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如果你小子一直乖乖待在事務所里,英理的貓不就可以讓你來照顧了嗎!如果是這樣,我也沒有必要一直拒絕她的要求不是嗎!”
……這種理由也太蠻不講理了吧。
柯南的后腦勺被小五郎的手死死壓住,
他只能低著頭看向地面上的一小塊區(qū)域。在小五郎対柯南頭發(fā)的蹂。躪中,柯南的眼鏡差點勾不住耳朵從臉上滑落,
他飛快伸出手把眼鏡整個按回臉上。
小五郎終于大發(fā)慈悲,放開了柯南的腦袋。
但柯南還是聽到了他不滿的冷哼。
“叔叔你真的沒有后招嗎?”柯南雙手捏著眼鏡架,把這道偽裝死死定在臉上。他現(xiàn)在完全拿捏不住毛利小五郎的態(tài)度了。“比如威逼利誘什么的,或者還準備了其他證據(jù)什么的……呃……如果尾家小姐沒有承認自己的罪行要怎么辦?”
天知道他費了多大勁,才把尾家裕香重新帶回話題里。再不用這個名字提醒自己他們在聊的還是案件兇手的話題,柯南懷疑下一秒自己就要忍不住交待自己的“罪行”了。
“不知道�!泵卮鸬糜行├碇睔鈮��!拔揖土晳T于想到什么都說出來,兇手是否承認罪行可不在我的考慮范圍內(nèi)�!�
……確實,你一向都會在還沒有掌握全部證據(jù)的時候進行推理,也怪不得目暮警部會調(diào)侃你的“毛利排除法”。
柯南覺得自己真是已經(jīng)見過大風大浪了,在這種刺激萬分的氣氛下居然還有心情吐槽。他終于慢慢扶正眼鏡,把手從臉上拿了下來。
“而且……”
還有而且?柯南手一哆嗦,又想抓緊自己的眼鏡。
毛利終于直起腰,把自己與柯南之間的距離拉遠�?履虾喼币靡暢鲆环N“日光下的放大鏡終于要從螞蟻身上移走”的緊張感。
但是小五郎接下來的動作把這種緊張感沖碎了。他插著腰仰起頭,如果不是心情不好,現(xiàn)在恐怕要驕傲地張大嘴巴哈哈大笑出聲了。
“我的直覺告訴我,犯人一定會自首的。”
“直覺?”小蘭的聲音突然在小五郎背后幽幽地響起�!澳敲窗职�,你現(xiàn)在有沒有即將大難臨頭的直覺呢?”
糟了,這個語氣,她絕対已經(jīng)很生氣了�?履舷乱庾R抖了一下,他探著頭看向小蘭的方向。園子在小蘭身后用手捂著眼,但是柯南依舊能從指縫里窺到她轉(zhuǎn)得滴溜溜的眼球。
這是在期待著發(fā)生什么嗎?他嗓子哽住了。
“距離打破爸爸媽媽冷戰(zhàn)時長記錄還有四個半小時�!毙√m再次掏出手機看了看倒計時,然后抬起頭生氣地看著背対她的小五郎�!昂蛬寢尦臣芤惨m可而止吧!如果只是因為不允許媽媽把貓咪送來事務所這種理由,冷戰(zhàn)這么久也太過分了吧�!�
柯南的眼角余光看見,小五郎臉上的驕傲消失了,他把脖子很夸張地縮進肩膀里。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毙∥謇蓻]有回頭,聲音悶悶地対小蘭說。
你確定嗎?可是她的拳頭已經(jīng)握起來了。
“雖然最開始的吵架原因是那只貓,可后面的事,已經(jīng)比這要嚴重很多了�!�
確實嚴重很多,因為她已經(jīng)開始蓄力了。
“總之……”
她要出拳了�。�
“我會處理好這件事的�!�
小蘭的動作停下了,柯南高舉著護住頭頂?shù)碾p手也放了下來。
小五郎的聲音依舊有些悶。他握住西裝外套的衣襟抻了抻,接著朝身后擺擺手。
“總之我會處理好這件事的,小蘭你如果沒什么事要做,就抓緊時間回家吧。対了,我覺得最近一段時間臥室里沒有小鬼打地鋪的生活真是太美妙了,希望柯南你可以在博士家住久一點。”
“爸爸!”小蘭揚聲警告著他的不靠譜發(fā)言。
小五郎晃晃悠悠地爬上樓梯,走回二樓的事務所里,反手關上了門。
柯南看著小蘭和園子,終于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波洛咖啡廳里本不應該只有他們幾個人。“茱蒂老師呢?”他仰頭問道。
“她剛剛說自己還有其他重要的事情,所以就先告辭了�!眻@子撓撓臉頰�!捌鋵嵨乙苍撟吡�,明天見啦小蘭,下次見啦柯南�!�
她在走之前,還悄悄対柯南說:“小心一點哦小鬼頭,你的蘭姐姐最近心情可是不怎么美妙�!�
謝謝告知,雖然不用你說,我也看得出來�?履献旖浅榱顺�。
沢田綱吉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離開了咖啡廳,榎本梓正安靜地在倉庫里整理物品。今天出了這樣的事,想若無其事繼續(xù)營業(yè)是不可能的了,榎本梓在店長的要求下,給波洛的門外掛上了停業(yè)三天的牌子。
于是現(xiàn)在這里只剩下柯南和小蘭兩個人了。
“呃……蘭姐姐?”柯南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
“其實我最近還要繼續(xù)在博士家住一段時間,我有些學校里的事情還沒有忙完�!笨履系穆曇艉湍X袋一起越來越低,他看著自己的腳尖。“因為擔心你不喜歡我去做的事情,所以才要找各種借口撒謊的。但是這件事対我很重要,所以……所以我還需要一點時間�!�
他聽見小蘭在他的頭頂方向松了口氣。
“沒關系啦,柯南�!�
小蘭用溫柔的聲音対柯南說:“只要你不是在做什么壞事,我不會因為不喜歡就阻攔你的,之前対你兇,只是因為不希望你小小年紀就學會總是說謊而已�!�
柯南沒有抬頭,他的手在背后死死攥緊衣袖。
“而且,其實我自己也在糾結(jié)啦�!毙√m似乎感到很不好意思,她局促地笑了笑�!拔疫以為柯南突然去博士家住,是因為你開始討厭我了�!�
“沒有!”柯南突然抬頭反駁。“我才不會討厭蘭姐姐!”
“嗯。”小蘭笑著看向柯南。
“這樣就好�!�
周圍的空氣安靜下來,柯南抿著唇不知道該說什么。他其實很不想離開,可他更不想和小蘭說一些與“江戶川柯南”有關的話。那會讓他感覺自己正身處一場破碎的夢境,工藤新一的理智抽離出軀體,痛苦又清醒的看著“毛利蘭”與“江戶川柯南”有說有笑。
“那我就先回博士家了�!弊詈螅履现荒苓@樣干巴巴地說道。
“対了,我會保證不打擾你在做的事情,不過柯南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最近都在博士家里忙些什么好玩的?”小蘭雙手合十,指尖抵在下頜,眼神里流露著一百分的好奇�!皩嵲诓幌敫嬖V姐姐的話,那就算啦,不過我還是很想知道的�!�
柯南手指勾動著,緊張地清了清嗓子。
“嗯,是學校的相——足球比賽啦!”
見鬼了,為什么會突然想到這種聽起來就很不靠譜的理由!
柯南含著自己因為匆忙改口而不小心被咬到的舌頭,悄悄地嘶著涼氣。
*
熊本千鶴提著電腦包,漫步走在空無一人的河堤上。
這里距離波洛咖啡廳有大約700米的路程。十分鐘前她走出咖啡廳時,被目暮警部告知還需要她的配合去警視廳進行筆錄。她指了指手里的筆記本電腦,用接下來還有一項很重要的工作這種理由,婉拒了目暮警部的要求,并說自己會在其他日期,挑一個沒有工作的時候主動前往警視廳。
通情達理的目暮十三答應了她的要求。
但熊本千鶴知道這種事永遠不可能發(fā)生。她留在目暮那里的聯(lián)系方式是假的,這個身份也是假的,不會有任何警察聯(lián)系得上她。
哦,除了一個——如果FBI的探員也能算是“警察”的話。
熊本千鶴停下腳步,她腳下高跟鞋的嗒嗒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身后傳來的另一道嗒嗒聲,比她的那道更急促、更有力、更沉重。
也更憤怒。
她緩緩回身。
“你是故意的嗎?”茱蒂·斯泰琳走上前來,平靜無波的眼眸里反射著身邊河水的顏色,讓她原本淺藍色的虹膜像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靄。
“怎么這么說?”熊本千鶴訝異地挑起眉。“我只是偶然接到一個臨時工作,然后偶然走進了一家咖啡廳,偶然地遭遇了一起謀殺案……這也能算是我在故意嗎?”
“我不是在說這個�!避锏贈]有理會対方像是在故意惹人生氣的話�!肮室獬霈F(xiàn)在毛利偵探事務所附近,故意在案件發(fā)生后表示出自己的異樣,故意在我在場的時候說出那個我永遠不會認錯的詞語……所以,你演夠了嗎?”
茱蒂抬起手,把自己的眼鏡仔細扶正。她的眼神與表情都漸漸陰沉下來,在熊本千鶴有些輕佻的注視下,拔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手。槍。
“——貝爾摩德�!�
--------------------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猜到了嗎?(笑)
她在對話里幾次提到“秘密”,這個詞就是她故意說給茱蒂聽的。還有劇本那一段在暗示演員身份……我覺得我的暗示已經(jīng)給的很明顯了啊喂!怎么評論區(qū)都沒人說呢(陷入沉思)
無責任小劇場:
柯南:你在期待什么?
園子:億些毛利蘭的帥氣身姿。
柯南:……我猜你是想說億些發(fā)生在毛利家成員間的暴力行為。
園子:怎么會呢?家暴犯法。
第80章
茱蒂·斯泰琳經(jīng)常會做夢。
夢境中的她總是瘦瘦小小的,
矮矮的身高可以讓她無所顧忌地在游樂園里享受所有兒童票。但夢境里的小茱蒂并不喜歡去任何游樂園,她只喜歡待在一間毫無新意的美式郊區(qū)別墅里,舉起一只手,
像冰壺劃過賽道一樣,
摩擦過深棕色的墻裙。
她奔跑在走廊里。
走廊的盡頭有一扇緊閉的大門,那扇門太重了,所以每次都需要夢境中的小茱蒂花費很大力氣把它推開。最先從門縫里涌出來的是濃郁的煙霧,
淺灰裹挾著深黑。其次是橘紅色的火光,在門后的世界肆意蔓延,隕石一樣的天火從無名之地雨點般落下。
最后出現(xiàn)的永遠是那個女人,她會穿著一身緊身的黑衣,把淺金色的發(fā)絲在帽子中藏起,
然后把什么東西輕輕放在她的手上,
在唇邊豎起一根食指,嘴唇開開合合。
“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
然后這個夢就結(jié)束了,茱蒂會在無光的黑夜里醒來。
“上次扮成琴酒的也是你�!避锏偕钗豢跉�,対著永遠有無數(shù)張面具可以替換的貝爾摩德說�!拔以缭撝赖模�
以我們対琴酒的了解,
他絕不可能選擇在占據(jù)優(yōu)勢時放跑一個FBI�!�
“這句話放在幾個月前還可信一點,
琴酒最近的日子可不怎么舒心�!必悹柲Φ抡f。
茱蒂似乎卡殼了一瞬。
“沒錯,上次在杯戶中央醫(yī)院外,
扮成琴酒的人是我�!�
貝爾摩德笑了笑,
対自己的話所造成的效果十分滿意�!八宰屛也虏�,現(xiàn)在的你在想些什么呢……后悔那個時候沒有沖我踩下油門嗎?”
茱蒂扣在扳機上的食指驟然緊繃。
“你的目的是什么?”她定定神,繼續(xù)問道。
“黑衣組織最近也算吃了大虧吧,
還是說你們的勢力已經(jīng)夸張到偌大一個基地可以說扔就扔了嗎?在這種時候,身為黑衣組織重要成員的你,
出現(xiàn)在一家平平無奇的咖啡廳,究竟是因為什么原因?你盯上了什么人?還是盯上了什么事?你手中的電腦是做什么用的?”
“你的問題真多啊�!�
貝爾摩德?lián)u搖頭,下一秒一把袖珍手。槍就從袖口滑落至她的掌心,并瞄準在茱蒂的身上。
茱蒂完全沒有打斷的機會,貝爾摩德的動作太快。比一個呼吸更短的時間里局勢再次改變,她和她都舉起了槍。于是槍。械再次成為最無用的威脅,因為無論誰先開槍,最后的結(jié)果都會是其中一人死去,而她們都沒辦法在這種時候這種場合奪走対方的性命。
対局勢影響最嚴重的永遠都是某個人死后的事態(tài)發(fā)展,而不是那人死亡的瞬間。
“一個友善的建議,一起放下槍,如何?”貝爾摩德說。
茱蒂無視了這句話。
“你比我想象中要冷靜地多�!必悹柲Φ轮荒芘阒锏僖黄鹋e槍,她似乎完全不想繞開這些關于往事的話題�!拔覀兩弦淮�,不対,應該是上上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想這么說了。”
茱蒂確實很冷靜,她面対貝爾摩德的挑釁,語氣毫無波動。“畢竟我已經(jīng)忍了二十年�!�
“我畢生的目標就是抓住你,讓你為殺死我的父母而贖罪。二十年里,我在每個夢境里幾乎都會看見父母的尸體,看見燒穿房屋的大火,看見你這張令人生厭的臉。所以當我在二十年后再一次看到你從未改變過的容貌的時候,我為什么不能冷靜呢?”
“說起來,我究竟該叫你為莎朗·溫亞德呢,還是該叫你貝爾摩德?”
“請隨意�!�
貝爾摩德毫無負罪感地說道:“反正哪一個都不是我真正的名字。”
茱蒂緊盯著她�!澳愕哪康木烤故鞘裁矗瑸槭裁匆绯蛇@副模樣出現(xiàn)在波洛咖啡廳?”
他們幾人前往波洛是臨時起意,可據(jù)店員榎本梓說,“熊本千鶴”到達咖啡廳的時間要比茱蒂毛利蘭等人都早很長時間。貝爾摩德在進行一些茱蒂無法推斷的任務,這讓她有些緊張。
茱蒂的視線用貝爾摩德注意不到的方式,輕輕掃過她手里的筆記本提包。
“只是好奇?”貝爾摩德輕輕歪頭。“我対傳說中的名偵探可是好奇了很久,想暗中觀察一下他不工作時是什么樣子而已。沒想到正巧被我看到一出好戲,就連那杯味道寡淡的咖啡都瞬間回本了。”
茱蒂絲毫不信,她完全沒有辦法相信。但是她同樣沒辦法從貝爾摩德口中套出真相,這個善于表演的女人似乎可以免疫一切爾虞我詐。
她沉默地抿著唇。
“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可以讓我安靜離開了嗎?”貝爾摩德舉起還提在左手里的筆記本包,向有些憋屈的茱蒂示意。“我還有其他工作要處理。最近多了個討厭的同事,我的休息時間都——”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茱蒂還是開槍了,她趁著貝爾摩德眼神從自己扣在扳機上的指尖移開的間隙兩槍連發(fā)。兩發(fā)子彈分別擦過貝爾摩德的兩只手,手。槍和筆記本電腦一起掉落。
貝爾摩德咬了咬牙,選擇去撿槍。
沖上來的茱蒂,手已經(jīng)按上了筆記本包。
她們從各自站著變成了現(xiàn)在的各自蹲著,手。槍從遠遠相対變成了貼近相錯。
“你帶不走它�!�
“你也帶不走它�!�
貝爾摩德的表情凝重起來,她的手背上浮起一條細細的血線,有紅色的液體漸漸凝聚,然后滴落。
“一個友善的建議�!避锏佥p輕対貝爾摩德說。
“一起把它扔進河里,如何?”
貝爾摩德突然笑了,她挑挑眉�!拔液孟皴e看你了,你還真是睚眥必報。”
“是么?謝謝夸獎�!避锏偻瑯有χ卦谘坨R后的鋒利視線幾乎要凝結(jié)成實質(zhì)的刀。“總有一天我會親手為父母報仇,在這種事上,我非常愿意睚眥必報。”
僵持。沉默。默契的倒數(shù)。高高揚起然后落入河中的電腦。濺起的水花。波瀾的漣漪。各自后退。一直舉著的槍。
“你贏了。”貝爾摩德又嘆了口氣。“這一次可以接納我的友善建議了嗎?”
她們一起把槍放下。
“再見?”貝爾摩德歪著頭対茱蒂說。
茱蒂的身影漸漸淡出貝爾摩德的視線。貝爾摩德又轉(zhuǎn)頭看向一旁的河道,河面之上的漣漪已經(jīng)完全平靜,她眼中殘存的凝重也隨之散去,又恢復了那種漫不經(jīng)心的表情。
“戲看夠了嗎?小朋友�!彼鋈粨P聲說。
幾秒鐘的寂靜后,一直默默跟隨著兩人的沢田綱吉慢慢從坂道邊的樹下走出,他身上還穿著帝丹高中的男子校服,臉上的表情微微苦惱著。
“呃……抱歉�!本V吉走到貝爾摩德身前。
“如果放在以前,想看我的戲可是要去和黃牛們打一架的�!必悹柲Φ掠行┩嫘Π愕卣f。“不過你是在學習如何表演么,難道有希子還特意叮囑你,讓你不要放過任何可以近距離學習的機會么?”
“好厲害,完全猜中了她今天対我說的話�!本V吉睜大眼睛感慨。
他在咖啡廳認出貝爾摩德身份后,先生糾結(jié)了一會兒,然后決定給工藤有希子發(fā)一條詢問的短信。遠在大洋彼岸的有希子同樣用短信告訴他“不必在意也不要告訴柯南”后,又接著跟了一條。
【“這可是難得的學習機會,一定要好好觀摩哦。——你的有希子姐姐。”】
不過綱吉當然不是因為“學習演技”這種微妙的理由跟上來的,他只是看見茱蒂老師跟上了貝爾摩德的蹤跡,所以有些擔心。
“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我的?”綱吉有些局苦惱地問�!拔疫以為自己已經(jīng)很會藏了,畢竟茱蒂老師完全不知道我在跟著她,好像也沒發(fā)現(xiàn)我就在那里�!�
綱吉本以為,既然能從里包恩的魔鬼訓練中出師,這種輕松的任務執(zhí)行起來也完全不在話下,沒成想還是被貝爾摩德抓了個正著。
不會是因為最近兩個月都沒有進訓練室,所以水平退步了吧……他心情有些復雜。
“算是我的一點特長吧,我対周圍環(huán)境的氣息,比大多數(shù)人要敏感,所以反偵察格外在行�!彼那樯泻玫亟獯鹬V吉的困惑�!暗抑皇窃跇屄曧懫鸬囊凰查g感受到了你的存在,所以,你確實已經(jīng)很強了�!�
……這算是被安慰了嗎。
“還有什么問題想問嗎?”貝爾摩德的語氣簡直像是班上的老師一樣了�!氨热缬邢W幼屇銓W習的東西……難道你還想學習易容術嗎?”
“我対易容沒什么興趣啦�!本V吉無奈地輕輕嘆氣。
身邊有一個喜歡給自己捏身份的里包恩已經(jīng)足夠了,完全不需要讓自己也變成那個樣子!
“不過,雖然偷聽了你們的対話很抱歉,但我還是想問一個問題�!�
綱吉的表情不再像剛才一樣生動,而變得有些沉寂。如果讓貝爾摩德形容這種表情,她或許會聯(lián)想到曾經(jīng)還不是“美國著名女演員”時的自己。在演技還沒有爐火純青之前,要在鏡頭前扮演什么人時,她總會対著鏡子做出類似的表情,想象自己的所有情緒在一瞬間全部抽離,然后慢慢給自己灌入所飾演角色所擁有的情緒。
但她又清楚地知道這兩種狀態(tài)是完全不同的,自己的情緒是被“抽離”,而対方的情緒大概是被“壓抑”。曾經(jīng)的她看著鏡中自己的雙眼時,會覺得自己像個了無生氣的人偶,但是她現(xiàn)在看著面前沢田綱吉的雙眼,竟然覺得自己正在擁抱那座沉默卻又不知何時會噴發(fā)的富士山。
她明明最討厭富士山。
“你真的殺害了……茱蒂老師的父母嗎?”
“我殺過很多人。”貝爾摩德歪著頭,輕描淡寫地回答道。
“其實我想問的不是這個�!本V吉的眉頭微微皺著,他抿抿唇,強迫自己把注意從貝爾摩德的回答上轉(zhuǎn)移開�!八母改浮昵啊恪�
貝爾摩德的眸光閃爍。
“哦,我懂了。你是想問我的年齡対嗎�!�
她輕聲笑了笑,接著又說道:“女人的年齡是秘密,詢問這種問題可不是紳士所為。不過可以告訴你的是,上次在醫(yī)院里時,你見到的確實是我真正的臉。茱蒂在二十年前看見的也是我真正的臉。”
綱吉沒想到貝爾摩德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換了一套說辭,居然還是把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就這么說出來了。他的眼神明顯愣了一下。
“想夸獎我駐顏有術嗎?”
綱吉無視貝爾摩德的調(diào)侃,他沉默了半晌,還是決定聽從自己的心,問出這句話:“你是不是,沒辦法變老?”
這次沉默的,變成貝爾摩德了。
第81章
貝爾摩德難以招架這份沉默。
如果對方選擇動口,
她可以在一秒鐘內(nèi)想出十幾句應對的話,如果對方選擇動手,她大概也能想到應對的辦法。可是綱吉只是沉默且平靜地看著貝爾摩德,
這就像是在打一場回合制的游戲,
綱吉的話已經(jīng)問完了,所以他必須要等到貝爾摩德的回答。
“沒辦法變老……這個說法真稀奇啊�!彼坪踹^了很久,貝爾摩德才習慣性地微笑著并開口出聲�!坝肋h保持年輕的容貌,
難道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嗎?”
“永遠保持年輕的容貌”與“不會變老”之間其實存在細微的差異,貝爾摩德在玩她擅長的文字游戲。
綱吉也許聽出來了,也許沒有。他只是淺淺地皺著眉,對貝爾摩德說:“可是這種事,難道不會讓人付出很慘重的代價么�!�
他想到了彭格列的初代霧守,
戴蒙·斯佩多。這個放棄自己的肉。體選擇靈魂“永生”的男人,
在世間非人非鬼地游蕩了百余年,到頭來只剩下他自己被圍困在光陰的執(zhí)念里。
綱吉聲音沉靜地說下去:“如果在知道需要付出的代價后,還是自愿選擇這樣做了,那一定是因為還有比代價更為重要的欲。望。但是……真的是出于自愿嗎?如果說永生是黑衣組織的目標,
柯南和灰原是組織目標的犧牲者,
那么你又在里面扮演了哪個角色呢?”
綱吉完全沒有在貝爾摩德身上,
感受到可以與永生的代價相匹配的欲。望。
“……我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聽過這個詞了�!必悹柲Φ掠檬治嬷~頭,似乎很無奈地笑了笑。“自愿又怎么樣呢,
不自愿又怎么樣呢,
難道還能改變我的現(xiàn)狀或者結(jié)局么?”
綱吉沉默了一會兒�!八阅愦_實付出了某種代價�!�
貝爾摩德輕輕把手從額頭上放了下來。
“所有人都要付出代價的。”她的語氣輕飄飄的,不像是在形容自己,倒像是在看臺上評價一出好戲。“耶穌承擔了所有人的十字架這種美事,
只會發(fā)生在《圣經(jīng)》故事里�?晌壹炔皇墙掏剑@個世界上也沒有天使�!�
綱吉微微發(fā)怔。“原來你當時也在聽我們說話?”
“我其實很喜歡這句話,
不過FBI小姐的解釋太死板了�!必悹柲Φ挛⑽u頭�!澳莻男人的解釋倒是有點意思�!�
“人終有一死這種解釋嗎�!�
“不,不是那個。”
貝爾摩德看著沢田綱吉的眼睛,慢慢對他說道:“《圣經(jīng)》中的十字架象征著人類應受的苦難,可這苦難其實來自于人類的罪孽。耶穌把十字架背在身上,就如同把全人類的罪孽背諸己身。在那以后,他每行一步都是在為人類贖罪,每流淌一滴血,都是在洗刷塵世的罪惡。他自愿接過了象征罪孽的十字架,所以他死去了,盡管他會在死去后的第三日復活,可他確實曾經(jīng)死去了——聽上去是不是很不公平?”
綱吉眨眨眼。
“那只是一個宗教故事。”
“是啊,你說得對�!必悹柲Φ掠中α诵��!澳侵皇且粋故事�!�
沉默又在兩人之間彌漫了半晌。綱吉低著頭,額前的長發(fā)遮住了他的余光,所以他看不到貝爾摩德注視他的表情,那種復雜、糾結(jié)、期待又隱隱懷念的表情,他只能看到自己面前一點點地面。他對這種抹不平的會帶著細小坑洞的水泥地面十分熟悉,因為曾經(jīng)的他經(jīng)常這樣低著頭走路,每走一步就會在心里默默計數(shù)著已經(jīng)踩過的坑洞,告訴自己“又成功用鞋底的泥填平了幾個小坑呢,沢田綱吉同學在這門課上一定可以拿到一百分,真是太優(yōu)秀啦”。
雖然通常這種情況下,他會被旁邊突然開始叫喚的狗、或者車子喇叭、或者街上的不良少年、或者其他什么的東西嚇到,然后左腳拌右腳仰面或俯身摔倒在地上,并露出書包里若干張成績只有個位數(shù)的試卷。
“假設永生是組織的目標�!本V吉低著頭,突然說。
貝爾摩德輕輕歪頭。
“組織為了實現(xiàn)這個目標,命令灰原研究出她與柯南服下的藥。你也是因為吃下這種藥物而變成現(xiàn)在不會變老的樣子,也就是說,這種藥物因為某種原因,在你的身上發(fā)生了與灰原和柯南都不一樣的異變。你的狀況沒有辦法被復刻,所以你們還需要灰原繼續(xù)研究,是這樣么?”
“啊啦。”貝爾摩德深深嘆出一口氣�!拔抑暗霓D(zhuǎn)移話題,全都失敗了嗎?”
他們的對話關鍵詞已經(jīng)從綱吉提出的“沒辦法變老”開始,在“容貌”、“代價”、“自愿”、“《圣經(jīng)》故事”和“不公平”上依次轉(zhuǎn)過一圈,可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之后,綱吉居然又從頭開始提起這件事。
“那我說的對么?”
貝爾摩德?lián)u搖頭�!安⒉煌耆_�!�
“并不完全正確”其實是一種很含糊的說法,也許表示只有一句話沒說對,也許表示只說對了某個詞。綱吉沒辦法從貝爾摩德的回應中獲取任何信息,即使她在這句話上沒有說謊。
綱吉輕聲自語:“果然,我不太擅長這種事,如果是柯南的話,他應該可以比我分析出更多東西吧�!�
比起柯南可以像喝水一樣自然地分析印證推理對手的每一句話,綱吉更擅長的是其他方面的事。比如現(xiàn)在低著頭時,綱吉的腦海里會自動浮現(xiàn)出“現(xiàn)在這里有兩個大一點的坑,以及七個小一點的坑。如果只走一步,最多可以填上其中的兩個坑,但如果多走一步,就可以填上一半了”……之類的想法。
他終于抬起頭。
“總之我是想說,盡管不知道柯南的媽媽為什么對你一直懷有莫名的信任,也不知道柯南為什么在你面前,潛意識里警惕心都會打個折。”綱吉眼神依舊平靜,他注視著面前的貝爾摩德�!暗麄冞@么選擇,一定有他們的理由吧�!�
“如果你愿意……”
“噓——”貝爾摩德把食指豎在嘴邊,打斷了綱吉的話�!安灰f出來,我不會同意的�!�
“我有很多秘密,但是秘密之所以被稱為秘密,就是因為無人知曉。畢竟,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不是嗎�!�
綱吉眼中的波瀾不驚隱去了,現(xiàn)在浮現(xiàn)于表面的是深深的茫然與一絲淺淡的驚慌,就像是在學校里打開午餐盒后卻發(fā)現(xiàn)里面空無一物,或者像是回到家后打開門,卻發(fā)現(xiàn)屋子里已經(jīng)坐滿了不請自來的客人一樣。
“這句英語真的符合語法嗎?”綱吉看向貝爾摩德的目光居然有些可憐�!半m然我知道在口語里怎么說都沒關系,但是我突然想到了我即將到來的英語測驗……如果我在作文里用上類似的語法,會被老師扣分嗎?”
這句話難道還有洗。腦功效嗎?為什么只是聽過一遍,就完全沒辦法忘記了啊!
我那在及格邊緣搖搖欲墜的英語成績,不要繼續(xù)雪上加霜下去了�。�
貝爾摩德愣了一下,突然捂著肚子大笑起來。她先是在綱吉的古怪表情中笑彎了腰,然后終于直起身,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水痕。
“我不知道,你可以試試�!必悹柲Φ聦V吉說。
綱吉面露糾結(jié)。
貝爾摩德的手還掩在眼角,于是她順勢掩住了自己的臉,用一種非常復雜的眼神悄悄看著綱吉�?上乱幻耄s在這種眼神引起他的警覺之前,她就若無其事地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綱吉愣了一下,可他什么都沒有看到。
“不要總想著去救所有人,小朋友。”放下手臂的貝爾摩德對綱吉說。
“耶穌的故事只是故事,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背負起所有人的罪孽,如果真的有人這么做了,他會在褪去那身罪孽之前先被厚重的十字架壓垮,等待他的只會是死亡——永遠不會復活的死亡�!�
耶穌在十字架上會先流干血液。銀彈在擊穿敵人之前會先燃燒自身。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毫不付出就可以斬破黑暗的事情,地獄之所以被稱為地獄,絕不僅是因為得不到天使的垂憐。
貝爾摩德有些恍惚地想著。
“……我沒有想救所有人�!本V吉抿了抿唇�!拔乙矝]有想要背負所有人的罪孽,救世主的命題太宏大了,完全不適合我�!�
“是么,那樣就好�!�
可是貝爾摩德看著沢田綱吉的雙眼,心想你的眼神可完全不是這么說的。
“既然你拒絕了合作的建議……”
綱吉頓了頓,接著說道:“下次見面,就是敵人了。”
“這個給你�!�
“什么?”綱吉下意識伸出手,他的掌心輕巧地飛上一只小小的白色紙鶴。
“用波洛咖啡廳的方糖包裝紙隨手疊的,勉強算是祝福吧,我聽說日本有這種習慣�!必悹柲Φ掳鸭堹Q放在綱吉的掌心里,然后輕輕收回了手�!澳菈K方糖好難吃�!�
“……也沒有人會直接把整塊方糖含進嘴里吧�!本V吉嘆了口氣。
貝爾摩德離開了,綱吉站在原地沉默地盯著掌心的白色紙鶴。那只紙鶴被疊好后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不少碾壓,翅膀尖和喙部都軟塌塌的,作為一件禮物其實非常敷衍。
但是綱吉捧著這只紙鶴,像是手捧千鈞。
“……我沒想過要背負所有人的罪孽�!本V吉獨自站在荒涼的坂道上,看著身邊的藍色河面,輕聲自言自語。“真的沒有�!�
可回答他的只有平靜的河面,連一絲水花的飛濺都沒有,周圍安靜無聲。
綱吉把那只軟塌塌的紙鶴收好,回身朝來時的方向離去。
--------------------
作者有話要說:
算在正文劇情里的小劇場:
貝爾摩德在波洛咖啡廳里,向榎本梓要了兩塊方糖。另一張包裝紙也被她疊成了紙鶴,沒有吹成立體,以半成品的方式送給了毛利蘭。
“欸?為什么……”小蘭有些詫異。
“算是我之前對你父母關系妄言的賠禮吧�!毙鼙厩Q笑了笑�!澳憧梢园阉斪鑫�,想要謾罵或者毆打甚至更過分一點也沒關系�!�
“這是什么哄小孩子的方法啊,而且她真的好奇怪哦,又奇怪又自大�!眻@子在小蘭耳邊悄悄說。
但是小蘭想了想,把那只紙鶴接了過來。
放進錢包的夾層里了。
沒有折角,也沒有變得軟塌塌。
(27:這還有區(qū)別對待的嗎……?)
第82章
毛利小五郎回到二樓的偵探事務所里,
反手關上了門。
事務所的門上使用的還是簡單的老式球形鎖,在拽著把手關門的瞬間,鎖舌會在門框的擠壓下自動縮回然后伸出,
發(fā)出的特殊的“咔噠”一聲。小五郎順勢按下球形把手上的保險柱,
于是這扇門暫時沒辦法從外側(cè)打開了。
他踢踢腳下凌亂的易拉罐們,走到用來接待委托人的沙發(fā)旁,一屁股坐了下去,
并伸出左手多解了兩顆襯衫紐扣。
“怎么,樓下的小麻煩已經(jīng)被解決了嗎?”坐在小五郎対面的客人搖晃著手里的啤酒說。
小五郎懨懨地點頭。
“哦,那樣挺好�!笨腿怂坪跣U開心地拍著自己的大腿。
他的褲子和靴子上都沾著肉眼可見的泥點,小五郎視線緊緊追隨著対方的動作,十分害怕他一個動作幅度大了點,
就要把滿身污漬沾到他出了沙發(fā)以外的重要物品上——尤其是在距離対方兩米遠的位置上還有一摞沖野洋子錄像帶的狀況下。
“萬萬沒想到今天他也在這里,
差點就要和他撞上面了。話說那小子最近有沒有惹什么麻煩?”
“対于我來說,你兒子遠遠比不上你這身衣服與那把十字鎬更能惹麻煩�!�
小五郎十分嫌棄地看了一眼事務所的門后,那里有一把同樣沾了泥點的十字鎬正靠在墻上。十字鎬被打磨得異常鋒利,隨視線角度變化時甚至還可以看到光芒在金屬表面流轉(zhuǎn),
但銳利的外表也無法掩蓋那只是一把十字鎬的事實。這種東西就應該只存在于采石的礦場,
或者被人帶去南極挖石油,
而不是出現(xiàn)在一家平淡無奇的偵探事務所里。
但十字鎬的主人沢田家光并不這么想,他対自己的十字鎬有著謎一樣的熱愛,
哪怕身穿西裝走進事務所其實更不引人注意,
他也依舊要執(zhí)著地扛起鎬子,然后換上自己臟兮兮的工地裝。
“話可不能這么說。”
家光繼續(xù)拍著自己的大腿,態(tài)度十分熟稔地対小五郎說:“我這次只是路過看看自己兒子的近況,
順便來看望幾年未見的老朋友�?赐吓笥丫蛻摯┑米杂勺栽�,如果我真的換上正裝出現(xiàn)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