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陸飲冰問明表兄弟姐妹幾個去的KTV地址,沒回家,直接調(diào)轉(zhuǎn)方向去KTV,路上看見一家鮮花店,停車進去,買了一束店主自己搭配的花,模樣不錯,寓意不錯,就叫“重逢”。
到了包廂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下就地分了,柳橙從里面抽出了白色郁金香,放到鼻子下面聞,感慨:“談了戀愛就是不一樣啊,都會買花了,我的鋼鐵直男飲冰姐哦,真的是一去不復(fù)返了�!�
陸飲冰蹺著二郎腿坐在沙發(fā)上,聳聳肩,不置可否,看起來心情不錯。
歌已經(jīng)點了,陸飲冰聽他們?nèi)齻每人唱了一首,自己去電腦上搜索,回來了。等響起《離離》前奏的時候,陸飲冰從柳橙手上拿走了話筒。
唱完歌出去吃夜宵,玩到凌晨一點才回家,夏以桐已經(jīng)下機到賓館,先睡了,陸飲冰洗漱完畢后發(fā)了句,夏以桐之前穿過的睡衣還沒洗,她抱在懷里睡了。
睡之前還朦朦朧朧在想,下次要不要讓她留下點兒衣服?穿過的內(nèi)褲?
每個新年都大同小異,吃飯、走親戚、吃飯、走親戚,陸飲冰以自己年紀大了還跟個小孩子一樣串門子像什么樣子和工作很忙為借口成功逃脫了今年在家的應(yīng)酬,在初四自己開車回到了精神病院。
這里過年的氣息居然很濃,因為人很多,有一種舊時大宗族的感覺,吃飯的時候聚在一起看春晚重播,不比在家,因為氣氛渲染,陸飲冰居然看得津津有味,跟著哄堂大笑。
一直空著的二號床在過年期間來了個新病人,是個小女孩,陸飲冰看不出她是什么病,但是偶爾能接觸到她的目光,兩個眼珠就像是冰冷的玻璃球,無機質(zhì)的眼珠透著陰冷。那天她在床上畫畫,小女孩看了過來,陸飲冰禮貌地回她一個笑容,對方回了她一個陰森的冷笑:“呵呵呵呵�!�
陸飲冰整個人都抖了一下。
她有時候會一個人自言自語,但是她的自言自語和三號床不一樣,三號線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你打斷她她就暴躁瘋狂。二號床的小女孩除了冷笑外,脾氣很溫和,平時話還算少,自言自語的時候也是柔聲靜氣的,臉轉(zhuǎn)過去看著一邊,嘴巴不停地開合,有時候臉蛋還紅紅的,像是害羞。
后來知道了,她是精神分裂。
陸飲冰給她畫了張畫,一個病床上的小女孩,病房上方飄著一個長著小白翅膀的另一個小女孩,像是天使,其實陸飲冰是想畫小男孩的,想了想,改了主意畫成了小女孩。
二號床接過畫抱在懷里,口齒分明地向她道了謝。
陸飲冰問:“她跟你說了什么呀?”
小女孩又露出嬌羞,小小聲說:“喜歡我�!�
陸飲冰說:“她說喜歡你��?”
小女孩再次嬌羞地點了點頭。
陸飲冰覺得自己有點邪惡了,自從觀察世界的角度變了以后,她就再也不能好好地直視這世間曖昧的姐妹情了。人家是個小女孩,你想什么呢!陸飲冰在心里深刻地批判自己,默念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等等二十四字真言。
陸飲冰問:“還說別的了嗎?”
小女孩害羞得往下滑,藏進了被子,只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濃密得像洋娃娃一樣的長睫毛忽閃忽閃,仿佛斂進人間所有光華。
陸飲冰才發(fā)現(xiàn),她那雙玻璃似的眼珠,說話的時候隨之轉(zhuǎn)動,流露出的神采,居然如此生動,真的像個落入凡間的天使。
作者有話要說: 石榴榴(哆嗦地指):你居然連小孩子都不放過=口=
小女孩(害羞):她還說要嫁給我,但是我不好意思說。
陸老師(聳肩):真的不能怪我腐眼看人姬
陸老師再呆下去怕是可以做精神病院的醫(yī)生了﹁_﹁
第231章
精神病院的生活漸漸習(xí)慣,雖然半夜還是會聽到來自樓上的男高音歌唱家傾情演繹的愛國歌曲,雖然妄想癥還是會抗拒吃藥,走廊里有時候還有病人追著醫(yī)生打的情況,最后被護工押回病房,好的不好的,都在這個病區(qū)上演。
但病房里來了一個天使,小女孩跟著陸飲冰學(xué)畫畫了,畫了兩個白翅膀的天使。陸飲冰定期出去接受心理疏導(dǎo)的時候還跟夏以桐吹噓說肯定是因為自己長得好看,才讓小姑娘親近的,夏以桐當(dāng)然是滿口的對對對,女朋友說的都是對的。
唯一讓陸飲冰感到毫無希望的,是三號床的陸靈筠,她一點兒好轉(zhuǎn)的跡象都沒有,聽醫(yī)生說,過年她媽媽把她帶回了家,初一就送回來了,媽媽虎口打著繃帶,眼睛都哭腫了。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會隨著時間好轉(zhuǎn),再暖的懷抱也捂熱不了一個病人的心口,很多時候我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往事與愿違的方向發(fā)展,無能為力。
夏以桐在劇組如魚得水,她進組前像是一塊干癟的海綿,帶著雄心勃勃,一進去便瘋狂地從前輩那里汲取著經(jīng)驗,越是德高望重的老戲骨,就越欣賞、越愿意幫助新人,傾囊相授,不像那些同年齡的競爭對手,有點什么全都藏著掖著,生怕對方把自己甩在后頭。
她把自己吸得飽飽的,白天周旋在片場,隨身帶著個小本本,記下所有的靈光一現(xiàn)和前輩傳授的技巧,晚上回賓館潛心研究表演技巧,消化白天得來的知識。
片場見得最多的一副畫面就是夏以桐戴著東北的那種遮耳朵的棉帽,裹一身軍綠色的棉大衣,沒事兒就農(nóng)民揣弓著身子站在監(jiān)視器前邊,和秦翰林一起看。等人老戲骨拍完戲下來,她再端個茶,踹著個小本本一溜小跑上去,兩人到一邊兒去討論劇情了。
秦翰林作為一個標準的顏控,望著她這么糟踐自己顏值直皺眉,穿個大衣就穿著大衣吧,穿個有型有款的也好,再不濟穿羽絨服總好吧,非穿這,夏以桐還有理:“這個暖和,還便宜。勤儉持家,你嫉妒啊?”
秦翰林看著自己身上一點都不勤儉持家的某國際名牌大衣,道:“我老公疼我,你嫉妒��?”
夏以桐一手捧著本子一手寫字,頭也不抬:“詹總是不是晚上又陪哪個帥哥吃飯去了。”
秦翰林愣了愣,說:“你真是跟陸飲冰越來越像了�!�
不但說的話像,穿的衣服像,連五官都快有妻妻相了。
夏以桐挺開心,讓方茴去給秦翰林買了個雪糕,咬一口下去,“吞云吐霧”的,秦翰林痛并快樂著。
《梅七》劇組官博發(fā)布了關(guān)于夏以桐的一組劇照,裹得跟粽子似的端著熱茶取暖的、中途休息躺在折疊椅上半張著嘴睡得正酣的、農(nóng)民揣沖鏡頭笑嘻嘻臉上還凍出了兩坨高原紅的、一臉認真拿著本子和老戲骨探討演技的,當(dāng)然還有穿著勁裝、手綁牛皮護腕背負大刀的劇照,吊威亞等等不一而足。
官博下面的評論反響很好。
【夏以桐的白襯衫:為我桐轉(zhuǎn)身,為我桐爆燈,為我桐打call日夜不分。期待新劇#夏以桐梅七##梅七#】
【巧克力恐懼癥:看放的劇照,夏以桐真是清純不做作和外面的妖艷賤貨一點都不一樣呢2333】
【風(fēng)神大人:服飾精美,對,我說的是棉大衣和那個帽子[笑哭]】
【昨夜星辰昨夜風(fēng):那兩坨高原紅好真啊,原諒我笑了2333】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放劇照呢,都嚴肅點,好了哈哈哈哈哈哈嚴肅過了,在南方凍成狗的雪納瑞求同款棉大衣鏈接啊
【不是康師傅是康師伯:只有我覺得夏以桐如果捂上臉的話身形特別像一個人嗎?】
這條說像的評論下面蓋起了高樓,很快有人回答:【你不是一個人,我剛剛就覺得蜜汁既視感,然后特意模糊了臉來看,特別像陸神。】
【像陸飲冰+1】
【像陸飲冰+2】
【像我陸+駕駛證號】
【抱走陸神不約。】
冰日夏陣營的扛把子咬定冰蝦不放松則直接在下面甩出來了一張對比圖:【老婆同款,妻妻相嘻嘻嘻[去他媽的友情,這他媽是愛情.jpg][圖片]】
一堆cp粉在下面頂樓,緊接著一堆唯粉開始攻擊,再有一些雙擔(dān)的非cp粉表示層主措辭不當(dāng),萌cp還是圈地自萌比較好,咬定冰蝦不放松太太大風(fēng)大浪走過來,渾身碎骨渾不怕,直接說:【這里本來就是自由評論的地方,你是太平洋警察啊管得這么寬,先把太平洋井蓋兒給蓋上先。】
另外有人放了一張陸飲冰前兩年在劇組穿棉大衣的圖,評論說:【我懷疑這套裝備其實是公司批發(fā)的[托腮]】
底下一片哈哈哈哈,不愧是陸神的公司。
夏以桐轉(zhuǎn)發(fā)了劇組微博,自然看到了這些頂在前面的評論,她對著鏡子照了好半天,企圖找到大家說的夫妻相,但苦于沒有真人對比,只好拿了張照片。陸飲冰雙眼皮褶皺很深,看人顯得目光深邃,哪怕不看人的時候,透著一股很有故事的味道。她的眼睛則靈動很多,一看就藏不住心事,但是夏以桐這回再看,她發(fā)現(xiàn)自己眼睛好像長得和以前不一樣了,想起過年見面的時候陸飲冰說她眼睛變大了的事,難道是真的變大了?
越想越覺得是這樣,自個兒因為有了夫妻相沖著鏡子樂了半天。還特意找到一些陸飲冰的照片,調(diào)整拍照角度,給自己拍同款,自娛自樂,她生活單調(diào)卻不失樂趣,陸飲冰即便不在她身邊,她的痕跡也已經(jīng)牢牢地印在她這個人的身上,沒辦法磨滅。
寒冬漫長,夏以桐腿落下了病,回劇組以后,戴了陸飲冰送給她的同款“愛的護膝”,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什么,總覺得暖和了不少,酸疼的感覺頓時緩解,在片場跑得更勤快了,知道的知道她戴了護膝,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問哪吒借了風(fēng)火輪呢。
上午她有一場戲,是一個演了很多年戲的老先生和她搭,老先生話劇出身,是人藝的一級話劇演員、話劇表演藝術(shù)家,臺詞功底蓋過全場,上世紀八十年代塑造過一個經(jīng)典角色,家喻戶曉,之后又回到了話劇院,演了一輩子話劇直到退休。
演之前夏以桐很緊張,老爺子年歲大了,生怕因為自己一個發(fā)揮不好再一個發(fā)揮失常,接連ng要讓人家重來,人老爺子倒是隨和,一個勁地給她打氣:“你可以的,加油!”
“加油�!毕囊酝┑穆曇袈犉饋聿]有什么底氣。
老爺子笑了笑,不以為意,滿臉的包子褶,把他那一大段滾瓜爛熟了的臺詞默背了一遍。
趁著還在做準備,夏以桐說:“老爺子,我們對一下戲吧?”
老爺子欣然應(yīng)允,和夏以桐一句一句地對起臺詞來。對臺詞除了不需要走位外,和正式表演是一樣的,容不得絲毫敷衍,尤其是和老前輩在一起。
老爺子先說,他語氣抑揚頓挫,不看他的臉部表情,只聽聲音便能感受到情緒的起伏。
這就是老戲骨,話劇藝術(shù)家!夏以桐心里刷過三排感嘆號,兩眼冒星星崇拜之余,壓力巨大,但還是認真地調(diào)動情緒說了出來,雖然和老爺子幾乎天壤之別。
老爺子表情跟著劇情而動,繼續(xù)往下,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對完了所有臺詞。
老爺子長舒一口氣,興奮道:“舒坦�!�
他基本上處于隱退狀態(tài),這次不知道是哪尊佛將他挖了過來,演了個戲份不多的配角,雖然戲份不多,但是這個角色很好,貫穿始末,情感充沛,一般人駕馭不住。
對完戲后更加清晰地認識到了自己和對方的差距,夏以桐反而不那么緊張了,她緊張也沒用,也不能一口吃成個胖子。
心境放平穩(wěn)后,正式開拍的時候一遍過不說,居然超常發(fā)揮,老爺子下來后,還用力拍了兩下她的肩膀,聲如洪鐘:“可以,演得很好!”
夏以桐受寵若驚,連連擺手道:“不敢不敢,沒給您扯后腿就好。”
老爺子兩手背在后頭,樂了,腦袋晃了晃,“你那小本子呢?”
小本子?什么小本子?
夏以桐回過神來,咻的跑到方茴那里,把自己軍大衣里的紙筆掏出來了,同時招呼道:“方茴,給老爺子倒缸茶來。”
老爺子說:“我給你說幾句話�!�
這是要指點她了,夏以桐嗖的站直了。
老爺子說:“你情緒基本到位了,我在片場這段日子看了不少你的戲,前期到后期的進步還是很明顯。就是有一個,你的臺詞功底有點兒弱,特別是和老演員對戲的時候,壓不住場子�!�
他一下就說到了重點,夏以桐點頭,嘆了口氣:“誒,您說得對,我也發(fā)現(xiàn)了�!�
老爺子說:“晚上回酒店,多試試朗讀,我這兒有一些名篇,一會兒我讓我孫女兒拷給你,我孫女兒就是我助理。還有啊,你要是不急呢,可以空閑的時候演演話劇,再回來,肯定不一樣�!�
夏以桐:“謝老爺子指點�!�
老爺子端過方茴遞給他的茶缸,吹吹杯面上的熱氣,笑瞇瞇地走了。
第232章
在小本本上快速記下,夏以桐回過身,一個人蒙頭蒙腦地撞了過來,夏以桐在她還沒碰到自己的時候就閃身避過,沒曾想對方到她跟前就停下來了。
“夏,老師�!贬f,“我能不能,問你點事?”
“好啊,你問吧�!�
岑溪說:“沒事……”
夏以桐:“……”沒事你逗我呢嗎?
岑溪:“就,演戲上的,事兒�!�
夏以桐盯著她的嘴巴,心想:你什么時候能把嘴里的話一氣兒說完。
岑溪跟她說的是關(guān)于她的角色把握問題,這個角色和她上一個角色丁白芷不一樣,丁白芷是沉默寡言的俠女,但是外貌就加分不少,這個則有點像天龍八部里的王語嫣,是個大家閨秀,她太“硬”了,總覺得自己發(fā)揮不好。
而和秦翰林的私下交談里,秦翰林也跟夏以桐說過,岑溪當(dāng)初試戲表現(xiàn)還可以,在正式拍攝中也還可以,人也謙虛上進好學(xué),是個不錯的演員,但是僅限于還可以,沒有給他驚喜。
岑溪自己也意識到了她到了瓶頸,這幾天都特別苦惱,想來問夏以桐,但是夏以桐一是忙得滿片場亂竄,二是不想麻煩她,現(xiàn)在終于鼓足勇氣來問她了。
居然有人問我怎么演戲?!夏以桐聽到她這個問題后,先是有一點點小虛榮的狂喜,感覺自己差不多也是個大牛了?然后就是心虛,她自己都是個半吊子,怎么教人家?
岑溪這個偶像濾鏡也太重了一些。
別的夏以桐不敢說,就這個片場,隨手抓個演員都是戲骨型的,岑溪趕在她拒絕之前說:“我問,問過其他,人了,但是你,和我搭的,戲份比較,多,想問,問你的想,法�!�
原來是這樣,這么一想夏以桐的心理負擔(dān)就小了不少,那她就是給別人提供的建議添磚加瓦,經(jīng)驗淺薄說錯了也不耽擱。
夏以桐:“我不知道怎么說,不過類似的角色我以前演過,給你說說我當(dāng)時的感覺吧,就是千萬別過多的使用外部表情來表現(xiàn)你的角色,尤其是這種溫婉恬靜大家閨秀型的,本身就是性格很淡的人,一過度表演就會顯得浮夸,又不是演的喜劇,是吧。最重要的還是代入……”
岑溪在小本本上記著,她居然也有一個小本本,不過穿的是羽絨服,本子樣式和她不一樣,筆也不一樣。
夏以桐作總結(jié)陳詞:“我建議你看一下《XXX》里陸飲……影后那個角色,柔中帶剛,表現(xiàn)非常抓人�!�
岑溪眉梢輕輕地動了一下,下筆不停,低頭狀似隨意地問道:“夏老師經(jīng)常觀摩陸影后的表演嗎?”
“對啊,經(jīng)常看。哦,不過不止她一個人的,還有許多老演員的表演。”夏以桐說到陸飲冰就有些激動,但是中途又轉(zhuǎn)圜了回來。她太過集中注意力,以至于都沒注意到岑溪說這句話的時候忽然不結(jié)巴了。
岑溪:“我回去,就看�!�
夏以桐:“好的。”
岑溪收起了本子,神色欲言又止,夏以桐問:“還有事?”
岑溪:“我,能不能,問您,私事兒?我們是,朋友嗎?”
夏以桐:“是,你問吧,方便答的我一定回答�!�
岑溪問:“那我,我就問了,哈。你,和陸影,后私下關(guān)系,很好嗎?”
夏以桐點頭,一本正經(jīng)道:“姐妹情深�!�
自從上回聽過這種說話以后,夏以桐就對這個詞有一種莫名的感情。
岑溪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小聲問:“不是那,那種關(guān)系,嗎?”
夏以桐微笑,笑得很和藹,和藹得暗藏殺機:“哪種?”
“就是,”岑溪說,“一對,的那種關(guān)系�!�
夏以桐繼續(xù)微笑:“一對好姐妹啊,有什么問題嗎?”
岑溪一怔,瘋狂搖頭:“沒有,沒有�!�
夏以桐感覺到自己的臉色在漸漸往下沉,聽到自己問岑溪:“你聽誰說的這個?”
岑溪頭搖成了撥浪鼓:“沒聽誰,說,我,猜的�!�
夏以桐嘴唇動了兩下,沒再說話,走了。
岑溪的話在她心中掀起了一陣不小的波浪,她猜的?怎么猜的,是自己不小心露出了馬腳嗎?是什么時候?她不是已經(jīng)很謹慎了嗎?連和陸飲冰見面都很少,雖然客觀原因比較大,不得不異地。
“嗨!”
肩膀處傳來重擊,夏以桐嚇得一個激靈,反手就是一胳膊砸過去,穩(wěn)準狠,如果她師父在場的話,一定會重重地夸一句“好”!手臂未帶到之前,她看到了來影驚恐到變形的臉。
夏以桐:“�。�!”
學(xué)藝未精,收勢不及,把來影砸得往后退了一步。
來影捂著胸口咳嗽了兩句,坐到她身邊,“你……咳咳咳……謀殺親姐��?”
“……”剛剛用完“姐妹情深”這個詞的夏以桐覺得“親姐”這個自稱不是那么適合。
來影:“嘛呢?入定呢,我叫你你還打我�!�
夏以桐:“叫就叫嘛,干嗎拍我肩膀?”
來影氣不打一處來:“拍你肩膀怎么了?我還不能拍了?我和你多少年的交情,陸飲冰和你多少年的交情,你又沒——唔唔唔唔!”
一回生二回熟,夏以桐再次出手迅速地捂住了來影的嘴。
來影:“唔唔唔!”(放開我)
夏以桐貼著她耳邊說:“不要提陸飲冰�!�
來影看著她:“唔唔唔。”(知道了)
夏以桐放開她,來影揉著自己的兩邊臉頰,壓低聲音說:“她不是你老板嗎?提一句怎么了,用不著那么敏感吧,反而讓人覺得有什么似的�!�
“如果這樣還有人覺得異樣呢?”
“�。俊�
夏以桐把岑溪剛才問她的話復(fù)述了一遍,來影和她一樣不解:“不應(yīng)該啊,別說你們倆基本不外出,就算是外出也捂得嚴嚴實實不做什么出格的事,她又不是狗仔,沒道理比狗仔還嗅覺靈敏吧?”
“我也覺得。”
“會不會是……”來影忽然想到一個可能,“從誰那兒聽來的?”
“……”夏以桐說,“我心里有一個人選。”
“誰?”
夏以桐緩緩瞇了瞇眼睛:“我晚上回去打電話問問。”
秦暮覺得自己比竇娥還要冤,她人品好酒品好,無論做人做事都專一,要說她把這么要緊的事兒到處胡咧咧,她自己就能鄙視死自己。
夏以桐千哄萬哄,秦暮才哼哼著說不生氣了,掛了電話。
不是秦暮,還能是誰呢?
她默默排查了一遍知道內(nèi)情的人,兩只手數(shù)的過來,不對,如果算上陸飲冰的舅舅們的話,得加上腳指頭。但她覺得從他們那里流出去的可能性非常小,還有就是商幼璇和喬總,那兩個一看就不是喜歡八卦并說給其他人聽的人,更不會和岑溪有什么交集。秦翰林和詹談?要從兩個老狐貍嘴里聽出來點什么兒比撬開貝殼嘴還要難。
如果是無意中聽到他們談?wù)摰哪兀?br />
還是說,誰也不是?
是狗仔?如果狗仔有料會等到現(xiàn)在,沒爆出來也是送進了工作室換取了巨額報酬。
只是沒有根據(jù)的胡亂猜測?
這事就像扎在心里的一根刺,時不時出來扎她一下,攪得她兩天沒睡好覺,她不是沒想過去問岑溪到底有什么根據(jù),但是這樣無異于不打自招。防人之心不可無,經(jīng)過董雅飛的事件之后,她已經(jīng)很難再全身心地去信任一個新的朋友了,即便那個人看起來很可靠。
等到下次和陸飲冰通話,陸飲冰的一番話暫時解了她心焦:“不管是那種可能,你這個小粉絲都不像會主動曝給媒體的人,就算她爆了,也不可能有什么貨真價實的料吧?死不承認就行了啊,圈內(nèi)都是這么玩的。再不濟,還有薛瑤在,這種事兒扔給她就行了,你操什么心啊,拍戲才是你的正事。”
雖然說這個甩鍋稍微顯得有那么一點點不太道義,但說的還是非常有道理的,夏以桐給薛瑤發(fā)了條微信請她去查查后就好多了。
陸飲冰說:“我不在的時候,你遇到事就找薛瑤商量,別不好意思�!�
夏以桐說:“我沒不好意思�!�
陸飲冰問:“那你是什么?”
夏以桐沉默了一會兒,說:“……忘了�!�
“就記得我是不是?”陸飲冰借機調(diào)侃道。
“嗯�!彼龥]有猶豫便回答了。
“也就是每次異地的時候你都會特別放得開,一見到我就各種收攏葉子,我還得使勁往外撥�!标戯嫳鶉K了一聲。
“含羞草不都是這樣的嗎?你碰她她才會收攏,你對著她打遠程電話就沒關(guān)系啦。”夏以桐得意地自己作出了解釋。
“真的沒關(guān)系嗎?”陸飲冰輕輕地笑了一聲,“要不要我證明給你看��?”
“……”她沒回答,夏以桐發(fā)誓,她從陸飲冰的話里聽出了富有暗示性的另一個意思,她結(jié)巴起來,“不、不了吧。”
陸飲冰很愉快地哼了一聲,說:“現(xiàn)在才拒絕,晚了。去洗澡吧,帶上手機,不,還是平板吧�!�
洗澡洗了一個半小時,出來的時候腰腿都發(fā)軟,夏以桐仰躺在床上,看到微信里陸飲冰發(fā)來的消息——【事實證明,含羞草葉片可以遠程操控閉合展開�!�
夏以桐把被子往上一扯,在被子里翻滾了幾周,回了個——【[微笑]】
陸飲冰又發(fā)了幾句讓人耳熱的葷話,說了,自己從浴缸里爬起來,又沖了個淋浴,光著身子走出來,修長的四肢在光下流轉(zhuǎn)著溫潤的光澤,隨著浴袍帶系上,一切便又恢復(fù)成高嶺之花的樣子,對著鏡子照了照,陸飲冰覺得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還是挺擔(dān)得起高嶺之花這幾個字的,對著鏡子,冷俊抬眉,便是半幅春光乍泄的老港片。可惜不能拍下來發(fā)給夏以桐。
她坐在書房的電腦前寫周記,當(dāng)然不是寫她每天做了什么,而是寫這一周來的心得筆記,以及從其中受到的表演啟發(fā),還有她有時候會靈光一現(xiàn)一些代入角色的感悟,通通用文字的方式記錄下來,以便她以后整理成文查閱。
寫完以后,看電腦右下角的時間,已經(jīng)過了三個小時。周記整整寫了一萬字,和以前一樣,在末尾加上幾個字,無非是“愛你”“想你”“你真好看”之類的專門說給夏以桐的化,弄完這一切,她將word傳到郵箱,定時早上八點,發(fā)到夏以桐郵箱里。
一方面是給夏以桐提供捷徑,一方面也算是另類的交流感情,陸飲冰非常佩服自己能夠想到這個法子,唇角不自覺地揚了起來。站起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回房睡覺,沒有歌聲、不需要安眠藥的夜晚讓人無比的舒適,一覺睡到中午十二點。
醒來把手機飛行模式關(guān)掉,微信里便井噴似的進來消息,先點開夏以桐的“早安”,再就是薛瑤的,還有《養(yǎng)母》的編劇,一整屏幕的小數(shù)字。最多的是有個人右上角頭像標了“17”,比編劇的“10”還要多,敢這么發(fā)消息的一般不是和她有重要事商議的好友就是家里的姊妹,是柳橙。
陸飲冰往上劃拉了老半天,剛看第一條就精神了,從被子里坐了起來。
柳橙——【梁表姐和那個她不得不說的故事。】
不愧是第四百八十代錦衣衛(wèi),這才過去三個星期,就把事情弄了個囫圇大概,據(jù)柳橙說,梁舒窈有個追求者,姓駱,真名不清楚,都叫小駱。這追求者在英國念書,今年剛畢業(yè),聽說在國內(nèi)的時候就對梁舒窈一見鐘情,從此展開了瘋狂的追人模式,死纏爛打。俗話說好女怕纏郎,梁舒窈見到她就躲著走,好在對方還有學(xué)業(yè)在身,沒有那么難纏。
都做過什么事呢?陸飲冰忍不住嘖了兩聲,還以為脫光了鉆人家被子色誘這種事只有里能見到,沒想到現(xiàn)實也有,還不止一次,被梁舒窈連人帶衣服從門里扔出去了,怕她出意外又悄悄跟出去,就她這嘴硬心軟的性子,該女子才沒有徹底死心。陸飲冰猜測這可能是梁舒窈不小心說漏嘴的,被柳橙添油加醋過,順便添枝加葉,合成一個完整的故事。
該名女子畢業(yè)了也不回國,跟著梁舒窈跑,什么裝病啊嚎哭啊苦肉計啊無所不用其極,不知道進行到哪一步了,反正梁舒窈被纏著呢,在國外雞飛狗跳、苦不堪言。
最后柳橙說:【我感覺聽語氣不像是苦不堪言,有點樂在其中,我下個月親自去國外看看�!�
聽完了柳橙的匯報,陸飲冰決定找個時間去問一下她,雖說她們關(guān)系尷尬,但是這種事情她認為還是有必要確認一下梁舒窈的想法,等柳橙去國外之后吧。
她做過簡單的洗漱,素面朝天地去車庫開車。
離精神病院的體驗生活只剩下一個月了,當(dāng)日子以倒計時開始計算的時候,便會覺得格外的短暫,窗前的太陽升了又落,不知不覺就到了一打頭的數(shù)字。
二號床的小女孩畫畫很有天分,也許就是上帝在給她關(guān)上一扇門的時候同時會打開一扇窗,她幻覺里的世界可以借由畫筆畫出來,醫(yī)生通過看她的畫進行合適的心理輔導(dǎo)。畫畫的時候都是陸飲冰帶著她,眼角余光注意著三號床,三號床有時候會往他們這邊看,鑒于她曾經(jīng)有過自殺行為,陸飲冰不太敢把筆這種兇器給她,萬一她晚上清醒了用筆自殺呢?
只是有一次,陸飲冰嘗試著問了一句:“你也想畫畫嗎?”
回應(yīng)她的是一陣刺耳的尖叫,病房里其他病人都被驚動了,她用手去捂小女孩耳朵,小女孩打開她手,再次對她露出久違的陰冷笑容,一個沒好還帶壞一個,陸飲冰再也不敢主動找她交流了。
沒辦法交流。
因為臨近出院,她對這里的幾個人還是很牽掛的,醫(yī)生直搖頭,說三號床的病癥非常頑固,整個人都抗拒和外界交流,治好的可能性不大,這輩子估計都要待在醫(yī)院里了。小女孩情況最好,而且年紀小,有個半年,藥物治療加上心理治療,痊愈的可能性非常大。妄想自己是蘑菇的患者病情反復(fù),醫(yī)生說需要繼續(xù)觀察。
“以前那個住在五號床的老奶奶呢,被帶走了的�!标戯嫳恢庇浀盟�(dāng)日的樣子。
醫(yī)生嘆了口氣,說:“過世了。”
“是……”陸飲冰用眼神表示詢問。
“壽終正寢�!贬t(yī)生說,“家人把她接回去了,應(yīng)該已經(jīng)下葬了。”
陸飲冰唏噓:“算喜喪嗎?”
醫(yī)生說:“算的,比較幸運了�!�
陸飲冰出了醫(yī)生辦公室,回房間和小女孩道別,她問護士能不能給小女孩申請筆和紙,護士同意了,于是小女孩用了一天時間給她涂了一張頭戴冠冕、玄袍佩劍的圖,陸飲冰睜圓眼睛,看著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小女孩仰著小臉,頰邊有一個小小梨渦,眼里亮晶晶的,小手去握她的手,軟綿得像糖。她用很輕的聲音說:“我見過你,我喜歡你�!�
陸飲冰啞然,她沒想到這個病區(qū),唯一一個認出來她本來身份的,居然是這個小女孩。
四月初,陸飲冰最后一次將車駛離了這個地方,再也沒有回來。
第233章
陸飲冰沒去《梅七》劇組探班,徑直改道去了某取景地,也是《養(yǎng)母》劇組的主要拍攝地,位于東北某小城,那是一個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輝煌過的城市,隨著工業(yè)結(jié)構(gòu)的調(diào)整幾乎在一夜之間,迅速地破敗下來。
飛抵省會,陸飲冰已經(jīng)提前入鄉(xiāng)隨俗地把一身時髦裝束換下來,穿上這里勞動婦女穿得最普通的那種夾襖,和闊腿褲?其實就是一般的灰麻褲子,她穿上去松垮垮的,褲腿兒都晃蕩,苦中作樂地說成闊腿褲。
為了避免人多眼雜地認出來,她坐的火車軟臥,臉上也稍加化妝,一身窮酸樣弓著背進軟臥車廂的時候,乘務(wù)員雖然極力掩飾但是還是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后來自己找個借口可能是剛從城里探親完,城里孩子給買的車票。
火車一路顛簸,將陸飲冰從還算繁華的省會一步步帶向荒涼,扛著碩大的牛津袋,跟著出站的人群挨挨擠擠,時不時還能聽到一句帶著濃重本地口音的罵聲,她循著罵聲看過去,一個父親模樣的人一巴掌摜在了女兒的后腦勺上,女兒立刻往前趔趄了一下,低著頭一聲也沒吭,陸飲冰看見她眼底亮亮的東西閃了一下。
小城的出站口是沒有自動閘門的,連個工作人員都沒有,一堆人大部分還算有序地涌出了出站口,喧囂得幾乎要吵炸人腦仁的聲音迎面而來。
“住賓館嗎?”
“是去XXX嗎?”
“是去OOO嗎?”
“打車嗎?一個人三十,還差兩位走了啊�!�
陸飲冰扛著袋子遠離這個中心,看她的樣子也不像來旅游的,雖然這個小破地方她不知道有什么旅游的,估計追憶歷史和探險吧。
跟著缺胳膊少腿兒還“整過容”的指示牌,步行200米找到了汽車站,前玻璃上有個寫著紅字的牌兒,XX-XX,就是汽車的始發(fā)點和終點站,陸飲冰走到前車門,司機在低頭摁手機。
陸飲冰:“師傅,這輛車經(jīng)過XX嗎?”
師傅沒抬頭:“過,上來吧,你近,三塊錢就夠,一會兒統(tǒng)一收錢�!�
“哎。”她點了頭,問,“這袋子放哪兒��?”
師傅瞇著眼瞧了一下,又低下去,說:“往里走往里走,放自個兒腳下�!�
簡單粗暴。
陸飲冰又坐汽車到了導(dǎo)演給的地址附近,自個兒摸過去了,筒子樓,破落戶,她在散發(fā)著一種不知道是什么味兒的樓道里快跑了幾步上樓,掏鑰匙開門。
小姑娘居然比她到得還早,十二三歲,大眼睛、白皮膚,面生,不是哪個童星出身。
“你好,”陸飲冰伸出手,有點想笑,“從今天起,我就是你媽了�!�
小姑娘比她還豁得出去,脆生生就叫上了:“媽�!�
兩人相對而笑。
陸飲冰:“媽給你自我介紹一下,我姓陸,陸飲冰�!�
小姑娘:“我給媽也自我介紹一下,我姓于,于恬,家里人都叫我恬恬�!�
這算是當(dāng)上便宜媽了,兩人做了簡單自我介紹,一起坐在沙發(fā)上看劇本,商量著以后兩個月的相處模式,基本按照劇本上來,吵架這個對戲的時候再演。
陸飲冰牽起于恬的手:“走,媽帶你去菜市場買菜,你再看看你想吃什么,提前熟悉一下市價。”
夏以桐是12月開的機,原定的拍攝日期是四個半月,將近五月底殺青,但是拍攝進程在中途快了不少,最終提前了十天殺青,4月中旬,夏以桐的殺青戲也是全劇組的最后一場戲,正式宣告通過。
四個多月的全新體驗再次落下帷幕,這次殺青沒有上上次拍《破雪》時候的不舍,別人都在哭,她卻忍不住笑,新年一別,終于能和陸飲冰再見面了。
殺青宴上商幼璇和喬瞳都來了,還有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周一聞,周一聞來之前和秦翰林確認好幾遍不會再收到刀片才同意的,夏以桐依舊提前離場,趕凌晨的航班去陸飲冰所在的小城。
在前往機場的保姆車上,夏以桐收到陸飲冰的微信——【今天我女兒吃了我做的炸排骨[微笑]】
夏以桐——【媽媽我也想吃[可憐]】
陸飲冰——【來啊來啊,來了我就做給你吃�!�
夏以桐——【等我殺青的�!�
陸飲冰——【你什么時候殺青,是不是26號?】
夏以桐——【是啊是啊�!�
夏以桐為了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驚喜,從進組就開始準備,提前打好了來影、秦翰林的招呼,如果陸飲冰問進度的話千萬不能透露給她,雖然現(xiàn)場也有其他她相熟的人,但是第一夏以桐不可能跟不知內(nèi)情的人說她要去探陸飲冰班,會落人口舌,第二依照她的判斷,陸飲冰也不會問其他人拍攝進度,她一向是能躺著就絕不坐著,能不交際就不交際。
所以當(dāng)她已經(jīng)坐上去機場的車時,陸飲冰還在東北小城炸排骨,等著十天后的相逢。夏以桐磨了磨后牙槽,非常嫉妒她的便宜女兒了。
沒錯,她現(xiàn)在要去和便宜女兒爭寵了。
陸飲冰——【我要睡了,這里晚上十點就沒幾戶人家還亮著燈,弄得現(xiàn)在我生物鐘一到十點就困得睜不開眼�!�
夏以桐——【睡吧,�!�
陸飲冰——【�!�
夏以桐——【我還有場戲,拍完就回去睡覺了。】
裝得可以說是非常像了。
陸飲冰——【辛苦,給你揉揉肩膀。】
夏以桐——【好的,等我殺青,乖,快睡�!�
陸飲冰沒回,估計是去睡了,夏以桐興奮了一路,演練明天陸飲冰開門她忽然出現(xiàn)在家門口的場景,轉(zhuǎn)念想想,飛機轉(zhuǎn)火車再打車,六個小時不一定到不了。管不了那么多了,那就換個時間忽然出現(xiàn),效果都差不多,只要能見到她。
直到上機她還是神采奕奕,為了明天有精神,她不得不強迫自己冷卻一下沸騰的情緒,躺在座椅上睡了一個小時。
她也換了身衣服,藕荷色連帽的帆布厚外套,藍色牛仔褲,白到發(fā)亮的新板鞋,素面朝天,卻更顯洗凈鉛華后的柔和動人,按照慣例戴上帽子和口罩,夏以桐踏上了去小城的火車。
她掐著表,在軟臥車廂里搖晃了一個多小時,隨著一聲鳴笛和車輪在鐵軌上摩擦出的剎車聲,越眾而出,嗖的一個箭步?jīng)_到了門口,背著軍綠色的帆布包,青春靚麗地第一個跳下了車,和上次來的陸飲冰簡直天壤之別。
夏以桐本來樣貌就顯小,這身打扮更像來探親的學(xué)生,而且還是大城市來的那種不差錢的學(xué)生,于是夏以桐耳旁簇擁著的聲音也比一般人大了一倍不止,她努力從其中分辨出有用的信息。
“打車嗎?一個人四十,立馬就走�!蓖獗砗┖竦某鲎廛囁緳C說著這樣的話。
嚯,還挺會看人下碟,陸飲冰要是在這兒,能當(dāng)場跳起來打爆對方狗頭。
夏以桐有錢,也不是傻子,但她急于見陸飲冰顧不了那么多,問道:“你那兒還有幾個人?”
出租車司機先是一愣,說:“還有三個�!�
夏以桐:“我給你二百,你拉我一個�!�
司機眼底掠過一絲喜意,但是看到冤大頭,不想就這么放過了,想討價還價一番,夏以桐皺眉,她素來看不慣這樣的人,打算走人,這時口袋里的手機響了,是陸飲冰。
陸飲冰說:“你站那兒別動,跟人走了我跟你急�!�
什么她就跟人走了?她還能跟誰走,下一刻她才對照著前半句話琢磨明白意思,陸飲冰在車站,還看到她了,這不可能吧?
她立馬踮腳四處望,有句話說,如果你真的愛一個人,即使她處于擁擠的人群中,你依舊能夠一眼辨別出對方的身影。
是真的。
夏以桐幾乎是一眼就捕捉到了,一道矯健的身影逆流而上,穿越人潮,不斷地向她跑過來,跑過來,越來越近,近得能看清對方鼻翼上的汗珠,連奔跑時唇邊哈出的白汽都那么好看。
她整個人都呆住了,處于一種重逢的狂喜和意外的震驚中,她明明沒有告訴她過來了的,為什么陸飲冰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直到陸飲冰一巴掌扇她……手臂上,這一下扇得嚴嚴實實,夏以桐回過神來:“陸,不,你怎么——”
陸飲冰摟過她肩膀就走,打算宰人的出租車司機在身后叫:“兩個人二百塊錢,給您打折!”
陸飲冰頭也不回。
走到人少些的地方了,夏以桐喊:“陸老師,你怎么知道我今天過來的?”
陸飲冰說:“心有靈犀。”過了會兒,沒忍住,“你是不是傻啊,二百塊錢,搭汽車只要三塊錢,人來了,腦袋落劇組了?”
作為一個敬業(yè)的演員,市井小民的作風(fēng)要深刻地滲進骨頭縫里。
夏以桐手滑下去,握住她冰涼的手,小聲道:“我不是想早點兒見到你么?”
陸飲冰掙開手,勾住她脖子往自己這邊一拽,在她側(cè)臉上親了一下。
夏以桐緊張地四處看,沒人往這兒看。
陸飲冰沒帶她去坐三塊錢一個人的汽車,而是拐進長滿了青草的路邊,那兒停著一輛紅色自行車,看模樣挺新,夏以桐腦海中浮起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陸飲冰跨上去,腿長,兩腳都著地,下巴揚了揚,不乏得意地說:“這是我新買的法拉利,上來吧�!�
夏以桐咬著下唇笑,斜坐在后座上,兩手向前抱住陸飲冰的腰。
陸飲冰響亮地說一聲:“一二三,走咯�!�
兩腿用力往前蹬,車龍頭不聽話地扭了幾下,平穩(wěn)下來,順利出發(fā)。
陸飲冰:“早上挺冷的,你沒戴手套,放我衣服兜里。”
夏以桐應(yīng)了一聲。
東北的四月倒春寒,夏以桐臉貼在陸飲冰背上,手揣進她口袋里,一點兒風(fēng)都吹不到,心口暖成一片。
陸飲冰在前邊說:“舒服吧,我都這么帶我女兒去買菜的�!�
夏以桐立即抿起嘴,成了一條緊繃的線。
剛還沒發(fā)現(xiàn),這后座怎么那么硌人呢?
第234章
夏以桐上次坐自行車還是……她得往回一年一年掰著數(shù),沒紅之前是肯定的,估計得再倒回去點兒,剛?cè)胄邪�,接點兒雷劇拍拍,寒暑假賺點外匯,賺的錢在一般人看來還可觀,但是除去昂貴的學(xué)費支出,必要的化妝品,手里剩不下幾個錢。幸好不拍戲的時候住校,拍戲的時候劇組負責(zé),如果還得負擔(dān)京城的房租,肯定是入不敷出。
因為日子苦,所以凡事精打細算,扣扣索索連坐公交的錢都要省,自行車還是二手的,房東把房子租給她的時候因為自行車沒地兒放隨手贈送的,近點兒的地兒就蹬著自己的二輪車哐當(dāng)哐。
大二結(jié)束的時候,她簽約秦暮公司,認識了董雅飛,董雅飛也是外地人,已經(jīng)畢業(yè)了,經(jīng)濟條件比她好點兒,經(jīng)常會接濟她,夏以桐沒有死倔不肯接受,拒絕一大部分,接受一小部分,并且在日后數(shù)倍奉還于她。她很慶幸能夠在剛進入公司的時候就遇到這么一個朋友,即使后來董雅飛和她離心還嫉妒作祟陷害她,她也不能否認那段時間彼此的真情。
就像因為志不同道不合和平分手的情侶,沒必要心生怨懟,夏以桐只能做到以后形同陌路,各自安好吧。很奇怪,這件事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她現(xiàn)在靠在陸飲冰的背上,居然在想別的女人,雖然不是那個心思,如果讓陸飲冰知道了,不知道要怎么折騰她呢。
也許是氛圍太放松了吧,在過于安全舒適的環(huán)境里,難免想一些有的沒的,干脆放任自己的思緒信馬由韁,越飄越遠。
從那件事以后,就再沒聽到過董雅飛的消息,夏以桐在那事兒過去三個月后用自己的人脈打聽過,那個富二代余凱沒料到董雅飛給他惹出這么大亂子,大約是被家里責(zé)罵了,拋棄了董雅飛這個棄子,公司發(fā)布和董雅飛的解約聲明,說對方私德敗壞,違反了合同合約期內(nèi)XX條,許是被罵怕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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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yīng)該是退出娛樂圈了吧。
夏以桐同情歸同情,卻半點也不想找到她出手幫她。陸飲冰要是知道這件事非得跟她發(fā)好大一陣脾氣,為了一個已經(jīng)不是朋友的人不值得,還有就是“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董雅飛做得出這樣的事第一次,將來未必沒有第二次,她能幫她一天,不能幫她一輩子,到時候還惹得一身騷。
路過緩沖帶,車身顛簸了一下,夏以桐屁股傳來一陣熟悉的鈍痛,亂七八糟的想法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非常想挪一下屁股緩解,又怕陸飲冰車技不好一會撞樹,只要忍耐著。
一個緩沖帶接一個緩沖帶,陸飲冰并未減速,反而飛速掠過去,咯噔、咯噔、咯噔,在給夏以桐的屁股上刑,夏以桐咬牙,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那么怨念:“陸老師,你能不能慢一點?”
陸飲冰左手用力一捏,后車輪頃刻鎖死,夏以桐沒留神一腦門砸在了陸飲冰背上,這一腦門砸得非常實,夏以桐腦袋都疼了,忍不住叫了一句,坐在前面的陸飲冰卻沒吱聲兒。夏以桐頓時驚慌失色,屁股也不疼了,跳下來先確認陸飲冰是不是還活著,借著給她摸背:“怎么回事兒�。客蝗粍x車也不告訴我�!�
陸飲冰閉眼,似在回味,終于在夏以桐焦急的催促中睜眼,眉舒目展地笑道:“沒試過這種感覺,試一下�!�
夏以桐瞪了她足足十秒鐘,臉成功黑了下來,甩開她大步往前走。
陸飲冰蹬著車,在后面追:“我錯了我錯了,夏……老陸家的媳婦兒誒,你回頭看看我好不好?”她蹬得不快不慢,正好落在夏以桐后頭。
夏以桐把帽檐拉得很低,耳根一片熱潮,喊得什么東西這都是,一點都不害臊。
陸飲冰走的這條路偏,小城就是小城,早上七點在大城市都車水馬龍了,這里一里外能看到一個人影就算不錯了,陸飲冰喊起來也不怕人聽見:“老陸家的,你對象說她盼著你呢,盼星星盼月亮盼了這么多天,你真要走�。俊�
夏以桐腳停了一下,就那么一下,還是往前走。
“老陸家的誒,你就這么走了,讓你對象咋整?你干哈呀?你是不是不稀罕她了?”
夏以桐嘴角忍不住勾起,步子漸漸慢下來。
陸飲冰沖著天空大聲道:“我要給你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