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消息倒是回的及時,說是姑獲的狀態(tài)不算是未死,更像是重生,
前些日子還跟我說南山之巔快凍死鳥了�!�
她自顧自的說,江連星終于抬眼看了她一眼,低聲道:“師母也別太擔(dān)心,
師父忙完了應(yīng)該就很快會回來。他走之前還用墨境壇與我傳訊聯(lián)絡(luò),
說怕師母忘記回他消息,便也時常問問我�!�
羨澤感覺自己非要提葛朔,就像是用粉筆再描畫一下她跟江連星之間那條線。她也知道,
來往交談之間,她胳膊蹭過那道線,
他手掌抹過那道線,若不描畫,不經(jīng)意間便又看不清楚界限了。
“哦對了�!绷w澤從寶囊中拿出一本厚書冊,翻開道:“這里是掉頁了,還是你撕過了?”
江連星低頭看過去,這是講述上一代應(yīng)龍成長生活等等的札記,本就破爛發(fā)黃的書頁,似乎又缺少了正中的幾頁。
書頁摘掉的很干凈,她沒有看出撕走的痕跡,但兩側(cè)頁碼卻對不上,所以才問他。
江連星搖了搖頭:“我不會亂動師母的東西。”
想來也是。
……
很快,不只是這兩大宗門遭受襲擊,幾乎有高手的各個宗門,都受到了這位“魔主”的侵?jǐn)_,誰也顧不上所謂天邊的真龍,各處想用靈力封鎖暗淵,只可惜暗淵數(shù)量堪比各地湖泊,又因為魔域大亂,來到凡界打秋風(fēng)的魔修太多,用盡了靈力也封鎖不過來。
眼見著整個修真界都要亂成一鍋粥,越來越多的小宗門學(xué)著像當(dāng)初明心宗那樣舉宗搬遷,來到東海附近的那一大片半島陸地定居。
而真龍似乎也沒有別的異議,連魔物也不敢追至附近,仿佛不論何人只要來到東海附近皆可受其庇護(hù)。
于是這些搬遷的小宗門又是給明心宗送去拜帖,又是跑去伽薩教修建的神廟祈福。
不過伽薩教的大營竟已不在東海周邊,只余神廟周邊幾十人的護(hù)衛(wèi)與幾位在神廟中供奉的女性祭司。若有人前去神廟,這些祭司就會講起金龍的故事:從上古群龍與西狄結(jié)緣,到不知多少年前真龍擄走圣女結(jié)緣,再到后來的蓬萊現(xiàn)世等等。
弓筵月修建這座神廟的時候與她報告過其中的壁畫與故事,在羨澤三令五申的要求下,選擇性的去除了那些民風(fēng)彪悍的西狄人民與群龍深度交友的故事,選擇了幾個看起來真龍神秘、強大又通人性的篇章。
不過羨澤覺得弓筵月還是有一些自己做主的部分,比如說留在這里的護(hù)衛(wèi)沒幾個長得好看的,而能在神廟中供奉的祭祀全都是女的
至于伽薩教的大批人馬去了何處?
很快,混亂中無暇分|身的各個宗門,就在中原各地瞧見了伽薩教騎著妖獸擊退魔物的身姿。他們重新奪取這些年建立的分舵,但并未再襲擊任何一個宗門,只是在與從暗淵而來的魔物妖獸對抗著。
很多人驚奇的發(fā)現(xiàn),伽薩教像是有一種特殊的法器,能夠讓那些暗淵原地合攏消失,有一小撮西狄人回憶起多年前魔主曾經(jīng)襲擊過伽薩教,屠戮了千百人,還在地面上留下了巨大的暗淵,傳聞不但圣主死而復(fù)生,還有真龍身影穿梭在云間,讓暗淵原地消失,帶來了西狄多年來的安寧。
難道伽薩教從真龍那里得到了什么寶貝?
九洲十八川已經(jīng)亂成了一鍋粥,有人再度襲擊伽薩教,也有些宗門主動和伽薩教接觸卻沒得到消息。
羨澤在這個時候回了一趟蓬萊。
華粼被留在了地上的宮殿,她獨自一人再次深入地下,空空蕩蕩的地下囚籠之中,海腥味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味,空氣在石道中飛速流過在耳邊,甚至有種在空洞中的錯覺。
她隱約聽到了嘶啞的低低呢喃,含混的陣陣哀鳴,但或許是她的氣息隨著風(fēng)流淌過去,那聲音忽然中止,而后變成喘|息與笑聲,她聽到他沙啞的嗓音輕喚道:
“好孩子……羨澤……”
羨澤走到了蓬萊金的圍欄邊,垂眸望去。
畫鱗形容枯槁,臉色蒼白到微微泛紫,他身上破碎的衣服早已因為海水的鹽漬變得灰白,因為他長久的蠕動摩擦而卷曲貼在身上,襤褸之下露出身軀。
他只有雙瞳像兩盞黑燈,在一縷縷貼在面頰的烏發(fā)之間望著她,嘴角卻虛弱的勾起來:“啊,你再不來我都以為你要忘了我……”
他聲音沙啞到幾乎已經(jīng)難以辨認(rèn)原來的音色,羨澤懷疑在她沒有來到地下的這數(shù)個月內(nèi),畫鱗發(fā)瘋嘶吼過很多回。
羨澤檢查了一下他身上緊緊捆縛的靈力,畫鱗應(yīng)該沒有任何掙扎的余地。那他是怎么讓葛朔變得虛弱的?
羨澤凝視過去,畫鱗簡直像是被熱水澆過的鱔魚那般,忍不住在她目光下身軀亂動。
她輕蔑的笑了笑:“這么會扭嗎?那就化作蛟給我看看�!�
畫鱗眼里的光跳了跳,但他又緩緩笑起來:“嗬,能這樣毫無愧疚的羞辱別人,你也很愉快吧……我也喜歡……羨澤這幅目中無人的樣子……”
羨澤面色一冷,她還沒有再開口,他已經(jīng)仰倒過去化作黑蛟的模樣,只是靈力的繩索還緊緊縛在化蛟的身軀上。
他化作黑蛟之后,其實跟江連星的蛟身差別就更大了:身軀表面一多半都布滿坑坑洼洼與黑色的囊腫,就仿佛是附生藤壺的魚,又加上缺了一只爪子,頭頂獨角其根截斷……
不過他腹部還算平整,羨澤很難不去看看他的育兒袋畢竟她也沒見過幾只蛟。
羨澤不得不承認(rèn),孵化過蛋的育兒袋還是不太一樣,他肚臍附近就顯得松軟許多,裂隙張開,幾乎能看到內(nèi)部布滿青紫血管的皮膚。
他慢吞吞的笑起來:“……是嫌棄蒼鷺年歲大了,還是覺得我的分|身什么都不懂?你是想強|奸我嗎?”
羨澤:“……”美得你啊。
不過她目光往下,果然看到再往下側(cè)的那道泄殖腔的裂隙鼓脹而起,幾乎有什么東西要擠出來。
她冷笑了一下,抬起手來,兩道靈力穿過蓬萊金的牢籠,釘在他的腹部兩處,洞穿了他的軀體!
他常年修魔,那兩道凜凜靈力幾乎要燒灼他的傷口,畫鱗痛苦的仰過頭去,蛟尾拍打著牢籠底部的海水。
羨澤收回了手,再度觀察一下。
跟江連星受傷的位置差不多了。
他劇烈喘|息著,本就虛弱的身體因為這兩道傷口幾乎要痙攣起來。
葛朔雖然不會對他的疼痛感同身受,但恐怕也會因此變得虛弱。
羨澤想到他之前的所作所為,道:“別再想辦法折騰自己的身體了,不論你讓葛朔怎么虛弱,我都會想盡辦法給他補回來的。”
畫鱗眉頭擰緊,他想說自己也沒做什么,但回想起之前身體上的一些變化,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低低笑起來。
羨澤:“……你笑什么?挨了兩下爽到你了是吧?”
畫鱗化作人形,頭發(fā)散亂的仰躺在薄薄一層海水中,笑得咳嗽不已:“我沒有折騰自己,反而是我感覺他愈發(fā)虛弱衰敗,我還以為是他想要自|殺來弄死我,但很快你應(yīng)該給了他幾次靈力,強行給他補了回來……”
他胸膛起伏,眼睛在濕透的烏發(fā)下看著她:“不是我出了問題,是他�!�
羨澤心里重重一跳。
他是說之前葛朔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并不是他作祟,而是因為葛朔無法控制的走向衰��?所以葛朔不想讓她來見畫鱗,也是怕她知道真相?
她忽然從寶囊中拿出幾個瓶罐寶盒,從中翻出大把靈力幾乎溢出的丹藥,抓住畫鱗的頭發(fā),朝他口中塞去。
畫鱗吃不下去,她手指按著丹藥強行擠進(jìn)他喉嚨,他面色更加發(fā)青,兩只眼睛卻含著幾分報復(fù)的笑意望著她。
她幾乎想要挖掉他的眼睛,另一只握著他下頜的手卻還在向他體內(nèi)渡送著靈力。
直到他吃力的咽下那些丹藥,羨澤聽到自己有些慌亂的呼吸和他的喘|息聲夾雜在一起,她清醒了幾分。
畫鱗說的未必是真的,他就樂意于看她驚慌的樣子罷了。
她想通后猛地抽回手,畫鱗的后腦勺重重磕在地面上,他被靈力緊緊捆縛,還是扭動著身體想要觀察她臉上的表情。
羨澤卻站起來轉(zhuǎn)身離去。
畫鱗感覺到了她的靈力在體內(nèi)橫沖直撞,而她的那一點點金丹碎片就像是蜘蛛網(wǎng)布滿他的經(jīng)脈,勒緊著他要他動彈不得。
他輕輕舔了一下滿是鹽花的嘴唇,還想要叫她,但羨澤的身影轉(zhuǎn)瞬消失在地下牢籠之中。
羨澤越往地面上飛去,心里越冷靜。
聽畫鱗胡說八道,不如好好問葛朔。
羨澤確實這段時間也和葛朔保持著聯(lián)系,她發(fā)給他的墨字消息,他基本在幾個時辰內(nèi)就會回復(fù)。
她此刻打開水晶窄鏡中,從幾百年就專留給葛朔的那個互相傳訊的頁面,這些天寫滿了兩個人相互發(fā)的消息,上一次聊天還是昨天,羨澤在如今已經(jīng)繁華的丹道城內(nèi),買了一張雕花大床,征詢他的意見。
他當(dāng)時沒有回訊息,羨澤打開窄鏡,羨澤才看清他寫回的墨字:
“多大��?那就睡咱倆是不是太浪費了哈哈”
“你試了嗎?舒服嗎?如果你覺得舒服就買吧”
就在羨澤想著要怎么試探他的身體狀況時,葛朔那邊就發(fā)來了墨字:
“羨澤,發(fā)生了什么事嗎?我突然感覺體內(nèi)靈力增強了不止一點半點,你是去見他了嗎?”
他這樣平常又擔(dān)憂的口吻,以及回復(fù)她的速度都讓羨澤心里安定幾分,她回復(fù)道:“畢竟按照計劃有要他現(xiàn)身的時候,總不能讓他太虛弱,我也怕你最近身體不好。你那邊怎么樣了?”
到羨澤回到蓬萊地面上,他才語氣詼諧的回道:“你翻一翻,最后這句都問了多少遍了?快了快了,這邊誕巢情況比你想的復(fù)雜,而且已經(jīng)入冬了,這邊也在風(fēng)雪交加�!�
羨澤彎了彎嘴唇:“南山腳下是不是有座仙府叫寧廊?聽說那里的絲綢都是天蠶吐絲,器修織就,貼身可撫心境。你要不帶一套枕巾床單給我,就能日日好夢�!�
葛朔回得很快:“南山腳下我的尊上,南山山脈縱貫千里,寧廊遠(yuǎn)得很呢!行吧行吧,畢竟你睡不好只會折騰人,如果路過我就帶回去給你。”
羨澤靠在回廊下,看著這條消息忍不住露出笑容。
以前他出門時,羨澤總會要求他帶這個帶那個回來,他每次也都是很不耐煩又不肯承諾的說“看著辦吧”“不一定呢“。但葛朔從來沒有失約過。
華粼正站在宮室門口,用靈力將那張雕花大床和其他幾件羨澤買下的家具擱進(jìn)屋中,辟鳴化作人形,在屋中指揮著方向。
因為她喜歡四季樹木和花果,院落中栽種了十幾株不同的喬木。地面也鋪就了軟?*?
毯和毛氈,靠窗的位置到處都是能讓她打盹的長榻。
新家初具雛形,不過還需要一點點填充生活的痕跡。
華粼擺放完之后靠過來道:“我已經(jīng)選好了,我要住在這兒!”
他說著就指了指主殿的偏房。
羨澤氣笑了。住在這兒不就是等著聽墻角嗎?
她搖搖頭:“不行。你不是喜歡曬太陽嗎?我選了那一側(cè)的宮殿給你。”
華粼看著間隔流水與長廊的遠(yuǎn)處宮殿,立刻道:“不要,那離得太遠(yuǎn)了,我不想住那么遠(yuǎn)�!�
羨澤笑:“蓬萊這么大,不能咱們幾個還擠在一起住吧�!�
華粼就是在懂與不懂之間,金色的睫毛垂了垂:“那江連星住在何處?”
羨澤指了另一側(cè)的宮室,也相距較遠(yuǎn),只是他的宮室陽光稍少,鄰水而建,更符合他的習(xí)性:“那邊。”
華粼看江連星住的比他還遠(yuǎn),總算心里稍微舒服點。不過這片宮殿修建的可不止三人居住的空間,或許是葛朔考慮到以后還會有越來越多的蛟嗎?
就在華粼想問的時候,羨澤低頭望著墨經(jīng)壇,表情一凜。
“怎么了?”
羨澤緩緩道:“他們突然打算召開仙門大比,地點選在了……丹道城附近�!�
只是時間比較突然,但這件事早在她意料之中。
以往的仙門大比都要提前策劃一年半載,最短的也有幾個月,畢竟前往的宗門數(shù)量眾多,如何住宿,如何鋪設(shè)場地,又有怎樣的大比規(guī)則,都是需要時間來商議。
但顯然這次的仙門大比,并不打算讓各個宗門怎么比。
一開始只是堅持說“魔主”與真龍是一體的元山書院、梁塵塔等宗門,決定帶著宗門上下金丹期及以上的弟子前來,向蓬萊討一個說法。
但隨著千鴻宮也說要加入這次仙門大比,氛圍忽然變得不完全像是討伐了,也有很多中立、搖擺或純看熱鬧的宗門,打算加入這次仙門大比。
甚至有人聽聞,連伽薩教也要加入這場仙門大比。
哪怕主辦的幾大宗門不允許,但這次又沒有封閉的場地,又未說具體的規(guī)則,伽薩教非要前來誰也沒辦法。
墨經(jīng)壇畢竟算是“民間交流”用的途徑,有些宗門內(nèi)部的重大決定也不會在墨境壇公布,但羨澤還是看到有幾個宗門在討論,說真要是遇見真龍怎么辦?有沒有對付真龍的辦法?
他們有些人翻出了五十年前東海屠魔前的線索,有些則是探尋宗門內(nèi)搜羅的上古典籍。
呵。
難不成再打算來一次東海屠魔嗎?
她靠著宮殿粗木立柱仰起頭,蓬萊島上已經(jīng)很冷了,但因為靈力豐足,樹木依舊是盛夏般的濃綠,只是在這綠意之間,雪飄飄搖搖落了下來。
第204章
被大家集體求見的真龍,正頭戴帷帽穿梭眾人之中。
……
東海沿岸的陸地之上,
雪已經(jīng)連續(xù)下了許多日,雖然雪勢并不大,但已經(jīng)在地面上留下了厚重的積雪。鐘霄立在洞府門前,
望著石階下方穿著藍(lán)衣,
低聲交談的眾多弟子。
陸熾邑總算沒有穿木屐,
但他近些日子個頭也長高了些,穿著短靴與匣翡背手站在一起。甚至連黃長老都被曲秀嵐推著輪椅走出來,
幾個大弟子與脈主們低聲議論著什么。
鐘霄身后傳來掀開帷幔的聲音,
她轉(zhuǎn)過頭去,
鐘以岫難得沒有穿那些老舊的白衣,
而是一身淺淡如水的藍(lán)色寬袖衣袍。他束起了白發(fā),
但是兄妹二人皆無太多裝飾,只有發(fā)帶上鑲嵌一枚東珠。
鐘以岫這么久的閉關(guān)之后,臉上的病色終于被壓下去,
他仰起頭看了看天空中的飄雪,
道:“你說蓬萊也會下雪嗎?”
鐘霄:“應(yīng)該會的,上次她來的時候抱怨過新修的宮殿因落雪而發(fā)滑。”
鐘以岫聽到她的話,被雪色襯得如瓷般的臉上神情微動,
微微彎起嘴唇:“都是真龍了,卻也會打包了十幾道菜回去,又煩惱廊下沒有防滑的軟墊�!�
其實羨澤上次來就是五日前。
鐘以岫當(dāng)時裹著衣衫立在山頂,
不知如何察覺到她隱秘前來的氣息,
竟然也跌撞出現(xiàn)在山腳下的食堂門口。
而熱氣蒸騰的食堂內(nèi),羨澤托腮坐在長桌上,跟七八個弟子在笑著聊天,
拽著魯廿的胳膊求她再做幾道拿手菜。
其他弟子目光看過來,羨澤也轉(zhuǎn)頭,
才瞧見鐘以岫呆呆立在抱廈的身影。她微微一頓,眉頭蹙起,像是覺得他破壞了她的好心情。
鐘霄當(dāng)時也在場,她本想上去阻止兄長,但卻見到羨澤跟其他人低語幾句,拎著打包的菜收入芥子,站起身朝鐘以岫走過去。
兩個人沒有御劍,一前一后往他所居住的山峰上走去,時而安靜時而開口的交談著什么。
停了半天的雪又開始大片落下,羨澤從芥子中拿出一把藍(lán)傘撐在頭頂,但傘壓根就沒有往后分給他絲毫的意味。
鐘以岫愣愣望著傘,甚至忘記以靈力化雪,任憑白霜落滿雙肩發(fā)頂,踩著她走過的腳印往前而去。
走到半坡的一處石臺,二人駐足面對面說了些什么。這里恰好是看向蓬萊的最好位置,只是雪霧濃厚,甚至看不清堆雪般的海浪。
鐘以岫點點頭,一直望著遠(yuǎn)處的羨澤這。
傘下鐘以岫渾身的雪融化而濕透了鬢角衣衫,只有雙瞳明亮如冰珠。
一如此刻,鐘以岫披衣的毛領(lǐng)堆在頸側(cè),他垂眸看向鐘霄:“你就穿這么��?”
鐘霄腰間別著她那把無鋒玉锏,搖頭:“那不方便活動�!�
“他們到哪兒了?”
鐘霄往海岸看去:“從元山書院的人到達(dá)丹道城已經(jīng)七日,今日已經(jīng)到了仙門大比帖文上的時間,他們齊聚海濱,似乎正打算讓第一批人出發(fā)了�!�
鐘以岫臉上難得露出幾分冰冷:“走吧�!�
在東海沿岸的雪堆附近,架起了一層層用冰堆砌的梯臺,有點像是每年大比時候讓各個宗門落座的場地。只是過去看臺環(huán)抱一周,中間巨大的空場則用來各個宗門比試,或是觀看秘境試煉,但此次卻是梯臺沿著海岸的弧線,面朝東海。
仿佛東海海面才是他們比試的場地。
鐘霄與一眾明心宗弟子這次的座位,終于不是在邊緣位置,甚至是緊鄰著千鴻宮。鐘霄遠(yuǎn)遠(yuǎn)看了宣衡一眼,千鴻宮雖然實力不如當(dāng)年,但排場還是足夠的,他依舊高冠青衣,墜玉飾金,戴著黑色手套,只是雙瞳灰暗。
宣琮在他身側(cè)跟不怕冷似的打扮輕浮飄逸,但那雙剔透眼睛掃過眾生相,在宣衡耳邊偶爾低語。
或許是宣琮提到了明心宗,宣衡轉(zhuǎn)過臉來,面色冷淡但還是對鐘霄的方向微微頷首。
鐘霄環(huán)顧一圈,這次到場的宗門數(shù)量幾乎是她有記憶以來最全的一次,不單是有很多規(guī)模僅次于三大宗門且歷史悠久的地方宗門,還有數(shù)不勝數(shù)的規(guī)模跟明心宗差不多的宗門,全門上下算上外門弟子都未必有百人。
有些小宗門上百年沒出過人物、沒見過世面,有些緊張又好奇的擠在一起,但更多將羨慕的目光看向了明心宗。
也有些宗門在四處暗淵亂象前就來到丹道城附近,一直想拜見明心宗,但明心宗自從搬到東海后就相對封閉,他們一直求見不得,干脆在這時候紛紛前來和鐘霄套近乎。
來得人太多,鐘以岫實在坐立難安,特別是有些關(guān)于“真龍唯一未殺仇人”“蓬萊那位心頭小白花”“相愛相殺最后做了龍的爐鼎”等等的傳聞,太多人目光往鐘以岫臉上刺,都沒人記得他的境界和名聲,只是對他那張臉議論紛紛。
在海水之上還架起一座晶瑩剔透的冰臺,鐘霄看到元山書院那邊派人來找她,說是丁安歌請她往高臺上一同就座,鐘霄搖頭拒絕:“小門小戶坐不了那個位置,在這里就好�!�
他們的人還去邀請了宣衡,但宣衡也婉言拒絕了,以至于那高臺上本來擺了七八把太師椅,但最后因為沒幾個人上去做不得不撤回來,就空著高臺。
畢竟在場的人心里都沒數(shù),這次的仙門大比跟“比”沒有一點關(guān)系。
真正官方的說法是“求見蓬萊”。
天下大亂,魔主肆虐,懇請真龍出山拯救天下蒼生。
當(dāng)然若是真龍不肯出,他們這群人也打算御劍飛向蓬萊,強行敲開真龍的家門。
這就是姿態(tài)低下的一場逼宮,甚至不知何人在有意引導(dǎo)局勢:
要不然魔主就是真龍本體,在蓬萊一定有相關(guān)的證據(jù);
要不然如此瘋狂的襲擊就是魔主被真龍逼的,修仙界就是二龍相爭中受到波及的可憐眾生,就因為真龍不及時出手,他們才被魔主殺成這樣,雖然當(dāng)年也有不對,但此刻真龍不能不幫。
鐘霄能猜出他們?yōu)槭裁醋呦虮茖m。
一是各個宗門的實力被多次奇襲的魔主搞得不斷削弱,精銳折損,再不發(fā)聲團(tuán)結(jié),就真要是兩方相爭之間微不足道的小配菜了。
二是近日開始出現(xiàn)的雷劫讓許多人都覺得真龍是講道理,是能給修仙界帶來機會的,甚至有可能讓他們一批人突破境界。
而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五十年前他們集|合各宗門的力量傷過真龍一次,根據(jù)之前真龍現(xiàn)身的目擊者表示,真龍如今仍是斷指折角,說明它沒有完全恢復(fù)
也就是說真龍不是什么不可觸及的上仙,而是他們曾經(jīng)的手下敗將!
雖說當(dāng)年參與“東海屠魔”的不少人都死于現(xiàn)場,但也不過是過去五十年,真龍怎么可能在五十年就全然恢復(fù)或強過當(dāng)年?
為了面對這只受傷又躲匿多年的真龍,元山書院主動去找了千鴻宮的現(xiàn)任宮主宣衡。畢竟當(dāng)年參與東海屠魔的核心卓鼎君,在不久前才剛被宣衡宣布死亡,千鴻宮必然知曉當(dāng)年更多細(xì)節(jié),說不定還掌握著“屠龍”的辦法。
當(dāng)丁安歌放低姿態(tài),說出所求,甚至表示只要千鴻宮愿意參與屠龍,哪怕不派人只是提供線索,元山書院就愿意讓出絕大多數(shù)的戰(zhàn)利品,甚至愿意割讓仙門大比的更多席位就看到宣衡那張總是嚴(yán)肅冷漠的臉上,露出了最讓他覺得毛骨悚然的笑容
宣衡灰暗的雙目注視著丁安歌背后,丁安歌幾乎以為他在凝視什么人,轉(zhuǎn)過頭去只看到高懸的一副字跡不統(tǒng)一的舊對聯(lián)。
等他再轉(zhuǎn)回臉,宣衡輕聲道:
“你問我要當(dāng)年卓鼎君屠龍所用的功法?你要給我……屠龍的戰(zhàn)利品?”
宣衡垂頭笑聲夾雜著殺意,手指緊握著太師椅扶手。
他再次抬起頭,神色卻又恢復(fù)如常:“多年前千鴻宮遭遇大火,亡妻喪生,卓鼎君閉關(guān)中再度重傷,只剩吊命再難開口,他多年珍藏典籍寶器也都付之一炬,若是他留給我些機密或?qū)毼�,千鴻宮也不至于是現(xiàn)在這樣�!�
他強壓下對丁安歌的一切情緒,滴水不漏的回答道。
丁安歌再問,他就只稱到了每日祭拜亡妻的時候,便轉(zhuǎn)身讓人送客了。
宣衡大抵知道,真正的魔主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羨澤所控制,如今四處作亂的不論是真是假,她都有她自己的計劃,若是殺一個丁安歌就能達(dá)成目的,她自己早就動手了。
但丁安歌離去之后,他還是修書一封送往了明心宗。宣衡倒是想要直接聯(lián)系她,但羨澤壓根沒給他跟蓬萊聯(lián)絡(luò)的辦法,能跟她盡快說上話的恐怕只有鐘霄了吧……
她倒是回信很快。
寄送出去不過七八日,深夜就有一只夜梟出現(xiàn)在了千鴻宮的窗臺上,叼著信箋緊盯著他,宣衡目不能視,但察覺到信箋上有她的靈力,立刻接過。那夜梟從羽毛中拿了一支短笛給他,開口道:“宣宮主若是以后有信件,便可放于窗臺盒中,我是此洲妖主,會將信件設(shè)法傳給尊上�!�
夜梟說完就走,宣衡坐在他們當(dāng)年婚房的窗邊苦笑。
現(xiàn)在想要跟她說上一句話,還要找妖了。
只是展開信箋,上頭文字以硬筆書寫,凹痕明顯,哪怕是他也能觸摸讀出文字。他忍不住多想,的手指微微蜷起:她是惦記著他的眼睛的吧……
只不過上頭的文字既熟稔又無情。先是嘲諷了丁安歌幾句,然后讓宣衡隨便選擇,她都無所謂,只是最后她補了一句:
“你若是來東海,不想死就早點走。”
宣衡當(dāng)時還驚訝,他沒有去東海的打算,結(jié)果沒過半個月,他就收到了密信帖文,呼吁天下齊聚東海召開仙門大比。
她早就知道?
宣衡可以說,在凡界之中,他算是天下數(shù)一數(shù)二了解她的人,可她的想法謀劃,或者關(guān)于她的太多事情都在迷霧之中,更遑論那些連她人形之身都沒見過、連她受傷情況都不知曉的凡人。
決定要搞這場仙門大比的人們,也不比墨經(jīng)壇上那些臆測的閑人多知道什么內(nèi)幕,或許真龍簡單的翻手云雨,他們就會義無反顧的撞進(jìn)去
一如現(xiàn)在,宣衡在東海的仙門大比現(xiàn)場,側(cè)耳聽著這場鬧劇。
或許是對陌生神秘的力量太過沒招,數(shù)個宗門商議后的第一步竟然是向著蓬萊的方向隔空喊話,甚至有些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宗門過來慫恿宣衡,讓他派幾個樂修過去敲鑼打鼓,宣衡都快要氣笑了。
讓他們滾蛋之后,朝著蓬萊方向的喊話仍未結(jié)束,就差拉幾個橫幅讓羨澤理理他們了。
這跟上門討債有什么區(qū)別,重要的是羨澤也不欠他們,而是他們欠了羨澤!
宣衡額頭青筋鼓起,他甚至都有點坐不住,宣琮在旁邊百無聊賴的撥弄著琵琶琴弦,唱了一段不知道哪個戲里的討飯曲,像是在嘲諷這群人,他剛想讓宣琮別彈了,就聽到了身后傳來的一陣搖鈴聲。
宣琮也停下手指,往后方看去,低聲道:“伽薩教來了。而且是他們那個神秘的圣主親自帶隊。你見過他嗎?”
宣衡捋平衣袖:“沒有見過他的臉�!�
宣琮瞥了兄長一眼,笑道:“看起來是個美人,身段也挺騷,有人傳說他是半妖”
他們說罷,在持續(xù)一整個上午的列陣喊話無果后,第一批修仙者已經(jīng)打算御劍往蓬萊的方向飛去,宣衡根本懶得去管什么圣主騷不騷,只用靈識辨識著那第一批御劍飛離的人的修為。
如今聚集在東海的這批人,都不知道當(dāng)年東海屠魔的細(xì)節(jié),他們壓根不了解當(dāng)年從“魔主”處得知的能夠擊碎金丹的秘術(shù)才是關(guān)鍵,這跟修仙者的實力無關(guān)。
是當(dāng)時的羨澤天真不經(jīng)事,沒有防備才會遭遇暗算。
而這種事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
也正是因為無知者無畏,他們自信滿滿的集結(jié)了比之前更多的人,就這樣將眾多修仙者的命運綁上了跟真龍對碰的戰(zhàn)車。
宣琮嘴碎話也多,他聽到御劍破空聲,托腮轉(zhuǎn)過臉來,輕聲道:“他們吆喝一個上午了,甚至我聽說從前幾天就有人通過入水的法器想要探究蓬萊的位置但他們就沒想過,真龍有可能不在家嗎?”
宣衡仰頭面對著他已經(jīng)看不見的蔚藍(lán)天空:“她就算不在家,她的眼睛也知道天下事�!�
宣琮嘴一撇:“又把你得意上了,當(dāng)個前夫還挺與有榮焉,物種又不通過床事傳播,你弄多少回你也就凡夫俗哎,你再打我試試!”
宣琮捂著頭:“不過,這群人就沒想過,如果魔主真的出現(xiàn)在了這里怎么辦?”
宣衡沒有回答。
魔主不出現(xiàn)當(dāng)然是最好的,他們可以直接逼上蓬萊“請求”真龍的幫助。
不過一旦出現(xiàn),就是打破了魔主畏懼真龍的傳聞,讓東海沿岸也變得不再安全,丹道城和明心宗這片如凈土般的地方也會在天下眼里祛魅。
若魔主出現(xiàn)后,真龍露面殺死魔主,這對各個宗門來說就是解決了心頭大患,還能接觸真龍和談,說不定能建立和蓬萊共治的天下秩序;若真龍壓根就沒出現(xiàn),可以趁此集結(jié)各個宗門的力量,一同殺死魔主,也從此讓真龍的威名徹底掃地。
不論怎么樣,被逼到末路的他們都是不虧。
宣琮問出口自己心里也明白,反正各個宗門不齊聚也遲早會被魔主逐個擊破吞噬,不如就賭一把。
只不過他余光撇到一抹頭戴帷帽的身影,藍(lán)裙綴著紅瓔珞,身負(fù)寬刀。他猛地僵硬,死盯著那身影只是一閃便消失在人群中。。
宣衡察覺到他的不對勁:“怎么了?”
宣琮失神片刻:“……我好像看到了她的身影�?赡苁俏铱村e了�!�
兄弟二人心里也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也不是沒可能。
被大家集體求見的龍,正頭戴帷帽穿梭眾人之中,這像是她會做出來的事。
第205章
她成為了一只天地間最為強大的成年應(yīng)龍。
很快,
第一批派出去的御劍者足足過了一個時辰仍未返回,也沒有傳回來任何訊息。
再派出去的第二批御劍者,修為就比前一批更高,
還戴著能夠定位的法器和靈火煙花,
若是遭遇了襲擊或不明情況,
就可以立刻引爆并知會位置。
他們離開之后,天色逐漸灰白,
漸漸落下大片大片雪花,
海霧也愈發(fā)濃重,
甚至看不清海岬。這“仙門大比”連比試都沒有,
各個宗門昏昏欲睡之時,
忽然司虞宗的人先看到了空中如芝麻大小的人影,驚喜道:“他們回來了!”
海面上被風(fēng)裹挾的白霧如同冰雪暴,星點身影忽隱忽現(xiàn),
等到近前來才能看到有些人背負(fù)或攙扶著其他人,
似乎是第二批去的人將第一批人也帶回來了。
第二批中為首的長老以靈力擴(kuò)音,在風(fēng)與霧中高聲道:“我們回來了我們見到了蓬萊!”
眾人嘩然,元山書院那一片甚至激動地站起來。
長老也情緒高亢,
迫不及待高聲道:“蓬萊一片綠意,靈力充盈,只是未見真龍蹤跡,
或是真龍不在!”
這是再好不過的消息,
凡人們第一次近距離見到蓬萊,往后便可以……
長老越來越接近海岸,繼續(xù)道:“蓬萊周圍有結(jié)界如黏膠,
第一批去的人被結(jié)界控住但未被傷及,我們將其解救”
就在這群人御劍高度即將降低時,
在他們身后的一片白霧中陡然出現(xiàn)一團(tuán)黑影!
一只裹挾著黑色霧氣的巨大利爪推開雪霧,朝這位說話的長老猛地拍下來,重重落入海水之中,濺起數(shù)丈高的白浪!
看臺上幾乎空氣凝滯,那遠(yuǎn)比前幾次現(xiàn)身時更龐大的黑影從海中飛出,逼近冰梯看臺,附著著一層似霧似火的黑色頭顱微微低垂,長長的布滿尖刺的尾鰭在空中搖擺,隔著紛落的鵝毛大雪,在空中近距離俯瞰著上千雙眼睛
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魔氣蕩開,幾乎激起每個人的汗毛。
是魔主!
宣衡只聽見耳邊聲音炸開,有年輕弟子驚恐的尖叫,有無數(shù)人拔劍的冷嘯,有靈力催動法器的鳴顫,有呼喝列陣的喊叫。
是東海海水太深嗎?
為何絲毫無人能察覺它的接近!
魔主利爪之中出現(xiàn)一團(tuán)黑焰,它俯沖下來,直直拍打向最前排本來要坐著各位宗主的冰雕高臺,黑焰仿佛一團(tuán)云氣一般蔓延開來,遇水不滅,直直焚燒向元山書院所在之處!
黑燼與雪花攪?yán)p在一起,冥油凝固在海岸石灘之上。
前排幾個年級略長的護(hù)法來不及起身,黑焰纏身,立刻將他們皮肉燒灼成白灰,他們想要用靈力抵擋,但根本無法跟與這黑焰相抗衡,轉(zhuǎn)身間就被黑焰焚身。唯有幾人斷臂斷腿求生,才血淋淋的避免了黑焰的繼續(xù)吞噬,被人拖著殘破噴血的身軀向高空之中。
看臺上瞬間便是慘劇。
“真龍不在,魔主現(xiàn)身,還有誰敢說它和真龍不是一體?!”
“天!若真龍與魔主當(dāng)真是同一人,那是不是就有意誘騙我們前來?!”
“各宗門不要遲疑,整個修仙界的力量在此,還怕殺不了這魔主嗎?!滾回你的魔域去,這天下容不了你”
宣衡按住宣琮手臂,在或狂亂或恐懼的吶喊中低聲道:“按計劃分散,先不著急撤,但要保護(hù)好弟子們。今日也算是帶他們來開開眼了�!�
宣琮:“好。不過真像是你所說,伽薩教那群人巍然不動,好似一點都不吃驚�!�
伽薩教眾人穩(wěn)穩(wěn)坐在看臺斜后方高處,只有弓筵月微微偏頭說了些什么。
那魔主似乎對所有宗門都極其了解,仿佛與天下為敵都不是頭一回了,各宗最有殺傷力的大型陣法剛剛運轉(zhuǎn),它便如能預(yù)知一般躲開,卷起颶風(fēng)便能襲擊向陣眼關(guān)鍵之處。
一時間它攻勢摧枯拉朽,只去襲擊各個宗門最精銳也最高修為的那幾個人,張口吞噬!
而后昂然晃了晃頭,兩只爪子按在海浪之中猛地擰過身,一口咬向梁塵塔幾位副使的方向!
“你還敢來?”梁塵塔塔主一手托著博山爐,另一只手握著把斷劍,劍風(fēng)擊退魔主右爪,飛身而起。
這位塔主是前陣子唯一傷到魔主的人,只是用了百年的名劍也在那時候折斷,距離上次不過數(shù)月,他已經(jīng)來不及再尋一把趁手的新劍。
魔主仍是的手,叼住兩個人,立時咬下,血濺當(dāng)場,而后輕蔑的吞食。
梁塵塔塔主博山爐中蕩出如白絳般的靈力襄護(hù)住自身,正要再向它揮劍。就瞧見了在魔主吞人的瞬間,身上纏繞的黑霧似乎淡了幾分,露出它灰白色滿是血霧的鬃毛和一小片身軀。
有人驚叫道:“就是龍?!它是黑色的龍!”
“不、龍生四爪,而它只有兩只爪子,它是蛟才對。而且周身連鱗片都沒有……”
千鴻宮數(shù)個弟子也對驚訝的人群罵道:“我們親眼見過它毀了明心宗的舊地,它根本不是龍!說了多少遍你們都不信!”
“那你倒是告訴我,魔主在東海肆虐,真龍去了哪里”
就好像天有感應(yīng),在這幾句嘶吼落音的瞬間,灰白色的云層之中驟然出現(xiàn)一團(tuán)藍(lán)紫色的閃爍,滾滾悶雷聲音從高空中傳來。
眾人仰頭望去。
霎那間幾道暴怒的天雷從空中落下,徑直落在他們看臺前方不遠(yuǎn)處,地動山搖,海水迸飛,甚至連濕漉漉的海岸地面上都泛著一層隱約的藍(lán)紫色雷光!
魔主陡然一驚,擰身要逃,半空中卻傳來羽翼劃破天空的呼嘯聲,有團(tuán)光亮如隕石墜地,雪霧翻涌被排山倒海的推開,忽然一雙金色如燈的瞳孔在混亂之中閃耀。
金龍陡然現(xiàn)身,一把抓住了魔主頭頂?shù)莫毥牵?br />
它好似是對于魔主膽敢趁它不在于東海造次,表現(xiàn)出了極大的憤怒,魔主想要掙扎,就被它另一只爪子捉住脖頸,用力按倒在海岸之上,它對著魔主發(fā)出一聲輕蔑的龍吟咆哮。
這聲龍吟距離眾人太近。
聲場震蕩,海水仿若沸騰般跳起來,在場每個人靈力激蕩翻涌,幾乎要吐血,甚至有些人因為離它太近而直接昏死過去!
宣衡屏息運功,強行壓下嗓子眼的血腥氣。
五十多年前他就是在這里聽到她劃破天際的龍吟,可這次不一樣了。
所有人心里的想法都是:真龍震怒,可不在乎是什么景,什么人,離得太近都可能被它波及。
可空中一道道劈空的天雷,卻也像是某種強者的誘惑
近日有那么多人通過天雷突破了境界,這一道道雷既是劫難也是機遇。
魔主劇烈掙扎想要逃向東海,真龍緊隨其上,眾人睜大眼睛也只能瞧見一團(tuán)暗一團(tuán)光在云中時隱時現(xiàn),魔主時而發(fā)出似龍又似妖的痛苦叫聲。
宣衡已經(jīng)帶著眾多弟子往后撤去,還有些弟子傻乎乎的群情激奮道:“真龍現(xiàn)身,我們是應(yīng)該去幫它吧!真龍當(dāng)初也保護(hù)了我們,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他心道:羨澤可不需要你們幫她。
只是他忽然想起什么,問宣琮道:“鐘以岫呢?”
宣琮看過去,卻發(fā)現(xiàn)鐘以岫已然不在原地,只剩下鐘霄與眾多弟子在一起。鐘霄額前頭發(fā)被吹亂,仰頭看著半空,鐘以岫不知何時已經(jīng)懸立空中,單手握著銀山劍,看著魔主作亂的方向。
曲秀嵐著急也想要御劍而起,卻被鐘霄以靈壓強行按趴在座位上,鐘霄表情嚴(yán)肅:“不許輕舉妄動!這些事情跟你沒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