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接著翻頁,在下一張空白頁上落筆,一番涂畫后,一只眼神懵懂的梅花鹿又出現(xiàn)在了筆端……
夜里,褚涯靠在床頭,將自己今天畫的一張張翻給沈蜷蜷看。
“哇,這是大貓!”
“不,這是豹,比貓要大很多�!�
“大很多啊,可它看著只有這么點�!鄙蝌轵閮蓚指頭捏起。
“是畫在紙上看著小,你看那個桌子——”褚涯剛用桌子打比方,就想起了桌子鬼,手指便移動到床頭柜上:“比這個柜子都還要大�!�
沈蜷蜷盯著那張畫瞧,褚涯便問:“喜歡豹嗎?”
“……喜歡�!鄙蝌轵榛卮鸬糜行┻t疑。
“怎么了?”
沈蜷蜷伸手指了指畫:“我喜歡你畫的這個,不喜歡畫外面的那個。”
“畫外面的?”褚涯疑惑。
“你說比柜子大,我就知道它是誰了,它那天想咬我們,在那黑屋里的時候�!鄙蝌轵榈�。
褚涯便想起那次在文藝中心遇到一群變異種的事,里面的確有一只豹子。他給沈蜷蜷解釋它們不是同一只,但沈蜷蜷還是搖頭:“我只喜歡這個豹,不喜歡那個豹�!�
進入分化期的哨兵向?qū)б谝庾R里一次次描摹,量子獸才會朝著他想要的形態(tài)成長。如果是描摹自己不喜愛的動物外形,會下意識產(chǎn)生不喜或是排斥情緒,也不會被精神域認(rèn)可。
既然沈蜷蜷對豹子不是全心喜愛,褚涯便放棄了這個選擇,直接翻到筆記本下一頁。
“這是什么?長長的�!鄙蝌轵槭种更c著筆記本。
“你沒見過嗎?”
“沒見過。”
褚涯頓了頓:“這是魚�!�
“魚……哦,我知道魚,它們是在水里走對不對?它們可以在水里走�!�
沈蜷蜷興奮地講自己在動畫片里見過的魚,并趴在床上扭來扭去,學(xué)著魚游泳的動作。褚涯垂眸看著他,神情有些復(fù)雜,云巔哪怕有各種不好,但那兒的小孩至少都見過水里的魚,哪像沈蜷蜷,連魚都只在動畫片里見過。
“魚在水里不是走,是游�!瘪已膶⒈蛔咏议_,“外面冷,快進來�!�
“我給你學(xué)魚走,不哦,游,是這樣游的,你看我�!�
“我知道,我已經(jīng)看見了,快進來。”
沈蜷蜷鉆進被子,摟住褚涯的胳膊,靠在他身上繼續(xù)看筆記本里的畫。
“喜歡魚嗎?”褚涯問。
“喜歡�!鄙蝌轵辄c點頭,“我喜歡魚�!彼肓讼牒笥值溃骸翱墒囚~怎么在水里能游得動呢?它都沒有腳,它扭扭屁股就能往前走……對了!我知道了!它肚子下面有腳對不對?不然為什么它能走?它也沒有坐輪椅,你沒有腳就不能走的�!�
沈蜷蜷興奮地想象著,但褚涯果斷翻頁。
他可不想沈蜷蜷的量子獸若是魚,肚子下還長著兩條人腿,在地上健步如飛。
“這是猴子……”褚涯看見沈蜷蜷神情立即警惕,知道他又想起了變異種,便繼續(xù)往下翻,“這個呢?喜歡嗎?”
他畫的是一只松鼠,攀爬在大樹上,抱著自己的長尾巴,神情動作都活靈活現(xiàn)。
他記得上次那群變異種里沒有松鼠,沈蜷蜷應(yīng)該不會反感。但沈蜷蜷只瞄了一眼,便不怎么感興趣地問:“這是大老鼠嗎?福利院里有老鼠的�!�
“不是,是松鼠。”
沈蜷蜷想了下:“這個老鼠的名字叫松鼠?”
算了。
褚涯接著往下翻。
他已經(jīng)翻到最后一張,這次不用他介紹,沈蜷蜷也欣喜出聲:“我認(rèn)識,它是小狗�!�
“喜歡嗎?”褚涯問。
沈蜷蜷點頭:“喜歡,我還見過真的小狗�!�
褚涯緩緩松了口氣。沈蜷蜷喜歡小狗,也見過小狗,這兩個形成量子獸的必備條件都已滿足。
“那我們讓它變成你的量子獸行嗎?”褚涯問道。
沈蜷蜷的神情卻變得遲疑起來,臉上的驚喜笑容也漸漸淡去。
“怎么了?又不喜歡了?”
沈蜷蜷搖頭:“喜歡的。”他懨懨地看了褚涯一眼,“可是它不喜歡我�!�
“它不喜歡你?”
“我養(yǎng)了一只小狗,它不想和我在一起,就自己跑了。”沈蜷蜷說完這句后,便躺下去鉆進了被子,只露給褚涯一個毛茸茸的后腦勺和悶悶的聲音:“它不喜歡我,我也就沒那么喜歡它了。”
褚涯側(cè)頭看著他,輕聲問:“它怎么就不喜歡你了?”
“我讓它住在我辦公室里,還把門都關(guān)上,讓它等我一天,結(jié)果它就跑了�!�
褚涯頓了頓:“你把一只小狗關(guān)在那鐵皮屋里,還讓它等你一天,人家不跑能怎么辦?”
“反正它就是不喜歡我了,那我也不要喜歡它�!�
褚涯畫了一下午的動物,結(jié)果全部被否決掉,只無奈地嘆了口氣:“那你喜歡什么?”
沈蜷蜷轉(zhuǎn)頭幽幽看了他一眼:“我喜歡沒有腳,不能跑的�!�
褚涯沉默地看著前方,片刻后突然轉(zhuǎn)身,伸手去捏被子下面沈蜷蜷的腿:“沒有腳沒有腳,天天就掛在嘴邊沒有腳,我讓你沒有腳,我讓你得瑟……”
沈蜷蜷被捏得哈哈大笑,一邊撲騰一邊喊癢,直到最后連笑的力氣都沒了,褚涯才松了手。
褚涯關(guān)了燈,屋內(nèi)黑暗下來。
“睡覺�!�
“哈哈哈……”
“睡覺!”
“哈哈哈……”
“我都沒捏你腳了,你還在笑什么?”
“哈哈哈……”
等到沈蜷蜷終于不笑了,卻也靠在褚涯肩上,嘴里還在嘀嘀咕咕。
褚涯看著黑暗中的屋頂,低聲問道:“那你就沒有喜歡的動物嗎?”
“有��!”
“不能是柜子鬼,不能是沒有腳�!�
“桌子鬼�!鄙蝌轵榉藗身面對他,看著褚涯模糊的側(cè)臉輪廓,“我有最喜歡的動物�!�
“是什么?”褚涯并不指望能聽到什么靠譜的回答。
“浣熊�!�
“浣熊?”褚涯驚訝地看向沈蜷蜷,“你突然就喜歡上浣熊了?你也沒見過它�!�
沈蜷蜷像是說悄悄話般道:“它有棕色的皮毛,又黑又圓的眼睛,腦袋上兩個小耳朵�!�
褚涯默然,這是之前他問自己最喜歡的動物是什么,自己當(dāng)時給他的回答。
“我最喜歡浣熊,非常非常喜歡它�!�
褚涯聽出了沈蜷蜷話里的鄭重,清楚這是他內(nèi)心真實的想法,也清楚他是因為自己對浣熊的偏愛,所以也喜歡上了浣熊。
如果沈蜷蜷的量子獸是浣熊當(dāng)然好了,可他連浣熊都沒見過。
“我好喜歡浣熊,它長得那么那么的好看,它的皮毛是棕色的�!鄙蝌轵殚]著眼,伸手在空中撫摸著那想象中的浣熊,“它的眼睛又黑又圓,腦袋上還有兩個小耳朵�!�
褚涯靜靜地聽著,回憶著母親的那只浣熊,心里不覺又是一陣酸楚。
“……它的毛毛摸著很舒服,一只小耳朵搭在腦袋上,還缺了一條胳膊……”
褚涯倏地回過神,轉(zhuǎn)頭看向沈蜷蜷,只見他不知什么時候把那只斷臂小熊抱在懷里,一手捏著它的耳朵,一手在空中畫形描摹。
“停下,停。”褚涯連忙去搖沈蜷蜷,“浣熊不是它這樣的,你不要亂想。”
“我沒有亂想,它可真是個好看的浣熊,它也好喜歡我。”沈蜷蜷依舊揮著胳膊描摹,臉上還帶著微笑。
“嗨嗨嗨�!瘪已哪笾哪槗u晃,低聲喝道:“別想了,什么熊都別想�!�
“好可愛的浣熊�!鄙蝌轵殚]著眼吃吃地笑:“哈哈哈,好可愛的浣熊�!�
褚涯反應(yīng)過來他在故意搗亂,便也不再管,只將他的那只手塞進被窩:“快睡覺,既然你喜歡浣熊,明天我就多畫幾張浣熊,你自己看著那畫像去想它�!�
褚涯也躺好,掖好被子,沈蜷蜷卻又支起腦袋湊到他耳邊:“好可愛的浣熊,嘻嘻,好可愛的浣熊,我在說浣熊喲,浣熊喲,我要開始畫浣熊了喲�!�
褚涯平躺著不理他,他卻有完沒完地念,還去撥褚涯的眼皮,讓他看自己在畫浣熊,褚涯便閉著眼伸手去摸床畔。
“好可愛的浣熊……你在找什么?”
褚涯也不做聲,緩緩舉起一只衣架。
沈蜷蜷便收起了嬉皮笑臉,躺下去縮進被子:“我睡覺了,我睡著了,呼……”
第二天,沈蜷蜷一大早回福利院領(lǐng)取食物。天氣不好,深淵里再次下起了雨,原本就低的氣溫再度降低。褚涯給沈蜷蜷全身裹得像個棉花包子,再穿上雨衣,這才帶著他去往福利院。
巷子里的塵土被這段時間的雨水沖刷,顯出下方干凈的石板地面,輪椅壓過淺淺的水層,發(fā)出輕微的嘩啦聲。
“孩子,人生就是這樣,與其不開心,不如和爺爺一起唱歌曬太陽……爺爺?shù)男≤嚨蔚蔚�,噠噠噠,滴滴滴……”
沈蜷蜷坐在褚涯身前,不光自己穿著雨衣,還被褚涯的雨衣給罩住。他透過塑料薄膜,視線朦朧地看著外面,嘴里唱著歌,兩手也做出開車的動作。
當(dāng)他察覺到輪椅停下時,還繼續(xù)開著車,直到發(fā)現(xiàn)褚涯遲遲沒有動,才仰頭去看他。
“怎么不動了呀?怎么不動了?”
褚涯沒有回答,只沉默地看著前方,嘴唇緊抿著,雙手有些緊張地握著輪椅把手。
沈蜷蜷順著他視線轉(zhuǎn)頭看去,塑料薄膜被雨水澆得更加模糊,但他也看清了遠(yuǎn)方有一道身影,正從街道另一頭朝著他們走來。
沈蜷蜷從未在彌新鎮(zhèn)見過其他人,察覺到身后褚涯身體緊繃,便也跟著緊張起來,慢慢撩起雨衣一角,探出頭往外看。
那人穿著灰色的長袍,一手打著黑色雨傘,一手拎著個大袋子。沈蜷蜷在看見那灰袍時就驚訝地張開了嘴,待到他越走越近,雨傘下的臉徹底進入視野后,忍不住大叫一聲:“院長!”
“哎。”劉院長遠(yuǎn)遠(yuǎn)地回應(yīng)。
“院長�!鄙蝌轵橛趾�。
劉院長腳沒踩穩(wěn),差點滑倒,穩(wěn)住身形后又回道:“哎�!�
“院長……”沈蜷蜷兩手?jǐn)n在嘴邊。
褚涯回過神,抬手按住了沈蜷蜷:“好了,院長聽見了�!�
“哦。”
黑狼出現(xiàn)在兩人身旁的屋頂,慢慢走向了劉院長。它悄無聲息地在水泥磚瓦上行進,爪尖不時閃過一道冷芒。
劉院長已經(jīng)走到近處,笑著打招呼:“哎呀,可真難找啊,我在前面轉(zhuǎn)悠了一早上,還是聽到沈蜷蜷唱歌才發(fā)現(xiàn)你們�!�
“對呀,我在唱歌呢�!鄙蝌轵樾χ斐鍪珠_車:“孩子,人生就是這樣,與其不開心,不如和爺爺一起唱歌曬太陽……是聽見我唱這個了嗎?”
“對,還有滴滴滴,滴滴滴�!�
“滴滴滴中間有個噠噠噠�!�
黑狼在墻頭上俯下身,作勢往下?lián)�。褚涯瞥了它一眼,它接收到褚涯的眼神,便也停下動作,只不耐地甩著腦袋,將腦袋上的水珠甩掉。
“今天雨大,別讓孩子在路上折騰,我就把吃的給你們送來了�!眲⒃洪L的灰袍下擺全是深色水痕,鏡片上也蒙著一層水霧。他很自然地和褚涯說話,仿佛就是在大街上遇到的一個熟人,語氣神態(tài)里看不出半分異常。
劉院長微俯下身去看被裹在塑料薄膜里的小孩:“沈蜷蜷。”
“哎。”沈蜷蜷脆生生應(yīng)道。
劉院長舉了下手里的袋子:“給你帶了大包子�!�
“哇,大包子呀,好啊。”
褚涯知道劉院長應(yīng)該不只是送食物而已,便低聲道:“劉院長,這里雨大,您去我家坐坐吧�!�
“好,去坐坐。”
第50章
三人進入后院,
沈蜷蜷跑去推開正屋的門,殷勤地道:“院長,這是我和哥哥的家�!�
“好好好,
這個家真好�!�
劉院長進了屋,環(huán)視屋內(nèi)一周,
將手里的東西擱在桌上。沈蜷蜷拉著他去沙發(fā)坐下,褚涯將電暖爐拎到沙發(fā)前,
開到了大檔。
“不錯,不錯,
真不錯。”劉院長笑瞇瞇地道。
沈蜷蜷將自己的鋼珠車推了過來:“院長,
這是哥哥給我做的車車�!�
“好,這個車車真好。”劉院長夸贊道。
沈蜷蜷又指著掛在門背后的罩衣:“那也是我哥哥給我做的�!�
“這個衣服也做得好,
好看,你穿著肯定好看。”
劉院長和沈蜷蜷對話時,
褚涯便取了個干凈水杯,倒入熱水后遞給了劉院長。
黑狼出現(xiàn)在門口,閑散地在屋檐下踱步,但屋內(nèi)稍有動靜,
一雙眼便警惕地瞟了進來。
“這個也是哥哥給我做的,他畫了好多�!�
沈蜷蜷拿過筆記本給劉院長看,劉院長一張一張地翻,
沈蜷蜷就在旁邊講解:“這個是豹……這個是魚。”
“畫得真好。”
“你看這里,這里還有一個。”
……
待兩人翻完筆記本,褚涯便讓沈蜷蜷去隔壁屋子玩。這段時間經(jīng)常下雨,
他把隔壁的空屋子收拾了出來,
將沈蜷蜷和黑狼的寶貝箱都放了進去,
還鋪了墊子,
沈蜷蜷沒法去室外活動的話,就可以在那屋子里騎車玩玩具。
“那你們也去玩嗎?”
褚涯回道:“你去玩吧,我和院長說會兒話。”
“那我也要說會兒話�!�
劉院長摸摸沈蜷蜷的腦袋,將畫冊遞給他:“我和哥哥有點事,去那邊看哥哥的畫,如果我們想讓你陪著,就會叫你的�!�
“哦,好吧�!�
兩人看著沈蜷蜷出了屋子才回頭,劉院長語氣溫和地問:“褚公子,我其實是想問下,你上次讓沈蜷蜷給我?guī)У脑�,究竟是什么意思呢?�?br />
“您別叫我褚公子了,就叫我褚涯吧。”
“好,褚涯,我聽了你的話后,云巔再來選人時,我就把孩子藏起來了。只是沈蜷蜷……我沒想到他也分化了�!�
“是的,他已經(jīng)分化成了向?qū)��!?br />
劉院長心事重重地道:“這一年,被云巔選走的孩子都失去了聯(lián)系,聽了你讓沈蜷蜷轉(zhuǎn)給我的話后,我突然想起來我有次去礦場,無意中聽到了幾名工人的私下談話,我當(dāng)時并沒有當(dāng)真,但現(xiàn)在……”
褚涯注意到他的情緒突然變得激動,手抖得水杯都快握不穩(wěn),便默默幫他接了過來,放在旁邊桌上。
“你知道黑疽病吧?”劉院長突然問。
褚涯怔了下:“知道,不過只是聽說過,不清楚這個病癥的具體情況�!�
劉院長問完這句后便陷入了沉默,褚涯也沒有催促,只靜靜地等著。
“一百多年前的一場病毒,讓整個人類差點滅亡,后面發(fā)明了一種叫做庚明的針劑,才中止了那場劫難。”
褚涯道:“這個我知道,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才有了哨兵和向?qū)��!?br />
劉院長點點頭:“雖然庚明針劑的出現(xiàn)讓人類身體里有了抗體,不再會變成喪尸,但病毒始終存在于空氣中,并隨著時間推移在進行著變異。到了后面,針劑也不能完全抵抗病毒,所以也就有了二十多年前那場瘟疫,也就是黑疽病�!�
“說是黑疽,其實和一百年前的情況相似。我們每個人體內(nèi)都帶有病毒,只不過因為個體差異和庚明針劑,有些人只終身攜帶這種病毒,沒有任何異常。但有些人卻抗不過去,庚明針劑失效,病毒在體內(nèi)爆發(fā)�!�
褚涯凜然:“這個我還沒聽說過,那意思二十年前也出現(xiàn)了喪尸?”
劉院長搖頭:“那倒沒有。畢竟每個人在出生時都注射了庚明,多多少少也起了作用,只是會患上黑疽。但雖然不會成為喪尸,也好不到哪兒去,患了黑疽的人無藥可醫(yī),死得非常痛苦。而因為腦部也被病毒侵襲,到后期也會成為瘋子,比起喪尸也好不到哪兒去�!�
褚涯敏銳地察覺到了關(guān)鍵點:“您的意思現(xiàn)在還有黑疽?”
劉院長深吸了口氣:“二十年前只是一次大爆發(fā),但黑疽其實從未消失過。在克科鎮(zhèn)有一家醫(yī)院,不接受其他病患,只接受黑疽病人。不管是深淵還是云巔,平民抑或高官,只要得了黑疽,都會被送進那座醫(yī)院。最近兩年,那醫(yī)院的黑疽病人多得都快裝不下了�!�
“那么……”褚涯感到了一絲緊張。
“云巔每過一段時間就會來深淵篩選,帶走那些進入分化期的人。而礦場至少有三名進入分化期的哨兵向?qū)]有被篩選到,因為每次云巔來人,他們都會找地方藏起來。”
劉院長伸手抹了把臉,聲音有些顫抖:“我聽到他們說,云巔已經(jīng)有不少人患上了黑疽,但沒有送到克科鎮(zhèn)醫(yī)院去,因為他們可以給自己延緩發(fā)病的時間�!�
“怎么延緩?和進入分化期的哨兵向?qū)в嘘P(guān)嗎?”褚涯啞著嗓子問道。
劉院長很輕地點了下頭:“據(jù)說哨兵向?qū)г谶M入突破的前一刻,體內(nèi)會產(chǎn)生一種精神能量,將那種精神能量抽進黑疽病人的身體,可以控制他們的病情�!�
褚涯只覺得背心發(fā)寒,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那被抽走精神能量的人會怎么樣?”
“你覺得會怎么樣?”劉院長抬起頭,眼睛發(fā)紅地看著他,“我不是哨兵向?qū)�,但你是,你覺得他們的精神能量在突破時被全部抽走,會變成什么樣?”
褚涯在腦中想象著那可能的后果,兩只垂在身旁的手暗暗攥緊。
“你為什么要沈蜷蜷給我?guī)Я四且痪湓�?你都知道些什么?”劉院長問。
褚涯吸了口氣,啞聲道:“我之前去參觀福利院時,見過兩名被云巔帶走的小孩兒。后面我被抓去白堡時,在白堡監(jiān)牢里也看到了他倆�!�
“白堡,白堡,他們居然被關(guān)在了白堡……”劉院長臉色白得嚇人,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兩人都沉默下來,屋子里一時非常寂靜,直到隔壁屋子傳來沈蜷蜷的喊聲:“你們要我陪你們嗎?要我陪你們嗎?”
褚涯如被驚醒般,有些艱難地開口:“劉院長,如果白堡真在做那種實驗,那我父親知道嗎?或者……或者就是他的授意?”
“不,不會是褚會長�!眲⒃洪L毫不遲疑地回道。
“為什么?”
“我有個多年老友在云巔研究所,我以前沒向他打聽過這類事,怕涉及到他的工作保密內(nèi)容。但這次我找他了,他也將所知道的都告訴了我。他說褚會長一直在研究對抗黑疽的辦法,還取得了一定的進展。只是因為最近云巔出事,所以研究所的工作也暫停了下來。他還說約莫幾年前吧,就有人提出了使用哨兵向?qū)Ь衲芰縼硌泳彶∏榈南敕�,被褚會長否決訓(xùn)斥,還發(fā)了很大的火�!�
既然提到了父親,褚涯又問:“劉院長,您知道我父母,我不相信他們已經(jīng)……他們,他們……”
劉院長明白了他的意思,目光躲閃了一瞬:“我不清楚,因為你父母的消息沒有公開,外面都不知道他們是什么情況�!�
這對褚涯來說也算是好消息,他心里依舊沉甸甸的,但身上又像是被卸下了什么重?fù)?dān),連呼吸都跟著輕松起來。
劉院長沒有就這個繼續(xù)說下去,話題轉(zhuǎn)到了褚涯身上,關(guān)心地問道:“你的腿……”
“骨折了,但已經(jīng)快痊愈了。您可以詳細(xì)說說那個黑疽病嗎?您說現(xiàn)在患病的人越來越多,我想知道一些更具體的癥狀�!�
劉店長點點頭:“每個人體內(nèi)都帶有黑疽病毒,如果病毒被激活,最明顯的癥狀嘛,就是身體上出現(xiàn)黑斑。”
褚涯神情突然變得有些怪異,低頭看向自己手腕。那團胎記似的黑斑露了一小塊在袖口外,看上去格外刺眼,讓他手指也無意識地顫了顫。
“二十年前的黑疽大爆發(fā),是因為當(dāng)時的土壤里含有一種催發(fā)物質(zhì),讓很多人體內(nèi)的病毒被動激活。不過后面土壤被清理改造過,那種催發(fā)物質(zhì)已經(jīng)被徹底清除,但清除時使用的藥劑,也讓這片土地種出的糧食再也不能食用。”
劉院長邊說邊看向褚涯。褚涯察覺到他的目光,立即抬起頭,并不動聲色地扯了下衣袖,將自己的手腕蓋住。
褚涯平靜了下情緒,問道:“既然這片土壤已經(jīng)徹底清除了催發(fā)物質(zhì),那怎么又有黑疽病了?”
劉院長輕輕嘆了口氣:“就算土壤里的催發(fā)物質(zhì)被清除掉,那會不會又有另外的催發(fā)物質(zhì)?比如存在于空氣中,存在于我們喝下的水里?”
“那就完全沒辦法了嗎?”褚涯啞聲問。
“有辦法,研究新的針劑。”劉院長說到這里時,語氣也變得有些急促,“現(xiàn)在的病毒經(jīng)過數(shù)次變異,而我們使用的針劑卻依舊是一百年前的研究成果。既然病毒永遠(yuǎn)存在,那我們就只能再次制作藥劑,再次和它對抗。本來研究所都已經(jīng)取得了——”
劉院長的話戛然而止,飛快的看了眼褚涯。
褚涯垂下眼眸平靜地道:“本來研究所都已經(jīng)取得了研究進展,但我父親又出了事�!�
劉院長像是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保持了沉默,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先不要去想太多,只把這一陣子避過去,等到云巔放松搜查,我再幫你想其他的辦法。這次我給你們帶了好幾天的食物,這段時間盡量減少沈蜷蜷回院的次數(shù)。”
“嗯,謝謝院長�!�
“我才是要謝謝你給我提供了很關(guān)鍵的消息,讓我知道,知道了那些孩子的下落�!�
劉院長說到最后一句時,聲音變得有些不穩(wěn)。他摘下鼻梁上的眼鏡,直接撩起灰袍下擺擦拭上面的霧氣,兩只手都輕微地發(fā)著抖。
褚涯輕聲問:“那您打算怎么辦?”
劉院長戴好眼鏡,再看向褚涯時,額頭上的皺紋讓他多出了幾分疲態(tài):“盡我全力去保住這些孩子吧�!�
“那我先走了,如果有什么事,可以讓沈蜷蜷來找我,我聽到克科鎮(zhèn)那邊又加緊了搜索,你也要小心一些�!眲⒃洪L俯身拿起靠在門口的雨傘,心事重重地走進了雨簾。
褚涯要送,他轉(zhuǎn)身揮揮手:“別出來了,雨這么大。對了,沈蜷蜷進入分化期,我們院里沒有抑制劑,他要是脾氣不好,你多擔(dān)待點�!�
褚涯停在了門口,看著劉院長走出幾步后又回頭:“褚公子,如果以后我有事想請你幫忙……”
“只要我能辦到�!瘪已暮敛华q豫地回道。
劉院長很輕地點了下頭:“謝謝�!�
黑狼一直趴在屋檐下假寐,只掀起眼皮看了劉院長一眼,接著又趴了回去,兩只耳朵卻高高豎起。
褚涯看著劉院長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口,又垂下頭,看著自己手腕上的黑線怔怔出神,直到沈蜷蜷的聲音在耳旁響起:“院長怎么不見了?”
褚涯回過神:“哦,他已經(jīng)回去了。”
“�。�!我還有玩具沒有給他玩呢�!�
“下次再讓他玩吧�!瘪已耐浦喴芜M屋,“來吃飯,我來熱點包子�!�
沈蜷蜷的注意力立即被包子吸引,迫不及待地往屋里走:“好哦,我們吃包子,快吃包子�!�
褚涯并沒有什么心情吃東西,很快便放開碗筷,去衛(wèi)生間洗兩人換下的衣物。沈蜷蜷一個人坐在桌邊,一手包子一手勺,滿意得邊吃邊搖頭晃腦。
當(dāng)他察覺到面前多了團黑影時,倏地抬起頭,那只還未喂進嘴的勺子就懸在了空中。
桌,桌子鬼!不,是哥哥的量子獸。
沈蜷蜷呆呆看著黑狼,身體慢慢往左邊傾斜,黑狼便跟著他往左倒。他接著又往右,黑狼也跟著向右,他動作僵硬地滑下凳子,矮下了身體。
然后就在桌子底下對上趴伏下的黑狼頭。
沈蜷蜷嚇得一動不動,黑狼似乎覺得嚇唬他很有意思,便站起身,不緊不慢地繞過桌子逼向了沈蜷蜷。
沈蜷蜷開始圍著桌子轉(zhuǎn),黑狼卻突然加快腳步,沈蜷蜷驚慌地圍著桌子跑了起來。
“你能不能停下,我們不用靠太近,真的,不用太近,你去其他地方玩好嗎?”沈蜷蜷強裝鎮(zhèn)定地勸說。
黑狼突然調(diào)換方向,沈蜷蜷來不及收腳,和黑狼貼了個臉對臉。
他這下終于沒有控制住心頭恐懼,發(fā)出一聲驚恐大叫,飛一般地沖向了衛(wèi)生間。
“沈喵喵�。∷�,它,沈喵喵!”
褚涯攬著沈蜷蜷回到主屋,看見黑狼就伏在桌子旁,懶洋洋地舔著自己爪子,一臉閑散,像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你又不是第一次見著它,別怕�!瘪已牡吐暟参�。
“我知道它是你的量子獸,我不怕的,我不怕……”沈蜷蜷連忙往褚涯懷里縮,“只是,只是你先讓它去其他地方玩好不好?在家里多不好玩�!�
褚涯嘆了口氣,看向黑狼:“你先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吧,他過會兒就看不見你了�!�
黑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但沒有出去,反而躍上旁邊沙發(fā),用爪子示威似地拍了拍,再舒服地趴了下去。
“那你別在屋子里,去屋檐下騎鋼珠車怎么樣?”褚涯只得對沈蜷蜷道。
沈蜷蜷不太樂意,偷眼看向沙發(fā)上的那團黑影。黑狼沖他齜了齜牙,尾巴似是不經(jīng)意地一掃,沙發(fā)上的斷臂小熊便嗖地飛出去撞在墻上,再滾到了沈蜷蜷腳邊。
“你看呀,你看它呀,它打小熊�!鄙蝌轵樾÷暯o褚涯告狀。
“你別管它,它心情不好。”褚涯撿起小熊,拍掉上面不存在的灰土,放在了沈蜷蜷懷里,“去吧,就在屋檐下玩。”
沈蜷蜷接過小熊,一步一回頭地走出門,黑狼眼里閃過一抹得意,又抬起爪子拍了下沙發(fā)。
“你看呀,你看它呀,它好不聽話,它在打沙發(fā)�!鄙蝌轵樘治嬷欤^續(xù)朝褚涯告狀。
夜里,某間小小的屋內(nèi)燈光熄滅,卻依舊有小孩嘰里咕嚕的說話聲,過了好一陣才漸漸停止,四周恢復(fù)了安靜。
龍卷風(fēng)和隕石形成的黑暗空間里,一根銀絲正在歡快地四處飛行,不時被卷入一道龍卷風(fēng)中,瘋狂旋轉(zhuǎn)至打成結(jié)后再被甩出來。
沈蜷蜷又被暈頭轉(zhuǎn)向地甩了出去,他沒有控制自己的方向,一直向前飛出,直到啪一聲撞到某個障礙,再一動不動地貼在了上面。
沈蜷蜷不用看,也知道自己又撞上了那堵墻。
這是堵奇怪的墻,有些地方像是霧蒙蒙的磨砂玻璃,表面還有銀白色的雪花圖紋,繁復(fù)且漂亮。但更多的地方卻是大片的黑,表面凹凸不平,像是潔白墻壁上生滿了苔蘚或是霉斑,并向著周圍浸染,馬上就要將所有的漂亮雪花吞噬殆盡。
沈蜷蜷試過很多次去擦拭那些黑色,卻怎么也擦不掉。他現(xiàn)在又抬起無形的胳膊去擦拭,卻突然發(fā)現(xiàn)墻身的某道皺褶里,有一點金光在閃爍,雖然微弱,卻也清晰可辨。
沈蜷蜷湊到那縫隙處往里看,看見里面居然有一根金絲,一半已被黑氣籠罩,正孱弱地附在壁上,像是隨時都要斷裂消亡。
“你是什么呀?這里是沈喵喵的地方,你怎么在這兒?”沈蜷蜷嗖地鉆入縫隙,近距離打量那根金絲。
“你是麥穗嗎?你好像是一根小麥穗,沈喵喵把你從野地里帶回來的嗎?”沈蜷蜷不知道這是什么,想起褚涯經(jīng)常在輪椅扶手上插幾根野麥穗,懷疑這就是他種下的。
“你好像要斷了,我來種你好不好?我來種你。”
沈蜷蜷一點點捋去它表層上的黑氣,非常耐心和小心翼翼,經(jīng)過他精神觸手的觸碰,那小金絲似乎真的明亮了一些,也多了幾分生機。
第51章
沈蜷蜷將那株金色“小麥穗”挨著墻種在虛空中,
這里沒有龍卷風(fēng)和隕石,“小麥穗”上的黑氣也被捋凈,看著比剛才有精神了一些。
“你就好好在這里長,
我每天來看看你……”
沈蜷蜷正對著它絮絮叨叨,突然察覺到了什么。他轉(zhuǎn)身看向后方,
這片空間里原本只有隕石和龍卷風(fēng),但其中一塊懸浮不動的隕石上,
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只通體漆黑的野獸。
變異種��!
沈蜷蜷腦中第一反應(yīng)便是這個,但在那只野獸看向他時,
他立即發(fā)現(xiàn)了不對。
這野獸和他上次瞧見的那些變異種不同,
雖然也是毛毛臉,但沒有突在在嘴外的獠牙,
也沒有滴著長長的涎水,模樣還挺周正好看。
他再仔細(xì)瞧,
驚訝出聲:“大黑狗!”
那是一條威風(fēng)凜凜的俊俏大黑狗,站在幾道龍卷風(fēng)之間,睜著一雙漂亮的綠瞳看著沈蜷蜷。
沈蜷蜷原本還有些緊張,但那大黑狗只瞧了他一眼,
便淡淡地轉(zhuǎn)開了視線。
沈蜷蜷迅速飛了過去,卻見大黑狗突然繃緊身體仰起頭,矯健身軀上的毛發(fā)隨風(fēng)飄動。而遠(yuǎn)處那黑墻上突然生出了幾條透明線,
穿過龍卷風(fēng)向前延伸,直到另一端附著在了大黑狗身體上。
沈蜷蜷降下速度,一邊緩慢靠近一邊好奇地看。
大黑狗身側(cè)卷起了更加猛烈的颶風(fēng),
它卻穩(wěn)穩(wěn)站在風(fēng)中,
保持著這個昂頭的姿勢不動。而那幾條透明線逐漸變黑,
如同里面流動著濃稠墨汁,
從高墻方向流向了它的身體內(nèi)。
“大黑狗,大黑狗你在做什么?”沈蜷蜷小心地靠近,“你長得好好看啊,你怎么在這兒的?你叫什么名字呀?”
大黑狗沒有理他,他也并不介意,只歡喜地圍著它轉(zhuǎn)。
“你身上這線是什么?我看看啊,你從墻上扯出來的嗎?”
隨著那墨汁進入黑狼身體,精神域外壁的顏色稍淡了些,像是那濃稠的黑已被它給吸走了部分。
這個過程只持續(xù)了一兩分鐘,連接著它和精神域外壁之間的導(dǎo)線漸漸消失。它身后也出現(xiàn)了一道亮光,像是厚重幕布被撕開了一道口子,光線從外面透入。
黑狼轉(zhuǎn)身,撲向了那道光隙,沈蜷蜷急急喊了聲大黑狗,也趕緊追了進去。
他沖出那道口子,卻不見了大黑狗,只見自己懸浮在低空,身下就是他家小院,而一團碩大的黑影趴伏在他家房頂上。
啊!桌子鬼在這里——不,沈喵喵的量子獸!
沈蜷蜷立即就想走,卻見那量子獸身體在痙攣抽搐,喉嚨里也發(fā)出痛苦的嗚嗚聲,看上去似乎非常難受。他雖然不喜歡它,卻也還是問道:“你怎么了?喂,你怎么了?”
沈蜷蜷懷疑它生病發(fā)燒,想去摸摸它的額頭。就在他產(chǎn)生這個念頭時,精神觸須已如同看不見的絲線般延伸而出。
“你不要咬我啊,你不要咬我�!�
沈蜷蜷小心翼翼地靠近,見黑狼沒有表示出抗拒,膽子便大了起來,摸索上了它的額頭。
隨著他精神觸須的觸碰,黑狼慢慢停下了抽搐,緊繃的身體也在放松,似乎那劇痛已經(jīng)得到了緩解。
“我摸摸你發(fā)燒了沒有,我摸摸……這是什么呢?我看不清,這是毛毛嗎?這是頭發(fā)還是毛毛?你頭發(fā)太多了,腦門上全是,我捋一捋啊,先把你的頭發(fā)捋一捋……不是我說,你臉上也這么多毛毛,有沒有想過也去剪個虱子王呢?”
沈蜷蜷一邊嘟囔,一邊在黑狼腦袋上摸索,終于確定它沒有發(fā)燒,便準(zhǔn)備后退�?呻S著他精神觸須的撤離,黑狼也跟著靠前,用自己的腦袋去黏著那根精神觸須,喉嚨里發(fā)出一聲不滿的低吼。
“好好好,我再摸摸,摸三下,一下,二下,三下……你不要這樣子啊,那我再摸摸,一下,二下,三下……”
等到黑狼終于平靜下來,眼睛也疲憊地合攏,趴在地上像是睡著了一般。沈蜷蜷這才小心后退,收回了精神觸須。
但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我怎么全身這么黑?��?我怎么這么黑了?
沈蜷蜷心里慌張,在空中飛速轉(zhuǎn)了幾圈后,倏地縮回了自己的精神域。
他擁有自己的精神域,在某次入睡后第一次踏足這里時,就本能地知道這是屬于他的安全地,也知道他的小浣熊就在這里。
這是一片盈盈草地,碧綠鋪滿整個視野,濃冽得像就要淌出天際。天上低低掛著一個金黃的圓,像是伸手便可觸碰到似的,懸在低空發(fā)出溫暖柔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