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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先洗澡,洗完澡睡覺�!标戯嫳鶕屧谙囊酝┡康缴嘲l(fā)上睡覺之前攫住了她的胳膊。

    夏以桐哼唧了兩句,在沙發(fā)前停下來。

    陸飲冰說:“你先去浴室等我,我去給你拿衣服�!�

    夏以桐抬起腳朝浴室走去,陸飲冰親眼見到她進了浴室,才放心地回房間拿衣服。等她回來,浴室里竟然空無一人。

    放眼望過去,花灑下、浴缸里都沒人,門后也沒有,她喊著夏以桐的名字正打算出去找找,一道聲音在安靜里應(yīng)著,浴缸后面伸出來一條腿。

    黑色長褲包裹著的一截小腿,勻稱筆直,腳丫子還是光著的。

    陸飲冰繞過去一看,夏以桐歪著頭睡著了,口里還嘟囔著:“在這里,在這里�!惫饽_一直往上翹著,應(yīng)和著陸飲冰的呼喚。

    陸飲冰蹲下來,故意在她耳邊說道:“不在浴室里,是不是去客廳了。”

    夏以桐一個前滾翻整個人從浴缸后面滾了出去,閉著眼睛嚷道:“這兒呢,不在客廳�!�

    速度快得陸飲冰拉都沒拉住,一眨眼的工夫就出溜出去了。陸飲冰忍俊不禁地把夏以桐撈起來,摟著她的腰去淋浴,她跟著洗了第二遍澡。

    今晚的決定是一時興起,不過她并不后悔。沒有誰會不希望得到親朋好友的祝福,夏以桐沒有家人,成年前有一個院長,在她成年后生活占最大的比重的是朋友。夏以桐和她談起出柜的事情總是一臉輕描淡寫,說不重要,她相信她是在心底這么覺得的,但是事情真的發(fā)生的時候,她比想象中的還要開心。

    有家人,有戀人,有朋友,偶爾把酒言歡,不怕酒后失言,一臉幸福地聊起家中的戀人,而后趁月而歸,這是她應(yīng)該有的正常的生活。

    夏以桐為自己做了那么多,那些力所能及的,能夠讓她開心的事情,陸飲冰都愿意為她做。

    “陸老師�!彼瘔糁械南囊酝┍犻_了眼睛,迷迷糊糊地看著坐在床沿的陸飲冰,“你怎么還不睡?”

    “之前喝了很多咖啡,睡不著�!标戯嫳种笖n了攏她耳旁的長發(fā),“你先睡吧,我一會兒困了就睡,反正明天也沒事。”

    夏以桐拉下她的胳膊,臉頰蹭了蹭,抱著睡了,睡顏酣甜。

    陸飲冰動了動手指,夏以桐氣息溫暖,噴灑在她的手指上,柔軟的嘴唇不自覺地還會蹭著她的手背,眼睛彎得像月牙,像是抱著甘甜的竹子酣眠的小熊貓。

    陸飲冰看了她很久,眼底泛起微微的潮意。

    天際泛白時,陸飲冰關(guān)了臺燈,鉆進了被窩里,夏以桐睡得人事不省,人自發(fā)地翻了個身,把手臂搭到了陸飲冰腰上。

    陸飲冰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闔上了眼睛。

    做了個光怪陸離的噩夢,夢見進了一個布滿玻璃鏡片的森林,每一面鏡子都倒映出她警惕茫然的臉,她在鏡片森林里尋找出路,耳邊是十面埋伏的古琴聲,鏗鏘激越,她的腳步越來越快,身后十萬甲軍披堅執(zhí)銳,手持長槍沖殺過來。

    心臟如同鼓點般跳動,喉舌干燥,前方?jīng)]有出路,陸飲冰狠心撞破面前的一面鏡子,碎片砰的炸開,濺了滿身,嵌進肉里,哪里都是疼痛。

    鏡片后有一條出路,羊腸小道,道路兩旁是烏黑麻密的烏鴉,將白晝裹挾得如同濃烈的黑色夜幕,它們睜著眼睛,千萬雙眼睛一直盯著闖入這里的陌生人。

    陸飲冰一腳踏上去,一只烏鴉振了振翅膀,千萬只烏鴉跟著振了振翅膀,積少成多,風掀得陸飲冰朝后倒退一步,身后的甲兵長槍一挑,陸飲冰背后一痛,一道尺余長的傷口流出了鮮血。她顧不得前面氣勢洶洶的烏鴉群,忍著背后的刺痛鉆了進來。

    鏡面森林的出口關(guān)閉了,陸飲冰抬頭,遮天蔽日的烏鴉群朝她壓了下來,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張開了嘴。陸飲冰不顧一切地往前狂奔,烏鴉群分開,一頭通體赤色的西方有翼龍俯沖下來,兩爪一抓,將陸飲冰從地上抓了起來。

    失重感和眩暈圍繞在周圍,幾近嘔吐。陸飲冰在天旋地轉(zhuǎn)中看見龍的嘴里叼著一具看不出面貌的腐尸,她失聲驚叫,在龍低空掠過湖面的時候,她看見了水里的自己。

    赫然就是她見到的那具腐尸,原來龍嘴里叼的是一面鏡子。

    她腐爛的面目上不由得落下一滴淚來。

    作者有話要說:  《陸麗絲夢游仙境》

    夏小花:是的我是那條龍。

    第284章

    龍在這次俯沖過后,再度一飛沖天,陸飲冰洶涌的眼淚從高空墜落,不知道過了多久,龍在再一次進行高空飛行時,雙爪松開,陸飲冰經(jīng)歷急劇的降落,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不疼。

    好像一具真的已經(jīng)死透的尸體一般無知無覺。

    她沒辦法動,手腳都不屬于自己,螞蟻從她黑色的眼睛上爬過,啃食著她的眼球。她從蟻族的縫隙中,看見這兒是一片古老的森林。

    樹木高聳入云,氣候溫熱潮濕。當然不是她自己感覺到的,是她一個月經(jīng)歷了幾十場大雨后得出來的結(jié)論。這段時間內(nèi)對她表示了歡迎的只有森林里的食腐昆蟲,它們攀爬過一片片互相堆積的腐爛樹葉,勤勤懇懇、夜以繼日地享受著這頓大餐。

    從冬到春,從春到秋,不分寒暑。食腐昆蟲們很快失去了對她的興趣,因為她從一具腐尸變成了一堆毫無價值的白骨。有的昆蟲會把她的骨頭當成一段歷險,歷經(jīng)數(shù)日的跋涉,從趾骨爬到頭骨,鉆進眼部空洞的窟窿里,有時候會好奇咬一下她的骨頭,碰了壁,就不再啃了。

    森林里老是下雨,頭頂上的樹葉老是落下來,冬去春來,厚厚的一層覆在白骨上,那些水流進她眼睛里,又淌出來,看起來好像是在哭。

    樹葉、濕泥,不斷地堆積起來,把陸飲冰的尸骨埋進地下。

    很多很多年過去了,陸飲冰好像睡了長長長長的一覺,再次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個艷陽天,她被放在一具透明的棺槨里,旁邊都是人,用狂熱的眼光看著她,嘴里吐出的話音符很陌生,但是陸飲冰全都聽懂了。

    “十幾萬年前的人類化石,這么完整的一具,是世界上第一例吧�!�

    “有了這具化石,就可以證明上古人類的確存在過,而且和我們的長相很相近,你看她的骨骼,四肢修長,生前肯定是個大美人吧�!�

    “小心著點,這是要帶回研究所好好研究的�!�

    陸飲冰的眼睛越睜越大,如果她還有眼睛的話,什么十幾萬年?她這一覺睡了到底有多久?

    如果這群科研者們能夠聽見白骨說話的話,這一路上耳朵恐怕都不得消停。

    “你們是誰?”

    “要帶我去哪兒?”

    “現(xiàn)在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

    “你們到底是做什么的?”

    “夏以桐呢?”不假思索吐出了這個名字,陸飲冰原本盛放心臟的位置襲來一陣突然的劇烈疼痛,她作為一具白骨暈了過去。

    她的骨頭被一節(jié)節(jié)地分開研究,這么多年下來,本來就是散的�?茖W(xué)家們懷揣著崇敬和狂熱,從她的尸骨中解析著過去,生前作為一個完整的人,她還是有羞恥心的。

    “喂,你們這群人,放開我!”

    “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禮義廉恥啊,時代在進步,你們這些人的臉皮呢?”

    “我要自爆了!”

    一個研究頭骨的科學(xué)家打了個寒顫,對旁邊的同事道:“我怎么覺得這個骨頭瞪了我一眼?”

    同事道:“你是不是昨晚沒睡好,大白天的做白日夢了,你怎么不說人家朝你拋媚眼呢?”

    原先的這個科學(xué)家揉了揉眼睛,再次看過去,那個頭顱上原本是眼睛的部位空洞洞的,里面幽光一閃,他“啊”的一聲跑到了同事背后,驚恐萬分道:“她真的在瞪我!”

    陸飲冰:“哼,我瞪不死你�!�

    同事:“行了行了,瞪就瞪了,能怎么樣?她還能跳起來打你不成,就一個頭,能怎么打。干咱們這行的你要是怕,那就沒辦法做了,快去工作。”

    接下來無論陸飲冰怎么瞪他,對方都死豬不怕開水燙,念起了《金剛經(jīng)》。

    陸飲冰:“……”

    最后,她被放在了國家級的歷史博物館里,無紫外線的冷光射燈二十四小時照在尸骨上,公開展覽。

    她在游客日復(fù)一日地觀賞中,再次陷入了長久的沉睡。

    某一日打著哈欠醒過來,下意識想伸個懶腰,一想到她現(xiàn)在沒有身體,骨頭也沒辦法動,就懶得去想伸懶腰這件事了。身下卻傳來不一樣的觸感,難道博物館良心發(fā)現(xiàn)給她睡床了,不再睡在硬邦邦的展示櫥窗里了。

    得去謝謝館長才是。

    誒?前面走過來的那個人好生眼熟,看起來很親切,難道這就是新來的館長,也太年輕漂亮了一點吧。

    “陸老師,你醒了�!蹦侨耸掷锒酥胫�,往上面吹著氣。

    陸老師?叫誰�。�

    夏以桐看著她迷茫的眼睛,道:“我今天早上起來,發(fā)現(xiàn)你發(fā)燒了,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發(fā)燒?什么時候骨頭也會發(fā)燒了?

    夏以桐把粥碗放在床頭柜上,手摸到她額頭上:“來我看看……還有點兒熱,我去拿溫度計。算了,還是先吃粥吧?”

    粥?是柜子上那碗白白的東西嗎,上面還撒點一點碧綠的東西,賣相還不錯。但是喂一具白骨吃東西,不怕都漏掉嗎?

    陸飲冰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可惜她身為骨頭,沒辦法精準地表現(xiàn)出這樣的情緒。

    “我喂你吃吧�!毕囊酝┯行⿹鷳n地望著她,舀起一小勺粥,送到她嘴邊,陸飲冰依舊保持著那種無比自信和嘲弄的表情,張開了嘴吃了下去。

    然后夏以桐就看見她的表情跟見鬼了一樣。

    夏以桐眉毛狠狠地皺了一下。

    怎么回事?她怎么會能夠真的吃進東西?她不是骨頭嗎?

    陸飲冰低頭看自己,她穿著一身純黑色的絲綢睡衣,領(lǐng)口露出里面瓷白肌膚,手胡亂地摸向自己的胳膊、大腿,還有原本該沒有一絲皮肉的臉。

    非但有了,還是溫熱的。

    陸飲冰捧著臉,驚慌失措地打量起周邊的環(huán)境來,一間灰色調(diào)為主的房間,裝修簡潔,窗簾大開,陽光從室外漏進來,照得一地金黃。

    雪化了,太陽出來了。

    夏以桐奇怪地看著她。

    陸飲冰劇烈地喘息著,久遠的記憶如同潮水一樣涌上來,太陽穴隱隱作痛。在環(huán)視一圈后,將目光投向她身上,迷惘的神色漸漸換成了清明:“夏以桐?”

    夏以桐上前抱住了她,下巴墊在她頭頂:“是我。你怎么了?”

    “做了個夢。”陸飲冰一身的虛汗,用力將臉埋進了她的胸口,艱難地往下咽了咽,方出聲道,“夢到我變成化石了,被放在博物館里展覽,很多很多年,很多很多年�!�

    夏以桐失笑片刻,摟住她,輕輕地拍著她的背:“沒事兒,一個夢而已。就算要變成化石,也是我和你一起,絕對不會讓你一個人�!�

    可陸飲冰還在發(fā)抖。

    她從來沒有做過這么真實的夢,從腐尸變成化石的十幾萬年,如同真實存在過,滄海桑田,再深刻的記憶都抵不過時間的消解,那種在時間面前無能為力的感覺,一直持續(xù)著。到她被擺放在博物館的展柜里,千百年過去,連她自己是誰都忘記了,更別說夏以桐了。她好像生來就是被作為這樣一具化石,為眾人觀賞。

    生來有什么意義,反正都是要化為白骨的。

    夏以桐手托著陸飲冰的后腦,輕吻著她的額頭,安撫她不安的心緒。

    “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陸飲冰搖搖頭,后怕地盯著面前的虛空,生怕她一睡著就會重新回到在展柜里的生活。

    夏以桐勸慰說:“那只是個夢�!�

    陸飲冰還是搖頭,眼睛睜得大大的。

    夏以桐放開她,離開床沿,陸飲冰拉住她,問:“你要去哪里?”

    夏以桐:“去給你拿溫度計�!�

    陸飲冰手往下滑,捏住她的衣角:“我跟你一起去�!�

    夏以桐無奈地看著她,說:“好吧,但是它就在床頭柜里�!�

    陸飲冰:“……”

    最終陸飲冰牽著夏以桐的一片衣角,看著她彎腰從床頭柜里取出來一支口腔溫度計,讓她放進嘴里含著,拿出來以后,溫度計快速地滴了幾聲,低燒。

    夏以桐正琢磨要不要去拿片退燒藥給她吃,她手指一熱,順著視線看去,陸飲冰正將她的中指含在嘴里,溫熱的口腔包裹,舌尖婉轉(zhuǎn)碾壓,夏以桐抖了一下:“陸老師?”

    陸飲冰面色潮紅,雙眸若水,不知道是不是發(fā)燒導(dǎo)致的,極盡能耐地舔吻著她的手指。聽她喚了一聲便抬起濕漉漉的眼睛望著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夏以桐強忍著沖動將手指慢慢地抽離了出來,道:“我去給你找退燒藥。”

    “不吃退燒藥,發(fā)發(fā)汗就好了�!标戯嫳僖淮卫×怂囊路劢菐е鵁o形的鉤子。

    如果說剛才只是暗示的話,現(xiàn)在就是明目張膽的求歡愛了。

    陸飲冰不是不會做出這種事,但是不會是這樣的形式。

    她這樣的舉動反而讓夏以桐察覺出更大的反常,那股隱約的沖動消弭于無形。

    她重新坐下來,調(diào)整出最溫柔自然的表情:“陸——”

    陸飲冰趁她不備一把拽過她手腕,大力拉扯之下,夏以桐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后被壓倒在床上,一時間失去了思考能力。

    陸飲冰覆在她身上,左手不由分說地朝她身下探去……

    第285章

    夏以桐被一下摔蒙了,直到陸飲冰一口叼住她仰起的頸項,含了一塊嫩肉在嘴里,牙齒來回撕咬著。疼痛讓所有的理智回爐。她左手還沒完全恢復(fù),夏以桐手一動便收了回來,改推她右邊肩膀。

    陸飲冰的手掌猶如鐵鉗一般鉗住她,甫一下居然沒推動。陸飲冰一手用力按住她,整個人的重量再次壓上去,夏以桐發(fā)出一聲悶哼。陸飲冰眉毛輕輕一皺,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將自己挪開了些許,給夏以桐以喘息的空間,舌尖微微探出來,輕輕地舔舐著方才咬出來的傷口。

    夏以桐本來撐起半截身子了,又軟倒下去,輕輕地抱住了她的腦袋,心里嘆了口氣。

    除了力氣有些大外,這場歡愛和以往的每一次沒有什么不同。疼痛在夏以桐的忍受范圍之內(nèi),除了偶爾蹙一蹙眉頭外,她盡力抬起腰去迎合。

    進去的那一瞬間,夏以桐僵了一下,室內(nèi)跟著一暗。她轉(zhuǎn)頭望向窗外,烏云遮住了才出來不久的曉日。

    事后,陸飲冰在被子里抱著她,不住地輕吻她的發(fā)鬢,聲音細微地顫抖:“對不起,我……我沒辦法確定……你是不是真的……我……對不起……”

    “沒事兒,真的沒事兒的,我本來就是你的。”夏以桐拉過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最熱的地方,“你覺得現(xiàn)在像不像真的了?”

    陸飲冰抓了她一下,夏以桐這回沒忍著,直接含笑說了句:“輕點兒,疼。你看你給我啃的牙印子�!�

    陸飲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嘴唇有點兒失血的白。

    夏以桐摸著她的頭發(fā),柔聲問:“要不要睡覺?”

    陸飲冰依舊搖頭,鼻子嗅著她脖頸間的幽香,除了那個,還有方才留下的靡靡氣息。

    “窗子開了嗎?通通風�!标戯嫳鶈枴�

    “通了,不過好像要下雨了。”夏以桐說,“我現(xiàn)在去關(guān)上?”

    陸飲冰看了一眼,躊躇道:“算了吧,還沒下雨呢�!�

    夏以桐:“那就不關(guān)了,下雨再去,反正也淋不到床上來�!�

    陸飲冰嘴角勾了勾,望著她露出一個依戀美好的笑容,笑得夏以桐心里都亮了。

    “床頭柜上的粥!”夏以桐和她躺了會兒,忽然想起來那碗方才陸飲冰只喝了一口的粥,“現(xiàn)在肯定都涼了�!�

    “那就不吃了�!标戯嫳牡溃凑约阂膊挥X得餓,骨頭怎么會覺得餓呢。

    “怎么能不吃東西,都中午了。”

    “我不餓�!标戯嫳欀�,要發(fā)火的跡象。

    “那就晚點兒再吃�!毕囊酝┶s緊軟言哄道,她最怕陸飲冰生氣,無論什么時候。

    陸飲冰睜著眼睛,夏以桐也睜著眼睛,一深一淺,瞳仁映出自己在對方眼中的樣子。陸飲冰還在發(fā)燒,看了她二十分鐘,上下眼皮就開始打架,作著艱難的斗爭。

    半個小時后,她發(fā)出輕微的鼾聲。

    夏以桐貼著她的耳朵,輕聲喊道:“陸飲冰?”

    陸飲冰沒有回應(yīng)她,夏以桐花了十分鐘的時間把自己從陸飲冰懷中挪出來,手臂掖進被子里,隨手套了件浴袍躡手躡腳地出去了。

    她去了書房,開了電腦,在自己的云盤里找到一個word格式的筆記,名字叫《陸:精神病院觀察日記》打開,查找:妄想癥。

    陸飲冰當時在的精神病院,有個六號床,得的是妄想癥,是精神分裂的一種。她一直懷疑自己是個大蘑菇,每天窩在角落里一動一動,眼神茫然,也不說話。

    夏以桐一字一句往后看,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窗戶外面北風呼嘯,雨點濺在地板上,帶著水汽的空氣撲打在夏以桐臉上,卻不及她心底的寒意。

    回臥室給陸飲冰關(guān)好窗戶,夏以桐拿著手機去了樓下陽臺,關(guān)上陽臺門給之前治療過她的心理醫(yī)生打電話,醫(yī)生很快接了,單刀直入:“最近精神狀態(tài)不好?”

    夏以桐正對著室內(nèi),客廳樓梯都是一片空曠,她的聲音也跟著空茫起來:“……沒有,不是我。是……陸飲冰�!�

    “她怎么了?抑郁癥復(fù)發(fā)了?!”

    夏以桐聽到那邊嘭的一聲,“您怎么了?”

    “沒事,不小心撞到膝蓋了。你說你的�!�

    “我不知道�!毕囊酝┟銖婃�(zhèn)定道,“她很不對勁,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她剛剛醒過來的時候,看我的眼神跟陌生人一樣,還說自己是一具白骨,不止一次,后來我哄她睡覺的時候……”

    醫(yī)生:“你別慌。”

    夏以桐按著自己的胸口,深呼吸了兩口氣:“聽見她還在念念有詞的說什么,我不要被放到博物館里,我不要被那些人看……”

    她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完了所有的癥狀,還有她之前看陸飲冰一發(fā)呆就是很久,都說給醫(yī)生聽。

    “你現(xiàn)在能把她帶到我這兒來嗎?”醫(yī)生也急得不行,“我懷疑她精神有問題,而且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前幾次在診所看見她都無精打采的,我以為是因為你的病情,她沒找我咨詢我就沒有多問。”

    夏以桐看了一眼樓上,為難道:“她現(xiàn)在在樓上睡覺,我沒有把握讓她跟我出去�!�

    醫(yī)生轉(zhuǎn)臉問了自己助理,幾乎是咆哮道:“我今天下午有預(yù)約嗎?”

    男助理被他忽然的高聲嚇了一跳:“有,兩個。”

    “明天上午呢?”

    “十點有一個�!�

    醫(yī)生把筆往桌上一丟,后背砸進椅子里,嘆了口氣,用力地往后薅了一把自己的頭發(fā),薅完趕緊往前捋了捋:“我今天下午沒空,你看著她,明天上午,務(wù)必把她帶到我這里來。如果她不肯,你告訴我,我親自上門�!�

    夏以桐顫聲道:“好,謝謝醫(yī)生�!�

    陸飲冰醒過來的時候不是電影里的慢動作,而是瞬間睜開眼睛,胸腔里憋著一口氣,直到看見懷里還是摟著夏以桐,才松了下來。

    “要吃飯嗎?”夏以桐在被子里摸摸她的肚子,“餓不餓?”

    她仔細地觀察著陸飲冰的眼睛,發(fā)現(xiàn)她在自己問話的那一刻怔了一下,露出思考的神色,而后才說:“餓了。”

    就好像她不是真的感受到了餓,是因為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餓了,所以才說餓的。

    夏以桐的心往下又沉了一點,一旦她有了這樣的認知,陸飲冰接下來的舉動似乎都得到了解釋。做飯的時候她在一邊看著,以前都會自告奮勇親自操刀,或者幫忙打個下手,現(xiàn)在她只是靜靜地在等,夏以桐做飯之前她站在哪兒,做完飯以后她依舊站在那兒。比如說她動作奇慢,廚房到飯廳十幾步的距離,走了一分鐘,落座,叫她拿筷子才拿筷子,和提線木偶似的。

    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

    夏以桐給她夾了一塊生姜,陸飲冰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咽了下去。

    她以前從來不吃生姜的。

    吃完了,碗丟進洗碗機。陸飲冰在沙發(fā)上坐了很久,說想看會兒電視,電視上全是廣告,四十分鐘廣告穿插著二十分鐘的電視劇,一個抗日神劇,都沒換過臺。

    夏以桐在浴室給浴缸放水,晚上兩人泡了個熱水澡,抱在一起睡了。夏以桐給自己設(shè)了個鬧鐘,凌晨三點的。半夜聽到鬧鈴聲醒了,她沒動,然后過了不到兩秒,鬧鈴聲停了,一只手幫她掖了掖被角。

    夏以桐眼角終于滑落一滴淚水。

    陸飲冰還在奇怪夏以桐的手機怎么半夜響了,一道低低的聲音從身邊傳了出來:“陸老師�!�

    夏以桐抹了抹眼角淚痕,開了燈。

    陸飲冰錯愕地望著她。

    夏以桐看了她很久,問:“你這樣多久了?”

    陸飲冰不說話。

    怪不得她每天早上都醒不過來,是不是晚上從來沒有睡著過,六點睡,九點起,她每天都是這樣的作息嗎?!

    “多久了?”夏以桐滿心悲愴,再次問道。

    陸飲冰嘆了口氣。

    “明天早上你跟我去看心理醫(yī)生。”夏以桐口氣生硬。

    陸飲冰點點頭。

    兩人都沒睡成,天剛亮,她就開車帶著陸飲冰去了心理診所,早點是在路上買的,包子饅頭和豆?jié){。陸飲冰吃不下去,忍著反胃往下咽了半個饅頭。

    醫(yī)生和她們一樣來得早,沒等到半個小時,他就到了,開了門把人領(lǐng)進去。

    一句廢話沒有,夏以桐在外面等,陸飲冰被直接帶進了醫(yī)生辦公室。

    兩人相對而坐。

    陸飲冰的心情很平靜,醫(yī)生能感覺到,他們倆是老熟人了,雖然是醫(yī)患關(guān)系熟起來的。

    “你知道自己出什么問題了么?”醫(yī)生問。陸飲冰的情況和他接觸過的其他患者不一樣,幾年前,她來接受心理治療的時候就很清楚她到底是什么狀況,如今,醫(yī)生想,應(yīng)該也是一樣。

    “知道。”陸飲冰靠在椅子里,神色淡淡。

    果然。

    醫(yī)生問:“怎么回事?”

    陸飲冰垂目望著醫(yī)生放在桌子上的鋼筆,筆蓋上有一只鷹的雕紋,很好看,但再好看再矯健的鷹,永遠也沒辦法脫離那個筆蓋翱翔天際。

    “抑郁癥�!标戯嫳f,“我抑郁癥復(fù)發(fā)了�!�

    “什么時候開始的?”

    陸飲冰雙手交叉,搭在腰腹,云淡風輕,說得好像是別人的事情。

    她偏了偏頭,說:“去年十二月�!�

    第286章

    正如心理醫(yī)生所想,幾年前的那場大病后,她對自己的精神狀態(tài)出乎常人的敏感。去年十二月,她在片場發(fā)現(xiàn)自己記憶出問題以后,在房間里窩了一個星期,滿心都是茫茫。

    那陣子她心情很不好,心里像是藏著一只野獸,想狂奔,想大叫,想不顧一切,但是那種心情沒辦法發(fā)泄出來,只能無聲地叫,把枕頭往床上砸,往地上砸,然后躺在地上,一躺就是睜著眼睛一晚上。

    好不容易熬到夏以桐回來了,卻比她精神還要糟糕,幻覺幻聽,經(jīng)常對著空氣自言自語。陸飲冰強打了精神起來照顧她,夏以桐嗜睡,她正好失眠,照顧起來非常方便,本來她晚上不睡覺還要隱瞞一二,后來夏以桐吃了幾天藥,一到晚上就昏昏欲睡,什么都察覺不了。

    至于其他的,她是中國最好的演員之一,瞞過一個夏以桐易如反掌,何況還是一個生病狀態(tài)的夏以桐,雖然有時候也會引起對方的懷疑,但是夏以桐慣來信她,也依賴她,自己說什么她都無條件信任。這兩個多月來,夏以桐只覺得她越來越瘦,卻不知道是為什么。

    拍電影演戲多了,會入戲,會進入角色,陸飲冰嘗試過用這種方法讓自己擺脫抑郁的狀態(tài)。她以為六年前她能夠走出來,六年后也一樣能。可是天不遂人愿,每一天,每一天她的精神都在和自己的身體作斗爭,她還有事要做,她還有夏以桐要照顧,她還要和對方走一輩子,她必須要振作起來。

    但是心理暗示,始終在生理本能前敗下陣來,如果你對抗過饑餓你就會知道,那不是心理暗示能夠解決的。她要花費很大的力氣才能讓自己笑出來,夏以桐只要看到她笑就開心。并不是感覺不到快樂,快樂對她來說是短暫的,像是網(wǎng)上看到段子那樣提一提嘴角,過后是無盡的迷茫和空洞,沒辦法感受到那種在陽光下持久的幸福感。

    她發(fā)過火,好幾次,喜怒無常,不受控制地哭出來。夏以桐會哄她,和以前一樣,反正她一秒鐘變臉也不是一天兩天,還是慶幸自己以前是這樣的性格,不必讓她太過擔憂。

    夏以桐提去看醫(yī)生之前,她不是沒想過,但是都被她自己否決了,第一,她沒有空,夏以桐還在泥潭里,她在岸邊,只是濕了鞋子,她應(yīng)該先把對方拉起來;第二,她沒有那種渴求,每天睜開眼睛周圍的世界都是灰色的,她光著腳在灰色的荒漠里行走,找不到生命的意義。

    既然夏以桐讓她去看醫(yī)生,她就去吧,理智勸說她這樣是對的,她應(yīng)該用別的事情來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而且這的確是一件應(yīng)該做的事情,去做了,第一個醫(yī)生搖了頭,往她背上壓了一根稻草。

    將來還會有更多的稻草壓過來,她做好了承受的準備。突如其來的一個夢讓一切都曝露于陽光之下,忽然就不想偽裝了,她就是不想做任何事情,想讓自己安靜地腐爛在那里,十幾萬年后成為化石供世人研究�;钪惺裁匆馑�,反正都是要死的,人為什么要活著?

    她躺在床上,一天晚上思考的問題比一年還要多。夏以桐的手機鬧鐘響了,她怕吵到對方睡覺,想也沒想就關(guān)掉了,就這么被發(fā)現(xiàn)了,說驚訝也不驚訝,一個早就預(yù)料到的結(jié)果,驚訝的是她心里居然松了一口氣。

    那種不再有秘密、大白于天下的感覺,讓她感覺久違的舒心。

    -明天早上跟我去看心理醫(yī)生。

    她點頭,好。

    ……

    醫(yī)生聽完陸飲冰平靜的敘述,半晌沒有說話。她太冷靜了,冷靜得不像一個患者,如果她不說,夏以桐也沒有說她在家里的反常,醫(yī)生也不會相信,她是一個抑郁癥患者。

    七年前,陸飲冰也是這么坐在她對面,當年的她還有那種敢于天斗誓不甘休的氣魄,即便憔悴消瘦也眼睛也明亮如火炬,但是現(xiàn)在她神情恬靜,內(nèi)里卻透發(fā)著一股沉沉的死氣,好像忽然就沒了往下走的動力。

    陸飲冰說:“我想休息一會兒,十分鐘好嗎?十分鐘以后我再和你聊天�!�

    醫(yī)生無話,看了十分鐘桌案上的病例。

    陸飲冰盯著地面,十分鐘過去了,她還是盯著地面,背部完全陷進椅子里,風度全無。

    “時間到了�!�

    “好�!标戯嫳陨宰�

    兩人聊了很久很久的天,醫(yī)生也算是了解了她的病根,是多方面造成的,一個人在自己最具天賦的領(lǐng)域受挫,然后接二連三的在高壓力下生活,情緒得不到紓解,一直持續(xù)到了現(xiàn)在,她內(nèi)里已經(jīng)如同麻花一樣絞成一團了,只有一張看似和平的皮囊堪堪支撐她在世界上生存。

    夏以桐看到了她皮囊下的真相,辛苦支棱起的骨架被抽離出最關(guān)鍵的一根,她整個人的精氣神隨著偽裝的消失也一并萎靡下去了。

    談話過后,陸飲冰向醫(yī)生提出了一個請求:“我很早就犯病的事,你不要告訴夏以桐,她要是問起你,你就說是最近半個月�!�

    醫(yī)生躊躇道:“這個……”

    陸飲冰沒給他討價還價的機會,淡道:“這是作為一個心理醫(yī)生的職業(yè)素養(yǎng),不能泄露患者的隱私,就算是家屬也一樣�!�

    醫(yī)生:“……”

    但他也不能昧著良心撒謊啊,心理醫(yī)生的職業(yè)素養(yǎng)可沒告訴她要幫助患者欺騙家屬。

    陸飲冰站起來,挽起椅背上的大衣搭在臂彎,道:“我會定時過來接受治療的,謝謝醫(yī)生�!�

    醫(yī)生看著陸飲冰出去了,他連腳沒挪一下。不一會兒,夏以桐進來了,焦急地望著她:“醫(yī)生!”

    醫(yī)生在她開口之前就搶先說道:“你自己問她,我該說的都說過了,她一個字都不讓我往外禿嚕�!�

    夏以桐:“……”

    醫(yī)生:“不過我一會兒給你發(fā)個郵件,應(yīng)該做什么,不應(yīng)該做什么,作為家屬……”夏以桐神色一頓,看向醫(yī)生的表情,估計陸飲冰什么都說過了,包括她們的關(guān)系,醫(yī)生一點異色都沒有,繼續(xù)道,“你們對于抑郁癥患者的康復(fù)很重要。她有一點自暴自棄的趨勢,你不要一直勸她振作起來,更不要輕蔑忽視她的心理,當然我知道你不會。你得先學(xué)會理解她,抑郁癥是精神疾病,嚴重的會有自殺傾向,每時每刻眼前都是一個大寫加粗的‘死’,后面跟著驚嘆號,他們的心理是正常人很難去感同身受的……”

    夏以桐囫圇聽了個大概,醫(yī)生說話都不帶停的,著急地拿手機備忘錄記關(guān)鍵詞,醫(yī)生抬了一下手,制止道:“你別慌,別剛好又倒下了,我就是跟你大概的解釋一下,具體的我都會寫給你�!�

    夏以桐點著頭:“我知道我知道�!�

    但是她不做點什么就覺得心里很慌亂,哪怕是徒勞的事,也能讓她手腳有地方放。

    夏以桐謝過醫(yī)生,往外面跑,陸飲冰給她發(fā)了條微信,語音的:“我在車里等你,鑰匙我拿過來了。”

    車門嘭的一聲關(guān)上,夏以桐坐進了駕駛座,按照醫(yī)生說的,不要催她不要問,只是傾身過去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發(fā)頂,拉過她右邊旁邊的安全帶系上。

    “陸小叮當要回家啦�!毕囊酝M懷豪情地沖前方嚷了一句。

    陸飲冰提了提嘴角,耷拉下來。

    夏以桐將車從停車位開出去,一邊開一邊用播音腔道:“現(xiàn)在為您帶來實時播報的是《陸陸陸早間新聞》,我是主持人小夏,眾所周知我們陸陸陸是時下最火爆的電子媒體之一了,先前還有好幾個投資商想要加盟,比如馬云云啦,花騰騰啦,劉強強啦,但是都被我們社長強硬的拒絕了,這是為什么呢?因為我們不能夠接受資本侵蝕。現(xiàn)在來放送第一條新聞:知名女星來影疑似國外秘密產(chǎn)子,據(jù)說還是雙胞胎,讓我們恭喜這位新婚媽媽,呱唧呱唧……”

    陸飲冰眼角抽了抽。

    遠在千里之外男方家過年的來影打了個響亮的噴嚏,這誰,大過年的這么想她?

    夏以桐繼續(xù)道:“不好意思,剛剛報導(dǎo)錯了,我把兩張報紙看重了。知名女星來影曬和迪拜土豪親密照,手指上的鵝蛋令人矚目�!�

    來影:“阿嚏,阿嚏……”

    她老公神色緊張地跑過來,“你不是懷孕了吧?”

    來影:“你家懷孕是打噴嚏的……”她轉(zhuǎn)身將手抵在喉嚨下方,干嘔了一聲。

    “不是吧?真懷孕了?”

    “演的,等懷孕我第一個告訴你�!眮碛盎亓怂粋白眼,傻大老爺們。

    “我是你老公你不第一個告訴我還想告訴誰?”趙駿自后一把圈住來影的腰,手用力一提,來影便兩腳懸空。

    來影叫道:“就不告訴你,我告訴老陸去�!�

    趙駿把她放下來:“那沒問題,那第二個告訴我?”

    來影:“告訴夏桐�!�

    趙駿酸溜溜道:“我還有第三個的機會嗎?”

    來影掐指一算:“差不多你就是第三個了,還不快跪下謝恩�!�

    趙駿往下一蹲:“謝主隆恩~”

    來影騎在他背上,咕噥道:“我都好久沒回去看她們了,她們倆也不給我發(fā)個消息,跟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找個時間,她得回京城一趟了。

    第287章

    “通稿記得買一下,都準備好了,今天晚上八點準點發(fā),注意不要和對家撞了,小X這回的事兒雖然事發(fā)突然,但是帶帶節(jié)奏,就算不能洗白也能弄成灰的,以后再慢慢洗,不是道德污點,演部好片子口碑就上來了,國人都很健忘�!毖Μ幷驹诠P(guān)宣傳部門的辦公室里,踩著十五厘米的高跟鞋,如履平地地快速走來走去,手指指點這方寸江山,部門經(jīng)理站在她跟前,底下的人紛紛應(yīng)是,“還有小O……稍等�!�

    薛瑤看了手機上“夏小霸王”的來電顯示,手掌扣在手機上方,微微頷首道:“我接個電話�!�

    其他人噤聲,薛瑤走到門外走廊上去,方才還雷厲風行的語氣放緩了下來:“怎么了?忽然給我打電話?”真是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個老媽子了。

    天啊,她真的要未老先衰了嗎?

    夏以桐的聲音聽起來很�。骸懊魈斓耐ǜ�,現(xiàn)在還能推嗎?”

    薛瑤握著手機的手指一下攥緊了:“到底怎么了?”

    夏以桐:“陸飲冰她……抑郁癥復(fù)發(fā)了�!�

    薛瑤在原地狠狠地晃了一下,要不是扶著欄桿她現(xiàn)在就要摔倒在地上了,“你……”她手心都是汗,“你確定嗎?”

    “今天去看過心理醫(yī)生了�!�

    最后一絲僥幸也被夏以桐斷絕了,薛瑤搖頭苦笑。

    夏以桐道:“所以我可能得在家照顧她,去不了外地�!�

    她的通告離京城有兩個小時的飛行路程,加上來回和兩頭以及通告的時間,差不多要一整天,以陸飲冰現(xiàn)在這樣的狀況,她怎么可能讓她一個人待在家里。

    薛瑤說:“推是推不了了,但是我可以聯(lián)系一個和你咖位差不多的替代你。這樣雖然可行,但是對于制作方來說,他們所有人就因為你突然的決定要通宵修改活動流程,你改了一次,誰知道會不會改第二次,言而無信,說好的通告毀約不去,一次兩次傳出去,對你的風評不好�!�

    “我不在乎。”

    “那陸飲冰呢?她事先知道你明天一大早就得起床跑通告的事情嗎?如果你明天不去,呆在家里的話,她會怎么想?會不會覺得是她拖累了你,會不會加重她的病情?”

    “那我就留她一個人在家嗎?她萬一做出什么事情來,我——”夏以桐眼圈倏地就紅了,幾次三番開口,說不出話來,哽咽道,“我怎么辦?”

    薛瑤嘆了口氣。

    “我要看著她,我要在家里陪她。”夏以桐將額頭貼在陽臺冰冷的玻璃上,仿若自語般說道。

    “好,那我聯(lián)系節(jié)目制作方換人�!�

    “還有,在陸飲冰好起來之前,我不接任何通告�!�

    薛瑤想了想,同意了。有的事情不需要再勸,夏以桐都懂,她也懂,但是她們都做不到。

    薛瑤何曾不知道,陸飲冰不知道能不能挺過去這次,就算挺得過去,那也不會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當年她花了一年半的時間痊愈,現(xiàn)在又要花多久?她何曾不知道,作為圈里人,逆水行舟,夏以桐一旦停下來,將會有多少人趕超過去;她何曾不知道,夏以桐一意孤行,對陸飲冰或許不是最好的選擇,或許會給她加重心理負擔。

    那么多的知道,她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陸飲冰不是她的女兒,勝似她的女兒,她的半生都在圍繞著她打轉(zhuǎn),夏以桐是她的愛人,是會陪她走到白發(fā)蒼蒼的人,正因為有相同的立場,才會做出相同的決定。

    無論陸飲冰需要多久,她和夏以桐都會陪著她走出來;就算夏以桐空窗兩年,人氣下滑,沒有作品,她是干什么的?她是圈里最厲害的王牌經(jīng)紀人,她會幫她東山再起;就算夏以桐出去接工作,家里有病人如斯,她也沒有足夠的精力去應(yīng)付,倒不如專心在家陪著陸飲冰。

    薛瑤回了辦公室,給部門經(jīng)理丟了句“你自己看著辦吧,我出去一趟”,自己頭也不回地急步離開了。

    夏以桐仰著頭,把眼淚倒逼回去。她拉開陽臺門,看見陸飲冰的臉,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夏以桐神態(tài)自若:“我接個電話,怕吵到你�!�

    陸飲冰看著她。

    人為了使謊言真實,總是編出細節(jié)來豐滿,殊不知這樣更顯得可疑,夏以桐笑道:“是院長媽媽打來的,問我穿了秋褲沒有?”

    陸飲冰嘴唇翕動:“那你穿了嗎?”

    夏以桐道:“當然穿了啊,我現(xiàn)在可使老年人,要注意保暖的。不但穿了秋褲,我還穿了護膝呢�!毕囊酝┨惹昧藘上伦约合ドw,邦邦響。

    陸飲冰問:“我穿了嗎?”

    夏以桐早上幫陸飲冰穿的衣服,她跳過去,拍拍陸飲冰膝蓋:“你當然也穿了啊�!辈皇前畎铐�,而是悶響的一聲,手掌打到了肉。

    陸飲冰說:“我剛剛脫下來了,熱。”

    “哦。”夏以桐說。

    兩人這么久以來陷入了第一次冷場。

    過了會兒,夏以桐才接回話題,道:“是挺熱的,那我也脫了吧,家里有暖氣還穿這個干嗎?對不對?”

    “我來幫你吧�!�

    “不……”夏以桐下意識否決了一句,拐了回來,“好啊�!�

    她坐在沙發(fā)上,麻溜地把褲子脫了,

    “……”陸飲冰看著她,嘴角似乎彎了一彎。

    夏以桐看她笑,簡直恨不得把內(nèi)褲都脫了逗她笑�?上壬辖壛俗o膝,她非常著急地扭了兩下屁股,看起來非常地那什么。

    陸飲冰彎腰,將手握住護膝邊緣,道:“你這個樣子要是叫粉絲看到了,她們會不會都脫粉了?”

    “不會啊,她們一定對我愛得更深沉�!毕囊酝┱f。

    “可是我的粉絲看見我這樣,一定會不喜歡我的�!标戯嫳呀庀聛淼淖o膝放到一邊,去解另一邊。

    夏以桐抬手摸了摸陸飲冰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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