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說罷，離席隨著宮人而去。
繞了幾處花影，來到一座亭中，那里卻空無一人。宮人神色如常，只道：“女君稍后，貴人稍后便到�！�
她尚未聽出此言的蹊蹺，便聽到身后一個(gè)沉沉的嗓音響起：“圓月，近來可安？”
第120章
一百二十、強(qiáng)迫
趙玄鑒，你可是瘋了？……
靈徽渾身一震，
還未來得及回頭，就落入一個(gè)帶著酒氣的懷抱之中。她尚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纏綿的吻就劃過她的側(cè)臉，
停在她的耳畔。溫?zé)岢睗竦臍庀�@入耳中，
引得她一陣戰(zhàn)栗：“圓月，離開了我，你過得可好？”
這一聲不像是關(guān)懷，
竟像是控訴。
靈徽劇烈的掙扎，
但那雙臂膀就像是鐵鑄的一般，
她越是反抗，就箍得越緊，
幾乎能將她纖細(xì)的腰肢勒斷。
“趙玄鑒，
你放開我！”靈徽眼中有了淚花，不安地看著周遭，
心里涌現(xiàn)著無窮的恐懼。
這處亭子位于開闊之地，周圍有假山，
有高樓，有高臺，
隨時(shí)會落入有心人的眼中。她不敢想象，若是此事傳揚(yáng)出去，
她又該如何泰然面對。
以前是以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
過去她有勇氣為愛不顧一切，
現(xiàn)在她將要嫁入謝家，她不會允許謝衍因?yàn)樗蓧m。
“連‘阿兄’都不叫了，圓月當(dāng)真狠心�！彼纳碥|高大，遮蔽著靈徽的所有感官，
將她整個(gè)人都攏在他的陰影之下。
落梅不知內(nèi)情，見靈徽受了輕薄，忙上前來救她。然而還未觸到趙纓的衣角，就被守在旁邊的侍衛(wèi)扯開，推搡到了遠(yuǎn)處。
“你放開女君，若是謝侯知道，定然不會放過你�！甭涿芬幻婵抟幻娌桓实亟兄�。
這句話成功點(diǎn)燃了趙纓的怒火，他沉著臉，冷哼道：“謝衍就算來了，又能奈我何？不過是個(gè)橫刀奪愛的小人，有什么資格到我面前叫囂�！�
說罷，命侍衛(wèi)捂住了落梅的口鼻。
眼看著落梅的臉一片青紫，靈徽嗓音都發(fā)著顫：“快放開她，不許你傷害她�！�
趙纓顯然不為所動，他的唇觸到靈徽的脖頸上，然而眼底卻透出無盡的悲傷。
“我不掙扎，我與你好好說話，你放了她�！膘`徽猜到了趙纓的意圖，認(rèn)命地哀求。
趙纓依言放開了對她的桎梏，只有落在她腰上的手仍纏綿停留。
“不妨告訴她我是誰，也省得她胡言亂語。”趙纓低聲威脅。
靈徽無奈，只好說道：“他是楚王殿下，他……他不會傷害我……”落梅聽完，只是怔怔的，一雙眼睛看著靈徽，充滿擔(dān)憂。
“這便說清楚了？”趙纓低笑，伸手將靈徽微亂的發(fā)絲別在了她的耳后。“她好像聽不懂。”
靈徽閉上了眼，嘆了口氣，忍住了全部的怒火，道：“楚王殿下是腓腓的生父�！�
“這樣說，夠了嗎？”靈徽睜開眼時(shí)，一行淚水蜿蜒而落，有一滴猝不及防地砸在了趙纓的手上。
趙纓顫了一下，苦澀地笑：“不夠，怎么可能夠。我不僅是腓腓的生父，我也是你的阿兄，你的夫主�！�
“我的夫主是謝衍謝元和，不是你�！膘`徽抽泣。
“我這就帶你出去，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楊靈徽是我的妻子，你只能是我的妻子！”趙纓臉上青筋繚繞，他覺得胸口壓抑著嫉妒和遺憾，讓他馬上要窒息。
圣旨算什么，就算抗旨又能如何，他怎么會眼睜睜看著她成了別人的新婦。那是他年少時(shí)的幻夢，是藏在心里多少年都沒改變過得癡念。
她怎么可以不要他！
趙纓的淚落得倉促，他將自己從未展示過的脆弱暴露在她面前，只盼得她一絲絲的憐惜。為什么她對所有人都會心軟，只有對他心硬如鐵。
這不公平。
“圓月，我可以給你所有謝衍給不了的，我能給你我的一切……你為什么不要我！”哽咽沙啞的聲音響在耳畔，讓靈徽聽著心絞痛欲死。
對啊，為什么？同來何事不同歸！她也從沒想過自己此生還會拋下趙纓轉(zhuǎn)嫁他人，可造化弄人，她依然放不下他，但她不會再同他一起了。
有時(shí)候比不愛更恐怖的，是心死。她對眼前這個(gè)面目全非的男人覺得失望，覺得恐懼。
“那日的圣旨你也是看到了的，那時(shí)你尚且知道不能抗旨，今日做出這些姿態(tài)又是為何？你放不下？難道全天下都要為了你的放不下而奉上一切？阿兄，若你放手，你還是我的阿兄，我不想我們最后一絲情意都蕩然無存！”靈徽掰開他的手，奮力想要逃脫。
趙纓哪里容她逃離，不過一扯，她便又落到了他的懷中。這一次他將她抱了個(gè)滿懷，彎下腰將臉埋在她的肩膀之上。
“圓月，我們馬上成親，今晚就成親，好不好？”
靈徽感覺到他的顫抖，也感覺到了他的癲狂。若不是瘋了，又怎會說出這樣的胡言亂語。
“我會遵從旨意，嫁給謝衍，阿兄將來也會遇到自己真正心愛的人，那時(shí)我自當(dāng)前去恭賀�！膘`徽聲音很低，自己都沒有勇氣和底氣這樣說話。但她知道，若不狠心，只會誤人誤己。
“我不會娶任何人，我只要我的圓月……”他逼著靈徽與自己對視，那雙眼眸如某種獸類，帶著吞噬獵物的狠辣。
“你是不是非要逼著我對謝衍做些什么才肯回頭？”趙纓見靈徽仍然不為所動，咬著牙狠狠道。
靈徽心跳陡然一滯，倉皇無措地望著趙纓，再也沒有了方才的冷靜。
“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想做什么？趙玄鑒，你可是瘋了？”
“對，我是瘋了，他敢拿著圣旨搶別人的妻室，就該想到必須為此付出代價(jià)�！壁w纓的手捏住了靈徽的下巴，強(qiáng)硬地將她的臉抬起，在對上那雙雨霧蒙蒙的眼眸時(shí)，一字一句殘忍地恐嚇。
“我不會讓你傷害他，你敢傷他，我必殺你！”
“你殺得了我嗎？你忍心對我下手？”
靈徽頹然又苦澀的笑了：“我是殺不了你……我若殺不了你，我便陪他一起，生生死死都是要在一起的�！�
靈徽的話被封緘在了粗暴又窒息的吻中，像是在撕咬，像是在掙扎，也像是在互相折磨。她感覺到無法呼吸，墜入另一個(gè)空虛又蒼茫的世界里。
也不知道她捶打了多久，在馬上要窒息時(shí)，趙纓終于放開了她�；旌现晾笨酀那嗄鞠愫蜐夂竦难葰�，他捧著她的臉，沉沉喘息。
“你知道的，我拿你沒有辦法，哪怕你真的殺我，我也不會躲開�？墒菫榱怂麄δ阕约�，真得值得么？”趙纓的淚有灼熱滾燙的溫度，混著她的淚，一起滾落而下。
“阿兄，莫要逼迫我，你知道的，我說的出做得到！”靈徽的唇上也有殷紅的血，讓這張本就冷艷的臉更加艷麗到近乎妖異。
他們之間好像真得無解……
……
漫長的僵持，漫長的折磨，時(shí)間匆匆卻無聲，過往數(shù)十年的情分，悄然寂滅在了最情濃如火的時(shí)節(jié)。
忽然有侍衛(wèi)匆匆來報(bào)：“謝侯來了，說要接女君回去�！�
這一句驚醒了趙纓，也驚醒了混亂迷茫的靈徽。她匆匆著衣著頭發(fā)，倉皇地抹著臉上的淚痕。
趙纓也像是倦于這樣無望的折磨，頹然放開了手。
“讓謝侯進(jìn)來，擋著做什么！”他對侍從道。
靈徽不曾料到他會這樣輕易放手，猶自驚慌地望著他，仿佛一只受驚的小鹿。
趙纓的臉上露出一個(gè)絕望的笑容，眼睜睜看著她，在聽到那個(gè)清朗聲音的呼喊時(shí)，急匆匆地向著聲音的源頭毫不猶豫地奔去。
他鬼迷心竅般地追了上去，在窺到那個(gè)蕭蕭肅肅的身形時(shí)，一把抓住靈徽的衣袖，將她重新抱入自己的懷中。
余光窺到了對方僵硬的臉色，他覺得心底有報(bào)復(fù)般的快意。
然而下一瞬，那個(gè)原本柔弱的女郎，用盡所有的力氣將他猛然推開。清脆的巴掌聲響徹整個(gè)亭中……
這一巴掌，打碎了多少年的黃粱之夢。
靈徽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始終沒有去看趙纓的表情。
“靈徽！”她聽到這一聲呼喚，將她瞬間拽回了人間。或許是出于本能，她疾步向著謝衍奔去，撲在了他的懷中，顫抖地將自己藏在了他的懷中。
謝衍圈住了她，沒有多問什么，只是將自己的溫暖源源不斷地傳遞給了懷中瑟瑟發(fā)抖的靈徽。
“你怎么才來��！”她的哭腔讓謝衍心疼不已，手忙腳亂地替她抹著淚。
“我來遲了，是我不好，不要哭好不好？”這一聲分外溫柔，帶著說不出的小心和包容。他一下又一下地拍著她的背，讓她終于在他的安撫下平靜了下來。
她的身上殘留著辛辣的草木氣息，方才撲向他時(shí)，他也注意到她唇上的血痕。心中的怒火被點(diǎn)燃，然而他卻不能讓她感覺到半分。她本就受了委屈，有什么過錯(cuò)，錯(cuò)就錯(cuò)在這個(gè)讓她受了委屈的男人。
謝衍的臉色很難看，望著趙纓時(shí)，再無半分平日里的溫和。
“楚王殿下當(dāng)知，我與靈徽婚期將近，此時(shí)再邀她相見于禮不合。還請以后不要打攪她，否則眾口鑠金，不是她一個(gè)女子可以承受的�！敝x衍的語氣十分凌厲，一雙清潤的眸子看向趙纓時(shí)卻如冰刀雪劍，“若是殿下恪守禮節(jié)，我也愿意隨著靈徽叫你一聲‘阿兄’，可若是殿下非要為難，你位高權(quán)重，我謝家也不是徒有虛名�！�
說罷，他打橫將靈徽抱起，向宴席的方向而去。
靈徽驚慌下，抱住了他的脖頸，抬眼時(shí)蘊(yùn)著幾絲柔弱：“我能自己走�！�
“可我想抱著你，”謝衍低頭，不大高興的樣子，“你走得太慢，離席這么久，阿母該擔(dān)心了�！�
第121章
一百二十一、殃及
君子亦有私心，不足……
謝衍一路抱著靈徽，
不曾將她放下。靈徽赧然，輕輕推著他，道：“快點(diǎn)將我放下來，
若被人看到了，
成何體統(tǒng)�！�
謝衍卻不以為然，仍一步步向著席間而去，步履沉緩。
“你不是扭傷腳了嗎？”謝衍低頭，
笑著對靈徽道。
靈徽訝然：“我何時(shí)……”話音還沒落地，
見謝衍笑意越發(fā)深了，
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當(dāng)真疼痛……”她順勢道，語調(diào)中的嬌柔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謝衍頓了頓，
呼吸很沉，
臉色卻如常：“一會兒尋個(gè)醫(yī)士給你看看�！�
靈徽凝眸望著謝衍，忽然窺到了這個(gè)男人的另一面。原以為他是古板的性子，
卻不想說起謊來竟然會面不改色。
低聲囁喏：“堂堂君子，說謊也不臉紅�！�
謝衍聽到后卻一臉坦然大方：“君子亦有私心，
不足為外人道�！�
……
回到席間，果然引得矚目一片，
靈徽見謝衍面色如常，干脆將臉埋進(jìn)他懷中，
裝作什么都看不見也聽不到。
“這是不是掩耳盜鈴？”謝衍揶揄，笑音低沉。
謝夫人看到他們這樣回來，
仍無太大反應(yīng)，
只是帶著溫柔地笑意，問道：“靈徽怎么了？”
謝衍將靈徽放下，對謝夫人行了個(gè)禮，道：“她傷了腳，
若不是阿母讓我去看看，怕這會兒還坐在那兒哭呢�！�
靈徽橫了他一眼，心中卻暗忖，謝夫人貌似溫柔和善，但其實(shí)一切都逃不開她的眼睛，這種舉重若輕的本事，難怪會掌謝家內(nèi)宅之權(quán)多年。
“這便是侍婢之過。女君受傷，為何不早早回來稟告，耽誤了傷情如何是好？”謝夫人半垂著眼睛，輕啜了一口茶，眼風(fēng)掃向落梅，“不能盡忠，不能擔(dān)責(zé)，要你何用？”
落梅今日一連受著驚嚇，腿腳軟的厲害，聽到此言，慌得連連磕頭求饒，口中道：“女君怕夫人擔(dān)心，讓奴不要說的。奴死罪，下次再也不敢了�！�
靈徽聽她這樣回答，頓覺舒了口氣，不由看向了謝衍。
謝衍對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對謝夫人笑道：“落梅平日還算機(jī)靈，這次是犯糊涂了，阿母莫要和她生氣�！�
“我是怕你的新婦受委屈，你還這般不知好歹。”謝夫人用便面拍了拍謝衍，佯裝發(fā)怒。
靈徽知道她的意思，不過是怕落梅口無遮攔，將今日的事情傳出去。世族馭下極嚴(yán)，落梅但凡有一句說錯(cuò)，今日便有危險(xiǎn)了。還好這丫頭平日里看著迷糊，關(guān)鍵時(shí)候口風(fēng)緊，也有分寸，這才平安無虞。
靈徽也覺慶幸，不想再去糾纏在今日紛亂的情緒中，于是岔開話題，說了些其他事情。
……
約莫半炷香后，離席許久的楚王趙纓姍姍歸來。他的酒氣散了許多，人又恢復(fù)了沉穩(wěn)內(nèi)斂的模樣，只是心情有些怏怏，靠坐在憑幾上，半闔著眼眸，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屬下給他匯報(bào)事情。
“那便去一趟吧，我也想知道他究竟還想說什么�！膘`徽只聽到這樣一句，忽見趙纓起身離席。
他走得倉促，但靈徽依稀能從他的背影里看到無限的悲傷和落寞。
依照他的性子，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多日不見，女君依舊風(fēng)光，可見女子不宜貞靜太過，狐媚些自然有男人前赴后繼�！鄙砗笠粋�(gè)聲音慵懶響起，言語刺耳。
靈徽回頭，見到一個(gè)并不想看到的臉。
她不說話，只是冷冷地看了眼對方，學(xué)著謝夫人一般面色無波的飲著茶。
長公主蕭季瑤比先前消瘦了許多，一張臉蠟黃憔悴，病容分明。然而這樣的憔悴卻并不能消弭她眼里的戾氣。
她和從前一樣，咄咄逼人，癲狂狠辣。
“女君好大的架子，見了本公主竟然不行禮？”她今日沖著靈徽來，自然沒有輕易放過她的打算。
靈徽不欲惹事，起了沖突有傷臉面，于是依她所說，起身屈膝行禮。
蕭季瑤冷笑，絲毫沒有開口讓她起身的意思。
“靈徽受了傷，還請殿下不要為難。”謝衍上前，扶住靈徽的手，解釋道。
蕭季瑤見此，笑聲更尖利，立時(shí)引來了無數(shù)目光：“受傷了？哪里傷了？是方才與楚王偷情時(shí)受得傷嗎？”
靈徽的臉?biāo)查g蒼白，她握了握自己的手，強(qiáng)迫自己鎮(zhèn)定。
“殿下慎言，”她仰頭，阻止了謝衍想要挺身而出的沖動，選擇自己面對，“殿下此言，究竟是要傷謝家的臉面，還是準(zhǔn)備傷楚王殿下的臉面。殿下若是對我不滿，大可以責(zé)罰于我，我位卑，一定好好受著，絕不多言半個(gè)字�？扇羰菭窟B到旁人，那便恕靈徽無禮，不敢承擔(dān)這樣的責(zé)難�！�
她仍半蹲著，腿打著顫，臉上卻平靜從容。
蕭季瑤原以為她會極力解釋，卻不想竟然在三言兩語間，將矛頭引到了謝家和趙纓身上。她今天本就是來見趙纓的，想著能借著以前的面子，將自己從王家謀逆的事情中摘出來。卻不想看到了三人相持的一幕，意氣之下忍不住出言諷刺幾句。
冷靜下來想了想，最近風(fēng)頭不好，沒道為了口舌之爭，給自己惹些不必要的麻煩。
于是冷哼了一聲，道：“你這般水性楊花的女子，倒也犯不著費(fèi)我的神，你好自為之吧，好容易得來的姻緣，被自己毀了�！�
靈徽的笑容雖然僵硬，但始終掛在臉上，語氣也沒有因憤怒而亂半分：“殿下放心，妾從來坦蕩，不懼任何惡意揣測，更不怕任何流言詆毀。只是流言止于智者，若是再有只言片語傳出，想來楚王和謝家都想查查是否有始作俑者了。”
蕭季瑤拂袖而去，怒氣翻涌。
她走后，靈徽方緩緩站起，但屈膝太久，腿不免酥軟發(fā)麻，一時(shí)踉蹌著就要跌倒。一雙有力地臂彎將她扶起，半抱著將她扶回位置坐下。
謝衍不知該如何寬慰她，只是沉默，但手卻覆在了靈徽的手上，小心翼翼地為她傳遞著溫暖。
她的手這樣涼。
“多謝你替我出頭，不過她畢竟是公主，哪怕已是強(qiáng)弩之末，得罪了也不好看。七郎放心，我能應(yīng)對的。”靈徽聲音溫柔，謝衍聽到后，略覺安慰。
謝夫人自始至終沒有開口，只是冷冷看著這場由長公主造成的鬧劇。如果說開始的時(shí)候，她只是出于一個(gè)母親對兒子眼光的信任，對這個(gè)女君良好的印象�？山佑|后，她就更看到了這個(gè)年歲不大的女郎周全勇敢的一面。
若只一味柔弱，怎能做謝家冢婦。
于是看她的眼神更加柔和，充滿欣賞：“靈徽處的很好，若只一味解釋，那才會讓長公主更加得意。咱們這個(gè)長公主殿下，素來跋扈，一向目中無人，今日卻不多糾纏，想必也是自身難�！�
說罷，又對謝衍囑咐：“阿彌，明日便知會各房，務(wù)必約束謝家子弟，謹(jǐn)言慎行，勿要招惹是非�！�
說罷，輕聲嘆息：“山雨欲來，建康城恐怕不大太平了！”
……
趙纓離開宴席后，徑直來了宗□□的獄中。
宗□□獄里一向只關(guān)押皇族貴胄，所以在拿下南陽王蕭庭后，皇帝便依舊例將其關(guān)押在此處，并降下明旨，絕不允許任何人探望接觸。
但趙纓顯然不在約束之列。
燈火昏慘慘的，將獄中的一切都投在了泛著潮氣的墻壁之上，刑具柵欄以詭異的姿態(tài)被放大，扭曲成無比恐怖的模樣。
宗□□的小吏早就得了消息，一見到趙纓，忙跪下行禮，又將這段時(shí)間牢中人的表現(xiàn)，事無巨細(xì)地告訴了這位威嚴(yán)肅穆的朝中新貴。
“有過一次自殺的念頭，被守衛(wèi)發(fā)現(xiàn)了，干脆給墻上都裹了葦草�！毙±舻�，“后來也沒再生事，一天天的很安靜，直到今日聽說殿下將他先前那個(gè)王妃也抓進(jìn)來了，這才鬧了起來，非要見殿下一面�！�
趙纓一哂，踱步走向了那處關(guān)押過不少王孫公子的牢房。
白慘慘的月光從高處的一角漏進(jìn)了這處逼仄陰暗的牢房，照在了那個(gè)蜷縮于一隅的人身上。沒有了鮮衣華服的裝扮，南陽王蕭庭看上去只是個(gè)尋常的清瘦男子。大約是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他費(fèi)力地回過了頭，麻木地望了一眼。
欄桿之外，玄衣如鐵，闌珊燈火映在趙纓凌冽俊美的臉上，仿佛暗夜里勾魂的陰間使者。
“你來了�！辈贿^一句尋常的招呼，卻再也找不到當(dāng)初稱兄道弟時(shí)的感覺。
“聽說你要見我？”趙纓的聲音里聽不出情緒。
“是啊，成王敗寇，孤王想見你一面，真不容易。”蕭庭自嘲。
趙纓不耐于這樣的寒暄，或許也再躲避著心里一閃而過的憐憫。他不該有什么慈悲心的，那些柔軟的東西應(yīng)該屬于他的圓月，卻不屬于他這個(gè)掙扎在人間煉獄中多年的人。
“既然如此，為何又要見我。”趙纓明知故問。
蕭庭轉(zhuǎn)過了身，向前挪了幾步。趙纓發(fā)現(xiàn)，重刑后的他，已經(jīng)無法站立，不良于行。
“謀反重罪，是殺是刮孤無話可說，只是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何必要連累他人。”蕭庭的聲音很是沙啞，一張臉被亂發(fā)遮著，早看不清楚當(dāng)初俊美的五官，“你知道的，這些都和別人沒關(guān)系，何必要孤王攀咬別人。”
趙纓垂眸，聲音比神色更加冰冷：“事到如今，你還看不出么，陛下想對付的根本不是你……你是景帝血脈，正經(jīng)的諸侯王，何必要自尋死路�！�
“自尋死路？趙玄鑒，孤還有別的選擇嗎？他想要對付誰，孤清楚，但你就這么肯定這里面不包括孤王嗎？不奮力一搏，難道要坐以待斃？”蕭庭忿忿然。
“況且，想要讓孤死的人，也包括你趙玄鑒吧！”
第122章
一百二十二、狠毒
蛇蝎毒婦，當(dāng)真可怕……
蕭庭由景皇帝親手帶大，
自小跟隨他處朝政，應(yīng)對百官。自詡自己頗有識人之明，只言片語間便能窺到一個(gè)人的性情和喜好，
知曉他們的圖謀和弱點(diǎn)。
可是趙纓，
他卻從來都看不破。
隨和又疏冷，重義又寡情，通透又偏執(zhí)……很多矛盾組成的一個(gè)人，
將自己裹在重重偽裝之下，
騙了世人也騙了自己。
若非親信于他，
何至于一步步落入他的算計(jì)之中，最終一敗涂地。
“踩著南陽那么多條性命，
一步步踏上如今的位置，
你夜里可會做噩夢？”蕭庭語帶諷刺，神色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