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阮音心頭一軟,臉色也松弛了下來,“下不為例�!�
他拱起手,低眉順眼道:“遵命�!�
阮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得皺起眉頭睨了他一眼,見他一臉誠摯,也不好意思再苛責(zé),只問:“你衙門這么清閑了?”
言下之意太過明顯。
他搖了搖頭,“祁州太守玩忽職守、濫用職權(quán),賜被流放,就在上月我接到吏部任免文書,要我于下月十五前到祁州赴任�!�
阮音怎么也沒想到他會成了祁州的新任太守,想起當(dāng)年他們的祁州之行,還猶如一場夢般。
“恭喜高升。”
“那么,你愿意跟我一起去祁州赴任嗎?”
她腦子里還懵懵的,“那……王爺王妃他們怎么辦?”
“自從你走后,我便搬出王府了,每次回到那個毫無人氣的宅邸時,我都會想起那夜你對我說的話,那時你站在懸崖邊上,你企圖求我將你拉出深淵,而我卻陷在不辨是非的愚孝里,漠視你的你的請求,現(xiàn)在想想,你對我失望也是應(yīng)當(dāng)�!�
阮音一抬眼,才發(fā)現(xiàn)他已走到她跟前,身子微傾下來與她對視著。
濃墨般的眼眸流動著溫潤的微茫,就這么靜靜地凝視著她,許久,才挑起嘴角哂笑道:“離開后我才發(fā)現(xiàn),摒棄陳規(guī)舊俗其實并不難,只要跨出那一步,剩下的便變得很容易,我的確不該束縛在那段陰影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雖然我悟得有些晚,可是……我知道我今后的路上沒有你,我會很孤單。”
“你……”她感覺自己的心臟像被掐住了,令她說不出話來,“你怎么……”
話還沒說完,便聽門外傳來梁鏡心的嗓音,“音娘啊,外頭要下雨了,你快把院子里的谷子收到屋里去�!�
阮音望著窗外黑壓壓的云,強(qiáng)行壓下含在眼眶的淚,用胳膊肘杵了杵他呢喃,“我先去收谷子了。”
“我也來幫忙�!�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和林媽媽春枝幾個一起收谷子,拿竹耙子把攤在地上的谷子掃成一堆,用簸箕裝好,再一筐筐抬到堂屋里。
剛把最后一筐抬進(jìn)來,外頭的雨便傾盆而下。
梁鏡心也沒干多少活,卻也累得氣喘吁吁,看著鶴辭還臉不紅氣不喘地站在那里,不由得拍拍他肩膀夸贊,“還得是女婿你啊,要是沒有你,就我們幾個人,怕是到天黑都干不完�!�
鶴辭謙虛一笑道:“我可不敢居功,我看大家才都是巾幗不讓須眉呢。”
就在眾人閑聊之際,春枝突然急匆匆跑了進(jìn)來,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柴房的屋頂漏水,榻都淋濕了!”
第69章
“音娘,你要適應(yīng)我�!�
眾人俱是一楞。
阮音也沒想到這么巧,
上個月她便發(fā)現(xiàn)柴房屋頂漏雨,可剛好遇到農(nóng)忙,便只拿木盆對付過去,
心想著等不忙時再請人來將屋頂?shù)耐叻乱幌拢?br />
沒想到一閑下來就徹底將這事忘得一干二凈。
如今柴房里住著人,漏雨的地方正對著榻,無論如何也不能拿木盆敷衍了事了。
她抬起眸來,
往熟悉的身影望過去,發(fā)現(xiàn)他的黑眸也一瞬不瞬地黏在她臉上,眾目睽睽下,
她的臉一下子紅透了,剛裝作若無其事地撇開臉,便對上一張嘴角止不住上翹的63*00
臉。
梁鏡心抬頭望了眼天,
心頭的喜悅藏不住,只暗暗祈求老天開眼,
讓雨下得更大些,
臉上的表情卻不能太過明顯,
只能強(qiáng)行壓抑著嘴角,
佯裝驚詫,“哎唷,這也太不巧了,
女婿大病初愈可不能再過了寒氣,
家里又沒別的房間了……”
阮音臉上倒還鎮(zhèn)定,只盯著地上淡聲說:“讓他到我屋里去吧。”
“就你那張床,
三人睡會不會擠了點?要不,
阿牛今晚陪我睡,我那屋寬敞得很!”
阮音還沒開口,
阿牛便興奮得手舞足蹈,“阿牛今晚要陪姥姥!”
雨沙沙地下著,很快落了夜。
吃罷暮食,阮音領(lǐng)著他進(jìn)屋。
屋里雖不寬敞,格局卻很好,臨窗放了張書桌,上面堆著幾本畫本和阿牛的玩具,幾張字帖寫了一半還攤在那里,見他的目光落在紙上,她不自在地走過去,將紙卷起來。
卷了一半,手上驀然一輕,順著影子瞟過去,紙已到了他手里,他重新一點點展開,眸光掠過上面的字跡,這才發(fā)現(xiàn)字體遒勁有力,矯若驚龍,水平深厚得不像短短幾年里練出來的。
可她的確一直在進(jìn)步,以前大抵是怕露出馬腳而勤加練習(xí),可如今呢,離開那些紛雜世俗的目光,躲在這無人看見的角落里,她還能堅持苦練,不為取悅他人,只為提升自己,這樣的品性,實在是連他都忍不住欽佩起來。
阮音見他字帖已到他手里,也懶得跟他爭搶,旋裙回到椅子上,拿起編了一半的蒲扇,低頭捋順經(jīng)緯。
他見狀又?jǐn)R下字帖走過來,一臉好奇地盯著她手上的動作瞧,“娘子不僅字寫得越來越好,竟還有這手藝,實在令我甘拜下風(fēng)。”
這熟稔的稱呼引得阮音沒忍住白了他一眼,這才低下頭默默編了起來,“你這夸人的本事也精進(jìn)不少呢�!�
“我不過肺腑之言罷了�!彼槃莅ぶ耐茸聛恚闷鹨桓巡堇p在指尖把玩,沒想到這東西看似柔軟,邊緣卻有些鋒利,稍一不慎劃過指腹,便劃開了一道小口。
傷口不深,只淺淺的一小道,可他心頭一突,一下子想起她手上的那些傷來。
阮音的注意力都在自己手上,沒發(fā)現(xiàn)他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
“你別弄亂——”話沒說完,手便被他攥住了。
她剛擰起眉,卻發(fā)現(xiàn)他只是將她的手拉到燈下,再攤開她手心觀察起手上的傷口來,她十指間都有大大小小不同的傷口,傷口雖已愈合,卻留下淡淡的紅痕。
他凝了須臾,又用指腹輕撫過那些紅痕,果然,那些地方比其他皮膚粗糲些。
看到這里,他眸色愈加深沉,心疼從眼底深處溢了出來,“你真是傻,明明有錢怎么不去用,這東西買一把也不值幾個錢,何必親自動手?”
十指上被他撫得微癢,這癢意又化成暖流,緩緩涌入心田里。
她抬起眼,便見他低下頭來,用他的唇代替手指,慢慢地在她手指間蹭動著,微熱的呼吸噴灑在她手上,下巴上粗糲的胡茬刮過她的掌心,酥酥麻麻侵·入她的全身。
她腦中閃過一道白光,閉上眼,那些不合時宜的畫面一下子灌入腦海。
“你你……你好好說話,不許……動手……”一句話說得聲不成聲,調(diào)不成調(diào),像是被溺在水中似的含糊不清。
鶴辭并沒有戲弄她的意思,聽到她的聲音,忍不住抬頭看了她一眼,只見她發(fā)鬢微亂,白皙的小臉紅撲撲的,紅馥馥的唇瓣微微翕動著,嘴里說著“不”,臉上的表情卻仿佛在邀約著什么。
這樣春·情綻放的時刻他不是沒見過,他只是沒想到竟來得這么突然,剎那間,身體里的血開始劇烈涌動,熱氣穿過薄薄的皮透了出來。
見他眸心一沉,阮音才醒過神來,趕緊捂住嘴,一雙眼瞪得大大的,有幾分警惕,又有幾分無辜。
“我怕癢,你是知道的�!鄙賰A,她才糯糯解釋道。
他順著她的話頭,捏著她柔若無骨的手道:“嗯,我沒多想,我只是心疼你的手�!�
見他神情凝重,她卻沒往心頭去,反而無所謂地笑笑,“沒什么,我是跟著隔壁許嬸做的,一把扇子能賣五文錢呢,五文錢能買五個雞蛋,賣出八把就能換一只雞,你說劃不劃算?我不忙的時候一天可是能扎兩把�!�
他看著她精打細(xì)算的模樣,不由得啼笑皆非,“這賬算的也越來越好了,那我問你,為何不拿些空白折扇,寫幾個字,或者畫點小畫,一把至少得賣十五文,可不比你編這個賺得多?”
阮音擺手道,“你不懂,鄉(xiāng)下地方誰拿折扇,又不禁用,拿來生火還差不多,這種蒲扇扇風(fēng)涼快又禁用,不僅村里的人喜歡,拿去鎮(zhèn)上賣,也受歡迎�!�
他不禁失笑起來,“說得也是�!�
這一晚,兩人相談甚歡,直到夜?jié)u深了,才各自洗漱完準(zhǔn)備就寢。
雖說兩人并非頭一次睡在一張床上,可畢竟分離太久,突然間要擠在一張床上,一時也沒有適應(yīng)過來。
阮音先褪去外衫,身子貼在墻壁上躺了下來,再看他走過去熄了燈。
就在一片黢黑里,一道模糊的輪廓又重新踅了回來,站在床邊挑開了帳子。
黑暗中,兩人的視線似乎交織到了一起,空氣中似乎慢慢升起溫,看得她后背一陣灼燙,又忍不住朝里側(cè)縮了縮。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是他褪去外袍的聲音,不知為何,那聲音聽起來格外漫長,過了一會,隨著一聲衣裳落地的輕響,覆在她身上的被子也猛然一動,高大的身影緩緩躺了下來,雖然挨不上她,可沉甸甸的感覺還是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未幾,他輕拍床面,出聲打破了沉默,“你可以躺過來些,這里還很寬敞�!�
阮音抿緊唇,默默往外側(cè)挪了挪。
眼睛看不到,這一挪也沒個準(zhǔn)頭,指尖一下子碰到一處緊實平滑的地方,這一碰,她明顯能感到指腹下的地方緊繃起來。
“對、對不起……”她說著又慢慢抽回手。
他凝頓片刻,輕笑出聲來,“我不是說過,我們之間不必說這個?”
她咬咬牙道:“我一時沒適應(yīng)過來�!�
“那可不行,”他翻過身來,溫?zé)岬臍庀⒃谒樕陷p拂著,默了默才道,“音娘,你要適應(yīng)我。”
她的心跳咚咚直響,像是要跳出嗓子眼來,聲音也變得結(jié)巴,“怎、怎么適應(yīng)?”
他沉吟了一會,磁性的聲調(diào)帶了幾分蠱惑,“就像剛才那般……碰一碰我�!�
又不是頭一回碰過,也用不上做多久的心理建設(shè),她只躊躇了須臾跟著翻過身來,顫巍巍地伸過手,描摹著上面的四方格子,格子隨著她指尖的移動而緊繃著,也一點點變得滾燙起來。
頭頂?shù)臍庀⒃絹碓酱种�,攪得她也心緒不寧的。
“這么多年了,音娘當(dāng)真沒想過我?”
阮音睫毛顫了顫,如實道:“還是有的�!�
“我也很想你,音娘�!彼暰微啞,說話的同時身上也不規(guī)矩,一欺身便將她嚴(yán)嚴(yán)實實地籠罩下來。
阮音知道會發(fā)生什么,到了這一步,她才發(fā)現(xiàn)她也如此渴望著他,不管是心理上的,還是生理上的,那蓬勃的欲·望,就算沒有緊緊挨著,也會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她好像醉了,腦子里暈陶陶的,雙手也不自覺攀上他的脖子,輕輕喚了他一聲,“夫我的好娘子,我就知道你心里還有我……”他興奮地聲音微顫,俯下身來,尋到她的唇,細(xì)細(xì)嘬吮起來。
濕熱的溫度仿佛一把撬開記憶的鑰匙,甫一落下,所有繾綣的回憶登時涌入腦海里,身體的反應(yīng)驅(qū)使她去回應(yīng)、去摸索,直到伸出手圈住眼前之人,才從心底生出一種塵埃落定之感,無論距離有多遠(yuǎn),他們仿佛就應(yīng)該嵌·合一體的。
時隔太久,阮音都差點忘了他的精力有多旺盛了,這一折騰下來,幾度把她拋上云端,又幾度將她溺在深淵,到了最后,她的嗓子啞了,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
半睡半醒間,她感到有人拿溫?zé)岬呐磷犹嫠潦蒙砩险场つ伒暮梗州p手輕腳地幫她系上衣裙,做完這一切,這才重新躺在她身旁,薄唇湊到她耳邊說了句悄悄話。
可翌日醒來,阮音卻怎么也想不起昨夜他說的什么了。
第70章
小夫妻進(jìn)城了。
阮音是被阿牛的拍門聲驚醒的,
一醒來身側(cè)空蕩蕩的,身子乏累得很,被催了兩聲才懶洋洋起身過來開門。
門一開便呆住了。
引入眼簾的是一大束的垂絲海棠,
一朵又一朵粉白相間的花挨成一團(tuán),
像天邊灑下的云霞,阿牛的腦袋幾乎藏在花叢里,不仔細(xì)看還看不出來。
她驚詫問:“阿牛,
你哪來的這么多花?”
話剛說完,阿牛便將花往她手上一塞,這才喘著粗氣道:“爹帶我去摘的�!�
“爹……”她一時愣了一下,
分不清他叫的是哪個爹。
“娘喜歡嗎?”
她遲疑道:“喜歡是喜歡,可是花摘下來很快就枯萎了,下回別摘這么多了聽到?jīng)]?”
阿牛聽完倒癟起嘴,
委屈巴巴道:“可是爹說今天是娘的生辰,要讓你開開心心的。”、
“難得阿牛歡喜,
你也不要怪他,
要怪就怪我好了。”
跟在聲音之后的進(jìn)來的,
是一道芝蘭玉樹的身影。
今日的他顯然拾掇了一番,
穿的是簇新的月白云紋錦袍,衣袂隨著走動飄動著,袖口的銀線在日光下泛著熠熠的光,
昭若明月的眸子凝著她的眼,
微翹的薄唇絲毫不打算演示心底的春風(fēng)愉悅。
這人實在天生優(yōu)越,矜貴的氣質(zhì)就算一身粗布衣裳也藏不住,
稍一捯飭,
便愈加高貴出塵了。
阮音自慚形穢地抓住短衫下擺。
就像被世家郎君看上的鄉(xiāng)野村婦一般,這么一看,
兩人身上仿佛隔了天塹,懸殊的差距讓她下意識便往后退。
鶴辭卻不允她逃,伸手便搦住她的腰,將她拉了回來。
他低垂著眉眼,默默觀察她的神色,嘴角微彎道:“換身衣裳,今日帶你出門�!�
她眨了眨眼,腦袋還發(fā)著懵,“去、去哪?”
“鳳麟鎮(zhèn)�!�
鳳麟鎮(zhèn)距他們村也不遠(yuǎn),來回也就一個多時辰,阮音偶爾也上鎮(zhèn)上采買日需,雖不及建京繁榮,可基本的東西也都能買到。
阮音還來不及驚訝,便被他拉回屋里,阿牛見他們進(jìn)屋,便拔腿跟了進(jìn)來。
鶴辭扶在門框的手頓了頓,才從阮音手中抽出一枝花遞給他,彎下腰和聲細(xì)語道:“阿牛先去院子里玩玩�!�
阿牛見他們神秘兮兮的,以為他們藏了好東西,便賴著不肯走,“我想在屋里玩……”
話音未落,梁鏡心便匆匆從廊廡小跑過來,伸手穿過阿牛的胳肢窩,將他整個人抱了起來,一邊往阿�?谥腥舜蟀雮饅頭,一邊笑嘻嘻朝鶴辭道:“女婿啊,你放心,阿牛有我看著,我這就帶他去溜達(dá)溜達(dá)�!�
鶴辭忍俊不禁道:“多謝娘,我和音娘出去一會,午晌就不回來吃了�!�
“沒事沒事,玩得開心就好,今晚不回來的話,阿牛就陪我睡,也是一樣的。”
說著抱著阿牛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消失了。
鶴辭回過頭來,看著阮音輕笑,“娘倒是個有趣的人�!�
阮音也能感覺出來,自從他來到這里,她娘的心情更加愉悅了,就她那樣的人,心里藏不住事,見她每天臉上如沐春風(fēng)的,她也不由得感到快慰。
幼時她曾不斷受傷,又自我愈合,言語的中傷威力并不比身體上的折磨淺,時過境遷,她已收斂了棱角,她開始放下過往,她們的關(guān)系才變得和諧起來。
不過想起孩提時期,她的心還是會泛起淡淡的波瀾,她笑了笑道:“你是不知她以前是怎樣的人,你也不知道我兒時是怎么過的。”
“我想知道,你可以告訴我�!�
她聳聳肩,“沒什么,都過去了。”
話音剛落,她便被他擁入懷里,她枕在他心口,聽著他與她同頻的心跳,鼻息是他身上傳來的迦南香,她的心潮慢慢平復(fù)下來,她伸手圈住他的腰,一閉眼,感覺他們像兩株藤蔓,互相纏住對方,攀著對方生長。
要陪他出一趟門可不容易,阮音從箱籠里搜搜揀揀,最后把壓箱底的一件杏黃的纏枝蓮短襖拿了出來,再配上寶藍(lán)的花鳥裙,這身衣裳沒穿過幾次,料子還是簇新的,只是壓在箱頭久了,看上去皺巴巴的,實在寒酸。
她有些尷尬地瞟了他一眼,才把火斗拿出來,鋪在桌上一點點熨平才穿上身來。
鶴辭靜靜地站在一旁,垂著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她整理完衣物,他才走過來,摁著她的雙肩讓她坐下,用梳子沾了刨花水,熟練地替她把碎發(fā)梳整,最后再綰成髻,挑了幾支簪子絹花插了進(jìn)去。
兩人挽著手出了門,門口停了馬車,明泉坐在車前室上把玩著韁繩,一見到他們立馬跳下車來行禮,“小的見過世子、見過世子妃�!�
話音一落,阮音和鶴辭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聽到邊上發(fā)出驚呼聲。
原來村里并沒有馬車,況且這輛馬車四面用雕花的木板組成,還用金漆勾勒出幾枝翠竹,風(fēng)一吹,篷角的兩個鑾鈴便叮當(dāng)作響。
村民們乍然間見到村里多了輛如此金貴的龐然大物,不由得三三兩兩的人圍在馬車前,邊看邊發(fā)出陣陣驚嘆,原本以為車上坐的是貴公子,不想那人竟是小廝!
一見阮音現(xiàn)身,村民們眼里噌的一下亮了起來,“我的老天爺,世子妃,我這是在做夢吧?”
“什么做夢,音娘這身段氣質(zhì),別說世子妃了,就連皇后都做得!”
“音娘,是真的嗎?快來人掐我一把,我看痛不痛�!�
“娘喔,沒想到她郎君來頭竟這么大!”
阮音看著大家七嘴八舌的模樣,由衷地生出一股親切感,揮著手絹笑得見牙不見眼,“李嬸、張嬸,還有你們別這么大驚小怪的,我家世子沒見過這場面,沒的把他嚇壞了�!�
“噢噢,那是,世子爺,我們鄉(xiāng)下人嗓門都大,你別介意啊�!�
鶴辭拱手朝大家揖了一禮,“不敢,音娘在仙福洞已有三載,承蒙大家關(guān)照,如今我們夫妻破鏡重圓,鶴辭還要謝過諸位大恩�!�
和村民們寒暄了一番,兩人才告別眾人,登車前往鳳鱗鎮(zhèn)。
到鳳麟鎮(zhèn)時正好碰上趕集的時候,街上人潮熙熙攘攘,到處都有小販吆喝的聲音。
鶴辭先向人打聽了成衣鋪,便帶她入了鋪子。
以前府里每季都有裁做新衣,現(xiàn)在想想,他居然沒給她買過一件衣裳。
掌柜見他們衣著華貴,連忙躬著手走上前來,笑瞇瞇道:“郎君夫人真是氣質(zhì)不凡,一看就是富貴之相,不知道想買什么衣裳,小店都有,隨便看看�!�
鶴辭眸光在店里掠了一遍,衣裳掛了不少,可料子繡花看起來倒還平常,沒有令人驚艷的款式。
“要不我們上別家看看吧�!�
掌柜一聽他這樣說,趕緊挽留道:“別啊,郎君,郎君是給夫人買嗎?”
鶴辭說是。
掌柜將阮音端量了一遍,才笑道:“不知夫人喜歡什么顏色花樣,可以慢慢挑,樓上還有,保證有你喜歡的�!�
阮音沒想到他會給自己買衣裳,心里自然是歡喜的,雖然條件有限,可這事還真怪不了他。
她不想辜負(fù)他的心意,于是點點頭,認(rèn)真挑選起來。
在一片五顏六色中,洋紅的鳳穿牡丹長襖顯得格外顯眼,雖然湊近細(xì)看,那鳳繡得不像鳳,反倒像只雞,可料子摸起來倒挺柔軟,還是時興的浮光錦。
她將衣裳放在身上比了比,回頭看他,“夫君覺得這件如何?”
洋紅色襯得她面色紅潤,恍若桃花,不說那繡工的話,的確還算是件不錯的衣裳。
他見她眸心雪亮,嘴角也溢出笑容,一時也琢磨不透她的心思,“音娘喜歡這件?”
阮音重重點了點頭,“喜歡�!�
“那你換上我看看�!�
對上他專注的眼神,她赧然地抿抿唇,“好,你等等�!�
說道拿了衣裳進(jìn)里屋,少頃,門傳來吱呀一聲,一道娉婷的身影朝他緩步走來,到了他跟前,又紅著臉輕輕轉(zhuǎn)了個圈,這才抬起眼,小聲問他,“怎么樣,好看嗎?”
他看呆了一瞬,點頭道好看,“音娘穿什么都好�!�
阮音見他呆呆的眼神,不免有些得意,便掣掣他的袖子道:“該你付銀子了�!�
掌柜立馬笑開了花,止不住夸道:“夫人身形窈窕,穿上這件衣服更是賽若天仙了,郎君就買下吧,只要五貫錢�!�
鶴辭剛解下荷包,就聽阮音挑起眉道:“什么衣服這么金貴,竟然要五貫錢?”
掌柜見她質(zhì)疑,臉上笑容僵了一瞬,才解釋道:“夫人有所不知,這料子可是浮光錦,你可以上別處問問,這料子就這么個價,我瞧郎君夫人也是家境殷實之人,何必為難我做小本生意的?”
提起這個,阮音不由得笑出聲來,“并非我故意為難你,浮光錦雖是金貴,一尺頭也只要五百文,做這么件長襖也不過三尺布,掌柜開口便要了五貫錢,我們也不能做了那個冤大頭不是?”
掌柜沒想到這夫人模樣看起來文靜,實際上這么能說會道,既然都被她看出來了,只好賠著笑臉道,“夫人真是行家,小的無話可說,這樣吧,四貫錢一口價,你覺得如何?”
阮音卻不依不撓,伸出三根手指道:“三貫錢,掌柜覺得合理咱就買,不然也就算了。”
掌柜笑容凝固住了,半晌才拍掌大笑,“好,真是什么都瞞不過夫人,三貫錢就三貫錢�!�
第71章
兩份賀禮。
兩人從成衣鋪出來時,
鶴辭的目光仿佛黏在她身上,嘴角還沒壓下來,“想不到音娘這么精明,