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對此褚之庸不愿再多說一句,換上便服離開了單位。
“咱們先回各單位看看工作環(huán)境和住處,然后集合一起吃晚飯?”秦賜的建議得到了大家的同意,隨即又一致把“聚餐”地點定在了警局旁邊的一家自助餐館。
于是,秦賜帶著自己新收的“徒弟”智淳、蘇本心和余極去往中心醫(yī)院。
趙燕寶則帶著池蕾和朱浩文去抽繭偵探事務(wù)所報到。
剩下的警局人員:刑偵科的柯尋與牧懌然、法醫(yī)科的Lion和蕭琴仙、戶籍科的衛(wèi)東。
此時,五個人有些茫然地看著“無家可歸”的羅維。
“你被落下了?你剛才怎么不吱聲兒?”衛(wèi)東甚至想著利用自己戶籍科的職務(wù)之便給伙伴弄個臨時工作。
羅維卻將自己的證件拿出來,只見工作一欄寫了幾個字:自由職業(yè)者。
與所有人的‘心城中心區(qū)核心派出所’的圓形紅章有所不同的是,羅維工作證上蓋了個醒目的長條形方章,那上面的紅字赫然寫著:心城區(qū)域外。
“這是什么意思?你剛才怎么不問問?”衛(wèi)東有些急。
羅維卻依然維持著一貫的平靜:“我問了,但當時所有人似乎都沒聽到�!�
柯尋也覺得奇怪,剛才老警察分配工作的時候,自己還掰指頭跟著算人數(shù)來著,明明數(shù)著是十三個,居然還是把羅維給落下了。
牧懌然沉吟:“看來,在這一場游戲里,羅維是一個特殊的角色�!�
特殊在哪里,目前誰也無法推測,羅維自己也說不好,但他后面的話卻令大家有些沉重:“褚之庸并沒有告訴我們,所謂的緋色之獸究竟在城里還是城外。”
“既然我們的工作都被安排在城里,那緋色之獸自然在我們的工作范圍內(nèi)�!笨聦ね约旱耐椋熬退隳谦F跑到城外,不是還有你這個城外自由職業(yè)者嗎�!�
蕭琴仙抱著自己細瘦的手臂站在一旁:“如果這真是一場無限流游戲,那么獵物很有可能就隱藏在我們之中,而且有著不同于大家的隱藏特性�!�
這話似乎有所暗指。
“猜忌是團隊合作的大忌�!蹦翍徊]有看蕭琴仙,但嚴肅的口吻已經(jīng)令對方緘默,“大家先去宿舍。”
宿舍一共三間,按照科室劃分,每間都有兩張單人床。
“哥們兒,你不介意仨人一屋吧。”衛(wèi)東問Lion,打算挪一張床湊個三人間。
Lion操著歪果仁的輕微口音說:“都科以,喔曾經(jīng)和一群雪角鹿在冰原上溜宿,相比之下,遮里的環(huán)境簡直是天堂�!�
蕭琴仙暗里抽抽嘴角,剛剛自己還在抱怨這些房間過于簡陋而且有煙味兒。
于是,牧懌然和柯尋這兩個刑偵科的住一間,蕭琴仙自己住一間,另外三個男人住一間。
柯尋望著宿舍墻壁上掛著的警服,上面不知何時已經(jīng)別上了工作銅牌,寫了姓名和一串編碼,柯尋披上制服試了試,尺寸正合適。
可惜房間里并沒有穿衣鏡,柯尋系上扣子自我打量一番:“我還是第一次穿警服呢,也算圓了我小時候一個夢吧……”
柯尋見牧懌然并沒有作聲,便回過身去,見對方一瞬不瞬地望著自己。
“你也穿上給我看看�!笨聦げ挥煞终f將墻上的另一套制服披在牧懌然身上,即使沒有穿戴整齊,但瞬間就增添了一股少見的英氣,令人心里一陣跳。
牧懌然的手有力地制止了柯尋繼續(xù)給自己穿衣服的動作,聲音略微低啞道:“一會兒還有正事�!�
“克己”一直是牧懌然吸引柯尋的某些特質(zhì)之一,如今對方穿著警服,眼神明明有著欲望,卻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說出禁止的話來,魅力值簡直爆出宇宙天蓬。
柯尋摸摸自己腰畔,想要做個掏槍的動作進一步“脅迫”對方,誰知卻真的摸出了一把手槍,冰涼堅硬的觸感令人一霎警醒。
牧懌然那邊也掏出了自己的槍,仔細看了看:“荷槍實彈�!�
“是不是配了槍更興奮了?”柯尋摸著槍,將略顯緊張的氣氛柔化。
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隨即就見衛(wèi)東推門進來,邊往里進邊捂眼:“倆壞警察干嘛呢,我啥都沒看見啊�!�
柯尋站起身:“我們有槍,舉起手來�!�
衛(wèi)東的目光從寬指縫透過來:“我靠太不公平了,憑什么你們有槍我卻只有一根兒原子筆!油兒還快用完了�!�
柯尋這才發(fā)現(xiàn)衛(wèi)東也穿了警服:“你這樣挺有小張的氣質(zhì)�!�
“哪個小張?”衛(wèi)東正思索著是張東健還是張藝興的時候,就聽對方說:“就剛那個,戶籍科的女警啊,是姓張吧�!�
好吧,自己好容易穿身兒警服居然穿出了戶籍科女警的氣質(zhì),這也是沒誰了。
Lion也站到了門口,插言說:“喔們比妮們多一身兒白大褂,還多一雙國產(chǎn)乳膠無粉手套�!�
衛(wèi)東點頭:“妮們賺到了。”
經(jīng)過一番準備,大伙還是換回了之前的便服,一行六人來到警局對面的自助餐廳。
“仔細分析,這里的很多東西設(shè)定得并不規(guī)范,”羅維說出自己的想法,“比如這個警局,里面的機構(gòu)設(shè)定很混亂,說不清是派出所還是刑警隊,服裝和警徽也不大對�!�
“這里是心城,不能以正常標準來衡量�!笨聦ふf。
這是在畫里,所有的不合理就全都有了解釋。
羅維想起之前那副畫里天馬行空的動畫片設(shè)定,此刻這真實的城市感反倒令人找不到方向。
“喔以為喔還在中國,”Lion打量著餐廳中式的裝潢,“喔想吃螺螄粉兒配豆奶�!�
“您口兒還挺重的�!毙l(wèi)東拍了拍國際友人的肩膀。
幾分鐘后,另外兩撥人都趕到了,秦賜看了看收銀臺:“我們沒有現(xiàn)金,每個人的口袋里只有一張卡。”
大家都一樣,于是便各自拿卡消費。
服務(wù)員接過秦賜的卡一刷:“您的卡有40次消費額度,現(xiàn)在還剩39次�!�
39次,從明天清晨算起,如果按照每天吃三頓飯,一共能吃13天。
“你們發(fā)現(xiàn)了嗎?這里根本就沒有標價,完全是用卡消費�!鄙乩傩÷曊f,“也就是說,13天之后,咱們的消費額度用完,根本就是寸步難行�!�
牧懌然在收銀臺略等了等,聽到羅維的消費額度和大家一樣,才邁步走向餐桌。
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飯點,就餐的人很少,大家找了一張最大的圓桌坐下來,邊吃邊說。
雖然目前的處境有些離奇,但這些新人畢竟還沒有經(jīng)歷真正的危險,因此大家勞累之余還是頗有些食欲的。
當蕭琴仙聽說醫(yī)院的宿舍是高級公寓,偵探所的宿舍位于一座花園別墅的二層時,不覺有些唏噓:“我們那兒又小又陰,還有不好的味道。”
“咱們最好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些線索,哪怕是蛛絲馬跡�!鼻刭n將話引上正題。
雖然第一夜死去的往往是新手,但老成員也不希望通過死亡案例來推測規(guī)則。
“目前我們的職業(yè)范圍非常集中:警局,醫(yī)院,偵探所,”這次發(fā)言的是羅維,“顯然這里要有案件發(fā)生,而且是涉及到刑偵和法醫(yī)的刑事案件。”
眾人認為說得有些道理,唯有蕭琴仙輕輕一笑:“這些僅僅是猜測,我們要完成的任務(wù)其實早已明確,那就是尋找緋色之獸,”說著將目光毫不客氣地轉(zhuǎn)向了羅維,“我之前不明白為什么老警察對我們說話遮遮掩掩,直到明白了某人并非本地人,有這個人在場,有些話自然不能挑明了說。”
一句話將警局外的幾人說懵了,唯有趙燕寶道:“我回去核總了一下,被安排了工作的只有十二個人,另外一個人呢?”
蕭琴仙一陣冷笑:“我也不明白為什么這些人要替他包著瞞著,他的證件上顯示是外地人,我也實在不知道他算哪個組織的,我們今天的談話有個外人在場算怎么回事。”
羅維并沒有惱,而是大大方方將自己的證件擺在桌上給其他人看。
趙燕寶仔細觀察一遍:“心城區(qū)域外?自由職業(yè)者?這是不是意味著,一旦獸類離開心城,咱們一樣有辦法去外面追捕?羅維正是這個有特殊身份的人�!�
蕭琴仙打斷趙燕寶的話:“你還真當緋色之獸是老虎豹子之類的實體野獸嗎?我認為這就是一場類似Xman的游戲,我們需要將異類找出來�!�
柯尋和衛(wèi)東聽了這話都不舒服,正想把對方懟回去,卻聽朱浩文慢慢說道:“目前可以肯定的是,緋色之獸13公斤,也就是26斤,如這位女士所言,假如這只獸真的在我們之中,那體重也不會過重,應(yīng)該是最輕的一位�!�
蕭琴仙低頭看了看自己瘦小的身子,氣得怔住了。
眾人一時表情各異,都不說話,埋頭各自吃飯。
最終打破沉默的牧懌然,他將目光轉(zhuǎn)向了坐在對面的蘇本心:“蘇老板對雩北國這個畫家了解嗎?《緋色之獸》這幅畫在藝術(shù)館里是非賣品,應(yīng)該是有原因的吧�!�
蘇本心沒有立刻回答,眼神微微一黯:“這位畫家已經(jīng)離世了,《緋色之獸》是他生平最后一幅作品�!�
“離世?”
“對,雩北國在兩個月前輕生了。”
第158章
緋色之獸05┃愛的饑渴。
眾人顯然沒想到這幅畫的作者已經(jīng)輕生了,在座的另外一位畫家余極問道:“這個雩北國應(yīng)該很年輕吧?”
“余先生作為同城畫家,不認識雩北國嗎?”蘇本心反問。
余極說:“我去年才從國外回來,對本城的雩北國早有耳聞,但一直無緣結(jié)識。他的事情也是前不久才聽說的,可惜了�!�
蘇本心輕輕嘆氣:“據(jù)說他的抑郁癥越來越嚴重,所以才會……我了解的也不多,咱們那個小城很小,很多當?shù)禺嫾业漠嫸紩旁谒囆g(shù)館寄賣。”
“因為畫家的去世,所以他臨終前的那幅畫就成了非賣品?”池蕾在一旁猜測道。
蘇本心點點頭,不再說話。
趙燕寶看了看餐廳墻上的鐘表:“八點半,不知道畫中的夜是從幾點開始的?”
這句話顯然是在問在場的老成員,秦賜回答說:“按照慣例,一般是十一點之后�!�
“我們畢竟不在同一地點就寢,如果夜里發(fā)生危險,我們怎樣通知其他人呢?”趙燕寶考慮得很實際。
“我們的寢室都配有電話,你們呢?”秦賜問道。
趙燕寶點頭:“我們那里也有電話,而且我已經(jīng)把電話號碼都抄下來了�!�
衛(wèi)東:“也不知道我們屋里那老舊的破電話能不能用�!�
Lion:“科以的,能用�!�
羅維起身去往前臺,似乎是去借紙筆,回來順便打開了更多的燈,餐桌上一下子明亮了許多。
“把每一處寢室的電話號碼都記下來,做一個簡單的通訊簿�!绷_維將手中的便箋紙發(fā)給在場每個人。
這個提議很好,大家開始分別在每一張紙上填寫電話號碼,其實每一處工作單位都是一個固定的電話號碼,只是房間的分機號有所不同而已。
“這個世界好像沒有手機。”說話的是一直不發(fā)一言的卷發(fā)青年智淳,這個有些沉默的跟在秦賜身邊的實習醫(yī)生。
“其實我蠻喜歡看手機時代以前的推理的,最好更久遠一點,連指紋和DNA都無法驗證�!背乩僬f完這話,覺得有些不合時宜,便輕咳兩聲,低頭喝一口冷掉的檸檬水。
衛(wèi)東看同屋的羅維寫完電話號碼后,不覺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我記著我們屋那電話好像還是特別古老的撥號電話,我從小就不會用這種電話,不知道轉(zhuǎn)到什么時候是個頭兒�!�
“方心吧,”Lion搭了話茬兒,“轉(zhuǎn)到一定程度,會有個絆兒擋在那里�!�
“妮一國際友人比我還懂呢。”
“電話不分國界。”Lion聳聳肩。
“我說的是絆兒,妮還知道絆兒呢……”
這邊所有人都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寫完了,每個人手中都留了一張寫了一串電話號碼的簡易通訊錄。
蘇本心低聲同蕭琴仙說著話:“……這么說,你也是獨自住一個房間?”
“我們那兒就我一個女的�!笔捛傧蓱械每瘁t(yī)院宿舍的幾個“同事”,總覺得這幫家伙故意跟自己作對似的。
“咱們兩個能不能做個伴兒?”蘇本心雖然在問蕭琴仙,但還是把目光投向了幾位老成員。
秦賜首先搖了頭:“工作場所劃分是一個明確的分類,如果混亂了場所,恐怕會被視為擾亂規(guī)則�!�
“好吧�!碧K本心不再說什么。
蕭琴仙嗤笑了一聲:“晚上鎖門閉戶是重中之重,咱們就自求多福吧�!�
池蕾在一旁道:“我們偵探所也是每人一個房間,因為那三個寢室是已經(jīng)分好的,我們也不敢亂了規(guī)矩�!�
“我認為獨居這件事情并不可怕,最重要的是找出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边@次說話的是趙燕寶,她看向牧懌然和柯尋的方向:“褚之庸說,我們的任務(wù)是尋找這個世界的緋色之獸,就今晚來講,我們還沒有展開工作,這算不算沒有完成任務(wù),今晚是否會被處罰�!�
“每個世界的規(guī)則都不盡相同,我們以前甚至經(jīng)歷過每一晚都會改變規(guī)則的世界,”這次開口的是柯尋,“現(xiàn)在是下班時間,老褚也沒有提加班的事兒,我想咱們總不會因為沒找到獸而被懲罰,起碼今晚不會�!�
大家暫時松了口氣。
但老成員卻覺得這件事更為棘手,有時候,“未知的任務(wù)”比“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更加恐怖。
“現(xiàn)在還不到九點,大家可以利用一個小時的時間暢所欲言,”秦賜將手中的電話紙折起來,“如果這個世界不好入手,我們可以先從那幅畫入手�!�
“這是個主意,”趙燕寶點頭,“剛才在藝術(shù)館,我們都仔細看了那幅畫,甚至還在一旁進行了議論,現(xiàn)在不妨把各自對畫的想法都說出來,說不定會有幫助。”
趙燕寶說著看了看蘇本心,似乎對這位藝術(shù)館老板的言論最為期待。
蘇本心微微抿了抿嘴,主動發(fā)了言:“如果拋開那幅畫的畫面內(nèi)容,諸位對于緋色之獸這四個字有什么想法?”
大家都不說話,不明白這四個字還有什么特殊內(nèi)涵。
衛(wèi)東第一個展開了聯(lián)想:“要單說這四個字兒,我首先想到是棗紅馬�!�
Lion說:“我覺得是紅色的獅子�!�
智淳:“我想的是紅色的犀牛河馬之類的那種體積龐大的�!�
其他人:“……”
“日本作家三島由紀夫有一篇著名的《愛的饑渴》,不知道有沒有人看過�!碧K本心問。
在座看過這本書的人很少,有些人只表示聽說過,唯一說看過的人是池蕾。
池蕾:“這本書與那幅畫有什么關(guān)系嗎?”
蘇本心的皮膚在明亮燈光的照射下,依然顯得潔白無瑕,“據(jù)說《愛的饑渴》在出版之前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因為編輯部對那個名字不滿意,才改成了《愛的饑渴》�!�
“哦?之前叫什么?”
“《緋色之獸》。”
眾人恍然,因為和畫的名字太過雷同,令人無法分清究竟是偶然還是必然。
“書里講的什么?”有人問道。
池蕾也不知怎樣概括一本書:“大概是,一個女人一生的愛情經(jīng)歷吧�!�
“或者說是,畸愛�!边@次開口的是蕭琴仙。
“妮們都看過這本書?”Lion問。
蕭琴仙:“我只是好奇三島由紀夫筆下的女人會是什么樣兒,他的書我只看過這一本�!�
柯尋小聲同身邊的牧懌然耳語:“我記著這個日本作家是個……”
“是的�!蹦翍稽c頭。
我還沒說完呢……好吧,這個日本作家好像是個GAY。
“畸愛怎么講?”這次發(fā)問的是秦賜,看來他也沒看過這個作家的作品,“內(nèi)容越詳細越好,說不定會對咱們有幫助�!�
三位看過此書的女人——蘇本心、池蕾和蕭琴仙,彼此對視了一眼,就達成了協(xié)議,由蘇本心來為大家講述——
“書里的女主人公叫悅子,因為極度渴望得到愛,而親手殺死了自己愛過的兩個男人�!碧K本心的聲音隨著漸次暗下去的燈光而顯得清晰。
餐廳即將打烊,大家珍惜著最后的這點光亮,有種臨時抱團取暖之感。
“悅子真心愛著自己的丈夫良輔,但因為良輔的花心,令她婚后陷于嫉妒之中,十分痛苦。后來,丈夫患了嚴重的傷寒,躺在床上靠呼吸器活著,悅子廢寢忘食地照顧著他,那種照顧甚至可以說是幸福的,貪婪的,因為悅子覺得只有在這種時候才真正擁有丈夫。用原文的話來說就是‘悅子一無遺漏地、多么貪婪多么無聊地盡情享受著這出乎意料地重新降臨在她身上的凄慘的幸福’。
“但醫(yī)生的一句話打破了悅子的幸�!颊哒f不定會得救’。丈夫再次獲得健康活力,這并不是悅子想要的結(jié)果,于是,她拔掉了丈夫的呼吸器,眼見著他痛苦死去。”
“為什么��?”衛(wèi)東忍不住發(fā)問,“既然愛他,也愿意照顧他,為什么要在最后關(guān)頭弄死他?”
蘇本心的目光有些迷蒙,表情也有些奇特:“這些東西很玄妙,我也只能借助書中悅子的話來解釋:‘要是獲得那種靠不住的幸福,我寧可獲得片刻短暫的幸福。這時,我覺得比起盼望丈夫那靠不住的生來,倒不如看到他確實的死更容易些。……然而,丈夫的肉體還活著,在企圖背叛我……妒忌的記憶又復(fù)蘇了�!�
眾人咀嚼著這些話,似乎能懂,似乎又不懂。
“這女人太可怕了�!毙l(wèi)東喝一口冷冷的檸檬水,感覺牙齒又冷又酸。
“她,又是怎樣殺死第二個男人的?”有人問道。
“第二個男人是鄉(xiāng)下的傭人三郎,這次的感情更加隱蔽,甚至可以說是悅子的一廂情愿,但她對此卻極其認真,書中有大量文字對這份感情進行描寫,那是一種從內(nèi)心至肉體的充滿活力的貪戀�!碧K本心的聲音仿佛夜話欄目的電臺主持,很能令人達成共情,“這種關(guān)于普通男子的魅力挖掘,大概只有三島由紀夫這樣的有著特殊才華的作者才能描述到位吧�!�
就在有人想要發(fā)問的時候,蘇本心突然又說:“有一段我記得很清楚,關(guān)于悅子對于三郎的癡迷,書中是這么說的——她覺得他的脊背恍如深沉莫測的大海,她盼望著投身到里面去。盡管那里是近似投海自殺者的欲望,但投海自殺的人所翹盼的不一定就是死�!�
柯尋聽到這里,放在腿上的手指忍不住動了動,這種描述的確挺勾人的,既殘忍又決絕,有種豁出去的勁兒。
柯尋忍不住瞟了牧懌然一眼,卻發(fā)現(xiàn)對方正用不經(jīng)意的目光打量著坐在暗處的羅維,眸子垂了垂,再次抬起來,又看向墻上的鐘表。
第159章
緋色之獸06┃紅淚痣。
蘇本心的聲音還在持續(xù)著:“……悅子用鋤頭殺死了三郎,她說:他折磨我,這種下場,是他折磨我的必然的報應(yīng)。誰都不許折磨我。誰都不能折磨我�!�
餐廳里的燈隨著蘇本心話音的結(jié)束又滅掉了兩盞,甚至有些燭光的效果了。
這是個并不讓人舒服的故事。
衛(wèi)東:“說了這么半天,咱們也沒討論畫兒。這個和那幅畫有什么關(guān)系嗎?”
“書里的緋色之獸到底指的是什么?如果是悅子的心的寫照,那么畫面上的那一團巨大的像是內(nèi)臟似的紅色,似乎就有了解釋�!闭f話的是趙燕寶。
“可是,我們?nèi)ツ膬赫疫@么一顆心?13000克的心�!敝谴究戳丝辞刭n,“正常人的心臟只有250克。”
眾人沉默,羅維卻慢慢起身:“十點了,該回去就寢了�!�
事情已經(jīng)討論到這個階段,只靠憑空的想象和猜測,再談下去也不會有什么結(jié)果。
眾人有些戀戀不舍地站起身,仿佛面前這張昏暗的餐桌才是整個城市最安全的地方。
“如果真有危險,我們該怎么應(yīng)對?”畫家余極有些囁嚅地問。
“相機而動,將計就計�!鼻刭n回給他八個字。
這八個有效的字眼似乎可以用在任何危險的節(jié)骨眼兒上,但在此刻被夜色慢慢吞噬的城市里,任何忠告都像是照本宣科的空話。
大家無奈地陸續(xù)走出餐廳,各自去往自己的住所。
深夜的街道彌漫著淡淡花香,柯尋望著街邊的一樹雪白花朵:“這兒的溫度和畫外面差不多,我一直以為還是在秋天,沒想到畫里居然是春天�!�
雪白花朵來自一樹望春玉蘭,朵朵白花在暗夜里格外華燦。
這一樹繁花倒成了畫里額外的驚喜。
柯尋在這一樹花下站定了,牧懌然也沒有執(zhí)意向前走,看來是要留下來一起賞花。
醫(yī)院和偵探所畢竟路途稍遠,兩撥人沿著街道走回去,交錯而立的路燈將人們的影子扯得凌亂。
衛(wèi)東羅維和Lion沒有賞花的心情,便先回了警局宿舍,蕭琴仙卻不急著回去,而是在警局門前點了一支煙。
據(jù)說吸煙的女人往往都是有故事的,但相比剛才聽到的悅子的故事,旁的女人的故事都變得溫馨而普通。
牧懌然和柯尋站在玉蘭樹下,并不介意所說的話被這個女人聽到。
“這次和以往都不一樣,”牧懌然張開手掌,恰有一片大大的雪白花瓣落在掌心,“之前無論是村莊還是農(nóng)場,再或是筒子樓,總之會有一個較為明確的范圍,這次卻沒有重心�!�
十三個人被分散到三個住處,這在之前也是從沒有過的。
“整個城市的人物都非常真實,無論是警局里的警察,還是剛才餐廳里的服務(wù)員,”柯尋仔細回想著之前所經(jīng)歷或的那些畫,“深究的話,只有以前春筍公寓的那些人有著類似的真實。”
“這么一來,大概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畫的段位在提高,慢慢增加了復(fù)雜性和難度;另一種便是類似春筍公寓那一回——這一場特殊經(jīng)歷說不定和某種詛咒有關(guān)。”
柯尋聽著牧懌然的話,思量一番:“春筍公寓那一回,犀象美術(shù)館是直接建在筒子樓的廢墟之上的,在畫的作用下,有可能產(chǎn)生了某種‘場’的重合……但這次,眼前的這座都市很顯然區(qū)別于本心藝術(shù)館所在的三線老城�!�
柯尋看了看不遠處的蕭琴仙,瘦小的身影有些孤獨,指尖的香煙繚繞于路燈的背光之處。
“畫的難度在提高。”柯尋說。
“一進入本心藝術(shù)館,就讓人覺得有些不對,”牧懌然嘗試說出了自己也沒什么把握的話,這在遇見柯尋之前是絕不可能的事,“我們之前在任何一所美術(shù)館,幾乎都是分批入畫的,有著很強的隨機性�!�
的確,當初柯尋和衛(wèi)東就是被這股子倒霉催的隨機性選中的,畫里還差兩個人,就要由兩個走進展廳的人補上。
“懌然,你的意思是,這回‘畫’在選人?”柯尋問。
“除了最后進來的蘇本心和Lion之外,剩下的11個人都曾在《緋色之獸》這幅畫前徘徊良久�!�
“難道畫在尋找對它感興趣的人?”柯尋覺得夜風漸漸冷上來——‘畫’的能力和水平都在提高,這次無疑是一種主動物色獵物的行為。
“或者是,它比較感興趣的某一類人�!蹦翍豢粗帕鹊氖捛傧桑呀�(jīng)了踩滅煙頭,獨自走回了警局。
雖然有路燈映照,但街道依然透著宇宙空洞那種無邊的黑暗。
偵探事務(wù)所和中心醫(yī)院離這里都不算遠,步行10分鐘之內(nèi)便能到達。
“咱們也回吧,過了十一點有些事情就不好把握了�!笨聦⒙湓陬^上的幾片大花瓣兒拂了去,歪頭看看牧懌然,“咱們宿舍又不是24小時都提供熱水。”
牧懌然瞇了瞇眼睛,和柯尋并肩往回走。
“你從羅維身上觀察到了什么?”柯尋突然問。
牧懌然停頓了一下,才慢慢說道:“羅維做了一些不符合常態(tài)的事情。”
柯尋仔細回憶了一下:“你是指,主動去餐廳服務(wù)臺借紙筆?還主動為大家打開很多燈來照明?太主動太周全了?”
這么一想,的確是。
在李雅晴死之前,羅維就并非一個面面俱到的人,雖說他有著理科生特有的縝密邏輯,但他并不擅長做這些跑前跑后的事情;李雅晴死之后,這個人的話更少了,終日悶悶的,這種狀態(tài)下的羅維更不可能周全地為大家服務(wù)。
牧懌然肯定了柯尋的說法:“除此之外,他還很仔細地觀察著每一個人的表情,這實在是一反常態(tài)�!�
柯尋的感覺很不好,但又不知從何處下手去了解整件事:“你說,羅維的反常是被動還是主動?”
雖說生命平等,但柯尋并不希望老成員們出事——羅維與大家經(jīng)歷過一次生死,已經(jīng)是兄弟了。
牧懌然依舊是淡淡的表情,但手掌卻輕拍著柯尋的肩:“秦醫(yī)生說,相機而動,將計就計�!�
“嗯�!�
回到宿舍,走廊里還飄著女士香煙的味兒。
浴室目前沒人用,柯尋讓牧懌然先洗,自己則進了隔壁衛(wèi)東他們的房間。
羅維正坐在床沿用毛巾擦頭發(fā),Lion被衛(wèi)東拉著聊天兒——“……做什么都別做美工,真的……哪兒的事我百度一下搜出那么多鴿子腦袋我,那猛禽的眼睛,薅家伙,我當時楞咬著毛巾角兒生忍了仨小時……最后那客戶憋著悶屁選了個希特勒畫的廢墟當了鴿子館兒的招牌……別做美工,聽哥們兒的,拿手術(shù)刀開健身房在家死宅著也別干美工!”
柯尋走上前來,越過國際友人寬闊的身板,直接摸上了衛(wèi)東的額頭:“沒事兒吧,跟喝高了似的�!�
Lion善意地笑道:“棟子這回真高了,他在餐廳品嘗了半杯雞尾酒。”
“不至于的啊,東子量雖不大,整四兩52度白的沒問題啊。”柯尋眼見著自己鐵子絮絮叨叨翻身睡過去了。
“剛才醫(yī)院公寓打來電話,那個叫余極的畫家喝了一杯啤酒,現(xiàn)在也醉倒了�!绷_維光膀子站起來關(guān)窗戶,因為沒有工作服這類換洗衣服,下面只能裹條白浴巾。
“等你們都收拾完了,我過去歇會兒。”羅維對柯尋說。
“成啊,得穿褲子。”柯尋說。
“成�!�
……
宿舍雖然簡陋,但還算干凈整潔。
洗完澡之后沒有睡衣?lián)Q,柯尋和牧懌然就暫時先穿了警服襯衣和褲子,羅維則可憐巴巴又換回了白天的那身衣服。
“人們都睡了?”柯尋問。
“我們屋那兩個都睡了,隔壁那個女生的房間還亮著燈�!绷_維說到這里,目光凝了凝,望著眼前的兩位伙伴:“你們能看到她眼角的淚痣嗎?”
“誰?”柯尋反問。
“隔壁的女生,蕭琴仙�!绷_維加重了語氣。
“淚痣?我沒注意,有嗎?”柯尋望著坐在床對面的牧懌然,見對方也表示了否定。
羅維用手在自己的面孔上比劃:“就在右眼的眼角下面,大概有黃豆那么大,紅色的�!�
牧懌然肯定地道:“我沒看到�!薄S豆大的一顆淚痣,那應(yīng)該是很明顯的。
“那顆淚痣,對我們后面的分析有什么幫助嗎?”柯尋直言——羅維現(xiàn)在的表情實在是有些神經(jīng)質(zhì)。
羅維就坐在柯尋的床沿邊,手肘放在膝蓋上,用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不只是蕭琴仙,很多人都有�!�
這句話在深夜里說出來,令人覺得有些毛骨悚然,柯尋心里一緊:“你是說淚痣?都誰有?你看到了?”
“不只是淚痣,還有一些其他的紅色標記,就像胎記那樣出現(xiàn)在臉上,大多是在額頭上,”羅維的手依然停留在自己右眉上方的額部,“比如這個位置,出現(xiàn)一塊蠶豆大的紅色胎記�!�
“你看到的?”牧懌然開口問道。
“對,就在剛才的餐廳里�!�
“你借故打開所有的燈,就是為了看清楚這些?”
“是的,”對于牧懌然將自己看穿的這件事,羅維并不覺得驚訝,“打開燈就看的更清楚了,那些人面部的各種紅色痕跡�!�
此時柯尋離羅維最近,忍不住問道:“我臉上也有嗎?”
第160章
緋色之獸07┃痕跡。
柯尋感覺羅維的眼睛像一臺高精度掃描儀一樣觀察著自己,最后下了論斷:“沒有,你臉上沒有。”
“那,懌然呢?”
“他也沒有。”羅維的目光淡淡掃過牧懌然,看樣子已經(jīng)仔細觀察過對方了。
雖然還搞不清楚那些紅色痕跡究竟是什么,但柯尋心里還是松下口氣,起碼在未知的危險面前,牧懌然和自己是一樣的。
柯尋和牧懌然都不再說話,靜靜等待羅維揭曉他所看到的一切——
“有一部分人像你們兩個一樣,面孔和入畫之前沒有差別。但是其他人……”羅維的聲音微微發(fā)啞。
“我發(fā)現(xiàn)的第一個有紅色痕跡的人就是蕭琴仙,就在下午咱們回宿舍之后,我發(fā)現(xiàn)她的眼睛下面有一顆很明顯的紅淚痣,雖然之前沒有仔細觀察過這個人,但總覺得這顆淚痣出現(xiàn)得很突兀�!莻紅色,是一種能把周圍顏色全都殺死的紅�!�
柯尋沒有親眼看到這樣的紅,想象中,大概就像電影《辛德勒的名單》里那個被推在垃圾車上的穿紅裙的小女孩尸體。
羅維說著不覺一陣冷笑,“大概是蕭琴仙覺察到我過于探尋的目光,就對我產(chǎn)生了懷疑和反感�!�
“其他人呢?”牧懌然問。
“在餐廳門前發(fā)現(xiàn)池蕾和智淳的額頭都有大小不一的紅色胎記,當時就覺得有些不對,直到看見了秦醫(yī)生�!�
“秦賜?”柯尋萬萬沒想到秦賜也中了招。
“對,秦醫(yī)生的半個額頭都被一片暗紅色的胎記似的東西籠罩住了,那是一種很舊很沉的紅色,和別人的顏色都不一樣�!绷_維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其他人的痕跡大多鮮紅,附著在額頭上,唯獨蕭琴仙在眼睛下方�!�
柯尋因為聽到了秦賜的名字,半天回不過神來。
“其他人還有誰?”牧懌然問。
“朱浩文的眉心處有個紅豆般的鮮紅的點,余極的位于額頭上方,柳樹葉似的一條,顏色偏暗。”羅維仔細回憶著,“現(xiàn)在拿出紙筆,我應(yīng)該可以把這些人胎記的形狀大致畫下來。”
牧懌然并不急于拿紙筆,似乎想先把眼下的事情理順:“按照你剛才說的順序:蕭琴仙,智淳,池蕾,秦賜,朱浩文,余極,是這六個人吧?”
羅維的聲音有些低:“還差一個�!�
“誰?”
“我�!�
牧懌然的目光里也有幾分驚訝。
羅維的手指始終沒有離開自己右額角的位置:“就在這個地方,蠶豆那么大的一塊,顏色偏暗,但比秦醫(yī)生的那塊稍微亮一些�!�
柯尋湊近羅維,在他所指的地方看了半天,結(jié)果什么都沒能看到:“為什么獨獨你能看到?”——其他人的眼睛就像開啟了紅色屏蔽似的。
“大概因為只有我一個城外的人吧�!绷_維說。
“可是,為什么你這個城外的人額頭上也會有紅跡?”柯尋說著又問,“你這一塊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在浴室的鏡子里照見的,剛看見的時候嚇了一跳,沒想到自己也有�!绷_維慢慢起身,走向窗邊,向外探出頭去,發(fā)現(xiàn)蕭琴仙的那扇窗子還亮著燈,羅維回過身來,背靠著窗,燈光下的面孔干凈光潔——起碼在‘城里人’的眼里是這樣。
“如果我這算是開了‘天眼’的話,應(yīng)該是從得到外地人證件的那一刻開始的,可惜我當時的心情完全糾結(jié)在自己的特殊身份上,完全沒有留意周圍人的面孔�!绷_維已經(jīng)大致推測出這個時間點,“我們的紅色痕跡應(yīng)該不是突然變出來的,應(yīng)該是入畫之后就一直在臉上,只有被扣上了‘心城區(qū)域外’印章的外地人才能看見。”
三個人無從分析這些紅色痕跡的存在意義,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些紅色應(yīng)該與緋色之獸有關(guān)。
“一共十三人,有紅色痕跡的占七個,三個工作場所都有分布。”牧懌然拿出紙筆,簡單做了記錄,剩下的工作就交給了羅維,讓他按照記憶描畫每個人紅色痕跡的形狀和位置,甚至包括紅色邊沿的蔓延程度——誰也不敢保證這些紅色明天是否會發(fā)生變化,也不敢保證今晚臉面干凈的人明天是否會突然長出可疑紅痕。
柯尋沒想到羅維居然有些繪畫基礎(chǔ),人物的面部比例和特征都能把握住,漸漸的,柯尋就被畫面上秦賜面孔上的痕跡驚駭?shù)搅�,雖然用的是鉛筆,但紅色本身就很能激發(fā)人類的想象——秦賜的紅色痕跡遍布了左半邊額頭,甚至蔓延到了左眼。
“他的顏色最暗,幾乎是黑紅色,那個余極的也比較暗,剩下的就是我的,”羅維用筆畫出最后一張臉,那正是屬于他自己的,“如果說我們?nèi)齻屬于暗紅色系,那么剩下的四個就屬于亮紅色系�!�
柯尋此時的心緒十分復(fù)雜,看到秦賜臉上最嚴重的紅色痕跡,總覺得心里像堵著什么東西,既擔心又難過;抬頭看看認真作畫的羅維,也覺得難過,同時又不覺佩服對方的鎮(zhèn)定。
下午分配工作的時候,羅維作為“心城區(qū)域外”的外地人,本身就有著被世界拋棄的孤獨感,而且在詢問老警察和大家的時候,居然當場沒有人能聽到他的話。
那些像陰謀一樣的紅色痕跡是被他發(fā)現(xiàn)的,且唯有他一個人能看到,然而,在窺探到這些秘密的同時,卻在鏡子里也看到了自己臉上的紅痕。
真是一幅諷刺的畫,羅維作為一個“旁觀者清”的外地人,本該是最清醒的,卻也無法避免地沾染到了心城的紅色塵埃。
柯尋感覺有些壓抑,伸出手來按照畫面上的位置,摸了摸羅維實際的額頭,那一片“傳說中”有著紅跡的位置和其他部位的皮膚觸感并沒什么不同:“這里的感覺和其他部位有什么不同嗎?”
“本身沒有不同,”羅維輕輕一笑,“但自從看到了之后,就總覺得那一小塊皮膚仿佛不是自己的。”
這種心理變化是再正常不過的。
柯尋:“我還是想不明白,劃分標準究竟是什么,這種有紅與無紅的不同,究竟是入畫后被選擇的,還是在入畫前就已經(jīng)注定了的�!�
“我認為一定是和內(nèi)心的什么東西有關(guān),”羅維用鉛筆輕輕將畫上人物的痕跡涂上了色,“這些痕跡,說不定就是通向內(nèi)心的�!�
柯尋和牧懌然都贊同這個說法,但因為想不通內(nèi)中關(guān)聯(lián),所以并不能將此事說得太透。
桌上的馬蹄表指向了十二點,羅維準備起身:“這些事情只跟你倆講了,雖然不該瞞著大家,但我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恐慌一定會有,說不定還會被某些人拿來作為自相殘殺的理由,畢竟大家被安排的任務(wù)就是“找到足夠的獸”,這些有紅的人說不定會被人誤以為和獸有關(guān)系�!獌H僅因為羅維多看了蕭琴仙幾眼,就被其想方設(shè)法排斥,更何況這種性質(zhì)嚴重的“大不同”了。若因起疑和猜忌引起內(nèi)部的分門別派,只怕所有人都別想走出這幅畫去。
“不行,我得把這事兒告訴秦賜和浩文兒,雖然不知道怎么防備,但今晚起碼得多加小心,”柯尋抓了抓腦袋,“尤其是秦賜�!�
牧懌然沒說話,卻配合地掏出了那張寫著電話號碼的紙。
羅維已經(jīng)站起身準備離開了:“剩下的事你們斟酌吧,天不早了�!�
羅維開門出來,卻在走廊發(fā)現(xiàn)了蕭琴仙的身影,穿著法醫(yī)科的白大褂靠在墻邊吸煙。
羅維看了看她,沒打算說話。
蕭琴仙主動開了口:“剛才我接了個電話�!�
羅維站住,面帶疑問地看著她。
“對方一直都不說話�!笔捛傧捎行鈵溃恢皇趾莺菔徇^自己的頭發(fā),將蘑菇頭弄得亂蓬蓬,“我就把電話線拔了,咱們這兒的電話怎么連來電顯示也沒有?只能拔了,心靜�!�
“靜下來了嗎?”羅維說,“你要是怕,就和我們擠一擠�!�
蕭琴仙點起一支煙:“不用,我從小就是個幸運兒�!�
羅維在香煙里瞇著眼睛看了看這個“幸運兒”,那顆醒目的紅色淚痣恍如一滴血。
……
柯尋已經(jīng)撥通了秦賜的電話,聽到了電話那端熟悉的聲音:“還沒睡?”
突然間就覺得特別親切,不知何時,這些一起出畫入畫的朋友已經(jīng)成為了親人一樣的存在。
“睡不著,你屋就你自己?”
“對,算是主任醫(yī)師的特別待遇吧�!鼻刭n輕輕苦笑。
“剛才羅維過來了,他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柯尋簡短將紅色痕跡的事說了。
電話那端稍作沉默,半晌響起秦賜的聲音:“應(yīng)該早點說,用筆沿著紅記的邊緣畫下來,這樣才能方便觀察它的細微變化�!�
“……咱先不說變化,我就是提醒你小心。”
“放心吧,從那個老警察的口吻來看,這里需要一個外科醫(yī)生,應(yīng)該不會這么早謀一個醫(yī)生的命。”秦賜像個老大哥一樣反過來寬慰起柯尋來。
“睡覺時帶上手術(shù)刀,以備不時之需�!�
“嗯,是個好主意�!�
柯尋放下電話,怔了半晌,才按著電話本撥通了朱浩文的電話。
“誰?”對方似乎已經(jīng)睡下了。
柯尋簡單扼要說明來意,對方又問了一遍確切的位置:“眉心間有個紅點兒?位置也太要命了�!�
“是吧,所以得當心�!�
“要不我粘一創(chuàng)可貼擋住吧,我這兒正好有個小醫(yī)藥箱�!�
“……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