的鈴聲……半夏被鬧鐘的鈴聲吵醒。她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捂住了胸口,心里不知道為什么難受得很。

    抬頭向窗邊看去。

    窗前的加熱墊上,小蓮抱著他的小毛巾,在斜斜照進窗戶的晨曦里,睡得正香。

    半夏松了口氣,搓了一把臉,緩緩平復(fù)被噩夢嚇醒的心緒。

    幸好只是個夢,只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夢而已。

    小蓮這不是好好的嗎。

    昨天夜里,自己和小蓮彼此互通了心意,一直聊到很晚,渡過了一個混亂好笑,又令人心動難忘的夜。

    這么好的時候,怎么會做如此奇怪的噩夢呢。

    半夏輕手輕腳爬下床,蹲在小蓮身邊,彎腰在他的小腦袋上輕輕落下一個吻�?粗谒瘔糁蟹艘粋身,微微抖了抖小尾巴。

    收拾好東西,從家里出來的半夏,發(fā)現(xiàn)斜對面林石的屋子沒關(guān)門。

    路過一看,那位大作家正抱著一只犬形的公仔躺在地毯上哭紅了眼睛,滿地丟著他擦過鼻涕的紙巾。

    半夏好笑地伸手敲了敲門框,“林石頭,你又怎么了?又被讀者罵了嗎?”

    林石抬頭看見是她,便繼續(xù)賴在地上,抽了一張面紙狠狠擤了一把鼻涕,答非所問地說,“半夏,你知道你隔壁住的那位是誰嗎?”

    半夏啊了一聲,考慮到凌冬學(xué)長不太喜歡親近人的性格,沒有立刻把話說實了,“知道啊,是我們學(xué)校一位鋼琴系的學(xué)長。”

    “是鋼琴系的嗎?我還以為他會是一位作曲家�!绷质еq狗子說,“他的音樂太有東西了,每一次都能夠直達人心深處。我聽完他昨天的新歌,就覺得自己實在過于渺小,虛有其名,其實不過是一個垃圾而已。”

    半夏又好氣又好笑,“你就為了這個哭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流行開始這樣跨行業(yè)內(nèi)卷了嗎?”

    “你不懂,藝術(shù)都是共通的�!绷质訔壍乜粗f道,“不論是家,畫家,還是音樂家,大家其實都只是在用不同的方式表達自己的內(nèi)心世界而已。”

    半夏受不了他這個文藝范,做了個甘拜下風(fēng)的手勢。

    林石不滿意她的態(tài)度:“難道昨天晚上,你沒有聽見隔壁的那首歌嗎?你一點感觸都沒有嗎?”

    “什么歌?”半夏眨眨眼,“我睡著了,應(yīng)該沒有聽見,我每天晚上都睡得很早�!�

    莫非自己昨天做了一晚上那樣奇怪的夢,并不是因為小蓮,而是受了學(xué)長新歌在潛意識里的影響?

    林石露出為她惋惜的神色,“有機會你一定要認真聽一次,那是一首凄美至極的情歌,一首在絕境之中,奮不顧身奔向愛情的歌。我本來不喜歡情歌,可是它實在太特別了�!�

    隨后他又幽幽道,“聽完這首曲子,我突然覺得自己或許也該去談一次戀愛,我的讀者總說我感情戲不行,把女主角寫得像是紙片人。或許只有體會過愛情的人,才能寫出真正深刻的作品。”

    “這倒是啊,”半夏帶著點得意笑了一聲,“沒有真正感情經(jīng)歷的人,光靠想象,是很難知道那其中的滋味有多美好的�!�

    林石紅腫的眼睛就瞪圓了,一下從地上坐起來,“不可能,說得好像你體驗過一樣�!�

    他和半夏對著門住了一年多,知道這個女孩是一個和自己一樣不談戀愛的修煉狂魔。

    半夏清了清喉嚨,眼角透著得意,“當(dāng)然,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連你都有男朋友了?”林石浮腫的臉色更加難看了,憋了半天,才萎靡不振地嘆了口氣,“其實半夏,你的琴聲也很動人,我有時候卡文卡得焦頭爛額,聽到你的琴聲很快就能順過來了�?上銓W(xué)得是古典,我接觸了解得少,才相對沒那么容易產(chǎn)生共鳴�!�

    “別,還是別共鳴了,我可不希望我一拉琴,對門的鄰居就嚎啕大哭�!卑胂膹淖约嚎诖锩鲆活w巧克力,留在門邊的地板上,沖屋子里的胖子揮揮手,“這是我男朋友為我做的,勉強分你一點狗糧,吃完趁早振作起來哈。”

    下到二樓的時候,英姐的女兒樂樂已經(jīng)醒了,穿著睡衣自己一個人坐在樓道邊的拐角沙發(fā)上玩。

    租住樓上的一個男租客,一手夾著上班用的公文皮包,一手拿著一支粉紅色的棒棒糖正在逗她。

    那男人大概在附近的文創(chuàng)園上班,夾克襯衫,打扮得人模狗樣。

    手里的棒棒糖是一只粉色小熊形狀的糖果,蓬蓬的裙子,甜膩的粉色,捏在這個男人的手指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讓人覺得有些不太舒服。

    半夏走上前去,把樂樂從沙發(fā)里抱了起來,不太客氣地用目光審視著那個男人。

    那人大概想不到這么早的時候,就有人出門了,他訕訕摸了摸鼻子,什么話也沒說,自行下樓去了。

    半夏顛了顛懷里的小姑娘,交代她,“我女孩子都是小公主,不能隨便吃別人的東西,特別是那些叔叔哥哥伯伯給的,我們一律都不要,好不好?”

    小姑娘點點頭,“樂樂知道的。”

    “真乖�!卑胂碾S手給她梳了兩個小辮子,“樂樂最近在看什么書��?”

    樂樂把自己手里的畫冊翻給半夏看,那畫面畫得是一篇寓言故事。

    一個吊在懸崖邊緣的旅人,后有猛虎,下有巨蛇,偏偏還有黑白兩只碩鼠,在啃咬他抓在手中的那條救命藤蔓。

    但那個人卻在這樣危機的時刻閉上了眼睛,專心致志地去舔樹枝上的一滴蜜糖。

    “小夏姐姐,你看這個人好傻呀。”年幼的小姑娘笑了起來,“在這種時候,居然還有心情先吃蜜糖,簡直和我們小朋友一樣貪吃�!�

    “是啊,他真是好傻�!卑胂纳焓置嗣念^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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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的前兩節(jié)課是毛中特。

    上課前,教室里的一個男生問他的同伴:“赤蓮發(fā)布的新歌你聽了嗎?”

    “他又有新歌了?這個人發(fā)歌的速度是不是太急進了點?他一個月內(nèi)都發(fā)了幾首歌了?”同伴打開手機,看了一眼APP上的歌名,“《鐮刀下的蜜糖》?這是什么歌?天吶,瞬間沖榜啊。他的人氣現(xiàn)在這么高了?”

    “赤蓮發(fā)新歌了嗎?”喬欣聽到了他們的話,打開自己的手機,戴起一邊耳機,順便將另外一邊遞給坐在一起的尚小月,“小月要不要一起聽?”

    尚小月和喬欣挨著腦袋,坐在窗邊聽那首不久之前才剛剛發(fā)布的歌曲。

    清晨的教室里很冷,響著嗡嗡的說話聲,還沒徹底睡醒的同學(xué)坐在位置上打著哈欠,剛剛趕到教室的人不斷從門外進來。

    窗外的鳥雀隔著樹葉歌唱。

    一滴眼淚不知不覺地陽光中亮了一下,滴在了尚小月的手背上。

    她抹了一把臉頰,驟然從歌聲的余韻中驚醒,抬頭看喬欣。喬欣幾乎和她一樣,兩人都張了張嘴,卻幾乎說不出話來。

    “很……很震撼。”喬欣捂住自己的胸口,“我從沒聽過這樣的情歌,聽完這胸口悶悶地難受�!�

    “他真的很厲害,是一位作曲的天才�!鄙行≡麻L長吁出一口氣,“我好像在這首歌里,親眼看見了死神,看見了時間的逼近,神魔的降臨,和那鐮刀下義無反顧的一個吻�!�

    “小月啊。你說赤蓮的曲風(fēng)明明這樣時尚又獨特。但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能在他的歌里面聽出點古典音樂的感覺。你說他會不會和我們一樣,也是學(xué)古典音樂出生的?”

    “確實,雖然曲子用了很多電子音樂的配器,但骨子里有一點李斯特鋼琴曲的那種宗教色彩。話說前幾天,凌冬學(xué)長演奏的《鐘》,好像也有著一點異曲同工的感覺。”

    “哇,我真的好想看看赤蓮長什么樣�!眴绦琅d奮起來,“要是他是我認識的人就好了。我一定會親自跑到他面前,大聲告訴他我有多喜歡他的音樂�!�

    尚小月認真想了想:“奇怪,被你這樣一說,我突然感覺好像聽過赤蓮這個人的聲音�!�

    喬欣幾乎要搖她的肩膀了,“真的嗎?小月,你耳朵那么好,快好好想想,到底在哪里聽過的,赤蓮這個人一直很神秘的�,F(xiàn)在全網(wǎng)都搜不到半點關(guān)于他的信息呢�!�

    尚小月咬著手指,皺眉思索,“應(yīng)該就在不久之前,但是到底是誰呢,誒,我怎么也想不起來。”

    喬欣一時感到有些郁悶。

    但畢竟聲音這種東西,如果不是特別熟悉的人,是很難光從歌聲就分辨出人的。

    她突然想起了半夏。

    半夏的耳朵是連老郁都承認過的,比班長還要靈敏。

    但她很快想到自己的好朋友不久之前剛剛在比賽中輸給了半夏,為了不傷到小月的心,她咬了咬牙,任是忍住了沒有回頭,去問就坐在她們身后的半夏。

    算了,不可能那么巧的,總不至于會是我們學(xué)校的學(xué)生。

    就算讓半夏聽,她也未必能聽出來是誰。

    坐在她身后的半夏,并沒有留意到前排幾人的動靜,她正在趕著抄毛概作業(yè)。寫著寫著,自己咬著筆頭,莫名其妙地笑了兩聲。如此反復(fù)幾回,身邊的潘雪梅終于忍無可忍,伸手推她,“干什么,干什么?單相思導(dǎo)致抽風(fēng)了嗎�!�

    “誰單相思了,”半夏白她一眼,壓低聲音說道,“我昨天晚上,已經(jīng)搞定啦。”

    完全按捺不住自己一顆甜蜜到想要顯擺的心。

    潘雪梅驚呼一聲,把前排的尚小月和喬欣一道吸引了過來,“你你你,一個晚上就搞定了?”

    “怎么搞定的,快,快,老實交代了。”

    “我說,我說�!卑胂慕�(jīng)不住三人圍攻,舉手投降,“我就是按班長說的。把他按住,然后就……”半夏老臉一紅,“然后他就點頭同意了嘛�!�

    “喔喔喔!!�。 �

    三個女孩聽完她小聲描繪的過程,齊齊發(fā)出驚呼聲。

    眼見著吸引了四面同學(xué)的注意,又連忙壓低了聲音,把腦袋聚到了一起。

    “所以,難得這么好的氛圍。你就親了他一下而已?真得后續(xù)只是蓋著棉被純聊天?浪費了浪費了啊。”潘雪梅小小聲地尖叫。

    “那,那還能怎么樣。他很害羞的,”半夏的臉越發(fā)紅了,“而且我也不知道還能做點啥。”

    “當(dāng)然是趁勢把他這樣那樣,讓他被你擺布得吱哇亂叫,”戀愛都沒談過的潘雪梅開始亂出主意。

    半夏就笑了起來,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

    “可是,我覺得如果這樣,是不是不太好�!眴绦廓q猶豫豫道,“我媽媽說,女孩子在戀愛的時候,不能太主動。如果一開始是你主動,等熱頭過了,男人會覺得你不值得被珍惜�!�

    潘雪梅不愛聽這個,“不珍惜你,那是因為你主動嗎?難道不只是熱頭過了以后的借口嗎?如果一個男人,只是因為你曾經(jīng)主動對他表達了愛意,就不珍惜你,那趁早發(fā)現(xiàn)了他的這種垃圾性格,止損也好。”

    喬欣還想說點什么。

    “喬喬,”尚小月攬住了她的腰,“大家都只聽說過女孩不該主動,為什么從不曾聽說過讓男生不該主動?其實并不止男人有權(quán)利選擇女性,我們女孩子手中一樣被賦予了主動選擇的權(quán)利。

    我覺得潘子說得沒錯,如果遇到優(yōu)秀的人,就該主動地抓住機會。若是過程中發(fā)現(xiàn)他的不堪,應(yīng)該唾棄他放棄他。而不是尋思自己做錯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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